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溅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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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溅玉录-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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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人?”他掂量着我的话,跟着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也能算得上是好人吗?不仅偷看男人沐浴,还不知羞耻勾引爷们,我看轻薄无耻四个字,最适合你不过了。”

    他说到偷看男人沐浴,我的脑海里蓦地闪现洗天池边旖旎风光,公子容的绝代风华,就朦胧在点点云曦中……

    脑浆突突冒泡,我又开始不纯洁的幻想了,公子荻讥笑的脸庞赫然映入视线,我收敛心神,装出憨厚老实模样。

    “公子说笑了,我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不敢就没人敢了。”他讥讽地说道,突然拉住我的手,站起身来,“你不是喜欢看人洗澡吗?本公子吃些亏,让你看个够本。”

    我愕然看着他,他抛来妩媚一瞥,眨眼说道:“本公子车马劳顿,特准你伺候沐浴,还不谢恩?”

    我脸皮发麻,胃里反酸,极其诚恳地谢绝道:“公子还是等服侍的宫人来吧,我笨手笨脚的,恐怕伺候不了公子……”

    话还没说完,他将我拉得更贴近些,逼问道:“我问你,你认为本公子不如华容公子美吗?”

    “不,不!公子仪态端方,堪称人间绝色。”我诚惶诚恐地回答,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立刻上演一出活色生香的裸男戏水。

    “那你还推委什么?莫非是在装腔作势不成?”他横我一眼,娇媚表情直让人心里一荡。

    男色啊男色,这也是个祸害人间的主儿啊!

    我极力抗拒,他拽着我的手往里间走,进到一间水雾氤氲的房中。房间当正一座荷花水池,里面没养花,放了满满的一池洗澡水,水面上飘着无数花瓣。

    公子荻放开手,将我刚给他绾好的发髻解开,招呼我过去给他脱衣。我欲哭无泪地走上前,感觉自己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这小屁孩绝对是恶魔临世,是老天派下来专门折磨我的!

    他的身量和我差不多高,我抖着手摸到他胸前的第一颗扣眼,指尖轻颤,解开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的动作,我四肢僵硬,脑如灌浆,麻木地为他解开第二颗,第三颗……直到最后一颗。

    ‘哗啦’一声,云锦长袍委地,我立刻闭上眼。

    过了片刻,公子荻嬉声问道:“怎么不脱里面的了?”

    我的声音呈波浪状回响在房间里:“请公子自行除衣,我,我下面不会了……”

    “是不会,还是不行?”他追问。

    我一咬牙,回道:“是不行!”

    又是片刻的静默,我以为他又要生气了,闭着眼不敢看过去。随着几下衣服簌簌落地声,水花四溅,他再开口时,话音里透出一股水气。

    “你这笨丫头,一点也不明白人家的心思。诶,我都肯牺牲到如此地步了,可有人就是不领情呢!”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公子若是无事,我先告退了。”

    “不行!”他喝道,又接了句,“过来,给我擦背。”

    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蓦地睁开眼,搜寻着房间里可以作为凶器的物件。公子荻悠哉泡在水里,身上透水贴着件月白内襦。

    满室银盏辉映,将他的脸晃如出水芙蓉。

    ……臭小子居然敢骗我?有人穿着衣服洗澡的吗!?

    我面部扭曲地走到池边,蹲下身,盯住他的脸。他抬头回望着我,唇角檎着得意的笑容。

    “你这丫头不会真的以为本公子要脱光了给你看吧?瞧你刚才那副急色样子,对本公子有所期待了?”

    我出离愤怒,所以我面带笑容地对他柔声细气说道:“公子不是要擦背吗?奴家这就给您擦!”

    挽起袖子,我作势要走下池去,他双臂抱胸退后一步,大声喝道:“你!你这丫头要做什么?不许露出那副表情,我不用你擦背了,快给我滚出去!”

    我盯着他足足看了半柱香的工夫,突然冲天打个哈哈:“那就请公子好好沐浴吧,我可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走到门边,挑起帘子款款而出,身后传来公子荻的一声怒吼。我心里一阵舒爽,竟好比枯枝泛青,老树瞬间绽放无数花朵。

 第十七章 花开总有时

    浮萍无依逐浪行,

    隔山又看旧年春。

    春寒料峭,这一年的头场雨在夜暮时分降下。

    朦胧中我作了个美梦,梦到自己端坐在呈恩殿的黄金雁翅榻上,公子荻跪在锦垫上,正给我恭敬地捶着腿,公子兰端着酒杯站在榻前,平日里冰封三尺的容颜笑若春风,而公子容一袭茜素红衣,潋滟眉目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我。

    我大享温柔乡齐人福,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唤我的名字,呼唤声一下催过一下的幽远,阴恻凄厉,竟像是在悲泣。

    我猛然睁开眼,厢房的轩窗大敞,在濛濛雨雾中伫立着一道身影,正趴在窗外盯着我笑。雨丝飘进窗里,打在我的脸上,淅淅沥沥的雨从黑如洒墨的夜空砸下,我坐在床上,盯着窗外那道身影,心中满是惊惧。

