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骨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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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骨惊寒-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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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弗善又开始呻吟,突然音调陡转,直接就嘶吼了起来。他试图直起身子,可手上一时又没个着力点,白凤呈见状,只好又把那只被蹂躏得生疼的手递过去扶住他,铁弗善一把抓紧,不顾一切地往下推挤起来。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铁弗善累得牛一样喘着粗气,下面却没什么进展。巫医担忧地摇了摇头,用坤语嘟囔了一句“太大了。”白凤呈听得懂坤语,知道巫医大概是说孩子养得太大,不好生,就不禁担心地往那里看了看。铁弗善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下面,伸手摸摸孩子脑袋顶起的那个半圆,把包住孩子脑袋的地方往两边扒开,然后用坤语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别废话,老子生得下来。”
  铁弗善大概是嫌身上的衣服碍事,放开了白凤呈的手,一眨眼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甩飞了那件袍子。他这下子痛快了,接着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再次抓住白凤呈的手嘶吼着用力推挤起来。没了那半雾半纱的衣服遮掩,白凤呈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浑身的筋肉都开始簌簌地颤抖,脚趾也随着使劲而蜷了起来,满头的大汗青经暴起,一脸的狰狞也昭示着他此刻忍受着无与伦比的剧痛。
  一通高声惨叫之后,铁弗善身下喷溅出一些腥黄的羊水,巫医终于兴奋地说是孩子的头出来了,白凤呈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再不出来她也要疼得叫起来了。铁弗善喘着粗气,一鼓作气地把孩子娩了出来,巫医赶紧接在怀里递给了白凤呈。
  “呃……这……”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抱着还是怎么提着,毕竟孩子身上还粘着一堆也不知是血还是什么的东西,看上去恶心不说,摸上去也是黏糊糊的。好在另一个巫医赶紧拿了一块柔软的棉布过来包住了孩子。巫医拿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割断了孩子的脐带,然后又拿了一支草管通干净了孩子的口鼻,小家伙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了。巫医赶紧抬了准备好的温水过来,帮着白凤呈一起清洗孩子。另一个巫医则还跪在铁弗善脚边帮他揉着肚子,没一会儿胎盘也落了下来,巫医就用浸在热水中的布巾清理了铁弗善的下身,然后用一块柔软干净的棉布包裹住铁弗善的下面,缠在腰部。最后才扶着铁弗善慢慢走到床那里躺了上去。
  洗干净孩子,两个巫医清理了地上的血污,抬着盆,拎着羊皮垫子和那两根手杖恭敬地退了出去,帐篷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只剩下白凤呈抱着孩子站在那里。洗干净的孩子可爱了不少,刚哄安静了下来,白凤呈轻柔地把她托在臂弯里,嘬着嘴逗她。
  “把孩子抱过来。”铁弗善躺在床上发号施令。白凤呈将孩子抱过去,轻轻地放在了他身边。虽然孩子的小脸还是皱巴巴的,但是其美貌已经可以初见端倪,睫毛长长的,皮肤竟然也很白皙,小鼻子的形状很秀挺,这在新生的婴儿里可不常见。铁弗善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女儿,伸手摸了摸襁褓中露出来的那张小脸,好嫩好软,他简直怕自己手上的老茧会划伤孩子的皮肤,赶紧放下了手,亲了亲孩子。
  铁弗善抬头对站在床边的白凤呈一笑,“可爱吗?”
  “嗯。”白凤呈点点头。
  “抱着她什么感觉?”铁弗善追问。
  “软,温暖,让我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轻柔起来。”白凤呈并不掩饰地微笑着回答了他。她自己也从没想到会对这个孩子有这样的感觉,在孩子出生之前,她并不期待,然而当巫医把那个浑身带血的小家伙放到她怀里的时候,心底却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害得她当时竟然突然变成一尊木佛一般,小心翼翼的,一动也不敢动。
  “哈哈!”铁弗善似乎是很开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然后又看看白凤呈的脸,似乎是在对比母女俩有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我决定给她起名叫荻。”
  “荻?”
