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骨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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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骨惊寒-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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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相思,短相思

  第二天早上,白凤呈醒来,手臂又麻又僵,就像已经没长在自己身上了似的,燕戎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团在她怀中睡了一整晚,动都没动过一下,白凤呈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又是心疼又是欢喜。粉嫩的嘴唇微微开阖,鼻息匀长,一张脸透出无尽恬然和信任的感觉,哪里像个孩子的爹,根本是自己都还没长大的样子。
  白凤呈虽然不愿扰他好梦,但日头已高,宋澜亭应该早已经起床了,燕戎是新人,合该要去给宋澜亭敬茶的,毕竟祖宗传下来的礼数不能坏。她恶作剧地在燕戎脸上吹气,燕戎皱了皱鼻子,继续呼呼大睡,白凤呈又附到他的耳朵上,拈着自己的一撮头发往里面搔,燕戎哼唧一声,挠了挠耳朵。她哈哈一笑,推了推怀中的人,“起床啦,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
  燕戎也没睁眼睛,只是往自己屁股那里捞了一把,确认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又翻身睡了过去。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今天有多么贪睡,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前所未有的放心,就想赖在她身边,把这么多年来的操劳和担心都抛到一边,好好地睡一觉。白凤呈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起身梳洗去了,等她一切收拾妥当,这才端着水盆脸巾回到房里,把那个还赖在床上的家伙拖了起来。
  燕戎捧起凉水洗了把脸,慢慢清醒了,看到外面艳阳高照,他“哎呀!”一声,“我怎么睡到这时候了!还没去给王君敬茶呢!”白凤呈拍拍手,外面进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对着燕戎一鞠躬,“公子,让缁奴为您梳洗吧。”
  燕戎一惊,赶紧用被子把自己捂严实了,“这……?”
  白凤呈笑笑,“今后你就是慑王府侧君了,我让柳姨给你挑了个贴身小僮,用着看吧,不称心再换。”
  “我……不用的,从小都是自己照顾自己,都是些小事,哪里用得着……”
  “嘘”,白凤呈在他絮絮叨叨的小嘴上轻轻一啄,以吻封缄,“我知道你能干,可这是必须的场面活,我白凤呈的侧君,不能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那些不干净不体面的事都是下人来做的,你现在的身份就不能再沾手那些了,知道吗?”
  燕戎知道自己失言了,他毕竟是小老百姓家长大的,不知道王府里的规矩,以前还以为那些贵妇人贵公子们都是因为懒才需要佣人前呼后拥地照顾着呢,没想到这根本不是他们能自主决定的事,这就是上层社会的规矩,派头,甚至责任。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凤呈,我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就行了,是吗?”
  “嗯,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让他去做,不必自己动手。我知道,你大概一时会不太习惯,那也没关系,慢慢就习惯了。”
  “嗯,凤呈,以后这些事,你……多教教我吧。”
  “别紧张,我娶你回来,就是要让你享福的,要是反而让你觉得不自在了,那不是辜负了我一番心意嘛,今后这些事呢,我都会慢慢告诉你的,但你也不必太苛刻自己,顺其自然就好了,嗯?”
  燕戎环上白凤呈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凤呈,你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给你丢脸嘛。”他转向那个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低着头说:“回公子的话,小人没有名字,因为长得黑,柳姨叫我缁奴。”
  “没有名字啊……”燕戎看向白凤呈,“给他取个名字吧,总缁奴缁奴地叫他,也怪难听的。”
  白凤呈招招手,小厮上前两步,白凤呈命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这孩子长得确实黑了些,但眉目也挺秀致的,她想了想,“以后你就叫梓儿吧。”
  小厮赶紧磕头,“谢王爷赐名!”
  “哎”,白凤呈摇摇手,“别谢我,谢侧君吧,这个名儿就当他赐你的,今后要尽心尽力地伺候侧君,记住了吗?”
  “梓儿记住了!”小厮当即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把燕戎也唬得跟着他啪啪啪地坐在床上抖三抖。
  梓儿手脚很麻利,三下两下就把燕戎打理得清清爽爽,燕戎一下子就佩服起来,这王府里的下人当真不是吹的,这几把刷子,比他都厉害。白凤呈带着燕戎来到宋澜亭房里,他果然早就打整好了,已经叫了柳姨和府里的几个大丫头来,商议着新一天的事务。见两人进来,他屏退其他人,合了手中的账本,整好衣裳,端端正正地坐着。梓儿跟在燕戎身边,抬着茶盘,燕戎端起杯子,斟了个七分满,两手握杯高高地举着,跪在宋澜亭面前,手不抖茶不晃,做得恭恭敬敬,肯定是自己私下已经练过几次了。宋澜亭接过杯子,放在鼻子下面一嗅,正是他最喜欢的庐山云雾,冲泡的泉水和温度也恰到好处,可见燕戎真用了心。他品了两口,把杯子还给燕戎,祥儿也从里屋抬着茶盘出来了,宋澜亭端起上面的一盅盖碗茶,还礼于燕戎。燕戎接过来,打开盖子一股甜香扑面而来,里面浮着两颗大枣几粒莲子,白凤呈也好奇地凑过去看,“哟,这是什么讲究?”