    窗外的人一动不动地望着我,黑暗里我看不清那人的面目,直吓得手脚冰凉,牙关咯咯打起颤。

    惊雷乍现,将天空劈开道裂缝,窗前人的容貌赫然清楚显现。黑发绿衣,明眸皓齿,只是半边脸颊已毁,正闪动着幽深的目光望着我。

    “啊——!!!!”我惊声尖叫着缩进床角,眼泪不由流了满脸。

    “不语妹子好久不见,怎么看到姐姐也不打个招呼亲热亲热,倒吓成这副模样?”小谢盈着笑站在窗外,纵横交错的鞭伤使整张脸看起来无比狰狞恐怖。

    我说不出话,浑身抖如筛糠,只想闭上眼再也不看她,可双眼怎么也不听使唤,直直地瞪过去。

    暗夜中传来一下下牙齿打颤的声音,雨声骤急,小谢咯咯娇笑,双手伏在窗框上说道:“姐姐在下面又湿又冷,一个人孤单寂寞得很,因为惦记着最近是公子的生辰,所以特意上来看看。当年姐姐一去,妹子想必已成公子身前第一得意之人了吧?”

    她满目哀怨地瞅着我,续道:“好妹子,姐姐在下面过得很清苦呢,只想有个人来陪我说说话,不如……你和姐姐去吧。”

    不待我说话,她突然倾身向前,半个身子已经探进窗里,伸长了手臂来够我,我猛地往床里缩,可肩膀终究还被她紧紧抓住。

    她一张丑脸逐渐靠近,嘴里喷着雾气笑道:“来吧,快过来,来陪陪我……”

    我掩面失声而叫,拼命挣动想要甩开她的手,可我无论如何用力,总觉得肩头的钳制没有放松,情急之下我扭头张嘴咬下去……

    再睁眼,窗外天光放亮,晴空碧洗,哪里有半个人影?

    我无语地盯着被晨风缓缓拂动的纱帐,近半个时辰后,长呼一口气,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痕。起身披衣,掀开床幔走到桌旁坐下,随手拿起早就凉透的隔夜茶水喝了口,放下茶杯时手指无意中碰到东西,一只小小的竹编蟋蟀趴在桌上。

    茶杯抨然落地,碎成了几块,我看着那只蟋蟀,心里一阵苦涩。

    ……公子兰!

    冼觞阁门外,我看着手里的酒坛,此刻坛中的碧清池水早已溶透苏合香丸,成了一整坛药水。

    十八盏荷叶宫灯贴墙而立,和初见时一样,高挑的天梁上垂下无尽的珠挂花帐,廊下摆着铜鹤焚香炉,纤细的鹤喙中冉冉飘出香雾。

    我踏着殿心的长毯走到阶前,朝流矽拜下身去:“天香阁花不语,拜见冼觞阁主上。”

    高坐在上的流矽不知在想些什么,隔了很长时间才轻轻‘恩’了声,所幸冼觞阁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跪久了膝盖不是很疼。

    “花不语,你怎么跑来我这冷僻地方了?公子兰不需要你在身边伺候吗?”流矽的声音冰冷,和那日祝寿时的温婉语调孑然相反。

    “我见昨日下了整夜雨,想起冼觞阁今年的香品存得不多了,故此特来给主上请安。顺道问问主上有没有特别欢喜的香品,我回去精心调配好了给主上送来。”我看不到流矽脸上的表情,揣摩着她的口气答道。

    她说了句起来吧,转头接过宫人手中的酒盏,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小银箸拨弄着。银箸碰在盏沿上的声音玎玲清脆,有些像流觞系在脚上的银铃声。

    我笼在袖中的双手握成拳,咬咬牙狠心赌上一把,说道:“不语今日来,有要事回禀主上。”

    “哦?”她似乎来了兴致,横我一眼,慢条斯理开口道:“你有什么要事就说吧,我听着呢。”

    我捧起地上的酒坛子,举到面前:“这是前几日品酒大会之后,主上让人送来的,说是做百花香药酒,需要苏合香丸煎水。”

    流矽手中的银箸‘叮’一声滑进酒盏里,她挥手摒退了身边的宫人。我凝神看着她的脸色,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她怔了下,随即点点头,眼中不乏几分赞许。

    “小丫头精乖得很,我且问你,是谁告诉你准备苏合香丸煎水给我用的?”

    我故作惊讶地轻呼:“怎么!?这水难道不是主上吩咐预备的?”

    流矽冷了脸,说道:“自然不是!你只管告诉我那人是谁,这阁中居然出了敢假传我话的人,胆子可大得很呐!”

