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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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蝶-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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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这是善意的安慰,但只能勉强一笑:“可是……我不会写字呀。”
  采珠苦笑了下:“可惜奴婢也不大会——如果浣纱在这里就好了。”“浣纱?她在哪里呢?”“还是在王府,就是不知道伺候哪个主人了。”和采珠不同,浣纱自幼在王府长大,除了王府,她没有家,也没有要去的地方。
  两个女人在茨湖别墅的寝室里相依而眠。或许是临水的缘故,这一片区域,比广源冷得早得多。柔荑很久没有感受过,两个人拥在一个被窝里的温暖。采珠睡得很熟,圆润的脸蛋像一颗大珍珠,在灯光下微微泛着红。来到茨湖别墅之后柔荑养成了点着灯睡的习惯,偌大的别墅,只有她一个人,寂寞也好,害怕也好,灯光能给她许多慰藉。
  透过她脖颈的凹陷,柔荑看到油灯冉冉的火焰,以及火焰上方淡淡的黑烟。“如果,括苍也能写信给我,就好了。”柔荑默默地想道。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油灯后面滚过,柔荑惊吓地捂住眼睛,她不要看到,她不要看到,那是女性的头颅,是跟了她许久的女神神像的头颅。
  “为什么害怕?不是你希望见到我的吗,孩子?你的心中,一定有很大的困惑,有你怎么也解不开的心结,你需要我帮助你,对不对?”
  即使被她出卖,女神依旧是女神,是高尚和慈爱的化身。柔荑慢慢地拿开遮挡双眼的手,女神并不在她的面前,不在任何她看得到的地方,但是她知道,女神离她很近、很近。“我思念括苍,他却不见我,也不肯写信给我。为什么我会令他,如此的厌恶?女神,请让我回到他的身边去。这样无礼的请求一定让您愤怒,但是,我已经走上了爱他的这条路,只有一直走下去。”
  “你想要回到那里去,你们会失去很多很多。”
  “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美貌、健康、自由,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反正回不到他身边,这些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油,燃尽了。灯光逐渐微弱,直到失去所有的光彩。女神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喟叹:“或许,比那更多。”
  尽管柔荑希望采珠留下来一直陪她,但采珠称自己有丈夫、儿子需要照料。在柔荑一再挽留下,采珠在茨湖别墅逗留了五日,终于不得不回程。柔荑带着她把茨湖周边都逛遍,在竖立着茨湖水神雕像的码头送别采珠。
  与清凉山的女神像不同,茨湖水神像是一座石像,端庄沉静,一双眼眸凝视平湖、远山。柔荑抬头望了一眼水神的面部,黯然垂下眼帘。采珠牵着她的手安慰:“王妃,奴婢还会来看你的——下个月,就下个月!”
  柔荑欣慰地笑笑:“如果我还能在广源,就不用等那么久了。”她想了想,握紧采珠的手问,“采珠,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我想回广源去。”
  “奴婢能有什么办法呢?”采珠为难道,“不过,我可以去找浣纱,她既然在王府里,说不定她有办法。”柔荑的眼睛骤然放出了光彩,这么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她怎么能忘了?浣纱向来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知是否浣纱真起了作用,年关将近,王府给柔荑送来一批布料和丝绵,此外给她带来的最好的消息,是括苍将会迎她到广源团聚。虽然尚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柔荑迫不及待地准备起来,请裁缝赶制了新衣,必须是广源现在最时兴的款式和花样,又用素日积攒的钱添置了几样首饰。对了,她那许久未见的孩子们,一定要给他们带上当地最好吃的糖果,不然括苍要责备她粗心了。柔荑甚至为妆雪、采珠、浣纱都准备了礼物,连夕玥的份也没落下。柔荑早早收拾妥当,只等着王府的船上门来接了。
  由船换车马,行了整整一日,到广源时,正赶上关城门。搭载柔荑的马车将她拉到一处宅邸,然而并非王府。宅邸的男女主人,就在门口迎候——旖堂,和他的妻子。柔荑站在马车旁边,甚至不能迈向前一步,怔怔地看着那对夫妻。旖堂的妻子很是识礼,率先招呼道:“柔荑夫人,妾身与夫君受王爷所托,请夫人暂在寒舍做客。寒舍简陋,如有不周之处,夫人请直言。”她在他们眼里早已不是王妃,但他们还是不吝于尊称她一声“夫人”。
  柔荑沉吟了半晌,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王府呢?”
