《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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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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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

    只是这话儿若放在昨日前,我还只当是恭维的话儿而沾沾自喜。但昨个我才因萧华凝而结束了独占宠爱的这一段日子,她却在这时有了这样的措辞,便当真是叫我难以为情、实不能自处。

    “妹妹若再这样装糊涂,便叫姐姐不得不重新思量你的发心了。”我悠哉的把。玩起烧蓝的盏盖,错开目光并不去看江娴,径自徐徐然的吁了一口气。

    这后宫里的女人们可都时刻不离的盯着皇上的动向,一双眼睛可都盯的放起了光!昨个皇上弃了这惊鸿苑、留宿在箜玉的栀香,撇下了我这个旧人而新拥了温香玉,这样大的事情她们能不知道么?江娴能不知道么?她这话题当真寻的不怎么样,真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我无心同她计较,不待她答话,敛住这幽叹、转目凝定她,口吻定定然:“皇上,又有了新宠。”

    江娴一双眼睛灵灵转动,面上情态生动极了!她可不是个愚蠢的顽人,她这字句似乎就是要暗中指出此事。此刻闻了我的言话,她敛住目色、压了几分语声:“姐姐是说,珍昭仪?”

    可见她是明白了,启口就道了是珍昭仪萧华凝!

    我沉了心绪,面上却染了讪笑:“听听,‘珍’,呵……”做出一副盈薄的模样出来,且叹且幽幽然道,“这封号,是皇上亲自给她换了的,意思是视如珍宝呢!”我再氤一口气至唇际,甫将目光往她面上流盼,“这位新宠可与妹妹同居一宫,又为妹妹的直系主妃。妹妹想取暖,找她可比找我这个失了繁景的人,可方便且周成的多呢!”末尾滑出一叹,轻缓如过谷的风。

    江娴并不惊慌,她神色没有大变,展颜摇首:“姐姐想多了,皇上总不可能一直守着姐姐一人,雨露均沾也是早晚的!这又能算得了什么?”于此甫一下抬目。

    我被震了一下!虽然她的字句、她的口吻皆是云淡风轻,可不同寻常的是她此刻这陡然而现的目色,这目光有一种深探入心的凛利,倒叫我一时觉被刀锋刨心、不得不从长计议。

    将她这话里的意思放在心上忖度,果然是很可寻味的……这话儿字字句句离弦走板,言外之意便是,既然皇上要雨露均占已是注定,那么是与旁人分享皇上还是与她江娴分享皇上,便没了本质上的区别,倒不如把她江娴提拔上来蒙得皇宠,日后她与我二人也好相互拂照、免却可能会成型的与珍昭仪分庭抗礼之走势!

    不得不承认,这江娴委实有着一段灵秀,她不仅目光长远,洞悉事情的本事也是这样练达……

    心绪蹿涌,我压制住,颔首把她重新看定:“既然已是相处这样久的姐妹,那么妹妹就应当知道,姐姐不喜欢说话兜圈子。”我低缓了声音,多了开诚布公的表态。

    江娴眼睑略敛,复又一抬,声音不高不低:“所以,姐姐且想想,予其叫皇上围着那个可以成为对手的人经天转悠,倒不如提拔身边人,姐姐说是不是?”她果然不再与我扯些虚的兜转,把她这真心话道出来了!

    说实话,纵然我并不排斥似这样的示好和结盟,可不代表我喜欢和纵容她们这一个个的小心思,因为我不喜欢被人算计!而江娴与萧华凝毕竟又不同,华凝论及母家的出身和此刻的地位,已有了同我如此说话的资本;但江娴论及出身,不过是个草芥的下民,论及地位更是个微末的淑女。如此,江娴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那样?旁日里怎么都好,但原则性的事情,若我对她过于和煦,难免少了威慑、叫她日后不知进退的放纵而脱离我的管束!

    心思转动,我骤一凛眸、忽而冷笑:“甄淑女,本昭仪该如何做事……”拖了个长音,后这语气铮地挑起来,仄仄如一阵塞北凌厉的风,“还不需要你来教导!”

    前一刻尚是暖春江南,这一刻便蓦地化为了凛冬锋雪!江娴一噤,我骤然显出的凌厉架子令她神色错乱。

    应该是下意识的反应,江娴猛一下起了身子跪在了地上向我告罪:“姐姐,我无此心……我绝无此心!”最先是颔首垂眸的,一停后猛地抬了面目,眸色慌乱而错综。

    我这么瞧着她,起伏的胸腔渐渐平复。我的本意便是要对她以威慑,不叫她觉的这路走的太顺了。此刻算是恰到好处。

    威慑之后,该有的筹谋也还是要进行的。

    我没说话,也不急于开口,优哉游哉的慢慢儿起了身子,颔首敛眸、声色恢复了与方才无异的和煦:“妹妹何故如此惊慌?叫旁人瞧见了,倒像是姐姐……”我俯身抬手虚扶她一把,“要吃了你一样!”看向她的眸色里有不冷不热的笑。

    江娴是聪明人,她该已解过了我为何会摆出这样的阵仗。她没有抗拒,就此重把身子起了,抬手从容的抚了把袖口褶皱:“姐姐……”开言似乎总是这两个字,她不多说,不多说便不会错。而拉长的音调带着明显的探寻。

    我向她颔了一下首,亲自斟了盏茶递给她:“你的话,我心里有掂量。”

    并没有过多的言语,这一来一去,结成的默契和表明的心意已经流露的昭著。

    大家都是聪明人,彼此之间意会便可,又何须事事处处都戳破?