    我立刻双膝着地跪下,用力过度磕得生疼,忍住痛,我惶恐回道:“不语一时失言,还望主上息怒,那日本来人多口杂,也许是我听错了。”

    “哼!你不必包庇那人,你不说,我也有的是办法知道,到那时还要治你个知情不报的罪过!”流矽伸出两根极长的指甲,从酒盏里拨出银箸,“你自己掂量吧,是得罪我划算些,还是得罪了那人!”

    我叩了个头,径直起身望着流矽,她面无表情地回视着我。

    我该把一切都赌在她的身上吗?或者,再观望看看呢?怕就怕,还没等我看清眼前的形势,小命早就丢了……

    我将酒坛移到台阶上,恭身退回原地。

    “我不敢得罪主上,还请主上明鉴。”飞快看她一眼,低下头说道,“这苏合香煎水,我已备下多日。前几天我原本打算送来,可听说里面丢了要紧东西,我就躲了。”

    流矽停下手里的动作,秀眉一轩,问道:“连你也知道了?看来这宫里没人不知道我冼觞阁丢了东西啊。”

    我深吸口气,一字一顿说道:“主上问的那个人,就是当日为公子献舞的流觞姐姐。”

    话音落,殿中沉寂了许久,青铜鹤香炉中的烟雾袅娜升腾,渐渐飞上天梁。流矽手腕微翻,酒盏连着银箸一同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几圈才停下。

    “你……”她顿了下,接口说道,“你这丫头可不要信口雌黄,我怎知你不是因为嫉恨流觞在大殿之上露脸,才故意陷害于她?”

    我微微一笑:“主上这么想也有道理,流觞姑娘一舞艳惊四座,不知被多少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当年连汀主上在呈恩殿上唱动天下,是否也如她这般风光呢?”

    说到最后一句,我故意放缓语速,让流矽自个儿琢磨话里的暗示。流矽站起来,慢慢移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了我片刻,抬手捏住我的下颌。

    “怪道那年天香阁一夜如炬,谁都没躲过去,却独独活了你。怪道连慧主上在我面前没口子地夸你聪明伶俐,原来你这丫头果然招人喜欢得很呐!”

    她两根尖利的指甲顶在我的脸上,我疼得皱起眉头,勉强赔笑道:“主上谬赞了,当年天香阁不慎走水,可怜小谢姐姐没能逃出来,我心里时常想念她得紧,有时还会梦到她和我说话呢。”

    “是吗?那死人和你说些什么了?是不是要你下去陪她啊?”流矽呵呵冷笑,放开了手,她的话刚好触及我早起的噩梦,我吓得一抖擞。

    她转身走回座上,垂眉想了片刻,缓缓说道:“你这丫头看着老实,但我不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怀疑自己宫里的人,你说是吗?”

    “主上虑得极是,主上信任手下,原本是他们的福气。”我伸手入怀,再伸出时,摊开的掌心里多了枚莹润剔透的玉珏,“主上不信我也不打紧,可您总该信得过这件东西吧?”

    流矽倾身向前,口气难掩急噪地喝问:“这东西你打哪儿来的!?若有半句谎话,今日休想再走出冼觞阁!!”

    我将玉珏呈高,托到她的面前:“这玉珏和酒坛同时交到我的手上,今日物归原主,主上现在该知道它是怎么到我手里了吧?”

    流矽看着那枚玉珏,从我手中拿起,微微颔首:“很好,我明白了,我也有一语相告,盼你好自为知。前些日子听闻有人擅自出宫,所拿正是这只令符,只是有心人报上来,却无人探察。你躲过一劫,我也躲过失玉的罪责,咱们可都是有福之人。”

    “不敢,主上洪福齐天,自有神明庇佑。”我拂身下拜,向门口退去,冼觞阁中高悬的花帐翩飞,像极了那日流觞飞曳的舞衣裙袂。

    流矽怔怔地看着手中玉珏,待我退到门宇时,她冷冽的声音响彻大殿:“花不语,我再告诉你句话,这玉珏……并非我阁内所失那枚。”

    脚步微顿,我极力掩下心中的惊诧,轻巧在唇边挽起一丝淡笑:“流矽主上,不觉得娴月殿里空得时间太久了些吗?”

    趁着她还未及答言,我早一步跨出门去,头也不回地去了。

    终于走出冼觞阁,我的双脚不由地抖了起来。

    流矽,流觞,还有连浣,她们在玩什么把戏?流觞私盗玉珏栽赃给我,又为什么不是阁里丢的那枚?难道她的本意并非要陷害我吗?还有她和连浣之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给我一枚玉珏后又给连浣一枚,莫非她想一石二鸟同时除掉我们两个?

    想不通,既然她手里有两枚玉珏,那么一直被我戴在身上的那枚,又是从哪个宫里偷出来的?脑筋打结,懒得再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也属无益。

    双腿终于恢复了点力气,我摇摇晃晃地走到烟雨湖畔,记得当年湖心亭中初遇公子兰,他的潋滟姿容朦胧在一片细雨菲菲中,让我恍惚到不能自已。

    光阴荏苒,我在含章宫中已经度过数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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