  “嗯,铁弗荻,好听吧。”
  其实白凤呈并不觉得好听,光是姓铁弗这一点就让她不喜欢,但是要说随她姓白,在北坤这地界儿,在铁弗善挟制下,也是绝不可能的。况且说到底,自己之前根本都没有认真地为这个孩子考虑过名字,因此大概也没什么资格妄论好听不好听的,所以她也就含糊地应了。
  “荻……在坤语里是什么意思?”白凤呈好奇地问。
  “意思是高贵的女孩,在你们那里呢?是什么意思?”铁弗善也反问到。
  白凤呈想了想,笑了,“荻么,在大申是一种常见的野草,常常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长在水边,顶上的绒毛会随风飞舞,不稀奇,但是也很漂亮。而且用处不少。”
  “哈哈哈!”铁弗善大笑起来,“我们这里高贵的女孩,到了你们那里就成了遍地都是的野草。不过……也还不错。”
  白凤呈自己说完想了一想,也感觉这名字这样解释起来也还不错,便俯下身吻在了孩子的额头,轻轻唤了一声“小荻”。
  大王安产的消息很快从铁弗善的大帐传到了部落的各个地方,小居次起名叫铁弗荻,部落里的人都像自家生了孩子似的欢天喜地。晚上,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铁弗善两个时辰前才生下的孩子,身下的血都还没流完,但还是坚持着爬起来穿好了礼服,抱着铁弗荻出来见他的子民。白凤呈被安排站在他身边,铁弗善悄悄地吩咐她“扶着我”,白凤呈就伸了只手撑在他腰上。铁弗善把白白胖胖的铁弗荻高高举起,下面的北坤民众们都伸长了脖子地看,小铁弗荻圆圆的小脚在空中捣腾,手指含在嘴里,眼睛都还没睁开,发出细细的娇弱的哭声,大家纷纷赞叹,竟然有一生下来就这么好看的孩子,肌肤雪白,在北坤人看来简直是神女降世一般神奇。部落里最年长的老人捧着朱红的颜料上前,在孩子的胸口画了一个三角的符号,白凤呈悄悄问铁弗善这是做什么,他说这是北坤的习俗,由最长寿的老人为新生的孩子祈福,这个符号代表着北坤草原之神的保佑。
  亲卫搬了一张铺着虎皮的大软凳来,白凤呈扶着铁弗善慢慢坐下,刚想退到一边,铁弗善拉住了她的手,“别走,你是大居次,应该坐在我身边。”
  白凤呈看着他那张仰起的脸,因为还没有恢复血色,反倒看上去舒服了很多,少了那种咄咄逼人的煞气,多了几分真诚和温柔,她就靠在铁弗善身边坐下了。孩子还太小太柔弱,不能长时间地暴露在外面,就被交给侍女带进帐篷去照顾了。
  人群开始狂欢,羊啊鸡啊都被架到火上烤起来了,新酿的马奶酒被抬出来了,年轻的男孩女孩们围着篝火开始跳舞,满脸皱纹的老人们开始用悠远古老的调子吟唱,白凤呈虽然来了一年多了,却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不禁陶醉在那样原始而又迷人的歌舞中。没有大申那样飘飘欲仙的锦衣华服,没有丝竹管弦的精湛演奏,但那些发自内心的舞蹈和歌声,却让白凤呈感到无比的感动与壮美。白凤呈不得不承认,虽然互为敌国,但北坤也同大申一样,都有着悠久的历史与文化,都有着质朴的百姓和情感,都有着鬼斧神工的自然造化,也有着人间的至恶与至善。一个浑身挂满彩缎的女孩赤着脚扭着腰跳到王座面前,娇俏地一笑,伸出双手去拉白凤呈,白凤呈回头看了看铁弗善,他笑了笑,“去吧,她是拉你去跳舞。”
  “我……”白凤呈并不会跳舞,但那女孩如此热忱,人们又都期待地看着她,她竟然不忍扫了他们的兴,起身跟着姑娘走到了火堆旁边。女孩的腰身蛇一般地柔软,双足在地上快速而有节奏地轻踏,两手大开大合,旋转腾挪着,身上的彩缎凌空飞舞,充满了野性的美。白凤呈哪里会这样高难度的舞蹈,她僵硬地跟着比划,脚也跟不上节奏,纯属乱跳一通,不过她却神奇地感到很开心,和普通的北坤民众混作一堆,一起绽放着灿烂的笑颜,这大概是一年多以来,她第一次发自真心的欢笑。
  铁弗善看白凤呈的动作实在别扭可笑,他撑着凳子站起身来,慢慢地步下台阶,走到了人群中,人们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等他走过,就将他和白凤呈两人围了起来。铁弗善搂住白凤呈,她正乱舞得投入,突然被人搂住了腰,吃惊地问,“你怎么下来了?”
