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溅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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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溅玉录-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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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谋划,他只让我看到了一抹孤寂,半点残月。

    在他的心里,我无须看的那么远,那么深,所以我也就安心地恪守本分。只是为了挣得安身立命的根本,把那些风华看淡,将心肠变冷。

    风莲城真的很美,只是这一次,我的身边换做了公子荻。他也只想我看到风花雪月,那么好吧,我就只看那些他所希望的。

    紫宸府的风花,水月阁的雪月……

    这不过,就是我该看到的一切。

    只是为何,又将昨夜那场无关风月的戏演给我看,说给我听?

    呵呵,这一场雅趣的风花雪月啊。

    一阵闷雷的声音撕破天际,下雨了。雨丝如瀑洒落下来,掉在荷叶上,如乱滚的珍珠。

    我起身告辞,碧华递过一把竹伞。碧绿的伞和碧绿的玉杯,还有一双碧绿的眼眸。

    “改日我来还伞,碧华美人可莫要将我忘了。”调笑了句,他的脸微红,只是红得过于快了些,显出穿凿。

    一个称职的伶人,一个不称职的聊友。

    “姑娘让人一目难忘,碧华这里天天盼着姑娘芳踪。”

    走出月门时,我停下脚步,手里拿着碧绿的竹伞,认真地问道:“我扮公子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吗,为何每个人开口都叫我姑娘?”

    他笑着说道:“姑娘不高兴的话,下次称呼公子好了。”

    “那也不必。”不再看他,只是转身出门的刹那,丢下一句,“碧华,你穿白衣一点也不适合,这是实话。”

    走出水月阁,刚迈出步子,鞋已经湿了底。撑开伞闯进雨里,水珠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雨打白荷,荷叶下躲着各色游鱼,刚抬眼,一角白衫晃过眼前。

    熟悉的白,熟悉的清冷。

    脚不由自主追了上去,石桥上伫立着白色的身影,朦胧在雨雾中。

    雨仿佛小了,因为再也听不到雨砸伞面的声音。缓缓地,缓缓地走过去,伞下的那角白衫转过来。

    抬起头,如玉的容颜,随意披散的青丝。

    只是,陌生。

 第四十章 天高水云长

    昨夜风开露井桃,

    未央前殿月轮高。

    那日回到紫宸府去,手中举着碧竹伞,伞下的华服美裳却湿透裹着全身,雨水顺了衣角滴在墨玉砖上,溅起点点水珠。

    纶发的丝带早遗落雨中,不知丢在何处。满头发丝沉重地压在脊背上,沉得我几乎挪不动脚步。

    清瓷尖声叫喊中,夺过了我手中的竹伞,听不清她在耳边絮叨了什么,勉强露出个笑容给她,她却拼命擦着眼角,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这个傻丫头,分明是我淋了雨,她却又哭什么呢?

    掌灯时分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望着窗外的雨打芭蕉,心里想着花圃里的那些芍药,不知该被这场急雨蹂躏成什么样了。

    身上很热,心中一片冰凉,想睡,闭上眼皮滚烫地让人不安。我想我是病了,从这场雨开始,亦或是更早的某个时刻。

    喝下清瓷端来的药,百草煮成一碗的浓黑药汁让我皱紧了眉,她毫无退让地盯着我,甚至威胁着要去告诉公子。

    喝就喝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憋住口气,硬把那碗苦得不知味的黑汤灌下肚,几次想吐出去,却也生生地压下去。

    我不能吐,吐了清丫头保准还要再弄一碗同样的来。罪受一次就够了,何苦再遭一回?

    药很苦,再苦却漫不过心中的凉去,勉强闭上眼,碧华那张绝代的容颜晃过去,晃过来。

    '姑娘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开心。'

    不开心吗,连碧华都看得出来。

    那么,他呢?他是否看出来了,或者,于他来说并无所谓。

    落霞江的江水很沉,岸边的桃花扯絮一般漫扬在天际。水袖翩翩,青丝缕缕。佳人巧笑妍丽,比飞花更显妖娆。

    阿荻,阿荻,会叫着我兄长却拧紧了面容,会无端浅笑却在下一刻敛去柔情的阿荻。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只能猜,却猜不透,索性躲了呵,躲到天高水远,咫尺天涯。

    快要睡去时,他冲进房来,见了什么便是一阵狠命的砸,吓退了旁人,他不管不顾,还只是边吼边拿些死东西摔个粉碎。

    他是将那些摆设当作了我来砸吗?何必呢,此刻我就躺在榻上,无力反抗,他何不直接冲着我来?

    半睁半闭着眼看他一个人抽疯,他砸累了,骂烦了,跑过来拽起我狠狠搂进怀里。

    他的手那么用力,抓疼了我的骨头,我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一呼一吸间鼻腔里满是他身上的桃花香。

    “花不语你给我记住!你既然跟了本公子,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人!你给我听清楚,我不许你心里想着旁人,不管是你的人还是心,都只属于本公子!!”

