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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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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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精美指环。吓得笑笑刚回来的魂又飞出去一半。
  她说:“我不明白,宫主究竟喜欢你哪一点?”
  眼前这个明艳活泼的小女子,虽然脸蛋生得不错,但同真正的美人儿比起来终究是寻常罢了,君承欢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断不会对这样一个青稚未脱的小女子产生兴趣……更别提要让她入主临云宫了。
  笑笑无辜的大眼直勾勾停在小蛇上,生怕它会突然跳起来咬人一般,听了这话又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他未必是喜欢我,恐怕是遇上个不常见的,难免要惦念。”
  人难免要惦念些不实在的东西。譬如求而不得的、得而不惜的,以及因不惜而错失的……越是惦念,就越执意。
  她在房里兜兜转转,突然问:“姐姐你会不会梳红妆?”
  菱蛇一愣,只见她心不在焉地擅自翻看床头妆盒,笑眯眯地说:“我就要嫁人了,可仔细想想在这儿认识的只你一个,姐姐帮我梳头打扮可好?”说着竟抓起一把檀木梳塞进菱蛇手里,自己拆了头发一屁股坐下。
  菱蛇接过那把梳子怔怔,心想,原来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这个。只是这嚣张的丫头怎么就不怕自己一梳下去在她天灵盖上捅一排窟窿呢……而后,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奇怪的蛊惑,当真动手帮她辫起头发来。
  这一头缱绻长发十分柔顺细腻,自小巧圆润的耳垂后拢起,像缠绕盘结的光滑丝缎,头发的主人在镜中专注看着,媚人的大眼扑如黑蝶幺蛾。令人不禁想,纵使现在她没有令人神魂颠倒的资格,再过个三年五年的,恐怕就不能妄言了……
  “换做我是你,就该乖乖留在该留的人身边,来这里,是找死。”菱蛇手上不停动作,眸子却冷下来收起虚假笑意。
  “宫主性戾乖张,从不让人看透他在想什么。今日他宠你,明日难保不杀你……你怎知他办的这场喜宴不是为了再办一场丧宴?”
  即便她自己,伴在君承欢身边这么些年,濒死的境地又岂止一次?或许走到今天才发现,真正可怕的不是身处险境,而是陡然发现自己已经沉溺在险境中成了习惯,再也爬不出来了。曾猜想,自己最终只可能两种死法:一者,是死在那个再也不会对自己温言微笑的人手中;一者,就是死在君承欢手中。
  两者皆是预料中的终点了吧?这样想着,生,反而变得残酷难熬了。
  编好的精巧发髻恰似一尾黑色锦鲤,坠上那支凤头钗摇曳成姿,铜镜翻覆间映出一张秀丽非常的脸,看得人有点晃神。笑笑忍不住伸手去摸头发,喜滋滋地:“多谢姐姐。”
  菱蛇红唇一勾,难得真心赞道:“到底还是个小美人胚,不管你是能当多久的夫人也好,既然要嫁人,就像模像样地端出个样子来再说吧。”
  笑笑甜腻地笑起来,点头点得小鸡啄米。她立起身说要回去给无欺看看,便匆匆忙忙告别了,跑到门口,台阶石缝间又钻出一条两尺长的花皮蛇来,吓得她怪叫连连,一手掩好发髻跑得飞快没了踪影。
  菱蛇转身将门重新关上,门缝虚掩起来的一个当儿,仿似看到外面种的那从夹竹桃开了。再定睛一看,却只是郁郁葱葱的碧绿叶儿缀了满树,原是错觉。
  她送笑笑时说得最后一句,亦是当年她提剑踏入临云宫是,君承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若留下,就要记住:临云宫里住的,都不是人,是嫉人心的鬼。”                    
作者有话要说:  

  ☆、嫉心

  “果真是嫉人心的鬼!”没一会儿,笑笑就在屋里摔了镜子嚎啕大哭起来。
  无欺在一旁手足无措,捏了条丝带儿结结巴巴:“要不……蓝姐你系个蝴蝶结儿遮了试试?”
  原来,刚回来没多久,笑笑白嫩嫩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圈两指宽的淤痕,痕迹有些像凝结的血污,连同四周散布的血管都青紫毕现,简直像是上过吊的死鬼脖子。她用力搓得肉都红了还是没能擦掉——不过就跑去梳了个头的当儿,这又是怎么弄出来的?
  “胭脂红翎蛇的毒性虽慢却是霸道至极,若给你放血排毒怕是把血放干了都没用。倒不如再下一道‘饮鸠欢’,将毒素逼至一处不再游走,倒能保你这会儿鲜活乱跳的。”君承欢施施然地解释着,侧坐一旁的姿态优雅万分,果真是乐见了她满地打滚。
  笑笑苦着脸像只花猫,问:“你的属下要害我,你竟还在笑……我若死了,你明儿只能办一场冥婚!”