  旖堂的妻子与丈夫对视了一眼,向柔荑解释:“王爷并没有说。不过,大年三十,王爷一定会派人接夫人入府团聚的。”
  也许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同自己想见,柔荑想。大年三十,虽然还有四天,忍一忍就熬过去了。不过,她准备了那么多的礼物,唯独没有准备旖堂夫妻的礼物。柔荑便把准备给夕玥的那份拿出来,送给了旖堂的妻子。尽管不喜欢旖堂,柔荑认为,旖堂的妻子还是很好相处的一个女人。
  “王爷的吩咐是我们的本分,柔荑夫人太客气了。”旖堂的妻子含笑收下了礼物。柔荑在茨湖别墅,并没有很多钱,而他们在广源,原本吃的、用的就都是最好的,柔荑带的礼物,只是茨湖周边的一些土特产而已。知道自己的礼物并不太好的柔荑,听到她这么说,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见柔荑放下了筷子,三人间的谈话也告一段落,旖堂遂自告奋勇:“我送柔荑夫人回房吧。”柔荑稍有迟疑,望了他一眼,又觉此次见面,他的言行举止都十分友善,便没有拒绝。
  此夜云影朦胧,月光乍现。柔荑走在前头,偶然停下脚步,望了一眼天空。广源的夜空,果然比别处要亮堂一些。旖堂走上前来,从身后的仆人手中拿过一只锦盒,打开盒盖,呈现在柔荑面前的,是一对明晃晃的金钗。柔荑惊奇地问:“是王爷让你给我的?”
  旖堂摇头:“是我送你的。你头上的这个,太俗气。”柔荑不答话,旖堂一定比她更了解括苍的喜好。她默默伸出手,接过旖堂手里的锦盒。当她的双手碰到锦盒时,旖堂突然抓住了她。柔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往回抽,却被旖堂紧紧攥住:“我帮你那么多,你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
  “你?”柔荑奇怪问,“你帮我什么了?”
  旖堂低声反问:“你以为,他怎么会想起,接你来广源过年?”原来,这件事,竟是他的主意。“他马上就要娶新王妃了,新王妃是一个太守的女儿,十九岁,比你年轻多了。”新王妃?柔荑愣愣地看着旖堂。十九岁,年轻吗?她和括苍在一起的时候,才只有十六岁。哦,差点忘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彻底抛弃你了。”
  不知为何,当最后那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时,柔荑心里,竟然是极其平静的。抛弃?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被抛弃了?柔荑一把夺过旖堂手里的锦盒,冷笑着说:“你胡说。”随即转身离去。
  旖堂一个箭步冲出去,拦在柔荑面前:“为何不听我说完?他抛弃了你,但我不会,柔荑。如果你愿意,我就去向王兄请求,把你赐给我。”
  柔荑忍住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咬着牙道:“不。”
  柔荑试图从旁边过去,旖堂身子一闪,又挡在她的面前:“你和侍卫易行私通、嫁给反贼流辉,却要拒绝我名正言顺的求取?”
  “我没有嫁给流辉!”柔荑大声辩解。
  “没有嫁给流辉,却为他生了三个孩子?”
  柔荑一时语塞,继而坚决地说:“没有,没有那样的事。”
  旖堂不屑地笑笑:“可是,王兄对此深信不疑呢。他怎么会接受自己的王妃为敌人生儿育女呢?除非——我可以说服他。”柔荑警惕地盯着他。旖堂悠闲地绕到她身后,他知道,柔荑一定会听他说下去:“我可以说服他,你用什么来说服我?”                    
作者有话要说:  

  ☆、离人鬓花将换

  阔别多年的腾兰王府,当她终于再踏入魂牵梦萦的家,失落地发现并没有记忆中的繁华。战争的泥淖,终究是拖垮了王室。王室的家宴在升平堂举行,屋檐下悬挂着一行行崭新的花灯,庄重典雅的紫色帷幔随处可见。
  “柔荑夫人,进去之前,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对你说。王兄交代,一会儿见到世子与王女时,切记不可坦承你的身份。”
  柔荑点了点头,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能看看他们,能看看括苍,也是好的。旖堂转身即将走入升平堂,柔荑忽然跨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裳:“旖堂王子……我、我会遇见新王妃吗?”旖堂漠然凝视她半晌,摇了摇头。
  柔荑跟随着旖堂夫妇的脚步走进升平堂。她拘谨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但在她出现的一刹那,升平堂里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除了那低沉婉转的乐声。旖堂的妻子告诉她只要行屈膝礼,当旖堂夫妇行过礼后,柔荑却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良久,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道:“无须多礼,入席吧。”旖堂的妻子过来牵柔荑,此时,柔荑猛然抬起头,与席上括苍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还是那个模样,高贵得如同天神,降临在卑微的她的面前,她拼命地踮起脚、仰起头,也触碰不到他呼出的空气。时间仿佛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他始终是她在清凉山见到的那个美貌的青年,深沉、文静、高雅如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在她的心里掀起涟漪。
  胶着的目光紧紧相随,柔荑被旖堂的妻子安置在席上,颔首露出一丝妩媚的微笑。她一定要同他讲,她有多么思念他;一定要向他乞求宽恕,不管她做没做错什么;一定要让他接回自己,哪怕不再是他的王妃。柔荑在心里演练了几百遍,可是,括苍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柔荑夫人——见到你安然无恙,真是令人欣慰。”说话的人,是夕玥。她的身边,依偎着一个小小的男孩,柔荑的眼睛骤然放光,那应该、是她的儿子吧?生得粉妆玉琢,煞是可爱,看起来精神也好,大约夕玥待他还是不错的。
  柔荑轻轻提了一下唇角:“谢谢你。我从茨湖来,还带来了那里的特产,夕玥夫人想尝一尝吗?”
