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和莫轻扬在城头上视察，并没有发现攻城塔。听林慕风这么说，说明这么攻城塔是刚刚送到。一旦装备整齐，攻城便是迫在眉睫的事。
“来人！”慕朝云沉吟片刻，沉声下令，“传我命令，立刻在城中各处收集木制栅栏，同时令人去库房取百斤硝石，火速送到城门。”
士兵们一边准备，慕朝云也带着三人赶到了城门。
惠州虽然城墙坚固，但是城内目前只有守军三千。而城外精兵少说十万，已经将整个惠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慕朝云到时，城外声势浩大的攻城塔已经开始朝城门的方向移动。
“慕大人！”守城将领见着慕朝云，急忙过来汇报情况，“城外兵多将广，我军如何抵挡？”
“莫慌。”慕朝云看过城外情势，镇静地回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敌军的攻城塔已经进在眼前，塔高过墙，一旦靠近城墙，塔中的士兵就能冲上城头。
“大人！木栅栏到了！”正焦急时，被派遣去收集木栅栏的士兵回来了。
“好！”慕朝云下令，“立刻分发下去，竖在城墙之上。”
很快惠州城的城墙随着木栅栏的竖起，高出一截。而正准备放下搭板的攻城塔，一下子就矮过了城墙，根本没法将士兵放出攻城塔。
“太妙了！”叶紫在一旁直喝彩，“还是大哥厉害。”
没想到慕朝云还有后招，“将硝石和稻草抛下城墙，然后，点火把这些攻城塔都给我烧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159
☆、第 93 章
“攻城塔共计一百八十座，全部被大火烧毁，塔中士兵共计二千五百名阵亡。”
丘无言坐在营帐内，听底下的士兵汇报军情。
显然他赶在了凤楚前面到达惠州。眼下城中不过数千兵马，而他有精兵十万，居然首战失利。丘无言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并没有因为意料之外的失败乱了阵脚。
“看来城内有高人。”沉吟片刻之后，他下了命令，“先停止攻城，派人到周围查一下，这几天都有什么人进出过惠州。”
丘无言并没有久等，手下很快有了回信，“听附近的村民说，前两天有个使者来到惠州，把城中百姓都迁出了惠州，封了惠州城。封城之后，只有一辆马车进去过。”
丘无言心中隐约有了计较，于是问，“那使者是男是女？”
手下愣了一刻，随后肯定地回，“是个男的。”
“那么，后来进城的马车里，有什么人？”
“回将军，据村民说，是三名男子。”
丘无言唇角微扬，问，“可有人看清楚他们的容貌？”
“细的问不出来，但好几个村民都说，虽然远远看着，却能肯定，三名男子都是俊美之人。”
“哈哈哈……”丘无言大笑出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不知该去什么地方找他们，没想到他们自己送上门了。”
“将军，”底下见他高兴，立刻进言，“可是要准备立刻攻城？”
“不用。”丘无言轻挑眉尖，沉声下令，“传我号令，将惠州城团团围住，不许放走一只苍蝇！同时，”丘无言转了语调，“给宜州传信，说慕朝云等人被我困在了惠州。”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宜州。
而丘无言在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回信——凤翎亲自带来的回信。
“丘无言！”凤翎的长刀直指丘无言，“立刻从惠州撤兵！”
丘无言只是云淡风轻地弹了弹凤翎的刀口，微笑以回，“王爷在战场上攻无不克，但若论单打独斗，王爷却不是我的对手！”
“你……”凤翎气急，“你不是说他们在京城吗？为什么他们现在会在这里？”
“很简单。”丘无言耐心地向她解释，“他们逃出来了，还占了惠州城想等你过来。但是，他们没料到，我比你们都早一步到了惠州。”
“你卑鄙！”凤翎咬牙切齿地骂。
“无言。”两人说话间，凤颜风尘仆仆地从帐外走了进来。
丘无言忙起身迎上，“王爷，您来了。”
凤颜拍了拍衣上的尘土，看着凤翎好生无奈，“我这妹妹果真重情。一拿下宜州就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赶。我不过急匆匆地把宜州交托给心腹后，她就飞出城了，差点没追上。”
“其实王爷无需焦急。她的几位夫君都在我们手上，她能去哪儿？”
凤颜到底不放心。即使凤翎替她打下这么多城池，但她心里明白得很，这逼迫出来的忠诚，随时都可能土崩瓦解。
在丘无言的搀扶下在主位上坐下，她望了一眼焦躁不安的凤翎，计上心来。
“凤翎。”她唤。
凤翎按下脾气，“二皇姐有何吩咐？”
“我要你，杀了凤楚。”