  祥儿脆生生地答着,“这是公子特意配的茶,祝王爷和侧君红红火火,早生贵子呢。”
  “原来是这样,澜亭,你真是巧思。”白凤呈握了宋澜亭的手,欣慰地拍了拍,他也转过头看着她,莞尔一笑。
  燕戎举着杯子一揖首,“谢谢王君。”然后一饮而尽。
  “好了,起来吧。”宋澜亭倾身扶起燕戎,他看看白凤呈,对燕戎说:“怎么还叫王君,以后该叫我哥哥了,以前是哥哥做事不周全,让你和岁岁分开了,不过哥哥也实属无奈,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望你不要和哥哥计较,和和气气的,咱们一块儿倾心协力地帮扶凤呈才好。”
  燕戎笑了,“燕戎不敢,是燕戎没本事,养不活自己的女儿,还好哥哥愿意如此爱护岁岁,否则,这孩子只怕没命活到现在,其实燕戎该谢谢哥哥才是。”
  白凤呈见两人执手相对,你一口哥哥我一声弟弟的,她先笑出来了,“行啦行啦,你们两个,也不嫌肉麻得慌,我都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了,喏喏喏!她抖着衣服,还不快捡捡。”她那表情动作,倒把面前的两个男人也逗笑乐了,宋澜亭掩着嘴嗔她,“别在这作丑了,没个样子,下人们可都还看着呢。”
  一旁的祥儿梓儿也是掩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白凤呈挥挥手,“别在这杵着啦,快去张罗早饭,你们的公子们和王爷我还饿着呢!”
  祥儿应了一声,赶紧推着梓儿一起出去了。白凤呈问宋澜亭,“岁岁呢?叫她出来一起去吃啊。”
  宋澜亭看了看里屋,“还睡着呢,我想着……让她再多睡会儿。”白凤呈看他垂了眼帘,知道宋澜亭心里不是滋味儿。她和他说好的,等燕戎过了门儿,就把孩子送回燕戎房里去,这便是岁岁在他屋里睡的最后一晚了,所以想让孩子多睡会儿,她也理解。燕戎却是不明所以,听着要喊岁岁和他们同桌吃饭去,就期待地看着里屋,白凤呈揽了他的肩头,“走吧,咱们先去,岁岁还小,贪睡。”燕戎看了看两人,注意到似乎是没了方才开心的样子,他虽疑惑,但终究没有多问什么,跟着白凤呈走了。
  晚上,白凤呈让人抬了张雕花小床到燕戎屋里,就摆在他床边,燕戎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雀跃而兴奋,“凤呈,是给岁岁睡的吗?”
  “是啊,我和澜亭说了,孩子毕竟是你亲生的,还是让她和你住吧。”
  燕戎一头扑进白凤呈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掉了下来,“真没想到还有这一天,我曾经只当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和岁岁这样相处了,谢谢你凤呈,我现在紧张得都不知道该干嘛了!”
  白凤呈拍拍他的背,“紧张什么,她还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啊,快擦擦眼泪,我已经让梓儿去给岁岁洗澡了,孩子一会儿就来,看见你哭该笑话了。”
  燕戎赶紧抹了眼泪,帮着下人们一起给岁岁拾掇床铺,到处都抹得平平整整的,加了碳的暖壶在被窝里巡了几趟,就怕岁岁来了嫌冷。没一会儿,梓儿果然抱着岁岁来了,小家伙只穿着亵衣,梓儿拿个大包被把她裹了过来,小脸洗得白里透红,粉嘟嘟的。岁岁被塞到暖融融的被窝里,打着哈欠问白凤呈,“娘,今天为什么要睡这儿啊?”
  白凤呈回头一看,燕戎躲在她身后,呆呆地看着岁岁,竟是一副胆怯的样子,她很是心疼,把人推到岁岁面前,“和爹爹睡不好吗?”
