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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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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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提气去追,始终只能勉强跟上,心下讶异真不知她哪里学的这邪门功夫。
  又行半里路,她在前头停了下来,冲他们招了招手说:“快看,有灵池!”
  其余几人稳稳地落地,走上前才发现当真如她所说,前方柳暗花明别有洞天。
  只见一道数十丈宽阔的水瀑将偌大的潭水一分为二,犹如一方碎裂的天然玛瑙镶嵌在这方天地中。潭上氤氲袅袅,许是那潭水常年温热,四周岩壁上桃丛茂盛,竟然开出红红粉粉的桃花来,花香月影、青草甘露,好一处人间仙境。
  几人在一番奔波后都有些被眼前这美景迷住了,索性歇下来调整气息。
  此时已经月上树梢,四下小虫悉悉而动,百里静谧而无一点人声,就连透着微光的夜色也在这片瑰丽的景致面前有些失了神采,若不是那一声短促的狐叫,他们皆要放下戒心沉醉了。
  发出叫声的是一路尾随在笑笑身后的“腊肉”,也不知它发现了什么,尖着鼻头四下嗅个不停,一路溜溜转转跑到一棵桃树下,突然开始刨起土来。
  笑笑叫了它两声想将它唤回来,可见它不管不顾只是龇牙,就上去看个究竟。
  杨疾云短笑两声:“这狐崽子是急着撒尿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笑笑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几人上前一看,不禁骇然失色。
  婴尸!
  数十具婴尸被埋在树下,如同一颗颗未及孵化的鸟卵。每一具都还是没有开眼的婴儿,煞白的皮肤下泛出青黑的经络,脐带缠绞在脖子上,混着污泥显得姿态扭曲而狰狞。
  她爬起来退了两步,面白欲吐,幸而被端王上来扶住。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她嘴唇颤抖几乎讲不像话。“怎、怎么会有小孩子?”
  “是异胎。”公叔荐已经走了上去,蹙眉观察这几具尸体,甚至还拿树枝将土拨开了些,露出它们的手脚来。“异胎天生有残缺,也就是俗话说的畸形,在一些村子里被人迷信地认为是鬼之子,怕带来不祥而坑埋了。”
  果然,仔细看这些婴儿,每个都带有或多或少的残疾,有的面部塌陷,有的多了手足,甚至有一对是腹部连体的。它们被扔在坑里就像是被人轻易抛弃的人偶,把僵直的头颅凑在一起相互取暖。
  “花之灼灼,岂料花下血肉化泥怨魂缠聚,人之愚昧,往往才是最残酷的利器。”端王神色凝重,心中却起狐疑,这里距最近的村落恐怕也有百里远,怎么会有这么多异胎,而且看它们的样子僵硬发白却还没有来得及腐化,想必埋下的时间还不是很久,有什么人会劳师动众特地将它们埋到了一起?
  被掘开的这小小墓穴暴露在了空气里,马上开始散发一股腐臭味,就连浓郁的花香都掩盖不了。突然坑里腾起一股刺鼻异常的味道,端王脸色一变,惊道:“快退开!是硫磺!”
  几人连忙往后略去,刚退三丈远,“轰——”得一声巨响已经在耳边炸开。
  原来是坑里埋了硫磺,掘开土后受了瑶池温度,也不知引发地底的什么机关就爆炸了。这一炸可好,整个地面都相继碎裂开来,只见一汪清泉开始剧烈晃动,带着地底下隆隆的声音生生分成了两段。
  那道笔直的水瀑似乎跌入了无底深渊,直直地往地底下延伸,也不知池底究竟有多深,分开的水面迅速如退潮一般降低,不一会儿就裸露出了湿滑的岩石。
  几人还未从巨变中回神,就发下地面崩塌开来往下沉,连忙运起轻功找平实的地面落脚,可是崩塌的速度实在太快,不只是池水,连同整个河床都往下塌陷。杨疾云气运丹田大喝一声:“快往回走!往林子里去!”
  其他人自然反应也不慢,抽身急退。
  笑笑却突然惊叫一声:“‘腊肉’!”
  只见“腊肉”呜咽一声,小小的身影已经躲闪不及掉进了碎裂的洞缝里。
  笑笑顿时停下,一咬牙,反身扑回去救。
  杨疾云见了大骂:“回来!你疯了?快回来!”突见一袭白衣晃过,端王已经点过一块碎石追了上去。
  他们都疯了不成!他低啐了一声,正欲提气折返,突觉脚下一空,他还没来得及念一声“糟糕”,已经被巨大的热浪推了出去。
  随着几声巨大的爆裂声,岩壁上的树木悉数折断砸下,霎时间地动山摇,整块河床上浓烟滚滚。山坳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晃动,全部深深坍塌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投石问路

  笑笑醒过来的时候,崩塌已经停止了。
  想不到河床之下是溶洞,原本结构松散的洞穴在爆炸中瓦解开来,使他们直接掉进了地底下深深的暗河里。
  有传世间最深不过幽冥之水,水深千丈,销肌损骨。眼下这地底的暗流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巨大的黑色洪流蜿蜒而下,如同一只咆哮的猛兽拍岩欲出,冲开了泥层一坠千里。入水冰冷,水流又急,她挣扎了几下就被巨大的漩涡卷了下去,昏阙之中也不知道究竟被冲了多远。
  咳一声,吐出几口水来,只觉得胸肺像要裂开一样,疼得她龇牙咧嘴。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就像条鱼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喘气。四下昏暗静谧无声,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那么湍急的暗涌里每个人都难自保,不要说救其他人了。“腊肉”肯定也被水卷走了,它那么小,又不会游水,该不会死了吧?
