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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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纪-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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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选从黑十八眼中看到了些许隐藏在深处的优越感与怜悯。她知道自己再和他争下去也只是对牛弹琴,当务之急也不是争论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她上上下下打量黑十八,把小男孩看得竟有些不自在。翻着白眼抬高下巴用鼻孔看向白选,黑十八气哼哼地说:“小乖,你骗了十八哥那么久,说说看,要怎么向十八哥赔礼道歉?”说着话,还故意把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满脸装出来的凶恶。

白选知道这孩子其实面恶心善,他的蛮横只会针对比他年长的孩子或者孤儿院管教。白选根本不理会黑十八的威胁,很郑重地对他说:“我知道你是花家的孩子,那么花家有没有在黄玉市留下可以帮你忙的人?”或者说是监视的人。

才周岁的小屁孩正儿八经地说出这样的话,特别白选的表情太过认真,反倒让黑十八感觉很可笑。天舟的早慧儿只是相对于黑潮纪之前,所以对于白选说起话来突然变得这么有条有理,黑十八很快就驱散了异样的心情坦然接受。

他别扭了两秒钟就带着数分不甘地回答:“应该有吧?”虽说是疑问句,但意思是肯定的。白选听得出来。

“那么明天,你能让那个人去医院打听一下珍妮小姐的情况吗?”白选说。

黑十八眨眨眼:“今天就可以去。”

“不,明天!”白选重重地摇头。

黑十八撇了撇嘴,爬起身,摇摇摆摆地走了,对白选在身后的一再重复只是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白选噗哧笑出声来,小屁孩子装什么大人模样。目送黑十八背着手走开,她后知后觉地想,他倒底答应了没有?

今天是白选的周岁,旁人可能不记得,但阿罗心里清清楚楚。就是在这天,她得到了那根有黄金坠子的银项链,并且托可靠的人拿到黑市去卖了不错的价钱,而后她把大儿子送进了血玉市高等武校。就在一个月前,阿罗听说大儿子的体术天赋得到了教师的表扬。

所以,阿罗越看白选越觉得她傻也傻得可爱。正好这晚上阿罗值班,她把白选抱到与院长办公室一墙之隔的小套间里,给白选开小灶。

白选终于心愿得偿,在配额之外得到了一小瓶营养液。虽然心里有事堵着,但是她仍然笑得很开心,并且缠着阿罗叫了好多次姨啊姨。

又是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阿罗怕回白楼的路上淋湿了孩子,特意把她留下来住一晚。白选躺在床的内侧,睡得很香甜,阿罗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小脸,给她哼着摇篮曲。

这瓶营养液的味道明显浓郁了许多,装睡的白选暗自心惊,很显然每个月的第一天给孩子们服用的营养液都是经过稀释了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阿罗手里会有配额外营养液的原因。不知道这件事院长嬷嬷知不知道,白选听说丁嬷嬷原先是军人,她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吗?

白选转了个身,把小脑袋埋进手臂里,这样能避过阿罗的目光。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想心事,不用害怕被阿罗发现她的眼珠子还在眼皮底下乱转。

也就因为自己是傻子,所以阿罗才会冒着风险拿营养液给自己喝吧?白选深为白天的事情后悔,要是黑十八这混小子在众人面前说破了自己,那可怎么办?今天晚餐的时候,他可笑得有点诡异。白选咬紧牙,到时候咱就继续装!

睡到半夜,一阵清脆的鸟鸣声音忽然响起。不多时,阿罗打着哈欠披衣而起,走到隔壁的院长办公室去接电话。因为她很久都没回来,白选倏地失去阿罗温暖的拥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她隐约听见了从风声雨声里断断续续传来的说话声音。是阿罗的这通电话居然还没有讲完。她不时从嘴里迸出充满惊讶恐慌的单音节发音,还有她的口头禅——上帝。

白选支棱起耳朵,却听不清楚阿罗除了那些无意义音节之外还说了什么。她心里有些焦燥,翻了个身。不一会儿,阿罗进了房间,借着不时划过窗户外面夜空的闪电微光,白选瞥见阿罗浑身上下抖成一团,失魂落魄地软倒在床榻上。

阿罗起码呆坐了半个小时,这才又有了动作。她在睡衣外面胡乱披上一件外套,从角落里摸出一把伞,就这么冲进了雷雨之中。白选睡在婴儿床上,见状不自觉地探起小半个身子,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这一夜,阿罗再没有回来。白选在天亮以后自己跌跌撞撞走向白楼,准备赶去吃早饭。快要到白楼的时候,从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差点把她给撞倒在地。

黑十八的脸上满是惊惧交加的神情,他混身上下湿淋淋的,很显然淋了雨。白选见左右无人,仰着小脑袋低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黑十八哆嗦着嘴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滴,好半天才说:“我昨天晚上让人带着偷偷溜出去了。”

白选一听就明白,这混蛋小子居然自己跑去了医院!她扯着黑十八的胳膊,飞快地钻进旁边的小树林,来不及站稳脚跟就跳脚骂他:“笨蛋,蠢蛋!不是让你今天才去吗?”