  “唔……”岁岁刚洗完热水澡,困得不行,她揉着眼睛,“好啊,那我就睡这儿吧……”说着已经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燕戎坐在地上,趴在孩子床边,就这么愣愣地盯着岁岁的睡颜,白凤呈想把他拉起来,他轻轻“嘘”了一声,“别吵醒她,我就是想看看她。”
  她没办法,把床上的被子拉了下来,裹在燕戎身上,陪着他坐在女儿床边。烛光中的岁岁睡得很香,好像并没有因为换了地方而不安稳,燕戎像是看什么稀奇物一般,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探探孩子呼吸,一会儿又俯身上去闻闻她发间的馨香,白凤呈看着岁岁,想起了她远在北坤的另一个骨肉。她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了,那个一天也离不开她的孩子,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要是突然有一天发现娘不见 ,会不会嚎啕大哭,会不会又打又闹呢?白凤呈心中酸涩,她当初要是死了,也就没有这许多纠缠了,但既然活着,她终究是大申的慑王,迟早是要回归乡梓的,和铁弗荻的离别,既是命运捉弄,也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真真是殊俗心异身难处,去住两情难具陈。纵得帝王四牡騑騑出相迎,却是旧怨平兮新怨长。白凤呈暗自神伤,如果铁弗善不是北坤王……也许,他们还可圆满。荧荧烛光中,夫妻两个一起坐在地上,对着无知酣睡的孩子,各自散发着淡淡忧愁的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  

  ☆、稚子不解语

  岁岁安安静静地在燕戎房里睡了一晚,可把他高兴坏了,第二天一早,又在他那里吃了午饭,燕戎看岁岁吃的香,尽顾着给她夹菜擦嘴了,自己根本没吃上几口。吃过午饭,燕戎想带着岁岁出去逛逛,白凤呈便吩咐了梓儿好好跟着,暗中又派了两个侍卫保护着父女俩。他们从东市逛到西市,从南街逛到北街,燕戎给岁岁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一进布庄,这个也往岁岁身上比划,那个也要展开看看,布庄老板自然是笑眯眯地,一口气吆喝着燕戎给岁岁做了五六套衣服,岁岁从小养尊处优,几套衣服对她而言没多么值得兴奋的,可是燕戎不一样,光是看着那些漂亮光鲜的布料,他都已经在脑子里想象出岁岁穿着这些衣服可爱的样子了,因此自己倒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岁岁从小是在府里众星捧月地长起来的,人很活泼,胆子也大,和燕戎玩了这一天,很快就熟悉起来了,燕戎不似宋澜亭那般严肃,所以岁岁和他在一起更少些顾忌,回来的路上,已经耍赖地往他身上爬了,要燕戎抱她,若是跟着宋澜亭出来,这样顽皮的举动肯定是不会得到满足的,但燕戎就不一样,蹲下来就把岁岁举了起来,让孩子抱着他的头骑在脖子上。岁岁从没这样玩过,新奇得很,就跟骑大马似的,高高在上,只管指挥着燕戎到处跑,满大街的摊子都被她看遍了。
  回到府里,宋澜亭竟然站在门口,他听说燕戎带岁岁出去了,看着天黑了还没回来,急得在王府门前转圈圈,白凤呈也劝不回去。好不容易见人回来了,他一愣,岁岁怎么骑在燕戎头上,真是野得没边儿了,他赶紧上去帮着把白岁弄了下来。“爹爹怎么教导你的,怎么骑到燕爹爹头上去了,像什么样子!”
  岁岁吐吐舌头,知道自己一时忘记规矩,惹爹爹生气了,她赶紧腆着一张笑眯眯的小脸去哄宋澜亭,“爹爹别生气嘛,岁岁再也不敢了。”
  燕戎揉揉脖子,不懂宋澜亭是怎么了,他也笑着说:“哥哥别生气,是我让岁岁骑上来的,不妨事。”
  宋澜亭看看燕戎,只说:“你大概觉得我对岁岁太严厉了,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岁岁以后是要继任慑王的,我不得不对她管教严格些,这般玩闹在平常人家没有问题,但在府里,就不该出现了,燕戎你明白吗?”
  燕戎怔怔地听着他训话,点了点头,觉得很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孩子的亲爹,却连和她玩玩都要被斥责,岁岁明明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却要被这样严厉地束缚着,而且……刚才宋澜亭对岁岁说他是“燕爹爹”,为啥要加那个燕字啊,他就是爹爹啊。燕戎低着头,不敢用那双通红通红的眼睛看宋澜亭,“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么放纵岁岁的,那……哥哥,我先带她回去换衣裳吧。”
  宋澜亭摸摸岁岁的脑袋,“去吧”,就让燕戎牵着岁岁走了。岁岁拉着燕戎的手,见他一路沉默不语,她拍拍燕戎,“别担心,爹爹虽然有时候有点凶,但其实对岁岁可好了,他肯定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气的。”孩子说话天真无心,但听者却不是一样地无意,燕戎听着岁岁是安慰自己,心里确实暖暖的,但从她这话里也可以看出来,在她心里,宋澜亭只怕比自己要亲得多,燕戎对着孩子笑了笑,心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晚上燕戎闲来无事,白凤呈也在书房忙着公事,他就在岁岁的被角绣了一双燕子,岁岁在他房里自由得很,大晚上的还问梓儿要了一块栗子糕吃,要是在宋澜亭屋里,肯定不会得逞,所以她欢快地擎着栗子糕爬到了燕戎身边,看着他十指飞龙走凤,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两只栩栩如生的燕子,岁岁惊得嘴里的栗子糕都掉到床上了。她竖起大拇指直夸燕戎,“燕爹爹你真厉害,岁岁从来没见过呢,这是什么?”
  燕戎帮她接着嘴里掉出来的栗子糕,指着绣好的燕子说:“这种鸟叫燕子,就是我名字燕戎的那个燕。”
  “哦~怪不得你要绣呢。”
  “我绣在你被子上你喜欢吗?”
  “嗯,好看。”
  燕戎搂过岁岁,满坑满谷的爱意没处使劲,便问岁岁,“今晚爹爹抱着你睡好不好?”
  岁岁啃着栗子糕摇头,“不要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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