  柔荑的友善不仅出乎夕玥的意料,也令括苍侧目。夕玥道:“多谢柔荑夫人。我想世子,一定很香尝尝的。”夕玥抚了抚世子的脑袋,世子开心地抬头对着她笑,然后看向柔荑,像模像样地说:“多谢柔荑夫人!”真是乖巧懂事,柔荑忍不住在心里称赞。
  宴会结束,众人先恭送括苍离开。在一片低着头的人群中,柔荑突然跑了出去:“王爷!”旖堂愣了一下,意识到已经来不及追回,便由着她去。括苍听到她的喊声,但径自走出了很远,直到柔荑追到他的前面,才停下脚步面对她。除了他的侍从,四周没有任何人,他是有意走到这个地方来的。
  柔荑摸了摸头发,掩饰尴尬:“那个……我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你一面,总该同你多说些话的。我——都有按你的吩咐做,我今天的表现好吗?”括苍沉默地端详她半晌,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柔荑暗自松了口气:“那我可以回来吗?”
  括苍不语。“我听说你要娶新的王妃了,不要紧,我不会同她争。你不希望我和那两个孩子在一起,也不要紧,我可以不说。但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住在茨湖。”柔荑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
  思考良久,括苍问:“如果你只是想回到广源生活,我会考虑为你另择一处寓所。但是,柔荑,你不能再回这里。”
  那和在茨湖有什么区别?“为什么?”
  “你我夫妻情义已绝,你若留住在王府中,难免引人闲言碎语。”
  原来他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见到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柔荑紧张地牵住他的衣袖,“王爷,我会很听话,也不会顶撞你,也不会、也不会跟夕玥作对了。你让我回来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的经历,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太多创伤,柔荑变得格外敏感和容易紧张。括苍看得懂她的眼神,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在苦苦哀求自己。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咽喉,括苍沉吟半晌,缓缓道:“那么,等册妃之后,我会慎重考虑此事。”柔荑激动地掩住了嘴巴,虽然制止住了哭声,却挡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腾兰王妃的册立大典在建业二年的四月举行,柔荑对此不只没有丝毫的怨恨,甚至是满心期待的。她始终记着,括苍说册妃之后,会考虑把她接王府的话。到举行典礼的四月十二日后,她每日都要到码头问问,有没有从王府来的信。或许是典礼的各项事宜让括苍太伤脑筋了,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许诺,直到六月,柔荑因为天热不再每天早晨到码头去,王府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水神,快把括苍带到我这里来吧。”柔荑时常在心里祈祷。她知道会有一天,括苍乘着装饰华丽的船,荡破平静的茨湖水面,向她迎面而来。可是来的那个人,竟然不是括苍。
  “括苍让你来接我吗?”柔荑见到旖堂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么问。
  旖堂踏上湖岸:“如果不是,柔荑夫人会欢迎我来吗?”
  旖堂是被派来主持茨湖水神的祭祀。每年六月初六,是茨湖水神的生日,在这一天,茨湖边的居民会以盛大的典礼进行庆祝。连年来茨湖周边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太守奏请腾兰王举行大祭来感激水神,腾兰王便派王弟旖堂亲自主持今年的祭祀。
  “茨湖的风景,真是不错啊。”旖堂望着远处的湖面赞叹,“晴时如冶艳女郎,雨时如娟秀佳丽;动时如活泼少女,静时如名媛贵妇。”
  柔荑没有耐心听他抒发感慨,催问:“旖堂王子,王爷到底是怎么说的?”旖堂指了指面前的茶杯,示意柔荑添茶。柔荑连忙端起水壶,给他斟满茶水。但见旖堂悠闲地品茶赏景,仍然不肯回答她的问题。实在按捺不住的柔荑从席子上跳了起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杯:“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旖堂低头一笑:“夫人忘了,我说过,只有我可以说服他。那么,夫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柔荑冷笑:“你最好不要打我的主意。括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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