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阳照下竹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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煦阳照下竹青青-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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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真不好意思了,我没那副热心肠给你解疑答惑。”
  
  “不想说那就不要说,只要你高兴就好!”
  
  竹青的鼻子有些酸,自退婚的事情发生后,她没对任何人说过任何自己的想法,每个人似乎都很忙,要么忙着发表同情之语,要么忙着谴责韩家,她也很忙,忙着表现自己的不在意,忙着安慰亲朋。大家在百忙之中,似乎忘了这个当事人了,更遑论听听她的想法。已经过了这么久,久得她都认为这页已经过去了,可偏偏今日被翻出来,怎不百感交集?不过可以安慰的是,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安安静静、平平和和地进行一番倾诉。
  
  她一吐为快,煦阳只是听着,并不发表什么言辞,可即便这样,当她说完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心里宽松多了,长舒口气,不料却跟他的眼神撞上。想起自己琐琐碎碎的抱怨,只怕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听的,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犹豫了半响,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明明对人家无意,可还是觉得委屈?”
  
  “你很好!”煦阳立马斩钉截铁地答道,没有任何的犹豫。看竹青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又温语补充道:“大凡一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心存抱怨便是轻的,虽说婚事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讲究个你情我愿,如果心中不甘,何不早早提出,平白耽误你这许多年……”
  
  竹青听到“你很好”的时候,头就有些发懵了,这三个字沉甸甸地砸在心上,一字一顿,颇具分量。尽管得到这么肯定的回答,奇怪的是,有那么一会儿她竟然是恐慌的,随之而来是漫流而出的喜悦,瞬间铺满她的心,以至于他后来的解释,她根本没听到。不过,这不是顶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觉得她很好。
  
  她向来是个迟钝的姑娘,也从来认为细腻多感跟自己沾不上边,可此刻,却如同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日晷前,自己想到的就是“现在”,因为当时他在身边,她潜意识认为这就是平生最愉悦的时刻。
  
  煦阳从来不是唐突的人,他是真心觉得这姑娘很好,甚至是……心悦她,才那么顺理成章地答出“你很好”这样的话,可他没想到这三个字在那个好姑娘心里,激起了怎么样的波涛。
  
  今夜,月光皎洁,风移影动,洛阳城里多了两个无眠之人,一个满心喜悦,拥被倚于床头,再美的月光也不稀罕,因为心中自有更美的;一个满腹心事,靠椅独坐院中,举头望着天空,虽恋慕那明月之美好,可又患得患失于自身之渺小。
  
  或喜悦,或患得患失,对此刻的他们来说,是占据了全部心力的情绪,可若是没有外力的介入,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真的只能成为一种情绪。
  
  两日后。
  
  竹青出去办了点事,回衙后,看到家里的丫头在门口徘徊,见到她回来,立马迎上来。
  
  “干嘛站在门口,怎么不进去等?”以前家里也有让人捎口信的,碰上自己不在,要么让门房代传,要么进班房等着,很少直接在门口蹲守的。
  
  那丫头也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啊,大少奶奶就让我传一句话,还说要是你不在,就等一炷香,一炷香要还是没回来,就直接回去,不用说了……我想着就一炷香嘛,索性在门口等了。”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竹青一头雾水:“大嫂说什么?”
  
  “说什么夫人去里仁巷了……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去就去呗,专门来告诉你做什么?”
  
  “里仁巷?”竹青一下子警觉起来:“去那儿干嘛?”
  
  “谁知道啊,反正今天家里奇奇怪怪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竹青,吞吞吐吐地说:“都不来往了……他们家夫人竟然还带着……少夫人上门,夫人刚开始是不让进门的,后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高高兴兴地跟她们出去了。”
  
  竹青没听清她后来说什么,追问了一句:“谁家夫人跟少夫人?怎么没头没尾的!”
  
  丫头不敢看她,嘟嘟嚷嚷低声道:“就他家啊!”
  
  “到底谁家?”
  
  “韩家啊!”
  
  这下听得清清楚楚,竹青瞬间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去里仁巷。急匆匆跟门房打了个招呼,就直奔过去。
  
  到了巷口,院门影影绰绰在望,竹青反而畏葸不前了,一手撑着树干,心跳的厉害,拼命地大口喘气,想压制住这番驿动,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心脏似乎已经脱离了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管控。待稍微平静些,胆怯却又油然而生,离院门越近,这感觉越强烈,甚至到了害怕的程度。
  
  手抬着,指尖触着门板,使了几次力,却又都放弃,直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丫头,除了偷偷去当捕快,倒也没见过她这么大主意,这要不是韩夫人提起,我都一点不知道,难怪最近总傻乎乎地笑,敢情瞒着这么大一事啊!”
  
