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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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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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旸谷行动可谓利落,捏一个剑诀,十式剑羽就铺头盖面罩了下来。他持的剑薄而软,青刃之上游龙舞凤,看似繁复的招式被他一气呵成地使出来,几乎叫人招架不及。
  韶华且战且退,将笑笑引到一边,而后一卷金纹袖袍气急败坏道:“这臭丫头哪里好,你们个个都跑来跟我抢!”说罢也不顾话里打自己的脸,握紧银枪落雁横丘地回敬了过去。
  喻旸谷的剑如同水中游鱼,一尾一晃消失复出现,原来所谓“一尺裁风”,便是他出剑一尺即回,快如疾风裁柳,招招致命令人防不胜防。
  韶华原本与他打得难分伯仲,但目光所见处一个晃神,对面的剑刃突如狐鼠入洞,虚撩过一道凌厉银影就往后缩去,反之推上前的是一掌“散水”!他身形一滞,此时要回转枪头早已来不及,“散水”飘然落下避无可避,他提气硬着头皮出掌,两掌相接,一股霸道至极的内力涌来,几乎要将血管都撑破。
  韶华连退两步,“咔”地一声,拄枪入地瞬间抵住了退势,肺腑之间疼痛欲裂。
  他揉了揉胸口,竟也被激起了几分怒气,一张俊俏脸气得圆鼓鼓的。“真是没完没了……害本少爷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好缠人!”想喻旸谷其人,能将剑法与掌法合用至如此境界,行云流水,令人不可或信。韶华再不敢轻敌,枪杆在掌心转过两圈,正要再起攻势,忽觉旁侧一物袭来,他急忙将头一偏,一支细羽银针飞快擦耳过去。
  再摸颈侧,虽然避过了,但已经触到一丝血痕。不远处的鱼雏见计得逞,再度露出了细密甜腻的笑。
  他呆了呆,“死丫头……”竟然暗算本少爷!
  手脚开始迅速麻痹起来,沉得像是根本没长在自己身上,渐渐地,就感觉四肢的感知消失了,唯独胸口的疼痛剧烈放大,心脏被人攥紧似的跳乱了节奏,整个人就这样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这种感觉居然有些熟悉,有些像之前他被下软筋散时的感觉……
  那时,他记得某个人哭了。
  喻旸谷见状一点也不含糊,他意在抓人,也就不屑在此时做什么正人君子,手腕“唰”地一扬,一剑刺下,笑笑的眼神略微晃了一下,呼吸一窒,她的脑中似乎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又旋即空白一片。
  这一刻,想要说些什么,或者叹一声、或者笑一场,恰如名将挑灯叹白头、红颜化白骨,千思万念只在一瞬,却生生湮了诸多言语。
  剑锋在离她下肋一寸处停了下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握住了剑刃,由于用力,手背上泛起了青白的经络。
  “韶华……”笑笑轻轻喊了一声,却浑身发僵把话咽了下去。
  韶华的动作没有停顿,似乎不会痛一样,手腕一翻,生生把薄软的剑锋拗过去对准了剑的主人,他的目光里陡然生出一股冷冽,沉声道:“滚,不准伤她。”
  仅一句,竟有种让人心折的魄力。
  笑笑一颤,见剑刃上迅速淌下一道暗红的血,似乎有切开皮肉的痛感从她身上划过。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抓的是把什么剑?他究竟知不知道面前的是个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彻骨

  
  从未见过他这般凌厉摄人的模样,以往总笑眯眯翘起的唇角如被霜雪冻住,眸若冷星,连带着整个人威势逼人。
  手上越握越紧,喻旸谷一惊之下想收招,竟没能把剑抽回。笑笑急忙去拉韶华的袖子,“快松手!”若这么下去,他的手可就废了啊!
  却不想韶华此时是动了真怒,运功提气将力尽贯五指,软刃遭此力强送回去,“嗡!”地如被压弯的竹子反弹,震得喻旸谷手腕疼痛,眼色便也深了几分。
  韶华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脚踢起长枪居高临下就攻下盘,突突落下的枪头如紫电惊雷,燎原之势击穿砂石轰然爆开。喻旸谷连连退却,却见他反手旋过枪柄,连环的枪影一时间竟如白色雀翎般纷繁莫测,然其间含着至纯刚狠的落力却又叫人应接不暇。
  喻旸谷心头澈亮,用剑隔住层层密网,道:“好一手广氏银枪!再来——”
  韶华俊面含霜,扫枪提膝横绞,喻旸谷则顺势翻挑,却根本离不开缠绕,只见那枪头如有银蛇伏地而起,下一瞬就突入了他腰口,刺出即回,干净利落。
  眨眼吃了这么一个亏,喻旸谷捂腰后退,一旁狼牙军一众见状围上却被他横手制止,显然也是被激发了血性。
  然则一旁的君承欢在这样的困境中,仍凭一己之力杀开一条血路,笑笑小心翼翼地跟紧他,眼看两人就要扬长而去。喻旸谷怒气攻心,撇下韶华奋起直追,韶华哪里会让他就这样跑掉?当下也就跟了上去。
  几人渐渐脱离出了军队包围,终于追到一处,喻旸谷大喝一声:“君承欢,你站住!”君承欢果真停下,有些好笑地看着身后。
  “一群人都困不住我,就你一个还想拼命?”