黑十八此时倒冷静下来,瞅了白选片刻,咬着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潜进医院以后,差点被那个掐死珍妮小姐的人发现。”

白选烦躁地乱揪自己原本就不长的短毛,蹲在地上直哼哼:“什么差点被发现,是肯定被人家发现了!这下糟糕啦!阮嬷嬷失足落水而死,秦阿姨去银行取钱被人抢劫而死,珍妮小姐是第三个,第四个人……”

她的脸色刷白,想起了昨天夜里听见的鸟鸣。

第十章事发

大饭堂是孤儿院里最宽敞的建筑,上下三层,容纳全院所有孩子同时用餐。

早晨一碗稀饭、两个馒头,一周能吃到一次或者两次煮蛋;中午一碗米饭一碟小鱼干一碟蔬菜,每周有一次加肉菜;晚上则是一个面包。这些配额内的定量饭食,对于年龄大的孩子来说显然很不够,他们可以用自己以劳动、出公会任务累积而来的功勋点换取额外的食物加量。

孩子太多,照管的人员太少,也许趁着嬷嬷阿姨们不注意的时候,个别孩子的定量饭食会被抢走,并且还不敢吭声。

如白选这样零岁至四岁的孩子,不能用功勋点换取配额定量外的加餐。如果食物不够,除了明抢暗偷,就只有强忍饥饿。不过,若是被照管者发现了那种阴暗行为,或者当堂就被嚷嚷了出来,其后果是很严重的。

白选就被人抢过食物,因为她的傻子之名,因为她偶然能受到阿罗的偏心照顾。她没有如别的很瘦弱的小朋友一样忍气吞声,而是在第一时间就大哭大闹起来,让照看的嬷嬷在那个孩子还没来得及狼吞虎咽之前抓到了现行。

那是个四岁的孩子,在这群低龄儿童之间是当仁不让的实力派。他在行动之前威胁了白选许多话,晃了很多次拳头,却忘了对傻子来说这些举动都没有用。何况是个装傻的傻子,因为懂得食物的可贵而倍加护食的傻子。

对这孩子的处罚是一个月之内定额减半,无论食物还是别的什么,譬如元家赠送的营养液。

孤儿院的官方配额中没有营养液这种价值昂贵的东西,元家赠予每个孩子六瓶浓缩型营养液,可以兑一半的温水稀释成最多十二瓶,正好是一年的用量。如果把一瓶兑成三瓶或者更多,营养液的效用将大打折扣,甚至接近于无。

说实话,若非丁嬷嬷是慈心孤儿院的院长,以及元家对那个永远也找不回来的孩子的欠疚心理,另外又打着庆贺龙凤双胞胎诞生的旗号,元家不会拿出如此大手笔的馈赠。

白选当然不知道,她占据的这个小身体原本可以住在窗明几净的大庄园里,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把营养液当洗澡水用。这一切,她一概不知,她甚至懒得去想这孩子为什么会被抛弃。

——想来,在那样的雷雨交加之夜,把脆弱得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捏死的婴儿扔在户外的家庭里面,大概也没有什么热度可言。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留恋?

她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喝着米粥,要是有稍微大一点的响动,她就会去看看是不是阿罗来了。

一大早就遇上黑十八,但她与他没有过多的交谈。假如没有按时进入大饭堂,早餐就会无情地飞走,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事情。因此,她来不及向黑十八解释什么,急匆匆地奔入饭堂,并且希望能看见阿罗。

阿罗没有来。

院长丁嬷嬷每天七点钟上班,若是手头没有事情处理,她会在大饭堂里面巡视。如果被她老人家抓到一些孩子的小动作,那孩子的下场会更惨。丁嬷嬷眼里显然掺不得这种沙子。

尽管如此,仍然有个别身高体壮的大孩子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食物。阿罗可以对白选偏心,别的管事嬷嬷一样也能对旁人偏心。

她们不用像阿罗那样,用自己节省下来的食物去偏心白选,她们只要在吃饭的时候对某种小动作视而不见、或者听信“吃不完、自愿给别人”的狗屁理由就达到了目的。

今天,丁嬷嬷来到了大饭堂,所有的孩子都规规矩矩地只吃自己配额内的食物,没有一个人胆敢犯戒。丁嬷嬷老眼昏花,但她的目光却仿佛能扫遍全场。曾经有孩子不信邪,却用自己原本就不够的食物配额交付了昂贵的学费。

