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莫轻扬浓重的杀气早就暴露了他内力的深沉，赫连广好斗之心早起，听莫轻扬如此说立刻接话，“我也正有此意。不知使者大人想先跟我们中的何人比试？”
进宫之前，莫轻扬腰间的剑已经被收走。此时他走入园中，随意折了根树枝为剑，转身面向皇甫鹄和赫连广，“莫某不才，想一并请教两位，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
皇甫睿和凤翎一同从内廷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看见他最得意的左膀右臂正被人用一根树枝追着狂抽的场景。
那厢皇甫鹄一见着他，立刻虚晃一刀，将赫连广推出去的同时，哧溜一下躲到了皇甫睿的身后。
皇甫睿怒了，“皇弟，你在干什么？”
皇甫鹄空出一只手理了理微乱的长发，彬彬有礼地回答，“皇上，微臣二人正跟使者大人比试武功呢。”话说，吃醋的男人，不要太可怕了……
皇甫睿更怒，“你躲到朕身后怎么回事？打不过他吗？”
“皇上，”皇甫鹄认真地纠正他的话，“不是臣打不过他，是臣和大将军两个人联手都打不过他。”
皇甫睿抽抽嘴角，这个莫轻扬要不要这么不好惹？
“嗡……”长鸣声自比试场中传来。
皇甫睿转过头去，看见赫连广手中的长枪被莫轻扬手中软软的树枝轻轻一敲，枪身便开始不受控制地不停颤动。赫连广已是满脸的汗，几乎要抓不住手中的长枪。
莫轻扬回首，目光跳过他落在凤翎身上。
“承让。”丢掉手中树枝，莫轻扬朝赫连广行了个礼，回到凤翎身边。
皇甫睿立刻扬起一脸笑看向凤翎，“王爷，朕一定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眼看天色不早，朕还有事，就不亲自送你出宫了。让皇弟送你们出宫可好？”
凤翎听罢急忙行礼告退，“皇上您请忙，我们回驿馆等候皇上旨意。”
微笑着将皇甫鹄推出去将凤翎和莫轻扬送出宫，皇甫睿来到了心有余悸的赫连广身边，柔声安抚他，“大将军不要太沮丧。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输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再者了，大将军会打仗就好，真的不需要把武功练到天下无敌的地步。”
“皇上。”赫连广压压心口，认真地看着皇甫睿，“臣不怕输。臣只怕自己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皇上您到处招蜂引蝶的风流韵事连累死。”
作者有话要说： 142
☆、第 59 章
回驿馆的一路上，莫轻扬始终一语不发。
凤翎心中装的全是家国大事，没心情哄他，也就任他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至夜无话，两人睡下。
凌晨的时候，身侧突然有了动静。
凤翎的动作很轻，但莫轻扬还是醒了。
耳畔有风流过，大概是被凤翎披外衣的动作带起来的。
门被打开后很快被关上，凤翎在门外说话的声音被压得极低，他只能听到她最后的回应，“紧紧盯住，我马上到。”
而后凤翎便回了房。
无需睁眼，他可以从房间里细琐的声音里猜到她在迅速地着衣，准备武器。
莫轻扬不动。
心里还有一股气在跃动，今天在皇宫里的所有的一切都叫他不悦。
她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所以她强势霸道，所以她总把家国利益放在一切之首。哪怕她在他面前装得多么温柔也无法改变她的身份和立场——她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他心中理想的妻子，温柔贤淑，以他为尊。
他忍下所有的不悦，忍下国中人异样的目光，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
可便是他已经如此委曲求全，却还是被她阻隔在家国秘密之外，就连出手护她，都必须经过她的允许！
此时此刻的莫轻扬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呆在凤翎身边的价值。没有他，凤翎一样可以走到京城；没有他，凤翎自己的名号就足以让大殷的官员列队出迎；没有他，或许今天她同皇帝的谈判反而更加顺利……她没有他在身边，会不会更好？而他的生活里没有了她，是不是……可以恢复正常？
耳旁的脚步声已经来到门边，却突然停了下来。
莫轻扬心中微讶，忙放缓了呼吸。
凤翎回到床边，在他身边坐下，俯身、下来，极轻地点了一下他的唇。
她的唇微凉，离开他时甚至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去哪？”凤翎起身的同时，莫轻扬猛地坐起，死死拽住了她的手。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了他的话，“红菱逃出皇宫了。我去追她。”
