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溅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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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溅玉录-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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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头望了眼简荻,他的唇角盈着笑,看着眼前流芳的夜景。他的脸上带着傲然的神色,仿佛在欣赏一出美妙的戏,我听到他用极轻的声音自语,这就是风莲最美的时刻啊。

    “公子,我们也去放荷灯吗?”打破了这一刻的无声,我问道。

    他低下头,朝我粲然一笑:“不,本公子带你去抢荷灯!”

    “啊!?公子……”

    话还来不及说完,他已经催马向水云泽的下游跑去。女儿们的莺歌燕语被抛到脑后,穿过林立的轩馆,里面觥筹交错的人影瞬息间晃过眼角。

    香烟飘袅,浮华万丈,这是红尘中最繁华的一幕,让人迷醉,沉沦不醒。

    十里流光波相照,笙歌飞上玉楼腰。

    水云泽的下游没有方才女儿乡的妖娆迷人,这里聚集着很多等待荷灯飘过的少年郎。偶尔看到一两盏顺水而过的花灯,总能看到一群少年争着去捞取。

    “丫头,你说今儿个咱们能抢到几盏荷灯?”

    简荻一脸跃跃欲试,他翻身下马,将我从马上抱了下来。

    “公子出手,哪还有旁人的份,我说咱们今儿个准能横扫千军。”

    虽然抢花灯是男子的乐事,但我还是抑制不住雀跃的心情,也想试试身手捞它一两盏上来。

    “呵呵,花丫头倒显得比本公子还心急呢。”

    他戏谑地笑了,将马拴到树下,拉着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公子你真的是来抢荷灯的吗?那位置怎么可能有灯飘过来。”我不满地叫道,简荻挑的位置刚好是一处死角,水流几乎不会经过,更何况是顺水而动的花灯。

    “笨丫头,岂不知愿者上钩的道理?”他眨眨眼,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安静地坐等花灯飘过,耳边不断传来少年因为捞到花灯而爆发的欢呼声,我等得不耐烦了,干脆站起来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河里随处可见彩色的花灯,顺着水流荡漾在白莲之间。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竹竿,竿头上缠着钩子。有的人运气好,一竿下去竟能捞起两只荷灯,引得身边有人来争抢。

    我无意和他们去争,只想着岸边是否会有漏网没有被捞起的荷灯,我就顺手拣了去。

    正想着,一盏白色的荷灯轻袅地飘了过来,奇怪的是竟无人去捞它。少年们忙着争抢那些彩色的花灯,却无人瞩目这盏精巧洁白的荷灯。

    探出身子伸手去够,险险地将它从水里提了起来。整只灯的灯托不大,刚好够我一只手掌。十余片花瓣组成的荷灯里没有灯芯,倒是斜放着一张卷起的绢纸。

    好奇心起,我将里面的纸卷拿出来,借着夜空中闪烁的烟火看去。上面写着几行字,意思不深,倒是字体很是娟秀,让人无限遐想写下这笔字的女子该有多么的清丽动人。

    '镜花水月总是空,玉笙吹醒碧华梦。'

    署名那里,写了个纤细的‘笙’。

    我举着花灯兴高采烈跑去给简荻看,可惜他淡淡扫了眼那花灯的颜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丫头,这灯可是你从旁人手里抢来的?”

    我摇头。

    “从水里捞的,我看没人理它,便捞上来了。”

    “呵呵,这种颜色,旁人是不会理睬的。”

    “为什么?”

    我将灯拿在手里把玩,其实这荷灯做得还怪精巧的,荷花花瓣一朵覆着一朵,连脉络都刻画得极精细。透明的琉璃风罩盖在花蕊上,里面立着只白色的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种白色的荷灯,是男子放的。”简荻说着,从我手里将荷灯取了过去。

    “男人也放荷灯吗?”

    “放啊,女儿节也会有男子做了荷灯放到水里。只不过颜色做成白的,好区分女子的,恐旁人取错了。”

    烛光晃了下,将简荻的脸笼入半明半暗的夜色中。

    “可是会有人取走男人做的荷灯吗?难道女人也会来抢荷灯?”疑惑地问了句,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也是来抢荷灯的。

    “傻丫头,这些男子啊,做了白色的荷灯,是专等情人来取走的。旁人见了这种颜色的荷灯通常都是不予理睬,只有心上的那个人,一见了这个颜色就知道,是专等着自己来取的。”

    一道烟火划亮夜空,照亮了简荻的侧靥,和他手中的白色荷灯。我望着他,他出神地凝视着水面。

    白马在树下低沉地嘶鸣了几声,甩着头打了几个响涕。

    又一道烟火腾空而起,烟花四散而落,风中传来一声叹息。

    简荻回过头,轻柔地说道:“丫头,以后每年的女儿节,你也来放荷灯吧,然后我去抢,抢到了手永远也不给别人。”

 第三十七章 绿汀明月夜

    镜花水月总是空,

    玉笙吹醒碧华梦。

    未曾来得及回答那句话,他已经翻身上了白马,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对我笑道:“丫头,既然出来了,干脆陪本公子玩到底吧。走,带你去见识男色。”

    脑子里轰得一声爆发,从来没发觉简荻是如此善解人意……

    痛快地伸手过去,他握住我的手腕,却迟迟没有拽我上马。我抬头望着他的脸,他淡染的眉峰正慢慢拢起。

    “怎么一说到男色,你这丫头就兴致勃勃的样子,果然是个好色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也大略能猜出来。

    我理所当然地笑道:“不是公子要我见识吗?怎么反倒怪起丫头好色了?”