  “哼,你无非仗着自己一身武艺,一人之力终有力竭之时,这里有狼牙军层层包围,我就不信你还能插翅而飞!”
  话音未落,他急急掠起出手,“一尺裁风”的绝学悉数祭了出来,君承欢看也不看就接三招,讽一句:“蠢材。”喻旸谷脸色铁青,剑诀变幻更甚,奈何还是被君承欢节节击退,两人起落如两只鸦雀,快到极致几乎看不清招数来。
  眼看此人也算不得坏人,如此交手却是在勉强硬撑,笑笑忍不住大声对他说:“我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你若只因仇恨,在此送了性命却不值得。”
  “值得?你知道什么值不值得!你可有看清面前这个人就帮他说话?”喻旸谷咬牙切齿道:“君承欢年方弱冠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资,比起常人需七八年才能参透的心法,他仅需一年可成,如今修炼了魔功,身手更是深不可测。此人桀骜不驯,当年我师祖就是怕日后难以管教,才令他在静思坛参悟……谁料想,这个丧尽天良的魔头,竟将我门众满门杀害!然后拂袖而去!”
  君承欢笑眯眯地听着,好像对方说得根本不是他的事。喻旸谷攥拳更怒,回想起当年的惨烈情形不禁浑身颤抖,眼梢赤红一片,恨不能撕裂了他这副虚假的笑面。
  笑笑回望君承欢,“这都是真的?”
  “他怎么会承认!”喻旸谷止不住冷嘲。
  “人都死光了,难不成还能在棺木中喊冤,时隔这么多年早就化成了灰……像这种冷心冷血之人,恐怕化成了厉鬼都不能入他梦中索命!”
  “说得不错,我从不怕索命的。”没等喻旸谷再骂,君承欢早已不耐烦地甩出一巴掌,这一掌出得毫不留情,即便喻旸谷堪堪架住,还是跌出丈远连咳出好几口血,面色灰败如土。
  如果他所言不假,那么他的确有理由愤恨如斯。
  君承欢是上碧落下黄泉都再难有其二的大坏蛋,人人得而诛之……她明知道是这样,可仍旧听一遍,冷一遍。
  其实自己又好到哪去,揭开层层虚假、抛却层层虚妄,终有一天,她也会被人这样厌恶而已。重新面对一双双质疑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眼睛——怎么会不怕呢?她怕得要死。
  一呼一吸似有千钧重,压得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不怕呢……
  就连那个说过以后会护着她、不会食言的人,已经被她推开了……
  “喂,丫头?”
  发觉到笑笑的异常,韶华急忙抓住她摇了一下,感觉手中肩膀有些发抖,单薄的简直一捏就碎。他心肝一疼,慢慢揉了揉她的头,将她整个人拉进自己华丽的大袖子里圈起来,叹了口气:“傻妞儿,我一早就知会你了,谁叫你不听我的话?”
  他说过她会后悔的,她记得。只是想不到真的到了这种境地,自己会这么不知所措。
  “韶华,你究竟……为什么要来?”她神色默默,原本魅人的大眼睛如今只有黯然。
  韶华一拧眉,俊脸写满了委屈:“你惦记的,要不就是个个称道的好亲王,要不就是人人谩骂的恶魔头。我好也没他们好,坏又不及他们坏——总之是怎么样都没入你眼里,要是没有自讨苦吃跑来跑去的找你,你马上就将我忘了。真是难办啊。”
  她愣怔着,有些心疼要去看他的手,他却一抽藏回袖里,另一手托上她后脑勺,忽然露出一笑。这个笑容来得太温柔,融了所有的暖在里面,令人恍惚间被其所惑,直到感觉唇瓣上一软,顿惊:
  “韶华,你……”
  她睁大了眼,睫毛微微颤抖。
  “嘘,就让我亲一下。”
  压抑了某种情绪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像在哄骗小孩子。说完他压得更低,亲昵地吻住她,唇齿间带有一种薄凉,不疾不徐,却专心致志。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她,但相较那一回睡迷糊的意外,这香软甜蜜的亲吻更像带动了彼此心底最为柔软的角落。只是在渐渐的、渐渐的沉醉过程中,由于感觉不到对方任何的回应,慢慢有了一丝失落与无奈——
  她不喜欢他啊……
  他眨了眨眼,长睫覆盖之下的眸子乌黑如墨,除此以外却看不清更多。渐渐地,就连这双好看的眼眸氤氲不明起来,她的视线一暗,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韶华低头一把将她捞住,横抱起来。再抬脸时,温情神色尽收,周身再镀上了那种令人陌生的冷。
  他看了一眼喻旸谷,说:“我不与人打架,是因为无论结果怎样输的一方总是没面子,却不是说我不会。小丫头身手根本不够看,还是我留下来跟大人切磋吧。”说着当真将昏迷的笑笑抱到君承欢面前,慢悠悠道:“话虽如此,凭我现在这样也根本救不了她。这种棘手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了。”
  君承欢一怔,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得几乎岔了气,但等他渐渐笑停,眼里似乎有些东西不同了。“司城少爷真是有趣,不信鼎鼎侠义之士、不信朝廷千军万马,却将她交托给我?”