    他在说什么,说得那么累,那么艰涩。既然很难说出口,又何必说呢?

    骗得过别人,骗得过我,骗得过自己吗?

    还是,说给自己听呢?

    “公子荻要得这么多,不觉得太贪心了吗?”

    地上的碎玉嶙峋,那些金的银的,曾经美仑美幻,如今只在灯下苟延着残存的光华。灯影婆娑,风吹帘栊。飞纱撞开了水晶帘,丁丁冬冬缭乱纷扰。

    “本公子就是贪心,所以你不给也得给,给得起亦或给不起,都由不得你。”他伏在我的耳边,一字一句咬牙说出。

    我的浑身都在疼,眼中望去一片模糊。铺天盖地的疼袭上心头,这雨怎么灌进了屋里,湿了谁的脸呢……

    病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这一场来势凶猛的伤寒让我在床榻辗转缠绵了月余,每日里哼哼唧唧地早中晚三餐不断喝着清瓷端来的苦汁,更恐怖的是床头还坐着简荻那尊大神,一双眼下死劲地盯着我灌下去整碗药,他才边笑着塞块桂花糖给我,边用手帕为我擦去嘴角的药渍。

    自从那日之后,我俩非常有默契地闭口不谈此事。只是近来他又添了爱动手动脚的毛病,开始时还好,只要无视他就不再得寸进尺。孰不知宽容就是放纵,他倒越发舔着脸过分起来,现在学得像只八爪鱼缠在身上,死活也推不开。

    清瓷刚拿了药碗出去,他立刻凑过来,笑得一脸阴险。

    “丫头~”

    厄,听声音就知道不是啥好事。

    闭上眼假寐,无视他的存在。耳边响起阵阵衣衫摩挲的声响,偷偷睁开眼扫过去,立刻惊得坐起半个身子。

    简荻脱了莹紫的外袍,内里穿着件湖蓝的长褂,衣料轻薄得隐约可以看到下面的肌肤。腰上松垮垮地束着根金银线混织的锦带,锻面上绣着数朵妖异的黑色莲花,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荡甚是刺眼。

    “公子这早晚脱衣服干吗?”嘴里含着桂花糖,糖又糯又软,很快化在唇齿间。

    他将紫袍甩到檀木椅中,三两步便挤上床来,双手老实不客气环在我的腰间。我推了他两下没效果,干脆省下力气继续吃糖。

    “快入秋了,地上冷。”他答得干脆利落,扭着腰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我的目光很自觉地顺着他尖俏的下巴滑到领口处,挽起的结扣不知何时被他蹭开了,露出线条柔和的锁骨,随着他的每一下动作,和缓地动着。

    “冷的话脱衣服干吗……”有些不知所谓地问他,目光却没有移开过。

    “两个人挤才暖和。”他的喉结因为说话颤动了下,我听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不过,这也似乎和脱衣服无关吧?

    “丫头,糖好吃吗?”感觉他说话的气息喷到了脸上,我不舍地移开视线,蓦地看到面前一双放大的凤眸。

    简荻用鼻尖蹭了蹭我的嘴,上挑的眼角斜斜地凝在我的脸上,那双眼却不转瞬地盯着他刚蹭过的地方,我又一次听到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还要不要再吃糖啊?”

    意识早就神游他方去了,跟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嘴里又被塞进一块糖。桂花的香气充斥在鼻端,他的喉咙里发出像猫一样的呜呜声。

    “本公子也想吃糖……”

    他的脸贴得更近了,近得我能看到他的瞳孔中映出自己那张呆滞的脸。

    “糖,还有很多……公子尽管吃啊。”磕巴着说完,他的唇已经徘徊在我的唇间,甚至有意地让我感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碰触。

    猛地退身,他却迅速地欺过身来,两张嘴之间再也没有缝隙,紧密地贴合到一处。脑袋后仰撞到床板,咚一声,疼得我皱起眉头。

    他闷笑着裂开双唇,露出白皙的牙齿。我转动脖子想离开他的唇,刚一动他的手已经捧住我的脸,死死地固定住。

    呜……被小屁孩给强吻了。

    脑子里虽然意识到了面前发生的事,可惜我却是有心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他越吻越开心,最后竟然笑着放开我。

    “嘿嘿嘿嘿,亲到小不语了。放心吧,本公子既然和你有了肌肤之亲,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他说到'亲'那个字时,刻意咬得很重。我很想一巴掌把他扇飞,再顺便告诉他这是很幼稚的行为。可惜因为刚才那阵狼吻,我现在急需氧气只好大口地喘息着,半个字也喷不出来。

    “恩,糖真甜。”说着,他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被他气到面孔龟裂七窍生烟,抖着兰花指怒道:“公子这是要干什么呢?有事吩咐了,也好大家清净!”

