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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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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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噩梦了?”
  秀颜木然地盯着扑闪扑闪的烛光,他抬手避开她倾身过来就要端烛台,一个歪斜,熔化的蜡水滴在了手背上,很久都没有这么强烈的刺激感了。
  见烛火离她更远了,便爬了起来双手去抢。
  齐致常不依。
  这样一夺二抢,烛火乱窜烧的更旺,蜡水也洒的开了很多。有两滴滴在了她的手上,她都没有察觉般,一定要来抢到这个蜡烛。
  小心地给了她,她一下就紧紧抓着烛台。扶着她坐回了榻上,看着火光的她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齐致常又试着和她说话:“冷吗?去床上躺着吧。”
  她仍旧只是凝视着烛光。
  窗外的滂沱大雨丝毫未停歇。齐致常想要拿被子给她披上,触到了一块水渍,摊开一模,好大一块。
  关了窗,把屋里灯都点亮了。她还是只握着小小的烛台。
  他寻思着,此刻他能做的就是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她没进这座院子之前,他以为会是一个封建女性,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进来了之后,见到了他这副病怏怏的模样,竟然还有勇气与他同睡一张床。他不同意,不管她有什么想法或者企图,他始终不能接受一点感情都没有的陌生人和他同吃同住。
  平平静静相处的日子如潺潺溪水入江河,她隐藏的倒是很好,没有思量,没有追求,没有欲望。甚至可以安静的陪着他,一直困在这里,也不张望外面的景象。
  蜡炬成灰,太阳初升。
  秀颜醒来时,她就如往日一般,锦被包裹着全身,温暖至极。可不同的是,今日齐致常已经坐在了房门外。
  下过一场雨后,日光俨然。秋日里,花草都已经自然凋谢,毫无夜雨落花残的凄凉。
  齐致常阖着眼,听到一阵悉悉窓窓的声响。“醒了?”
  秀颜停驻在他身旁。
  “冯妈和碧玉来过了,我让她们过一个时辰后再来,再过一会儿估计也快来了。”
  她只是默默地立在他身侧,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好像还沉浸在昨日的噩梦里。
  烛光里的影像本是自己独身一人印刻了十年,昨夜的一幕一幕都有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或许她可以就此摆脱孤独。即便是一厢情愿。
  “八岁那年,静水庵里的小鱼告诉我,他发现了一个夜晚的秘密。夜里我娘从不让我出去的,可是最后我还是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他带着我来到庵子的后山,满林子里都是我从未见过的荧绿色,漂亮极了。回府的时候,因为看不见,撞到了怀着身子的六姨娘……她的孩子没了,我被爹关进了柴房。那之前我一直认为到了晚上都是一片漆黑的,原来只有我是看不见的……雀蒙眼。”
  她就在他身边,说着她的过往,却感觉不到她的伤感,察觉不到她的悲情。是一种莫名的孤独,即便是两个人都在这里,也还是被她的孤独弥漫开来。
  齐致常睁开了眼,目视前方雨后的庭院,每天都是同样的景象。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说:都过去了。如果对于她来说过去了就不会出现昨天晚上的状况。
  说:不用怕,有我呢。他算什么?名义上的丈夫也是让她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秀颜其实还是放不下,无论如何她害死了一条生命。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轮回,她必须要偿还,听话顺从就是救赎的一种方式。
  沉默许久,齐致常突然沉重地问道:“你为什么嫁进来?”既然那么渴望自由,却宁愿被不相干的人束缚,甚至是一生。
  那天齐老爷上门提亲的时候,爹高兴得就像做成了一笔巨大的生意。他从一个走街串巷卖狗皮膏药都如今小有家业的药材商,能攀上襄城钱庄大户齐家,他后八辈子的生意钱财都大有指望了。
  没有问任何关于齐家少爷的事情,也答应一个月内就办妥所有嫁娶事宜。
  十年来,她不敢要求什么,用自己的理想和自由赎罪,希望有人可以看到,可以原谅她。
  没有,谁都没有再提及此事,也没有人追寻真相。
  当她跪在爹面前,央求爹,嫁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把她嫁到大户人家。
  她不想要姐妹妯娌姨娘众多的深宅大院,不想要三房五妾几夜不着家的丈夫。
  爹却只留下一句:“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还我了。你能为方家做这一件事,方家世世代代都会感谢你的。”
  跪了一天一夜,方家所有的人都来劝过她,嫁给齐家少爷是多少人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
  最后,她娘告诉她:只要她为方家做好了这件事,过往的种种,大家都不会再记得。
  他们会原谅我吗?