  竹青脸上在烧,若是面前有个镜子,必然可以看到通红的一张脸。院里传来几声笑声,独独没有那个人的反应。
  
  “瞒了这些日子,还滴水不漏,这傻闺女,总算是上了些心……不过就是不知道公子的心意?”在叶夫人看来,这句话纯属就是客套,就是为了让他有机会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竹青本已经要推门而入了,听到这个问话,慢慢地收回推门的手,屏住了呼吸,刚才拼命要压制的砰砰心跳也忽然平静了,静悄悄地等待着,等着他的一句话,一句可能让自己如上天堂,也可能坠入地狱的话,她心里是期待而又害怕的,不过想到了那坚定的一句“你很好“,忐忑和不安便一寸寸被压下去,迎接幸福的准备已经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概括南京城“春如四季”的人真是人才,起码今天真是验证的很彻底,中午的时候将近28度的高温,已经把薄被子拿出来了,可到了晚上,一下子狂风大作、大雨入注。
  
  按星座来说,偶今年的运程极好,可今天猛然看到了属相的注解,又说偶今年运势很不好,都不知道信哪个了,呜呜呜……




☆、第 18 章

  
  随着煦阳的沉默,她的肩膀克制不住地颤抖,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一贯温和:“叶夫人,您误会了……”砰的一声,她听到了重物落于尘土的声音。所有的紧张与期待,忐忑与不安瞬间化为虚无,惟余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她平静地推开门,平静地迎上院中人诧异的面容,平静地走到母亲身边,平静地朝他深揖到底:“家母冒昧,公子见笑了!”就要扶着母亲离开。
  
  说实话,听到煦阳的回答,叶夫人也措手不及。刚来时,已经东拉西扯地问了煦阳不少话,这小伙子性情、模样都是不差的,除了是孤儿以外。不过孤儿也有好处,没有家人,以后定是跟妻家走动频繁,大女儿夫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婚事一办,姑娘就跟被人夺走似的。要是小女儿这事成了,相当于找个上门女婿,能常陪在自己身边。
  
  存着这份私心,叶夫人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层面,这孩子虽话语不多,可照她自以为明眼人的态度看来,对竹青是在意的。自己家姑娘自己了解,平日里极懒,要是无事,宁肯在家里呆一天。跟一年轻男子出门同游,且还是不近的地方,说没有一丝意思,怕是没人相信。明明两人都不是无意,自己再这么一推,可不就顺风顺水了,可如今怎么成了这样,实在令人费解。
  
  从女儿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探究地看向煦阳。只见他眉头紧锁,紧张地盯着竹青,嘴唇颤抖着,似乎急于要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脸上显出挣扎的样子。
  
  叶夫人这下心里有了谱,一把抓住竹青的手,安抚性地拍拍手背,旁边的韩夫人也过来凑趣:“咱们操之过急了?这小年轻还不好意思哪!”听到旁人也这么看,叶夫人更坚定了要撮合他们的想法,按住竹青使力要强拉她走的手,朝着煦阳道:“若是你们有意……”
  
  “娘!”竹青厉声地打断她,怒瞪着双目,浑身颤抖不已,这样疾声厉色的女儿,她还从没有见过,一下子噤了声。
  
  韩夫人也被这一声吓到了,见场面闹成这样,心中有些愧疚,忙上前劝:“青儿,咱们也是替你打算……”
  
  竹青冷笑一声,慢慢转过身来,直直看着这婆媳俩:“替我打算?”一手指向叶夫人:“这是我娘,她自然替我打算,可你们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替我打算?”
  
  韩家婆媳惊愕地对看了一眼,还没缓过神来,竹青连珠炮似的攻击又来:“若是往日,您说替我打算,满洛阳城谁不赞一声韩夫人视媳如女,可今日,您再说这样的话,我只怕要回一句与你何干了。”看着这对婆媳一个羞愧的低下头去,一个脸红至耳根,竹青变态似地觉得好受了些,昔日拼命压抑着的报复恶魔在心里探出头来:“替我打算?那您身边的这位有孕的夫人是谁?昔日韩夫人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地在我娘面前誓言‘这孽子是鬼迷心窍了,亲家放心,青儿才是我韩家唯一的儿媳,别人我们是断不会认的’,尊夫也是信誓旦旦。也怪我家武夫出生,便也信了,贵府倒真是不妄称贵门高户,结交甚广,两月后那场婚事着实气派,洛阳城百年不遇啊!”
  
