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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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里的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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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我轻轻的叫她。
  “嗯。”她的回答轻不可闻,但是,确实是回答了,也就说明,她确实是醒着的。
  “你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
  “白天睡多了?”
  “没有。”
  “那怎么会睡不着?”
  “没事。”
  我想到宁海一直以来不见起色的精神状态,突然省过来一样问她,
  “你是不是一直睡不着觉?”
  “没有,能睡一点。”
  宁海有点掩饰一样翻过身去了,我也不好再问她。但是却开始留心。第二天夜里我躺下以后刻意不让自己睡着。果然,宁海一直没有进入睡眠状态。她不规律的呼吸,频繁的动作,都表明她是清醒的。到后半夜的时候,宁海居然从床上爬起来,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去看她,月光中,她的脸上是一种茫然的神色,眼神里没有焦点,好像在梦游的状态。她到落地窗那里去,坐在大理石台面上,盯着窗外出神。
  我害怕极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每天都要度过这样的夜晚,她的样子看上去让人心悸。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宁海回过神来一样有一丝慌乱,
  “吵醒你了?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星星的,我——”
  我没等她说完,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扯过棉被包住我们两个人的身体。那石台太凉,宁海的身体本来就是寒性,此刻已经凉透了。
  “我陪你看。”
  “小易——”
  “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这样睡不着觉?”
  宁海把头靠在我肩上,沉吟了一下才回答。
  “嗯。”
  “有多久了?”
  “不知道,很久了。”
  “是不是从出事以后就这样?”
  “……差不多……”
  我不再问了,已经可以想象得出宁海的生活,怪不得,她会瘦成这个样子,怪不得,她会有那么脆弱的神经。是我太粗心,把她接回到我身边以后,依然没有给她健康的生活。
  “睡不着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呢?”
  “我看你睡觉啊,看你睡得很香我也会很幸福。”
  “你这样怎么会有精神呢?”
  “我也不想,有时候明明很困很困,可就是睡不着。”宁海喃喃的声音从我颈间传来,让我又收紧了抱着她的胳膊。
  “明天,我来哄你睡,好不好?”我低下头,啄了啄她的唇瓣。
  “嗯。”
第二天,我去找了一个朋友,他的爸爸是大学里的心理学教授,自己也有一家心理诊所。听我说完情况以后,那个头发有些花白的心理医生告诉我,宁海的情况,已经属于抑郁症的范畴了。失眠只是其中一种表现,宁海的多疑和敏感也说明了她心理的问题。不过情况还不严重,及时纠正和引导一下的话,应该可以好转,不过要是任其发展,恐怕会越来越严重。
  那个医生给了我一些资料,告诉我不要太紧张,要有耐心来帮她,还教给我不少方法。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我不可能从容不迫。但是,我必须坚强一点,这件事情上,我依靠不了任何人。
  我从网上下载所有能够治疗失眠的方法,逐一比较。那些药物是绝对不可以用的,就在食物上和生活上下功夫。卧室里的吊灯被我换了柔和的颜色,一些色彩鲜艳的饰品收起来,换了遮光的窗帘。晚饭后,拉着宁海出去散步,引她跑跑跳跳,让身体有疲累感。睡前,陪她一起洗热水澡,给她准备温牛奶。躺下来以后,抱着她聊些轻松点的事情,手在她身上有意识的抚触、轻拍,放松她的神经。甚至,在身体允许的时候,缠着她做爱。疲倦可以加速睡眠,也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我很爱她。不会再犹疑不定,我已经没有任何的理由怀疑,除了宁海,不会再有谁能这样爱我了。
  
  慢慢的,似乎有一些效果。夜里宁海可以有浅度睡眠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她能睡着,在我看来就是莫大的幸福。平时,我尽量不说一些敏感的话题,除了上班和回家,就在宁海身边待着,陪她做这做那。说实话,很累,但是是心甘情愿并且很开心的累。宁海不再上班,我也觉得她还是先把身体养养比较好。我们至少没有经济危机,哪怕粗茶淡饭,只要在一起,就是好的。
  