  铁弗善凑到她耳边,嫌弃地说:“你跳的太难看了,我教你跳,免得你丢我的人。”
  “你?能跳吗?”白凤呈用眼光扫了扫他下面,示意他那处还流着血。
  铁弗善没有回答,只是执起白凤呈的手,跟着人们的节奏跳了起来。白凤呈没想到,看上去又凶又彪的铁弗善跳起舞来竟然是这么好看,他手长脚长,肌肉的线条非常健美,节奏准确,动作干净有力,舒展开来,便是一副英武之姿,真真称得上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白凤呈跟着他的动作,顺着他的带领,跳得也不再别扭,姿势也不再僵硬,两人如同翱翔在草原上的一对鹞鹰,在众人的围绕下妙舞神扬。
  一舞毕,白凤呈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然而她却不觉得累,兴致盎然,拉着铁弗善还想让他再教自己一遍。铁弗善却笑着指了指肚子说:“我跳不动了。”白凤呈这才注意到,他嘴唇都变成苍白的了,不过也是,几个时辰前才拼着命生下孩子的人,现在又拼着命教她跳了一支舞,没昏过去已经很不错了。她放下还在空中挥舞着的手,尴尬地搓了搓,“那……你回去歇着吧。”
  “嗯”,铁弗善用手指将她因为出汗而粘在脸上的头发梳理到耳后,转身慢慢走了。白凤呈咬着嘴唇,看着他蹒跚离去的背影,踟蹰良久,终究还是没有跟上去扶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二宝子出炉,一进来就看到红红的网审,心好累。

  ☆、萧瑟寒秋

  炎热的夏天转眼过去,大申也已经进入了秋高气爽的时节,山上尽是一片艳丽的秋色,火红的金黄的树叶交错其间,地上也早已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踩上去又软又柔,树林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香气。
  白岁已经断奶了,打发走那个碍眼的乳公,宋澜亭觉得神清气爽。柳姨牵着岁岁进来,门槛跨不过,她就趴在上面滚了过来,逗得宋澜亭和柳姨一起大笑。小家伙其实走得挺稳的了,却还是不愿意放开大人的手,生怕摔了她自己。看见宋澜亭,岁岁倒是忘了摔跤这件事,放开柳姨的手,加速小跑几步,一下子扑到了宋澜亭腿上。宋澜亭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站在自己腿上,然后晃着她的小身子,在她小脸上亲了亲。岁岁从背后拿出一片桃酥,递到宋澜亭面前,“爹爹吃这个,好吃。”
  宋澜亭看看孩子手中的那片桃酥,早都被她捏成一巴掌碎屑了,可他不嫌弃,低下头就着岁岁的手吃了一口,脸上沾满了桃酥屑,然后夸张地眯起眼睛说:“真好吃,岁岁真大方啊!”小家伙就害羞地笑笑,转身指着柳姨说:“柳婆婆给的。”
  柳姨轻轻一刮孩子弹性十足的脸颊,又拿出一片给她,岁岁惊喜地叫了一声,一把接了过去,那表情似乎是感觉柳姨好像一个厉害神奇的法师一样,能不停地变出好吃的。宋澜亭被她逗得合不拢嘴,其实上不过是桂芙堂的老板刚送了点心来,柳姨顺手先拿了两块给小岁岁解解馋罢了。宋澜亭看着岁岁三两下又把手中那块吃完了,给她拍去那些掉在衣服上的残渣,然后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手,端起自己的杯子给她喂了口茶,对这孩子的好胃口感到很欣慰。宋澜亭对柳姨说:“我看这几天天气不错,岁岁也会走路了,不如我们带她去外面走走,秋游一番。”柳姨点点头,“好啊,小王爷来到府里一年多了,还没出去玩过呢。”
  宋澜亭问柳姨,“这安京城附近,哪里比较好玩,我也不喜欢人多,就找个幽静的地方吧。”
  柳姨想了想,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安京城外有条清溪,那里不错,公子可以和小王爷在那里爬爬山,玩玩水,再让丫头们钓几条鱼上来烤烤,配上几杯好酒,岂不快哉。”
  宋澜亭点点头,“听上去是不错,那就去清溪吧,你去安排一下,明日我们就可以出发。”
  小岁岁坐在宋澜亭腿上,好奇地抬起头问“爹爹,我们去哪儿?”
  宋澜亭捏捏她的小鼻子说:“带你去个漂亮的地方玩,好不好?”
  岁岁偏着脑袋,“漂亮的地方?皇姨的御花园吗?”
  宋澜亭笑了,这小家伙,因为经常被白凤寅抱去逛御花园,所以只知道那个地方。他摇摇头,“不是,是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啊!真的啊?”白岁拍着手,眼睛亮亮地发着光,然后突然扑到宋澜亭怀里,抱着他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口,“爹爹真好,岁岁好爱你哦!”
  宋澜亭一下子呆住了,孩子还不到两岁,是谁教她说这些的,柳姨向来含蓄得很,自己吗?还是她自己不知不觉地就领悟到了呢?宋澜亭抱住岁岁,激动不已,这孩子怎会如此聪明如此善解人意,他真心地感谢着老天爷,能赐给他这么一个宝贝,让他接下来几十年没有白凤呈的人生中,还能充满盼头。
  第二天,柳姨备好了车驾,带了两个侍卫,一行人低调地往城外走去了,一路上秋风送爽,美景如画。大片大片金灿灿的麦田,空气中仿佛都飘着瓜果的甜香。岁岁站在宋澜亭腿上,好奇地趴在窗口,宋澜亭帮她挑起车窗的帷裳,岁岁就看着两边飞速掠过的行人商铺,这个也好看,那个也神奇,她一路上问东问西,小嘴就没停过。突然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大娘走过,小岁岁看见那一串串红彤彤的果子,兴奋的不得了,蹬直了小腿就往外抓,吓得宋澜亭赶紧扯住了她的衣服,这才没从车里翻出去。
  “我要!爹爹我要那个!”
  柳姨将卖糖葫芦的大娘叫到车前,买了一串递进车里。宋澜亭接过,岁岁伸着两只手要拿,宋澜亭怕竹签扎到孩子,不给她,而是从上面拿了一个山楂下来,掰成两瓣递给岁岁。
  “小口地咬哦。”
  “嗯!”
  一个裹满糖衣的山楂对于一个一岁半的孩子来说太大了,宋澜亭生怕她把自己给噎着了。好在岁岁很听话,宋澜亭让她小口地咬,她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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