    他忽然露出极委屈的表情,扁扁嘴。

    “丫头你吼我……”

    厄,拜托别在这种时候装无辜小白兔……

    “你,你亲过了不认帐,始乱终弃……”

    我快吐血了,颠倒是非黑白眼前这只无辜小白兔实在是个中高手。

    头很疼,看来还是床板更硬些。

    “是我错了,我不该对公子始乱终弃,我认罪。”

    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无赖,或者干脆装死。于是我躺下装死,闭眼,心里默念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丫头,睁眼,看看这是什么。”简荻用轻柔的口吻妄图哄骗我睁眼看他,那感觉像极了戴着小红帽的狼外婆。

    不睁,打死我也不睁。

    “再不睁眼,本公子又要亲你咯。”这次他的声音近得能直接吹进我的耳朵里。

    呜,事实证明农奴翻身当家是被压迫得实在忍无可忍了。

    睁开眼,瞪过去,他手里正提着个香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桃红色的香囊像把倒吊的小蒲扇,上面密密地绣着牡丹争艳,织脚精细,嫩青的滚边上缀着一颗颗浑圆的珍珠粒儿,被日光一照,闪过莹润的色泽。束口的绞带是条七彩线拧出来的织锦盘扣百结绳,一条绳上盘了不下七朵攥心梅花,每朵花蕊里都镶了绯红玛瑙珠子,绳头上串了坠角的银铃,铃声清脆。

    “真漂亮。”我从他手里拿过那只香袋细细地看着,从来都对这些精致的小巧玩意上心,虽然不怎么爱在自个儿的身上戴,但是弄来无数堆在面前看着总觉得无比舒坦。

    “喜欢吗?喜欢就收着吧。”简荻见我喜欢,随口说道。这会儿无辜小白兔不见了,又恢复成平日里慵懒贵族猫的模样。

    极度怀疑的目光上下扫视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对方还是外表如三月桃花般俊俏内在阴险城府甚深的简荻。

    “丫头,也给我绣一只,本公子喜欢凤求凰的绣图。”说完也不理会我的脸色,没事人一样爬下床去套上衣服,再没事人一样地踱出房去。

    我捏着手里那只香袋,早在一边悔青了肠子。

    人才就是在必要的时候才能突显价值,于是清丫头被我当成人才抓了过来。养病期间顺道练习女红,可怜我活到如今这岁数才开始学习姑娘家的起步课程。

    清瓷听我开口要求学刺绣,一双眼闪着感动莫名的泪光,对她家主子更是崇拜得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合着他们一主一仆全是见我受罪就爽快,把人生快乐构筑在我的痛苦之上。

    “诶呀!姑娘那里不该那么绣,得回针,回针。”

    清丫头原本就聒噪的性格如今有了用武之地,整天在我耳跟底下唧唧呱,唧唧呱。

    “我的天啊,都说多少次了,收线后用界针法,把经纬界清楚。”

    唧唧呱,唧唧呱。

    “快停手!别扯那缎面,不平整是因为姑娘绣的手法不对,面子没绷好。天啊,姑娘你这是得糟蹋了多少雀金线进去。”

    仍然在唧唧呱,唧唧呱……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要自寻灭亡,于是我华丽地爆发了,把手里的针线活远远扔出去,就差跑过去再踹上几脚。清瓷心疼地眉毛打成十七八绕,捡回来掸干净了又塞回我手里。

    “绣不好就慢慢练,练到能绣出拿得出手见得人的。”她恶狠狠地嘱咐了句,继续鞭策我。

    严师出高徒,那是因为当徒弟的有天赋,清丫头在漫长苦痛的教育过程中终于领悟了这个道理,也对我呈现半放弃状态。

    “绣不好的话……就这样吧,反正能看出是个什么东西就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

    呜,关键是连我自己都看不出绣的是个什么啊……

    “清丫头,我平日对你不薄吧。”转头求救地看着她,清瓷瞬间警戒起来,隔了好半晌才点点头。

    “恩,姑娘对我很好。”

    “那,公子要的凤求凰的香袋能不能……”

    我话还没说完,她立刻意正严辞地说道:“姑娘连想都别想,公子要的是姑娘亲手绣的东西,那是将心意一针一针绣进去才显得金贵,再说姑娘这半个月能绣成什么样,公子心里比谁都清楚着呢。”

    换句话说简小屁孩是摆明了难为我,既然知道我半个月工夫学不好什么女红,还张嘴就要凤求凰的香袋,其心可诛。

    彩绣冰纨,细描烫金。

    过了几日,我将勉强完工的凤求凰香袋双手过头奉到简荻面前,他拿在手里反复看着上面的绣图,眉宇间看不出喜怒。

    “丫头,这就是本公子要的凤求凰?”口气乍一听还算平静。

    我点头哈腰,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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