“她很厉害吗？”莫轻扬握着她的手，轻揉她的手指安抚她的颤抖，“你在害怕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不安。”凤翎将手从莫轻扬手中收回，转身向外，“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生死场上滚过的人，对于未知的危险都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尽管凤翎对于自己的身手非常自信，但心底陡然升起的不安却叫她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眼下还有第二个选择，她现在绝对不会出门。可是……
从驿馆的外墙翻下来的同时，一个身影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无需回首，熟悉的气息早已告知了他的身份。
“有我。”他的声音柔和而坚定，瞬间平抚了心中隐隐的不安。
凤翎在黑暗中扬了扬唇，沿着暗卫们留下来的记号一路飞奔。
出了城门，早有人将马匹备好。
凤翎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朝莫轻扬伸出一只手。
渐渐明晰的晨光中凤翎表情严肃，腰背笔挺。她是一个永远生活在战场上的战士，随时随地都可能卷入战争。
一直想要站在她身前的话，自然只能看见她的锐利和锋芒。或许走到她的身后，才能看见她的胆怯和不安。
握住她的手，莫轻扬跃上马，坐到了她的身后。
策马狂奔。
前面官道上很快出现一名骑马疾驰的黑衣女子。眼看距离越来越近，那女子突然猛提缰绳，强行将马头调转到一旁。
匆匆一瞥，那女子在看到他们的同时便舍了官道，冲进了道旁的树林。
凤翎没有多想，立刻驱马跟上。
莫轻扬回首看去，官道那头奔过来几匹骏马，七至八人的队伍，全着黑衣，黑巾覆面，一看便知都是练家子。
这便是女皇的人了。这是莫轻扬头一次跟女皇的人打照面。这一队人一看便知来头不小，如此精锐，再加上凤翎，全力追捕一名女子，其中必有隐情！
不敢把注意力过多的放在女皇的人身上，莫轻扬将目光调回前方。
红菱已经不见踪影。树林里树木繁茂，山道蜿蜒，根本不适合策马狂奔。没走一阵，他们发现了红菱留下的马匹。
凤翎下了马。
身后追上的部队也随之下马，速度极快地朝各个方向散去。
莫轻扬只是站在凤翎身后，并不说话。
两人候了一阵，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啸声。
“在那边，我们追！”凤翎收到讯号，立刻带着莫轻扬追了过去。
山路崎岖，红菱被追得尽往大山深处赶。
路旁已经躺了两具黑衣人的尸体，全部被割断动脉而死。
莫轻扬面色愈加凝重。这个红菱，确实不好对付。
很快红菱便被逼到绝路。
凤翎和莫轻扬赶到的时候，她正和几个黑衣人缠斗，没一会，围攻她的黑衣人都倒在了她的脚下。
“六王爷也来了。”红菱收回带血的刀，看见凤翎，竟十分相熟地朝她笑了。
凤翎带着一脸愠色看她，言语愤慨，“红菱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素来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竟包含祸心，犯下这等叛国大罪！”
“六王爷别生气呀！”红菱笑得妖娆，精致的容颜上染了些许血色，反而更显出魅惑来，“您要是真想要那东西，臣一定欢欢喜喜地双手奉上。”
“红菱！”凤翎冷下脸，“把东西交出来。或许本王还可念在往日情分，留你全尸。”
“咯咯咯！”红菱笑得放肆，“六王爷呀六王爷，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您不要，自然会有人要，您要想清楚才是。”
“放肆！”凤翎似乎被彻底激怒了，“你老实交代，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你准备把东西给谁？”
红菱猛地收回笑容，她眨了眨眼，故作惊讶地看向凤翎，“在背后指使我的人难道不是六王爷您吗？当初就是您，把我推荐给皇上的呀！放眼整个西恙，除了您，谁能借我这么大的胆？”
“你……你……”凤翎指着红菱，气得咬牙切齿，“你想污蔑本王？”
作者有话要说： 141
☆、第 60 章
“六王爷难道还不明白吗？”红菱放柔了语调，竟有几分楚楚可怜，“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自保。六王爷您功高震主，皇上早有杀心。我曾经是您的心腹，皇上对我始终处处防备。一旦王爷失势，头一个脑袋不保的人，就是我。”
“胡说八道！”凤翎笃定地反驳她的话，“图谋不轨，还诸多借口！”
“呵！”红菱见凤翎如此反应，冷笑了声，“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愚忠过了头。派您来追捕我，皇上根本没安好心。王爷若是抓不住我，便是因为与我勾结串通，预备谋反；王爷若是抓住了我，那东西就落到了您的手上。您拿着它，还怕造反的罪名落不到你的头上？左右王爷造反的帽子，怎么也甩不掉了。”