    观江娴的神色,她对我的话儿、我的心意,该已心领神会。

    周遭氛围有须臾的沉默,即而这江娴便将面色一柔,重换上那一副她平素里见惯了的没心没思的单纯模样,与我双双落座下来,重扯了些无关痛痒的等闲之话。关乎方才言语的一切,谁也没有再提及。

    小坐一会子,她也就起身辞了我离去……

    送了这江娴离开没多久,便瞧见帘幕外头春分匆匆的进来,与冉幸不知说了些什么话儿。

    冉幸点点头,隔着帘子对我把身伏了一伏。

    我已瞧见了她,心中有些领会,便示意她进来。

    春分方才该是向冉幸报备了皇上的动向,这于天子身边的打探,该不会只是我一个人的行为。而冉幸的面色有些踌躇,这么瞧着,我的心就开始往下沉,约摸着不会是什么可喜的消息。

    “不需有顾虑,是什么便如实说了就好。”我把身子端端,启口吩咐。

    冉幸便不再隐瞒,她抿唇叹了口气,终于凝目低低喟我:“宫女说,皇上下了早朝后就去了珍昭仪处,陪着那位主儿……去御花园赏景去了。”

    我心一定,觉的头脑有些恍惚!

    “昭仪。”冉幸忙扶住我,似怕我这摇摇欲坠的身子当真这么跌倒了去。她定了下神,声音探寻,“咱们是不是要去会会这位主?”

    我沉了目色,已渐次恢复了往日神色。在心中消化着这个消息,当真有种大势已去的作弄感波及着心房,但又知道风水轮流转乃是人之常情:“且等等,不急呢!”心绪次第的剥落,我勾唇一曼,夹着些冷然的哂。

    抚在心口的臂弯缓缓松弛,而那垂于身侧的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握成了拳!次第使力,渐趋收紧,全不由了我自己……
35。' 卷三 '…第二十九回 枕席自荐乐生悲
    '卷三'一扇南窗,抚琴思了谁;一叶兰舟,烟波别了谁

    我终究不能只一味的等待时机,时机有些时候可以等来,有些时候则是不会等来的!

    特别是在这每一个人都蠢蠢欲动、野心膨胀的帝都宫城里,若一味的伺机而动、只凭运气,归根结底容易被人很快就遗忘,到那时候只怕就连自己都再也想不起了自己那来时的一段清貌……

    皇上到底分出了心去打理旁的花草,那么我这一株被他遗弃的旧爱之花当真便要孤凄凄凋零了么?未见得。

    黄昏翩然而至,这巍巍的帝宫入暮后便又是一种与白昼所不相同的感觉,望那最后一痕亮色坦缓波及过宏伟宫阙、后慢慢儿的落下去,顿感历史的苍凉与厚重在此刻重演……

    我唤冉幸随行,一路出了惊鸿、出了锦銮,趁着落日的余晖没有完全落下、冷月尚不曾升上中天,一路往乾元殿而去。

    至了乾元殿时,刚好斜阳湮没了所有的华彩,把这辉煌让位给冷凄的月,将天地代入到夜的世界。

    殿前守夜的太监见有人来,下意识要拦住盘问。但当他瞧见是我后,面上严肃的态度便换成了略偏谄媚的笑:“旒昭仪,夜幽风溯的,您怎么过来了?”

    我无视他这讨好的话句,面色冷凝:“放行。”简单的回了两个字。

    “这……”他皱眉犯难。

    我使了眼色给冉幸。

    冉幸会意,凑过去对那太监轻声道:“这可是旒昭仪,是陛下的宠妃,素日里最得宠爱!啧……”她黛眉一蹙,牵牵这公公的袍角,神色有了些贴己,这般引着他思量,“你这奴才忒不贴心!自己‘不能男’,便不记得了皇上可正气血方刚的……”提点的恰到好处,拖了个长长的调子,旋即又敛声道,“让不让我家昭仪进去,得了,我也不多费唇舌,小公公你自个儿心里有掂量吧!”语尽后,她重又行步至了我的身边站定。

    我把面眸侧了一侧,抬手径自抚抚鬓角,并不言话。

    冉幸的一番话果然让这公公好一番掂量!纵然乾元殿乃是皇上处理公务与饮食起居一体化的地方,非召而不得擅自入内;但理不外乎人情,素日里又哪就能板上钉钉的毫不通融?

    并没有等待太久,须臾后这公公便向我一笑行礼,“昭仪,外边儿更深露凉,怎能损伤您的贵体?”说话身子往侧旁一让开,“您且进去暖暖,陛下……还未歇息呢!”