凤翎猛地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凤颜。
“只有你亲手杀了凤楚，你才会真正没有退路。也唯有如此，我才能相信，你是真的愿意效忠于我。”
“不……”
凤翎拒绝的话还未开口已经被丘无言一口截断，“六王爷最好想好了再答。你的四位夫君都在惠州城里。还是说，”丘无言的语调转为阴冷，“六王爷想看看他们中某个人的尸体后，才相信属下的话。”
凤翎又是一震，看着丘无言的目光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时间在凤翎的沉默中流逝，但是凤翎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沉默。
“二皇姐。”凤翎脸色惨白，声音也在发颤，“皇姐于我何其重要，二皇姐应该清楚。如今你步步紧逼，我真的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完成你的期望。”
凤颜见她如此，不觉起了爱才之心，竟有些犹豫了。
“其实要六王爷尽力何其简单。”丘无言见凤颜动摇，急忙插话，“明日皇帝势必已经赶到惠州。明日过后，皇帝不死，我就屠城。”
“噗！”凤翎的身子摇了摇，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她自生产后就没能好好修养过，今日急攻宜州，又策马狂奔，体力早已耗尽。此刻被丘无言言语相逼，心中纠结难熬，再压不住气血涌动。
凤颜见凤翎被丘无言逼得吐血，不由得有些惊慌，“无言，你快看看她可有恙！”
丘无言于是上前，不容抗拒地扣住了凤翎的脉门。
“并无大恙。吃一服药便可上阵了。”丘无言笃定地下结论，给予凤颜肯定的答复。
“六王爷想清楚了吗？”丘无言见凤翎醒转，立刻追问，“可需要属下为六王爷下定决心尽些微薄之力？”
“朝云，慕风，小紫，轻扬……”凤翎自语般念着，泪如雨下。
“怎么？六王爷还没下定决心？”丘无言说着，就要放开凤翎。
论打仗，他比不上凤翎，甚至可能没办法将惠州从只有几千兵马的慕朝云手中夺下。但，他武功高强无人可及，想在夜里的惠州城中杀死某个人，轻而易举。
凤翎急忙将他拉住。
“别动他们。”凤翎死咬着唇，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我听你们的话。”
丘无言和凤颜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到了不确定。
但是他们离皇帝的主力越来越近了，如果不能牢牢抓住凤翎的心，他们的胜算太低，唯有赌这一局。
不管怎样，慕朝云等人的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第二日正午，凤楚领兵到达惠州。凤翎带四十万大军在惠州城外，严阵以待。
凤楚在军中见着凤翎，也不惧怕，只令中军前行，左右二军护卫，她自己的车架则行到阵前，与凤翎说话。
“朕没想到你竟会和凤颜同流合污，一同反朕。”
凤翎御马阵前，目光里尽是一片苍凉，“我也没想到，皇姐竟恨我至非至我于死地不可。”
“哈哈哈哈！”凤楚大笑出声，仿佛在听一个笑话，“六妹这话着实可笑。六妹如若真心为朕，设身处地为朕想想，早该明白朕的难处了。何至于今日才知朕有除你之心？”
凤翎却还是不敢相信这事实，“皇姐忘了，我发过毒誓，要护你到死的！”
此话一出，凤楚立刻变了脸色，大声斥喝，“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凤翎连人带马后退一步，连握着长刀的手都在发抖，“皇姐，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说完便单枪匹马，朝凤楚直冲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4 章
面对凤翎气势如虹的攻击，凤楚显得丝毫不乱。
飞身上马，她拔开腰间宝剑，只身迎了上去。
兵刃相撞，激起的火光看得人心惊胆战。
“皇姐……”凤翎望着凤楚，眼睛里俱是不安和恐惧。
“你在害怕什么，凤翎？”凤楚抵住凤翎的长刀，胜券在握的样子。
“她们会杀了朝云他们。”凤翎压低了声音，颜色里尽是恳求。
凤楚使力将凤翎的长刀震开，垂眸冷眼看她，冰冷的声线里没有一丝感情，“我也会。”
凤翎整个人都懵了。
她的最后一丝希望，全在凤楚心里对彼此旧情的顾念。可她实在没有想到，凤楚居然如此绝情，甚或连慕朝云的性命她都可以不顾。
凤翎呆住的同时，凤楚一剑割断凤翎座下马首。
凤翎失去平衡，一下滚到了地上。
凤楚没有犹豫，自马上飞身下来，朝凤翎的要害攻去。
凤翎跪在地上不闪不避，那一双清澈而明晰的双眸里，满是绝望。