  想到这里,她还是忍痛爬了起来,体内紊乱的几道气流乱走,似乎是想打破屏障呼啸而出,两只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心下惊恐,连忙盘腿坐稳,深深吸纳着将气息理了一遍。待胸口的热气渐渐平息下去,化成一股暖意在丹田流转,才长长地吐了口气,站起来观察地势。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刚才的那股洪流贯穿地底而过,居然把山涧冲开了好几个决口,几乎可以透过薄薄的岩土层看到外面的星空,看来这暗河几经周转还是把她送到了地面上。可是这样一来,河水分成几流乱走,也不知把其他几人冲到了哪里去,她与他们就此失散了。
  当下也没办法顾虑那么多。回忆起爆炸前的一系列现象,不难猜测这片地方是被人预先设下了机关,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引发了塌方?可是这机关究竟是冲着谁来的,是他们误入了陷阱,还是有人存心要置他们一行于死地?
  单看这机关的算计和规模,也不是一般人能摆出来的,对方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冲着“炎景”来的?那为什么不在他们遇伏之后痛下杀手呢,对方真不会蠢到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吧……
  一时间各种猜测从脑中冒出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救自己小命要紧,还是先从这里逃出去再说吧。
  好在泥石层不是很厚,经过暗流冲刷更是薄的不堪一击,没经得住她几次敲踢就破出了个大洞。钻出洞外才发现外面是一片坐落在山坳间的洼地,再走百步是宽阔的河床,岸滩上铺着平整圆滑的卵石,在晨曦之中熠熠生辉,原来已经破晓了。
  也不知道这里离他们原先的路线几多远,四下都是山林遮蔽不辨东西,她好不容易从河坳里爬出来,顺流而下走了大半天,肚子已经丧气地咕咕乱叫了。
  又勉强走了半日,只觉得湿透的衣服慢慢吸光了全身的热量,每一根骨头都开始酸痛脱力。脚踩在湿滑的石子上刺如针扎,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脚了。
  倒霉!倒霉啊!自从遇上那个姓羊的,她的运气就一天比一天差,真是灾星附体,呸、呸、呸!肯定是他个倒霉鬼煞到自己了……
  这样骂骂咧咧地往前走,把杨疾云当成诅咒对象来提着最后一点精神,好饿、好冷、好疼。就在她快要放弃了一屁股瘫坐地上的时候,一缕细小的烟映入了眼帘。
  她“倏”地一下弹起来,欢叫连连:“村子?有救了、有救了!死羊头你煞不到我,哈哈!”说完有了无穷的力气冲炊烟的方向飞也似地跑过去了。
  ******
  笑笑看到的果然是村子里的炊烟没错。
  村落虽然不大,但也有百来户人家。矮栅栏围起来的农田彼此阡陌相同,牲口棚里传出软软的山羊叫声,不知是谁家养的鸡鸭在田埂上跑来跑去,这些一时间竟显得比什么都可爱,当然还有那升起袅袅炊烟的烟囱,更让这里看起来像人间仙境——至少,对此时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她来说是这样。
  这回又充分运用到她骗吃骗喝的本领了。一番巧舌如簧的编纂下,一家姓牛的农户轻易就相信了她落难的鬼话,不但好心地招待她吃了个大饱,还把自己家那十一二岁的猴崽子拖到柴房里睡,把床都让给她了。
  饭后,她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下憋得半干的衣服,打开了一刻不离带在身上的包裹,这个包裹居然没有在跌落水中的时候遗失,实在是万幸。
  里面除了几身换洗衣物,仅一个木盒子和一段红绸。
  如果仔细看,这段红绸就是她原先使的那一条,在尸丑国被端王一剑劈了以后,就没有再用过,现在约摸剩下两丈长,顺平了叠在那里红如烈火。
  另外的木盒一尺见方,深棕樟木制成,边缘包一层水牛皮,也不知是怎样精到的手艺,居然没有丝毫进水。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叠银票和不少数量珠玉琳琅,活脱脱一个小金库。唯独那个躺在珠宝堆里的木葫芦,手工拙劣,相貌平平。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这个木葫芦拿出来,放在灯下仔细打量着,然后用绳子串了挂在脖子上。