凤翎的回应是冷笑着将腰间的鞭子甩开，“死到临头，还来挑拨我和皇姐的关系。红菱，我往日确实小看了你。”
见凤翎根本不为所动，红菱也暗自提高了防备，可是嘴上依旧继续着，“这些年我一直在皇上跟前办事，她对王爷您的心思，我自问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但是王爷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念着往日情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王爷一句，君心叵测。”
“不劳费心。”凤翎根本不领她的情，“自我决定效忠皇姐，我就做好了为她赴死的准备。不管是死在战场上，还是死在官场上。”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红菱拔刀，瞬间掠至凤翎身侧，直取咽喉。
凤翎急闪，飞向一侧。
红菱并不恋战，一击得手便舍了凤翎朝一直立在凤翎身后的莫轻扬冲过去。
红菱知道自己的实力，硬碰硬她根本就不是凤翎的对手，但她熟悉凤翎，知道如何从她逃脱。
至于莫轻扬……
手腕翻转，突忽间红菱已经变换了无数招式。
可是她快，莫轻扬比她更快。长剑轻易地挡住了她所有的攻击。等红菱发觉不妙的时候，她已经被莫轻扬和凤翎包围。
“轻扬，留活口。”凤翎在她身后沉声说话，“我一定要揪出她背后的主使。”
“嗯。”面前的莫轻扬神色不动，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他眸中的目光锐利了几分。
红菱急退几步，落在了凤翎和莫轻扬中间。
下山的路被莫轻扬堵住。
现在看来，从凤翎处突围的希望更大，但是凤翎身后，是万丈悬崖，无路可走。况且突袭凤翎，就会将她的后背暴露在莫轻扬面前。依着莫轻扬的身手，极有可能在她成功突袭凤翎之前将她拿下。
红菱在犹豫。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凤翎有意活捉她，她一显弱势，她立刻就会发动攻击。一旦失去先机，她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王爷！”在对方行动之前，红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
凤翎脸色微变，立刻示意莫轻扬暂停。
“红菱，你想如何？”凤翎沉声问。
“王爷辛辛苦苦追我到这里，不就为了它吗？”红菱侧过身子，警惕地看着两人的动作。
“王爷的新夫君果然很厉害。”红菱再退一步，“我只想保命。你让他把路让开，否则……”红菱扫了一眼凤翎身后的悬崖。
凤翎咬了咬牙，声音微冷，“红菱，你就算过了我这关，下山的路上也有大批杀手等着你。”
知道凤翎在意她手上的东西，红菱得意地笑出声来，“皇上手下的人再精锐，也比不上王爷万一。”
“好。”凤翎冷笑，“我希望你没有小看我。轻扬，让开。”
莫轻扬蹙了蹙眉，凤翎的语气真让人不悦。不过凤翎如此在意红菱手中的东西，却叫莫轻扬更加好奇了。
默默让开身子，莫轻扬的目光始终不离红菱。
就在错身而过的瞬间，红菱陡地扬手，将手中的包裹扔进悬崖！
莫轻扬的心猛地一跳，转头去看，凤翎已经飞身去接那包裹，整个身子都飞出了悬崖之外！
“凤翎！”莫轻扬失声大喊，同时闪身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手抓住凤翎的脚踝，一手将手中的剑刺入地面，稳住两人。
“凤翎……”莫轻扬还来不及说第二句话，脖子上便架了一把冰冷的匕首。
红菱看着他，笑得妖娆，“莫公子，可抓稳了王爷不要乱动哦。”
莫轻扬咬咬牙，没答话。
悬崖底下，凤翎死死拽住手中沉甸甸的某物，“红菱，你够狠！”
“咯咯咯咯！”红菱将手中短刀移进一分，看了一眼悬空的凤翎，“王爷，想活命的话，就把你手上的东西扔上来。不然，你就得跟你的新夫君一起，葬身他乡了。”
凤翎不答。
足下的泥土松弛，几颗碎石从脚边滚到崖底。
莫轻扬暗道糟糕，出声喝道，“凤翎，把东西给她！”
“不行！”凤翎一口否决了莫轻扬的话，“给了她，你我只怕立刻丧命。”
听到凤翎的话，红菱目光一暗，抵在莫轻扬脖子上的刀口再进一分。
“凤翎，”莫轻扬艰难地往下看了一眼，“你听我的，把那东西扔上来。”
倒吊在悬崖上的凤翎似乎感应到什么，抬首跟莫轻扬的目光对上了。
“扔准点。”莫轻扬说。
凤翎猛然会意，手中包裹带了内劲，朝红菱直冲而来。
红菱听了莫轻扬的话，察觉到不对的同时急退几步，一个纵跃躲开了凤翎的突袭。
她后退的同时，莫轻扬趁机将凤翎从崖底拽了上来，抛向红菱。
崖边松软的泥土根本经不住如此大的力道，凤翎落地的同时，莫轻扬所在的地面便“哗”地坍塌，将莫轻扬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