  你以后是齐家少奶奶,有谁敢说你的不是。再说那件事情也未必是你一个人的错。
  良久,秀颜才回答他:“没得选择。”
  齐致常皱眉。
  “再说,你也是个情深意重之人,我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秀颜的视线放在了他手里握着的那根发带。
  用过早饭,齐致常拿了本书依旧坐在了门口的老爷椅上。
  下了一整夜的大雨,四处都是潮湿的,风过之后不免有些湿冷。
  秀颜给他披上一件薄料披风,顺手也给了一个花哨的小袋儿。“一个药囊,驱虫除菌的。”
  见他没动静,以为是敏感别人介意他的病,赶紧补充道:“快入冬的蛇鼠毒物最可怕了,还是防着点好。”
  齐致常收下搁在了一旁,也没细瞧。他不喜欢那块布料,不过那块缀着的平安扣倒是在哪里见过的。
  碧玉收拾完准备下去那会儿,被齐致常叫住了:“你去把阿德给我叫来。”
  阿德以前是五少爷的跟班儿。可自从少爷和莲香姑娘好上了之后,他这个是拿着下人的工钱,操着少爷叛逆的心,偷偷给他汇报府里的情况,好伺机给他偷运点物资什么的。后来被少爷他自个儿这么一搅和,他也被老爷发配到了柴房。
  这听说五少爷找他,手里的斧头扔的比烫手山芋还快。
  “少爷,您终于记起阿德了呀。阿德这些日子过的是茶不思饭不想啊……”这形态,跟冷宫嫔妃见着了久违的皇帝似的。
  “行了。嚎得似我抛弃了你了。去,给我把这段日子的报纸都买回来。”
  可不就是被你抛弃了么。
  阿德还有大堆的话要说,全被卡了。好吧,来日方长。
  很快,阿德就折回了小院。“少爷……”
  齐致常的书还没翻页,对着气喘吁吁的阿德表示不解:“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没有……少爷……”阿德豫豫缩缩地喊着齐致常。
  秀颜走过来,给了阿德五块大洋。
  “少奶奶,买一年的报纸也用不了这么多。”虽然是要钱来的,可是这么多没敢接。
  “拿着吧,再买点你家少爷喜欢的东西。”
  齐致常有点生气了,“你没钱不能去账房支吗?”
  阿德当然知道,以往少爷要做什么都是去账房支。他方才也去过了。可成管事说……
  阿德如实回答,却没有成管事的理直气壮,“成管事儿说五少爷房里的支出要经过大少爷的同意。”
  “大哥?”
  没等齐致常再问下去,秀颜出面解释道:“先前大哥把一个月的月钱都给我了。”
  见他家少爷没再发话,嘻嘻笑地接过了少奶奶给的钱,奔走了。
  三姨太进来时,滴雨的屋檐下,齐致常躺着老爷椅是闭目养神,秀颜就挨着他坐着,柔声地读着报纸。
  越看越舒心。
  之前还担心致常这性子,指不定要把这姑娘轰到哪里去,跟老爷闹的更僵。这下,看来是不会幺蛾子了。
  秀颜读完了一则时政新闻,三姨太已经走至他们跟前了。
  “三姨娘来了,快进来坐。”秀颜收了报纸,连忙起身迎人。
  齐致常闻声也坐了起来。“三姨娘。”
  “好久都没来看你们了。瞧着致常能下床走动,你们小夫妻俩也相处得这么融洽,三姨娘我打心底里儿高兴。这府里的日子也就你俩过得消停了。”三姨太就着秀颜方才的凳子坐下了,一想到这些日子府里闹心的事,稍微宽松了些许的心顿时又被捆紧了。
  齐致常听三姨太这么说他们两个倒不以为然,可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转看向秀颜,她却只是摇了摇,表示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他便直接问道:“府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三姨娘?”
  三姨太欲言又止。“这本就不关你们的事儿,说了也只是多了一份担心罢了。”
  秀颜端来茶水,静立一旁。她其实是想离开,这种宅子里的烦心事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既然是糟心的事儿,姨娘不想说,他也就顺着话题给转了。“姨娘,深秋了,您最近夜里没老咳嗽了吧?”