  当真是够丑的小家伙,像颗长歪了的桃仁,不知被人摩挲过多少次,已经亮得发光了。上次若不是被陆随捡到,说不定她已经弄丢它再也找不回来了,因为怕再丢,就收在了盒子里,可是今天如果连包裹都丢了,它便再一次离开了自己,所以还是重新戴回身上……这种矛盾惧怕的心理,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娘!你睡了没有姑娘?”牛家的农妇推门走了进来,笑眯眯地放下一大壶热羊奶。
  她来回搓着手,有些笨拙地安慰她:“我跟我家男人商量过了,姑娘你无亲无故流落到这里,也是个可怜人,你不要难过了,尽管在这里住下。你一个小姑娘家人上路也不安全,要找的人我可以托村长他们给你找找,我们村上都是老实人,都会帮你的……”
  笑笑这才想起自己编的胡话,虽然跟人走散是真,但想必她全当真了。心里小小地愧疚了一下,她连忙装出盈盈欲泣的伤心模样,接过羊奶喝了一大口。
  “谢谢你大娘,你真是好人……”
  “好了好了,别担心了啊,早些睡吧。”
  她嗯嗯应着,连忙钻进被子里装睡,牛家大娘这才放心地关门出去了。
  想想也是,依照他们几个的身手,捡回条命应该不成问题。当时水流虽急,但想必也不会把他们冲散多远。还是吃饱喝足养充实了,等天明了再去找找吧。
  ******
  在牛家住了将近三日,将周围的林子都跑遍了,没有寻到丝毫有关端王他们的踪迹。牛大娘也当真去找了村长说了情况,发动着村里十来个人帮她一起找,依旧无果。
  仔细想想,也有可能他们几个已经各自上路了也说不定,当初谁都没有想到会有突发状况走散的可能,所以没有约定碰头的地方,幸好预定的路线就几条,最后总会汇合的。
  哎呀呀,难道要她孤身前往长安了?这倒没什么,反正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只怕牛大娘知道了要阻拦。
  这夜,她收包袱正准备来个不辞而别,刚把包拿起,牛大娘已经扯着嗓门撞了进来。
  “姑娘,醒着吗,姑娘?”
  她吓得一缩,慌忙把包裹扔掉。“醒着、醒着!”
  牛大娘老样子端进来一壶羊奶,憨厚地拍着她肩。“快,这是刚产了小崽子的母羊下的奶,今天刚生的,嘿!你没见着那些小家伙多壮实!快喝了、快喝了,热腾着哪。”
  “谢谢大娘。”她半尴不尬接过来,捧着喝了一大口,眼角却偷偷儿瞟着床上的包裹。
  “姑娘今儿个早些睡了吧,找人的事先不要急,明天一早随我去祭祭白衣使女,说不定她能帮你把家人找到呢!”
  “白衣使女?”那是什么东西?
  “白衣使女每月初一和十五在山庙显身,把村里的不祥之子带走,这才给我们带来了福泽呢,听说好几个邻村都是靠她庇佑的,她可是神仙的使女,说不定能知道你的事……”
  笑笑一口羊奶几乎喷出来,咳嗽连连。“神、神仙?”
  “是啊,大伙儿都信她其实是个神仙呢,上天入地,来去无踪的。”她絮絮叨叨地讲着,罢了一拍她的背,催促着她睡下,然后走了。
  笑笑虽然躺着,心中却更加疑虑万千,不会这么巧吧,她正奇怪那些婴尸的事情,回头就撞上白衣使女这茬了,看来那桃树下的婴尸跟这个白衣使女脱不了干系。
  看来自己还不能就这么走了,说不定查清楚那什么使女的身份,也就能知道池边机关是谁设下的了。哼哼,在这种穷山僻壤的边陲小镇,能让人们如此狂热地信奉的,恐怕不是什么上天派来的圣人,而是骗惑村民的邪魔歪道吧。
  果如牛大娘所说,第二天一大清早,村里就开始敲锣打鼓地进行祭祀仪式了。
  每户人家都在门前设下香台,祭以五谷和家禽,然后跟随了村中道士一路洒米到半里开外的寺庙里祈福。所做的跟一些乡下民俗祭祀无甚两样,但听说到了申时那白衣使女就会显身,笑笑忙不迭跟着去了。
  其实那山庙连庙宇的范围都算不上,祭祀的是土地神和山神,本来是前人设了保佑村子五谷丰登用的,现在却被用来专供那白衣使女了。
  寺中香客从清早开始就络绎不绝,到了将近申时就更多了,小小的庙门差点被挤垮,一旁的牛大娘却说这是常事,每月初一十五都是这般。
  笑笑四下调查了一下这座庙,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眼看马上要到时间了,便索性在神龛边找了个空位埋伏下。她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白衣使女怎样登场。
  掐好时辰的香慢慢燃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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