孩子们在七点半开饭,早餐的时间是半个小时。这么点东西,哪里用得着用半个小时去吃,因而很多孩子都会提前离开大饭堂。今天也不例外。

这些提前离开的孩子一走出大饭堂,瞥见不远处的一群人,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白选心里有事,一直没看见阿罗让她很不安。她一改往常细嚼慢咽、防止被噎着的饮食习惯,三口两口就吃完自己的早餐。她很小心地跟着人流往外去,生怕被哪个莽撞小子给撞倒了。

还没有走出饭堂的大门,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白选抬头看了黑十八一眼,默不作声地只管往外走,却差点撞上前面蓦然停下来的孩子的后背。

黑十八伸出手,牵住了白选,并且对这个掉转头来要发脾气的孩子凶狠地瞪了一眼。这男孩神情便瑟缩起来,低着头给黑十八和白选让开了道路。

两个人挤出低声议论的人群,看见了那些穿着黑色笔挺制服的人。这些人制服的胳膊上面都绣有天舟的国徽,内里是个“警”字。他们是黄玉市警察局的探员。

白选一听黑十八说那些人是警察,小脸儿便有些发白,几乎是拖着黑十八就往那些人跟前凑。黑十八一用力,把小不点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他自己身上。

黑十八对白选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孩子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神,白选热血上涌的脑袋也倏地冷却下来。她暗骂自己的定力居然还不如一个七岁的孩子。

可是警察上门,又哪里会有什么好事?黑十八带着白选绕过人群,躲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看着那些黑皮。

有一些好奇心重的孩子如黑十八和白选一样,改变了原来的计划,踟躇在大饭堂旁边不肯离去,支棱着耳朵试图听见些什么。

数名警察向大饭堂走过来,他们拦住了几个孩子,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什么东西,似乎在询问着什么。那几个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白选注意到,被警察询问过的孩子几乎每个年龄段的都有,从三岁到十四岁,跨度很大,人数也不少,最少问了三十多个。

黑十八忽然说:“你在这儿等十八哥,十八哥去找个人来问问这些黑皮在问什么。”

白选闷闷地“嗯”了一声,黑十八拧了把她的小脸蛋,瞪圆了眼睛说:“要说,十八哥,小乖知道了。”

白选揪下黑十八的手,好气又好笑,却当真乖乖地叫了一声“十八哥”,全当是哄小孩子开心,让他快点去拖个舌头拷问拷问。

黑十八心满意足地迈着大步跑走。白选蹲在墙角,拿树枝在地上乱图乱画,翻来覆去想着那些事情。

在过去的一年,慈心孤儿院仿佛触怒了死神,包括被黑十八亲眼看见的被掐死的珍妮小姐,先后有五位员工死去。除了珍妮小姐,其余四位的死亡都似乎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阮嬷嬷外出购物时,大概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她想早点回孤儿院,于是她抄了条近路。途经流淌过黄玉市的那条黑潮纪之前也很著名的河流时,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足落水,抢救上来时已经无力回天。

秦阿姨每个月都要去银行取出征程公会打在她丈夫帐户上的安抚金,那次她非常倒霉地遇上了抢银行的劫匪。不单是她,还有另外两个人被劫匪扭断了脖子。

这二位是白选熟悉的白楼照管嬷嬷和阿姨,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位是仓库管事,据说死于旧病复发;另一位则是不堪投资失败的打击,自尽身亡。

假如黑十八不是亲眼看见珍妮小姐从重症监护室里被转移出来之后,当夜就被人掐死,白选也不会突然感觉战栗。她说不上来缘由,就是觉得头顶悬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死亡利刃。而昨天晚上阿罗接了一个电话就冒着雷雨离开,至今也没回来,更是让白选坐立难安。

她茫然地望着天空,心里天人交战。她很想找到丁嬷嬷,把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但她只是直觉很不对劲,究竟因为什么不对劲,她却毫无头绪。可是她下意识里便知道,只要把这些事情向丁嬷嬷提醒一下,那位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老人精绝对能辨出端倪。毕竟,丁嬷嬷在黑潮纪活了几十年,而白选只来到这个世界一年。

脚步声起,黑十八嗵嗵嗵地跑了来。他满脸气愤之色,对白选嚷嚷道:“小乖小乖,咱们喝的营养液根本就白喝了!”

白选皱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黑十八一拳头砸在墙角一株小树身上,树叶簌簌乱响,足见这家伙用了不小力气。他眼里都要冒出火来,紧紧地捏着拳头,冷笑着说:“那些贪心的管事把一瓶营养液稀释了好几瓶,凑够了咱们的定量,剩下的就偷偷藏起来,拿到黑市去卖!”

“今天警察把证据都给拿来了。除了咱们以前喝过的被过份稀释的营养液,还有按照使用说明正常稀释的。”黑十八的浓眉拧在了一起,咬着牙说,“元氏的好心,全让这些坏心肠的恶嬷嬷给糟蹋了!”

难道昨天晚上,阿罗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与这件事有关?她畏罪潜逃了?白选又马上推翻了自己的猜测,阿罗是个称得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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