凤颜的剑，停在了凤翎心口前一寸。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十八年前。那时凤翎不过八岁，但已是天生神力无人可及。三皇女对她出口不逊，侮辱她的母亲。她冲上去，把三皇女的一条腿打断了。
她赶到的时候，三皇女的腿已经断了，凤翎被侍卫们死死压在地上。
她在惊叹中，不经意地与凤翎的目光对上。
与今天一模一样的目光，绝望。深切的绝望，调和了太多的委屈、愤恨、不甘，最后却只剩下令人透不过气的绝望。
那时的她，因着这深切的绝望义无反顾地救她。却在十八年后，将她推入一模一样的绝望中。
陷入回忆的时候，敌军之中陡然飞出一个人影，快如闪电，剑气凌厉。
跪在地上的凤翎突然有了反应，电光火石间她一手握住了丘无言的剑刃，一手拽过凤楚，将她护在了身后。
丘无言万万想不到，这种情况下凤翎竟还能下意识地保护凤楚。惊讶的瞬间，杀死凤楚的绝好机会已经错失。
凤翎甩开丘无言的剑，护着凤楚直入军中，大喝出声，“南防众军听令！”
原本隶属于凤翎的军队，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阵前，整齐划一地应了声，“是！”
“歼灭叛军，保家卫国！”
“是！”
后面的声响，都被南防军激昂的冲杀声淹没了。
声响纷乱，却不影响凤楚听见血液滴落的声音。凤翎的血已经泅湿了她的外衣，血滴从吸饱了鲜血的衣袖下滴下。
她猛地推开了她。
“临阵倒戈？”她冷笑看她，目光里竟无一丝暖意，“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你吗？”
凤翎虚弱地倒在地上，看着冷漠至极的凤楚，突然笑了，“皇姐，你在气什么？”
凤楚愣了一下，却也放下了冰冷，“六妹，你终于猜对了我的心。有那么一瞬，我当真想放过你了。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在我面前，以反贼之名，调动我的精锐部队。你说，我可能放过你吗？”
“呵。”凤翎苦笑，“皇姐说得对，我确实在自寻死路。今日我还皇姐一命，至此，”凤翎的眼里，已经没有任何留恋，“我与皇姐，再无情分。”
说完闭上了眼。
凤楚握紧了手中的剑，朝她走去。
“皇上想清楚再动手。”颜溪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低声威胁，“南防军还在为皇上拼命，皇上却在他们身后，杀了他们的精神支柱。这样的话，我怕西北军，也可能不安分。”
凤楚沉默许久，最后深吸口气，转身越过颜溪便走。
“她交给你。”她背对着颜溪说。
颜溪得了允许，立刻冲上去替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的凤翎包好伤口。只是抬首望向凤楚离去的背影时，再掩不住眸底深入骨髓的恨。
惠州城外战火纷飞，慕朝云立在城头上观察战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围困惠州的反军开始被派去支援前线。
慕朝云瞅准时机，在城外军队撤走大半的同时，令城中军队突围。
彼时，局势已经利于皇军，反军士气萎靡，惠州军队与皇军前后夹击反军，奠定了胜局。
只是局势渐定，竟收不到任何与凤翎有关的消息！
慕朝云心中焦急，但也知惠州不能久留，于是趁着惠州城乱，带着林慕风等人悄然离开了惠州。
离开惠州之后几人一直暗自跟着凤楚的军队。凤楚一行，大胜惠州后，立刻趁胜追击，很快夺回了宜州。
但奇怪的，不管是凤楚这边，还是凤颜这边，都没有凤翎的任何消息。
叶紫最是沉不住气，在近半月得不到凤翎的任何消息后，已经快要崩溃，“王爷到底在哪儿？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闭嘴！”慕朝云大声斥喝他，“不许胡说。”
“大哥，”林慕风也没什么好脾气，“不要表现得这么心虚。如果王爷在凤颜手中，不可能不出战。而今她毫无音讯，只可能落在了皇帝手中。那皇帝性情，大哥最了解。王爷安危如何，大哥是不是多少能猜到？”
慕朝云猛地转首看向林慕风，咬牙道，“我不知道。”
林慕风被他的态度气到了，不觉提高了音量，“不知道？你凭什么不知道？我们这么信任你，王爷这么信任你，关键时候，请你对得起我们的信任！”
“那你要我告诉你什么？”慕朝云大吼出声，已经全失了冷静，“告诉你王爷很有可能已经死了吗？”
一秒的静默。
只听得“噗”地一声，林慕风一拳将慕朝云撩倒在地，失声怒吼，“混蛋！你知道王爷这么危险，你倒是去救她呀！你不是跟皇帝好吗？你倒是把王爷从她手上救回来！求也好哭也好，卖肉也行！你倒是救她去呀！”
慕朝云躺在地上，只是失神地望着天空沉默。
林慕风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