    他忽然又换了副不高兴的神情,郁郁开口:“你这丫头从来就是不知羞,连表面上那点矜持也不会做做样子。”

    我捏了下他的手背,唇边满是笑意:“有阿荻在身边,还有谁能欺负了为兄去?在你面前我可曾有过矜持的一面,还废话些什么?”

    他一怔,随即呵呵浅笑出声。硕大的烟花适时在高空炸开光束,一丝妩媚,一点妖娆,流淌过面前这张艳若桃李的脸孔,让我不由地看得痴了。

    腕上吃力,等我回过神时已经坐到他的胸前。他的身量只比我略高些,胸膛还显得单薄,却仿佛凝练着无穷的力道。我倚靠在他的胸口,马儿扬蹄,将天边绚丽的烟花遗落身后。

    水月阁毗邻绿汀明月溪,是风莲城中花名最胜的男娼馆。简荻一路告诉了我许多关于这座流莺馆的奇闻趣事,内容无非是卖油郎独占花魁,或者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等等的传奇花边。

    他讲得兴高采烈,我也听得极是认真。等他讲完,我总算了解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简小屁孩绝对是这间群芳花馆的常客。

    东皋不禁男风,甚至在坊间还以性好男色引为追崇的风尚。回想起含章宫中曾经看到简荻和华容公子之间暧昧缠绵的一幕。我又突然有了新的顿悟,这小屁孩似乎还是个专吃美男的主儿。

    到水月阁前下了马,早有守侯一旁的童儿接过缰绳把马牵走。我留神看那几个孩子的穿着打扮,都是颜色艳丽到扎眼的衣料和浓重的妆面,尚显稚嫩的脸上却满是硬装出来的风韵。

    和想象中的有些差距,感觉倒像几个跳梁小丑在面前晃动。我忍不住嗤笑了声,简荻回过头望我一眼,那神色间仿佛是说就知道我会如此。

    因是依托着山溪而建,水月阁比其他的轩馆行辕更多了份氤氲的雾气,也多了份引人遐思的神秘。在浓散不化的白雾里,一层叠过一层的飞纱从楼阁中飘曳而出,悠扬在一片白莲碧水间。

    水月阁没有砖砌的四壁,阁楼的四角飞檐上高悬着火红的宫灯,被夜风一带,滴溜溜乱响起铃声。灯下悬挂的流苏从二楼直垂到了一楼的门廊外,拂过每一个路过人的肩头。

    这可真是处俊俏风流的好地方,站在楼外能看到里面明亮得一如白昼,却又被层叠的纱帐遮去了视线,瞧不清那些随处晃动的人影究竟在做些什么。

    我淡淡地瞥了简荻一眼,跟着他走进水月阁去。

    脚丫子刚跨进门槛,不知是哪里钻出股媚人的香气先袭面而来,一个低沉恭和的声音随香而至:“多日不见,二公子更显清健了。想是身边有佳人想伴,惬意舒心得很呢。”

    厄……表面谦恭话里藏话,这个鸨儿不是一般人啊,居然敢寻简小屁孩的不是,而且还精通绵里藏针的语言技巧。

    我赶紧抬头看过去,如此有胆色的人物从我踏上东皋国土就再没看到过,当然除了那次意外的采花男主。

    说话的是个身量高瘦的男子,身上穿着朴素的青衣,一张修正清爽的面孔。脑海里自动把他与刚才门外所见的那几只群魔乱舞一对比,我立刻对这个毒舌男产生视觉好感。

    干净利落的装扮,气质不俗,堪当东皋第一大男窑子的当家人!

    心里想着,目光自然而然流露出艳羡的神色,简荻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回头看我时,脸上闪过错综复杂的表情。

    如果不是他冷哼了声拽着我直奔二楼,恐怕我的口水当场就会冲刷了水月阁的地板。我边扼腕惋惜边回头无限凝望着立在灯影下的青衣男子,心里大声呼号兄台你们这里接纳后勤志愿者不……

    几声娇笑从耳畔流过,一阵浓烈的熏香杂在绵软的绣帕里蹭过脸颊,我的视线被走过身边的妖娆少年们吸引了过去,他们看到简荻时明显一怔,含情的眉目再转到我身上时,立刻换成了厌恶。

    冷汗,也不用转得这么直接吧?我脆弱的超龄花季少女心啊~碎成一片片飘在香风中。

    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仿佛男人的腰天生就是如此柔软,他们一个个迈着极优雅的步伐走下楼去,待香风过后,木阶上扔着几方绣帕。

    哦哦哦哦~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私遗信物?暗许芳心?