  一个周日,早上宁海突然起意想做寿司,我当然依着她。可是家里没有紫菜了,我换了衣服,骑车去了超市。转了几圈,还顺便买了些别的东西。
  提着东西上楼的时候,就听到楼道上有女人抽泣的声音。心里有些沉闷,转过楼梯,一抬头,看见宁海的妈妈和宁心站在门口。
  宁妈妈明显苍老了很多,比起以前保养得很精致的样子仿佛老了十几岁。我无言以对,在慈爱的母亲面前,我们怎么说都是自私的。
  “乐易。”宁心开口。
  我勉强笑笑。
  “妈妈不放心娇娇,想来看看她。”
  我走上去,掏出钥匙开门。“那就进来吧,小海在家呢。”
  “我们摁过门铃了,她不肯给我们开门。”
  我转动钥匙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她们跟着我进来,宁妈妈神色有些急切,我让她们在沙发上坐下,进厨房去。
  宁海站在料理台前面,不动声色。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
  “你妈妈来了。”
  宁海不说话。
  “出去吧,她们就是来看看你的。”
  “不去。”
  “听话,别这样。你总不能以后都不回家了,别这样对妈妈。”
  宁海手里的动作不停,眼睛里却有水雾蒙上来。
  “娇娇……”宁妈妈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过来,我连忙松开手,转过来拉着宁海转身。宁海不太情愿,我还是半强迫她面对了。
  “出去吧,出去跟妈妈说说话。”我手放在宁海腰上,轻轻的推她。
  宁海有些犹疑的往前走,靠近的时候,她妈妈伸手想牵她的手,被迅速躲开。有些尴尬,但是宁海并没有太抗拒。
  等她们都在沙发上坐好以后,我刚想避开,宁海抓住了我的手。
  “我不走,在厨房切点水果,嗯?”我拍拍她的手,离开了。
  
  等我把厨房里的事情做完,端了盛水果的盘子出来的时候。她们三个人脸上都挂了浓重的泪痕。我假装没看见,把盘子放在茶几上,转身就想走。
  “乐易,你坐下来吧。”宁妈妈哑着声音说。我看看宁海,坐在了她身边。
  “娇娇气色好多了,还是亏了你。”
  我不知道她的下文是什么,所以不好去回答,只是弯了弯唇角,沉默。
  “我问过了,这是你朋友的房子,你们不能老住在别人家里。我们家在云华小区还有套房子,你们搬过去吧。”
  我抬起头,看着宁海的妈妈。她红着的眼睛和鬓边的白发告诉我,这是一个为女儿揉碎了心的母亲。谁错了?谁来回答这个问题?到底谁错了?
  我回头看看宁海,“我听小海的。她愿意过去就搬过去,她不愿意的话,我会想办法的。我们可以租房子。”
  “我知道你也是真心真意,到了这一步,我们也管不了了。可是物质方面我能帮你们的,希望你们看在我这个年纪还为儿女操劳,就别推辞了。”宁妈妈又有泪滚下来,我盯着面前的地板,无言以对。
  “你们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宁海爸爸那里,我会尽力去转圜,希望你能好好对娇娇,照顾好她……”
  “妈——”宁海扑进妈妈怀里,放声痛哭。
  我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流出来,大颗大颗的落到地板上。
 那套房子本来是准备给宁海做嫁妆的,已经装修过了,可是因为很久没有住人,有些脏。我和宁海花了一天的功夫,细细的收拾了,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看着明亮的窗户,我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搬新家,按照风俗是要在新房请客的,名曰:烧炕。我们不好请太多人,只叫了陈湛和克克。宁海对陈湛的态度在我劝过她几次以后好了一些,虽然还有些冷淡,但是不会太排斥了。下午我们就开始忙,我给宁海打下手,她挑我们三个爱吃的做了些菜,7点一到,菜上桌的时候,门铃准时响起。
  我去开门,站在前面的是克克,脸上一幅很不高兴的表情。我以为她又怎么了,刚要问,却看见陈湛身边,站着王妍。
  愣了一愣,也没说什么,让她们进来了。宁海出来看见她们,也有些意外。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我反应过来,也算主人了,我应该招呼一下的。
  “大家坐吧。都是自己人,别见外,自便哈。”
  陈湛笑两声,有些尴尬。“小妍说很久没见宁海了,想过来一起玩玩。”
  “行了行了,来都来了说什么啊?饭好了?哈哈,我就不客气了哈,饿死我了。”克克说着先到餐桌边上坐下了。拍拍旁边的椅子,“宁海,来坐这儿。”
  几个人都过去坐下,长方形的桌子,我做了首位,对面是宁海。左手是陈湛和克克,右边是王妍。宁海端了汤过来,给每个人盛好了,才坐下来。
  克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啧啧称赞,“宁海,你这手艺不减当年啊!我这胃可叫那什么烂泡菜坑苦了,还是咱们中国饭好吃。”
  宁海笑笑,“那你就多吃一点。”
  “那是,决不留情!”