  “是啊,又是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侧目向一旁陪着的秀颜,亭亭玉立,举止端庄。“秀颜来我们齐家也快半年了,可府里有些什么人怕是都没认全吧。”
  齐家的人她确实没见过几面,大多是从碧玉和冯妈嘴里知道的。
  眼前的这位三姨太,徐娘半老,深居简出,就数她来这座小院的次数最多。
  拉起齐致常,牵过秀颜,四只手紧握一起。“姨娘这辈子就希望你们俩能相扶到老,平平安安。”
  也许是人老了,容易动情。三姨太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滴泪滑落出了微见岁月痕迹的眼眶。
  秀颜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直剌剌地贴着他的掌心,虽然是有外力的助合。
  反观齐致常,没有排斥。
  三姨太临走前,还是告诉了他府里最近发生的事。
  四姨太小产了,是个男孩。老爷病倒了。齐家的生意好像遇到麻烦了,齐致远已经好几天没有着家了。
  齐致常只是应下了,让秀颜拿来报纸继续给他读新闻。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呀~隔了这么久才爬上来更文,忙忙碌碌又修修改改总是觉得不满意。
  不知道有没有坚持看下来的姑娘?承诺这不是一个天坑,一定会把它填完,尽量完善不尽美的地方。
  一章三千字左右的文章,随随便在两分钟之内就能看完,轮到自己写的时候,五六个小时都凑不完。。。╮(╯▽╰)╭
  那方姑娘有夜盲症%>_<%

☆、第九章 城出新况

  自从那天被他少爷叫过来以后,阿德也要和碧玉她们一起天天来小院报到。
  “阿德,去南苑拿一套我的衣服来。”
  “哎。少爷您是准备外出吗?”难得神清气爽,肯定要打扮的亮闪闪的。
  “嗯。”
  阿德给他拿来一套棕色滚边的白色洋服,正替他打理着衣裳时,方秀颜进来了,忙来打招呼:“少奶奶您来了,快来瞧瞧咱家多日不见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齐家五少爷!”那个“风”字尾音拖得老长。
  规规整整的洋服,油光锃亮的皮鞋。换下长袍马褂的他,颀长的背影,站在秋日的阳光里意气风发。
  齐致常悠悠转过身来,摆弄了两下脖子上黑色的领结。故做潇洒地问道:“怎么样?”
  半晌方秀颜也没有答他。阿德便接下话茬儿:“好极了,少爷。要是我没在这儿,估计少奶奶会扑上来给你个……”边说边做了个飞吻的动作,那亲手心的声音还故意弄得特响。
  “去,把车开出来。”齐致常抬腿赶阿德走,顺便瞅了瞅还站在外间的秀颜,微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准备出去吗?”走进里间,在老式梳妆台右边的一个抽屉里找出了一个小青花瓷瓶儿。
  “好久都没出去了,今天天气正好。”齐致常慢慢靠过来,“在找什么呢?”
  “找到了,你坐。”眼神示意台前的小圆凳。
  依言坐下,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像每日清晨为自己一般拿起木梳,轻柔地梳顺他的头发。
  他的病真的是好转很多了,头发不似先前般枯黄无泽。
  抹上些许桂花油,整整齐齐,乖乖顺顺的。
  忽然想起她出嫁那天,母亲也是站在她背后。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俩之间没有任何越距的行动,相敬如宾,日子也就这么平静的过下来了。
  他是个情深意笃,满腹思想的男儿。
  她是个恬静温柔,没有忧思的姑娘。
  一旦一个人的心里装下了某个人,即便是再尖锐的旁人也是挤不进去的。
  镜子里正好照映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幅西洋画,两个白发苍苍的人相扶相持,立在夺目的黄色落叶里。
  想到他俊逸的脸庞变得满是褶子,头发稀疏的样子,秀颜不免“噗嗤”笑出了声。
  很少见到她笑。
  “好了。”她放下梳子,端详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齐致常,轻柔地问道:“你看可以吗?”
  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
  他坐,她立。
  眉似远山,眼比水晶,唇点朱红,面若芙蓉,像一幅清丽的画。
  丰神俊朗,五官深邃,面冠如玉,如今身穿洋服更是翩翩公子,眉目间多日缠绵病榻的烦绕已然不见。
  齐致常覆上她的柔荑,放置在自己肩膀上,很凉。“走,带你去见识见识襄城。”
  车开到了襄城的闹市,齐致常让阿德把车停在了路边,他带着秀颜慢慢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方秀颜就像清风拂过芦苇荡,芦苇花般漫天的飘。从这个摊位窜到另一个摊位,乐此不疲。
  襄城果然和通州不一样,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商品琳琅满目。四处可见的洋人,还有好几家洋人开办的商铺。
  快到晌午时分,齐致常带她去了一家英国餐厅。
  之前在方家听小天讲过这洋人吃饭是不用筷子的。一把刀,一把叉,一块肉。
  难怪爹要称呼他们是南蛮子。
  如今算是见识了,擦的锃亮的刀叉,盘子里红红绿绿装点着一块巴掌大的牛肉。
  旁边还站在一个笔挺挺的也穿着洋服马甲的人,小天说洋人不叫小二,是服务生。
  对面的齐致常,已经不是她在小院里认识的齐致常了。
  隔着桌上的鲜花,烛台,他动作优雅,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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