    我满眼放光芒地凝望着简荻,他皱了皱眉,叹口气:“诶,带你来真不知是对是错。”

    “公子,那些手帕……”我指了指台阶上的'芳心',“你不要吗?”

    他瞪我一眼,决断答道:“不要!”

    “那我可不可以……”小鹿在心里抨抨乱跳。

    “不可以!”说完,拽着我的手继续爬楼。

    呜呜呜呜~小屁孩欺负人!自己不要的也不许别人捡……

    小手帕们,今世无缘再见了~

    默哀完,简荻开始九曲十八绕地带我穿梭在二楼的厢房间。看他左拐三间右转五间,脚下步伐未曾有半点停顿就知道此人相当熟悉这里的地形。

    拐到再也无路可拐时,简荻停住脚步,忽然转身双手握住我的肩膀。

    “丫头,等下进去后,不许尖叫不许傻笑,更不许流口水。”

    他的脸上是从所未有的认真,我越过他的肩膀望了眼在他背后厢房的月门,雕花长窗将那房间隔断出绝佳的幽僻,漫漫扬扬的月白纱帐更是将房间笼在模糊不清的暧昧中,显出过分的清冷。

    荷花悠远的清香在夜色下浮动,楼下流莺飞舞,笙歌散漫,一丈外是红尘,月门上高悬的飞纱缭乱,红尘后又是什么?

    心头划过异样的感觉,我顺从地点点头。

    “公子就这么小看我吗?”

    见识过公子兰和公子容那种夺人心魄的美,又整日和简荻这种绝色厮混,即便等下看到嫦娥下凡,我也不会有半分惊艳。

    “方才在楼下区区一个鸨儿就让你魂不守舍,你这丫头半分定力也无。”

    简小屁孩用鼻孔鄙视了我,他哪知道我这绝对不是惊艳而是艳羡,这种美人环绕的地方是多么有益身心健康的成长环境啊。

    “我保证我不傻笑不尖叫也不留口水。”

    我举起三指发誓,简荻目不转睛地瞪我半晌,转身走到月门前。

    一层又一层的月纱被拨开,风卷帘栊,月华透窗而入,隐约在长窗前斜倚着一个身影。淡薄的月光倾洒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暗。

    纱帐在风中不停翻飞,忽地被风彻底掀起,露出了窗前那人的容貌。简荻缓缓走过去坐到他的身前,我却再也挪不动脚步。

    他的脸被身后的冷月照得苍白,却掩不去眉宇间浑然的潋滟。每一次眉尖的轻颤,唇角的微动,都牵引着我的目光,喉咙里有些发紧,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化做了几声清浅的叹息。

    他略偏过头看向我,一双翠绿的眸子闪烁在月光下。

    '啪'的一声,他手中把玩的珍珠串子断了线,散落的珍珠噼里啪啦跳荡在我的视线里,一颗,又一颗,在那双绿色的眼眸前此起彼伏。

    这是个极美的男人,即便是公子兰或华容,亦或简荻,也与他差得远了。

    目光有那么瞬间的呆滞,心里翻起阵阵波涛。我很想学风雅人士嘴里念着美人卷珠帘,走到他的身前挑起他的下巴,再用深情的双眸将他溺死在我温柔的眼神里。但简荻此刻像狼一样坐在美人的身边,而我的双腿也绵软无力地支撑着身躯。

    有一种美,叫千娇百媚惹人爱怜。

    有一种美,叫雍容华贵受人仰望。

    有一种美,叫夺魂摄魄浑然天成。

    我不知道他是属于哪一种,只是觉得这么看着他,就是件很幸福的事。原来绝色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只是我从前一直没有见过。

    “抱歉。”

    “啊?”

    “珠子突然断了。”

    “哦。”

    “姑娘请坐。”

    “谢谢。”

    坐下了,脑子里还是不清醒。直到手臂上传来痛感,下意识转头去看,正对上简荻恶狠狠要吃人的目光。

    “之前你答应本公子什么来着?这会儿子全当了耳旁风吗?”他的口气不善,我紊乱的心跳终于归了正轨。

    “我没傻笑也没尖叫,更没流口水啊。”粉冤枉地望过去,顺便眨巴眨巴眼睛。

    “你,你这样子还不如……”无数眼刀飞来,我被扎得体无完肤。

    一边和简荻小声嘀咕着,我观察着美人的神色。他一定是听到了我们之间的对话,那张薄抿的唇角微微挑起完美的弧度,细长的眼梢也扬了起来。

    美人浅颦轻笑,我销魂地欣赏着,嘴里不由地冒出问题:“你叫什么?”

    他怔了下,依旧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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