  又道:“你就不怕我直接打死了她扔下山沟喂狗,也省得所有人絮絮叨叨不死心?”
  韶华轻咳起来,喘了一阵气才缓和过来:“你能不杀她,也就能救她。”
  君承欢的笑容冷了下来,眼中杀意浓重。“你的身手一贯不错,今次却总在说丧气话,看来真是伤得不轻。”
  他苦笑:“你当还是小时候……现在交手,我早就不及你了。”
  难得他坦诚,君承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嘲讽的神情有所收敛。他伸手将笑笑接过,“此人武功虽不怎么样,但认死理得很,你当心别死了。”
  韶华点了点头,“我不会输。”
  君承欢意味深长一笑,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一步步走远了,却听身后之人说道:
  “届时,本少爷会找你把她要回来,你当心别碰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少爷一颗糖吃。。

  ☆、彻骨

  
  笑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株桃树下。
  花枝灼灼,花落满头。迤逦得有些异常,好像根本没有军逼云殿、火烧桃林一事发生。树干上倚坐着一人,喜服墨发从上端望了下来,优美削瘦的下巴略抬,说:“你倒是醒了。”
  幸好她还不至于糊涂,揉了揉疼痛的后颈,立刻清晰地记起方才。“韶华呢?”
  君承欢不答,见她仓皇地爬起来想要回去,便慢条斯理道:“你想回去害他送死吗?”
  笑笑脚下一顿,咬牙不语。抉择了良久,愤恨地回过头来,伸手道:“解药给我!”
  虽说恢复了功力也不一定能逃出生天,但总好过这样任人宰割。她十分笃定君承欢有解药,与其捉襟见肘跟他纠缠不清,还不如直接开口讨要,但是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要的是能解百毒的药。菱蛇姐姐擅下毒,她不喜欢我,我若是再遇上她,可不想白白送了性命。”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菱蛇娘子不仅对不喜欢的人要下毒,对喜欢的人更要下毒。君承欢并不点破,而是手中翻出一颗药丸,问:“你说的是这个?”
  “给我。”她将脖子上丝带摘去,那条痕迹已经隐隐攀上了脸颊一侧,形布似蛛网。
  “给你也可以。”君承欢一默,“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吃下这颗解药,日后要寸步不离我身边。”
  笑笑一愣,浮起一丝冷笑,“你若是被人杀了怎么办?”
  君承欢倒也不生气,将药递给她。“那就到我被杀了为止。”
  他说得这么轻松随意,反叫人有些摸不习惯,但君承欢这人一贯如此,谁知道他的花花肠子到底在盘算什么?他既然开了口,想必不会给假药,笃定如此,笑笑也不跟他多废话,应一声:“好。”二话不说,接过解药仰头吞入口中。
  君承欢从树上跃下,等了一会儿,冷瞳变深了几分。
  笑笑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往后退开一步。
  “怎么……”
  突然她整个人被狠狠抵在了树上。“夫人俏丽如此,怪不得有人情难自禁,真让人想尝尝……”君承欢一把紧扼住了她的下巴,笑笑牙关吃痛险些叫出声。谁知他面色阴沉地盯住她红唇,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阵,侧面凑近了似乎想要吻上来。
  笑笑心头狂跳,感觉他呼出的气息拂在脸上,几乎惊得要弹起来躲避。
  但两人终究没有触碰分毫。他手上一紧,撬开她的牙关探入两指,将小巧的舌下藏的解药取了出来。
  “你明明随身佩了‘洗髓香’,应当百毒遁走不敢靠近才对,如今却被菱蛇房里的毒蛇咬伤中毒,要说不是故意的你觉得我会信吗?”他轻嗅到一股非兰非蕈的细密香味,眼底浮起细碎的凌厉:“你是怕他们之中有谁会倒霉遇上菱蛇,万一中了要命的毒,好拿这颗药救你想救的人……”
  说到底她从未信任过他,正如他也不相信她答应的任何承诺一样。
  笑笑的脸色有些白,见他捏着那颗没化的药丸,细细地碾碎了。说不上那表情是喜还是怒,甚至连嘲讽都算不上,只是那么幽深地看住她,叹一句:
  “夫人还是少替别人操心的好。”
  只此一刻,面若幽昙,却形似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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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默不声响在林中走了好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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