  “房子看起来很不错。”陈湛看了看四周,跟我说。
  “嗯,两个人住很好了。”
  很随意的聊天,我们都很明智的没有提起一些让人难过的话题,只说一些家长里短。我有意无意的瞥了几眼王妍,没有多说些什么。吃着吃着,王妍突然开口说话,果然一鸣惊人。
  “乐易,看来我的机会,是越来越小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克克拿着筷子指着她。王妍没有反驳,很聪明的来看我。
  我放下手里的汤勺,拿纸巾擦擦嘴。抬起眼睛来。
  “你本来就没有机会,不存在大小这一个说法。”
  “我要求公平竞争啊。”
  “小妍!”陈湛都有些动气。
  气氛僵住了,谁都没再说话。我连忙看宁海,她根本不了解情况,我害怕她会误会什么。宁海低着头在剥克克带过来的一包糖炒栗子,我喜欢吃那个东西,但是又懒,只有人家剥好的才肯吃。
  持续的沉默,压抑的感觉弥漫。我觉得喉咙里有些哽。
  “我不能跟你公平竞争的。”宁海突然幽幽的说。
  “宁海,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想解释。
  “我知道。我跟王妍说。”
  我住了口。
  “我不能跟你公平竞争,因为我输不起。除了乐易,我生活里没有重心了。说心里话,我很后悔当初爱上她,但是,爱已经爱了,我没有办法。你还年轻,还有灿烂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追求可享受的机会。所以,请你放过她,不管以前有什么事,请你把她留给我,这是我唯一的了。”
  我站起身,走到宁海旁边,蹲下来拉过她的手,拿湿巾给她擦手上沾的焦黑的糖渍。一下一下,无比认真。擦干净的时候,我把她的手背凑到嘴边,轻轻地吻下去。整个过程,我没有看任何人,谁都不在我的眼里,只有宁海,我的眼里心里,只有宁海。
 然而,我还必须面对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我的家庭。我受伤以后,爸爸妈妈对我纵容了很多,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这件事,但是不代表他们能接受这样的感情。我家跟城市里面千万个普通的家庭一样,既没有大富大贵,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父母都是善良,正直,中规中矩的人。他们努力工作,勤俭持家,给了我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和虽不奢华却也富足的生活。Les的世界,他们既没有接触也不了解,在他们眼里,那是跟生活距离遥远的事情。如果是别人的事倒还能接受,要是他们唯一的孩子走这条路,那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宁海回来以后,我瞒了一段时间,但是,我频繁的留宿外面很快就被妈妈看出了端倪。
  妈妈苦口婆心的给我摆事实讲道理,从人伦纲常到社会现象。在她的观念里,这不过是我暂时鬼迷心窍,总有一天会厌倦,回到平常的感情取向里来。而那时将会让我错过最好的婚姻年龄,将失去一辈子的幸福。
  一项强势的妈妈在我面前流了眼泪,我的心里百味杂陈。我说不出拒绝,也说不出顺从,我只好跟妈妈对着流泪。痛苦,跟失去宁海一样让我难以承受的痛苦。生我养我的人,用一生心血培养我成人的人,因为我让她老泪纵横,我该如何坚持下去?
  妈妈整夜整夜的辗转不眠,那沉重的叹息,隐忍的抽泣让我极度不安。我也因此不能再每天陪着宁海。这是一种真真切切的煎熬,让我一直神思恍惚。常常会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又会想跟宁海在一起时的另外一些事。这种感受真的无异于地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坚持多久。
  所幸,他们并没有逼我。尽管哀求更让我心憔,可至少不会恶化关系。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是她全部的希望,那次车祸吓坏了她,她不敢对我太过施压。妈妈在道理说尽不见有什么效用之后,选择了一种新的方法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而且能很尖锐的破坏我和宁海之间的关系。——相亲。
  她发动在这个城市里所有亲朋好友家的三姑六婆,来介绍一个又一个的所谓青年才俊给我认识。我的拒绝敌不过她的眼泪哀求,躲不了这尴尬的场面。每个星期,总有那么一次或者两次,我会在上班的时候接到妈妈的电话,让我准备下班去**地方见**人。
  我无可奈何,电话打给宁海,告诉她我的去向。她只在另一端沉默,我们两个各自长久的握着手机,不说一句话,听彼此呼吸的声音,感觉自己的痛,对方的痛。相亲结束回到家,宁海固执的端上夜宵,我常常吃着吃着就有泪滚进碗里。她不吵,不为难我,可她的委屈我都明白。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爱人,我选择不了,割舍不下。脆弱的时候,我想着,如果死在那场车祸里,会不会就不用这么煎熬。
  
  
  静谧的夜晚,月光照进窗户,笼罩宁海赤裸的皮肤。她逐渐又留长的头发铺在枕上,圣女般的美丽宁静。我带着懒懒的疲倦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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