    这公公果然识相。我敛眸笑笑:“谢公公通融!”抬手曳了一下裙摆,迈步踏上玉阶。

    目光对冉幸一个示意,她便不动声色的递了金叶子给这公公,是以打赏。

    乾元殿内殿里稳妥的烧着地龙,这是很有必要的,纵然六月天热,可进深的风口处入了夜后还是会有凉风灌进来,若不熏暖炭,则会显冷。

    我一路袅袅亭亭的穿过一个个小阁子,往御书房的方向走,且行且整顿着心思。远远儿便见那御书房内燃着的灯影比旁处亮些,我止步须臾,后聘婷的走进去。

    房门没有掩起,只在门口打下一道竹质的帘,溶溶光色便从这竹帘的缝隙处溢出来。

    值夜宫人见我来了,面上一诧、要对我行礼。我眼疾手快的止住,瞥见她手里拖着的小盘,示意她递给我,后打起帘子不动声色的走进去。

    皇上正伏案阅卷,他本就生的秀美清俊,此刻这姿影被包裹在溶色的烛光中,半明半暗的掩抑着,留一个笔挺的侧面轮廓撞入我的眼帘,那气韵便愈发殊胜。

    我心里一动,迎他一步步走近,将茶点亲自放于他的书案上。

    借着距离的波及,我把他的面影瞧的渐渐真切。见他聚拢着眉弯似乎无暇分心,神色认真极了,还微微染了些肃穆。

    此刻有风幽幽的漫溯入室,为六月温夜拂来一脉暖意的同时,也带起一阵漱漱有声的坦缓风语,犹如夜与风、星子与朗月间亲昵的絮语。顿然觉的此情此景,真的甚是艳丽!

    心头泛起浅波,我不忍作弄出声息破坏了这娴静妩媚的氛围,一手捏了袖子,为皇上悄悄研磨。

    他该是把我当成了送宵夜的宫人,此刻见我放了茶点还没有退下,想是心中一诧,甫地抬头。

    我敛目,眸光撞进他宝石澄澈的星目,对他柔柔一笑:“陛下。”唇齿开合,唤的徐而软款,自己听来都觉妩媚,倒与此情此景配合的有几分相得益彰了。

    “琳琅?”他有须臾的诧异,即而温温一笑,长臂一伸、便圈揽住了我。

    我心头一动,匆忙躲开。

    这小游戏氤氲了小情趣,勾动起这位年轻帝王一份玩赏的心。他干脆掷了笔,起身重又抱住我。

    这次我没有急于躲开,而是抬手持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搡他的胸膛。

    这小小的举动最容易叫人起了小猫抓挠之感,我体察出皇帝心跳的频率比方才快了许多!

    他的怀抱下意识紧收,说什么也不肯放我,唇畔于我面靥凑过去。

    我把芙颊一转,躲开他的温吻;但又躲的不彻底,稍稍偏转了一点儿脸面迎他过去,对他欲拒还迎。

    这姿态煞是撩拨人心。又兼带着清风皓月、溶烛暖光,当真是雪月风花的情事,一夜只争朝夕!

    皇上终于捉住了我的面眸,那灼热而终变滚烫的唇蜻蜓点水般在我肌肤上落下一串吻痕。

    情念翩跹、心潮甫动,二人不觉身化干柴魂似烈火!就着肆夜里可以品赏的一宿星辉,身心缠连、魂结契盟……。

    皇上他一向都没有嗜睡的习惯,至少在我往昔伴驾的那些时日里他都会早早起身。我本人亦没有贪睡的习惯,但有些时候我醒来时就已不见了他,亦或者是我醒来时他已经起了身子下榻了。记忆中似乎从未见他比我迟醒过。

    可这一日,当我晨曦醒来时,皇上还在身边沉沉睡着。我觉的奇怪,借一缕晨光的撩拨向他看过去,见他剑眉微微聚拢、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异样。

    倏忽一下,一抹不祥的感觉铮地就波及过我的心口!我心觉怪异,忙抬手抱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皇上,皇上……”探身凑过去,在他耳畔徐声柔唤。

    他喉咙微动,似是轻轻应了我一声,又似乎没有,但不曾睁开眼睛。

    我一下子就害怕起来!心道皇上这是身上哪里不舒服了?甫见他身子一蜷、咳嗽起来。我蓦回神,抬手往他额头处探过去,碰触他肌肤的时候下意识指尖一缩!

    他额头的温度居然是滚烫的,皇上他发烧了……

    这个年轻的帝王玩闹起来没个正形,但他理政时委实是个兢兢业业、励精图治的好君主。

    这几日多少也耳闻了些塞北的事情,知道那边儿又不安分起来。边禁之地频起骚动,想来皇上没少耗费心思、晚睡晨起的处理朝事!

    到底是血肉之躯的人,纵是再注意着调理也经不住连日熬耗,何况皇上他一个大男人的本就心粗,怕是自个平素也不注意……

    我的思绪越来越乱,瞧着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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