  听女儿提起往事,叶夫人想到了当日的耻辱,也不去劝。退婚的事,也是韩家心中的痛,今日血淋淋地被扒开,韩夫人心里也不好受,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哽咽着说:“是我韩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家,老爷也每日郁郁,言道我韩家从无背信弃义之人,不料叫他摊上了。对你家实在是愧疚极深,屡次登门道歉,你们都闭门不见,实在是没有办法,昨日听到轩儿媳妇说道在庙里碰到你的事,也是替你高兴,如真能觅得更好归宿,我们也能稍稍赎些罪过……”
  
  “赎罪?即便真如你们所想,贵府背信弃义的罪名怕也是坐实了!”
  
  话语伤人,胜过刀剑,韩夫人泣不成声,韩少奶奶扶住她,连连向竹青告罪。叶家与韩家是通家之好,叶夫人跟韩夫人也是闺中密友,刚开始是觉得女儿受了委屈,发泄几句便也罢了,可如今见她言辞愈加尖刻,想着事情已然定局,即便打骂她们一顿又能如何,何必白白落个得理不让人的名声,于是出声止住了竹青。
  
  报复的快感实在是退的很快,看着韩家婆媳的样子,竹青也开始后悔。她从不知自己竟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内心好似藏着一个恶魔,被怒气激发出来,怎么都控制不了。今日把气撒在更柔弱的人身上,连她自己都鄙薄自己,“难怪别人都不要我,我果真是天底下最坏的女子”,虽心中自怨自艾,可没想到连母亲对她都有责备之意,一时间更觉得所有的悲戚涌上心头,“那些犯罪之人即便再罪大恶极,人神共弃,可家里人还是百般维护,可如今连我的母亲都这样,我是连他们都不如的。”
  
  竹青歪着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她不敢说话,因为一开口必然是痛哭之声,也不敢低头,泪珠就在眼边,一低头必然会夺眶而出。
  
  一刻也不能多呆了,她深深吸一口气,扬脸把泪珠逼回去,转身飞奔而去。
  
  打她进院子起,朝自己说了“公子见笑”,煦阳就一直不敢看她,可满心满眼都是她,又岂是低着头,眼睛不落在她身上,便可以逃开的?起初,别人只看到了她的平静,他却恍然看到了对方心里、眼里的泪水;后来,别人也只听到她的言语刻薄,可他忽略了她竖起的刺,单单看到了里面柔嫩的血肉。
  
  他后悔了,当他听到她提起退婚的事,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那件事对她来说是个伤疤,可她表现出的更多是乐观、豁达,即便在山上有瞬间的哀怨,可也很快被自己的一句“你很好”化解掉了。他不是迟钝的人,她对自己有意,如何能不知?小时候东家一口饭,西家一件衣的日子,让他对别人的脸色特别敏感,察言观色几乎成了本能,更何况这姑娘直来直去,所有的心事都在了脸上和话语中,哪里能藏的住。
  
  他更恨自己了,明明知道她对“被弃”之事有阴影,明明知道她的满不在乎之下藏着一颗敏感的心,为了让她开怀,他愿意付出一切,可今日让她伤心的,也是自己,一时的犹豫,一时的退缩,把自己心悦的人置于如此的境地。
  
  煦阳已经鼓足勇气,要冲上前去跟她解释了,可也许是天意,她夺门而出。这次煦阳没有犹豫,果断追了出去。那抹绿色的身影在对街出现,眼看着就要抓住了,一辆马车经过,生生把两人隔开。马车过后,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冬日的太阳竟还这般毒辣……”,煦阳心里想,“一阵阵让人发晕。”
  
  煦阳漫无边际地游荡在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他知道那姑娘定然不在其中,她若在,即便千万人中,他也是一眼便能看到的。
  
  他心里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害怕,初见时的扭头一看,溪边满脸的水珠,倚着篱笆笑眯了双眼,仰着下巴、伸长脖子、手指头一点一点地数皂角,喝槐花水时的心满意足,替他摘下松针后泛红的脸,骂人时尖刻的话,伤心时逞强的脸,眼中打滚的泪珠一直到刚才的飞奔而出,一幕幕,一桩桩,在眼前浮现,想到这些怎能不弯起唇角。可再想到她的消失不见,在石钟寺里她说“以后”时,自己内心酸楚涌现,那时便已预感到幸福的短暂,今日果然得到印证。以后……真怕没有以后了。两种情绪在胸中翻腾,折磨得他心力交瘁。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既识得相思滋味,便愈发知道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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