  “一时死不了。”他将脸凑上来,情人间轻声絮语般在她耳边呵一口气,气息薄而冰冷,激得人浑身瑟缩起来更加惊惧。
  他说:“无非就是两毒相冲,辰光久了,毒就从体内要溢出体外来,烂穿了喉咙,连头带脖子断掉罢了。”
  菱蛇娘子果然毒辣,不就是央她梳了个头嘛,不愿意下次不叫就是了,何必连没得罪的人都要施手段害一害,真是黄蜂尾后针!
  笑笑噙着泪水望住君承欢,可怜兮兮道:“那……你有解药对不对?”
  “我不会救人,你忘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一皱恰碧澜微起颇有些愧色,但还是叫人一眼就看出了这种惭愧形同虚设。无怪人家形容起君承欢给人的感觉,最贴切的就是套着慈佛面具的修罗鬼——再怎么平静温和的表象都抵不住眉心透出的那一丝煞气,凌厉刺骨。
  此刻正值美景良辰,渐沉的月色薄凉似天上泉。他闲倚在了临窗雕花栏上一副施施然模样,露出修长玉白的一截臂,忽然往下遥遥一指轻吐出两个字来。
  “你看。”
  他要她看的,是自此端高处望下去的景致:只见绵延桃花峰如无边的织花长毯披开,有风自底下卷上来,擦过层层凌霄玉阁就发出细腻声响。
  更为奇特在于,极目之处,有一排赤若妖瞳的灯光悄无声息地亮起了,朝着临云宫所在的方向延伸过来,由远及近,灯火所到之处的桃林竟似被点着了一般,红亮得摄人心魂。
  笑笑一时顾不上其他,惊奇地上来看着,问:“那是什么?”
  君承欢狭长的眼里一闪而过倨傲神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双深瞳中蠢蠢欲动了,只是连这一点倨傲,也在此时衬得面前人别有一番风骨。
  他说:“是客人到了。”
  客人?笑笑不明所以还想再问,就见到有一盏相同模样的红色灯火突地在近处亮起,显得唐突刺目,看那灯亮起的方位,正是来上临云宫时必经的那条木廊。
  “看来那两条朝廷犬没听你话乖乖回去……鼻子倒是灵得很,这么快被他们进到这里,也算出人意料。”君承欢紧盯着木廊方位的那点亮红,瞳孔一缩就跟蛇发现猎物一样骇人。
  笑笑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星星点点的夺目光辉,竟是临云宫御敌示警的信号。想必一旦有人进入桃花阵冲临云宫而来,阵中就有人一面阻敌一面燃起耀眼红灯,灯火所亮之处,标示的便是来人所在之处。
  君承欢说来的是客人,看来就是被他强邀赴宴的武林前辈们到了。只是不曾想——那璀璨美极的红莲灯火之下,即刻席卷而来的会是怎样流云翻卷的混乱场面?
  灯火行进的速度非常快,呈四面包抄的趋势逼近着,但也有几盏蓦地黯淡了,被黑暗一口吞噬般再没有亮起。
  笑笑暗暗心惊,她并没想到局势突发的如此迅速,望着密密麻麻的灯火又看君承欢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
  布局者尚自沉浸在自己一手操控的盘中,满意地一哼后倏然站起,击了两下掌,就从外面进来两名妙龄女婢。他狠绝地笑了起来:“伺候夫人更衣,都随我迎接贵客去。不能让他们久等失望了。”
  两名女婢点头应是,二话不说架起了笑笑就去梳妆打扮。
  笑笑大惊失色想要挣脱,没想到全身丁点儿力气也无,本以为是这两人暗藏身手,后来才发现是自己的内力一丝都没剩下,一旦沉心运气心肺就痛如刀绞,连手指关节都不是自己的了。
  只能是中了那恼人的毒导致的后果——她的心不由沉了又沉,低落到谷底,干脆任由她们摆弄去了。
  凤箫声动,琉璃灯辉隐隐成色,悉数暗潮在幕凉之中也仅是须臾。
  等她再从妆台边站起的时候,四周空气似乎都滞了一滞,继而陀罗悄绽别花暗生。她身上穿的是青黛花钗大袖襦裙,绿波缱绻之上攀附了细密压线绣繁花,轻薄勾金里衣层层叠叠压着,没有累赘反添端庄明媚之感。一头乌发本就亮如松烟墨染,现下簪了那精美无双的凤头钗及几支金翠花钿,更是摇曳生姿显得媚人不已。
  她搅着手站在君承欢面前,一张小巧细致的脸撇在旁处有些局促。
  任凭是谁,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穿了喜服,都怕从人口里说出一句不好吧。然,君承欢也早一步换好了打扮,劈丝金线艾叶纹绛袍配以碧澜青松革带,恰与她促成红男绿女的一双般配模样,叫人看了好不习惯!
  许是衣着分外明丽的关系,他一双深瞳染上了酡颜,邪气横生。
  “夫人果真有国色天姿,或许像你这样的珍宝,我该好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去了……但终归忍不住到人前炫耀一番,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轻皱起眉,一手牵起她,一手抄起看呆了的无欺提小鸡般提着,朝西面一间相衔的雕花小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嫉心

  这间花榭由四方临壁云梯相呈,在临云宫如此密密麻麻不可胜数的楼宇之中可谓寻常,但它恰如云端小岛般衔接起了许多去处,近些几座还能看清依稀是“朝夕榭”、“藕渠堂”等名字风雅的飞檐木脚楼,远处几座就看不透彻了,也不知道到底在那里面住了什么样子的人。
  君承欢脚下生风,飞快带两人穿过了榭楼,踏上一条颇长的白玉石道。
  奇特之处在于,这条玉石道竟无一个台阶,倾度亦不是很大,只是宽阔夺目得很。原本该是步步阶梯的地方悉数雕刻了满地莲香洲景,这些莲花姿态纷呈不尽相同,或灼灼大开、或含羞欲放,略一眼看去就有数百朵之多,竟是红色的蔷薇辉石精心雕琢而成。
  一阶群芳之中,独有七朵最大的是雪色白莲,以纯白独山玉所雕,被所有红莲簇拥盘绕着,在地上开出夺目异常的姿态来。无欺被拎着脑袋冲下,正自看到这阶面上的奇特光景,好似身处在一片红白交替的流光中,想到这应当是佛即行四方,面各七步,步步举足,出大莲花,取得步步生莲的美意。
  一花一净土,一叶一菩提,心是莲花开。回想他本来好好的当个修道童子就罢了,如今怎么会卷进这危机四伏的境地中来,也不知自己的师傅和师兄弟们几时才能救自己脱离魔爪……他心下涔涔,再看那些炽热赤莲竟红得像血,人行白莲上,如徜血海之中。
  莲花阶行到顶处,放眼是一处足有几十丈宽阔的平台。
  与其说是一方平台,其实似一只巨大珍馐玉盘倒扣半空。台底花岗彩岩色泽交错光亮如玉,临崖一面四十二根栏杆矗若石笋层层更迭,上有仙鹤祥云纹栩栩如生。台上已置有大桌六席、小桌十二席,皆是上好雕花红木气派非凡。
  笑笑差点就被这场面震住,看这大大小小的桌上已经置好了酒筵,飞鸟鱼豚掰指数而不尽,许多从未瞧见过的山珍亦是应有尽有,满坛的酒香溢出来,头顶的串串红灯映在酒面上晃荡成影,一幕尽一幕,恍若仙家幻影。她不觉就低头撇脸咽下了口水,被君承欢带到主桌,脑中登时乱哄哄成了一团。
  无欺被随手扔到一边,急忙爬到最远的下手位置乖乖坐好了。
  其实,无欺因家贫,从小就被熟人送上玄武观修道术,平日也没什么机会下山长见识,说起来他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人家结婚的场面,虽然知道这最后会变作一场可怕闹剧,但心里也暗暗好奇——想来自己竟成了赴宴的第一人,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等师傅见了脸上会是一副怎样光景。
  他一阵胡思乱想,有些为笑笑的处境担心,但又怕极了君承欢的淫威,眼角忍不住瞟来瞟去寻脱身法子。
  这么着一留心,视线就顿在了四周一群捧灯的下人身上。
  起初第一眼,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下人,直觉临云宫有下人使唤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仔细看就发现个中古怪:原来这些下人的年纪不尽相同,男男女女各色各样,穿着同样喜庆的红色袍子,木头人儿般动也不动。
  再看两眼,无欺额头上的冷汗就涔涔落了下来——这些人里,竟有两个是他认识的!
  那是一名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面貌普通的女孩,她身旁站的是个二十出头的清俊青年,两人都是无寿山庄的弟子,无寿山庄主人与自己师傅交好,无欺见过这两人的面,心下立刻有了计较。
  他视线飞快扫过四周其余人,才惊觉这些人里头有哪个像是真正的下人啊——原来都是来自各门各派的武林中人,一个个被点了穴道立在那里动弹不得,成了活生生的持灯俑!
  不难猜到这些人全都跟自己一样,或心生大意、或身手不济地被君承欢“邀请”了来喝喜酒,也不知是被困在这儿立了多少时日,全都神情愤懑、精神萎顿的状态,即便原先有几个是怀了不甘屈服之意的,现在那不甘也只得像笼中困兽般缩起爪子静静蛰伏。
  有了这些包票在手,难怪君承欢可以有恃无恐,翘腿坐等着好戏了。无欺后怕的同时暗暗庆幸:幸好蓝姐将他留在身边,否则自己这会儿恐怕也同他们一样苦不堪言吧……
  他一抬头,正碰巧见笑笑有些担忧的眼神,便故作精神地冲她笑了笑。
  君承欢风姿骄逸递过来一记冷瞥,玉苓盘金长袖振开来,如睨世之神般傲然舒坦地坐了,仿佛今朝此时才第一次正眼发觉无欺的存在,慢条斯理嗤笑道:“怎么,吉时都快到了,竟只来了一个?是我临云宫当真不好找,还是真心没人想喝这碗酒?”
  他眸中寒气一闪而逝,闲搭在扶椅上的手指轻微动弹,笑笑见状一惊,急忙按住他的手,笑道:“来者皆是客,既然都是请来的座上宾,就该以礼相待才是……若连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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