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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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蝶-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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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命锁、一对金手镯、一对金脚镯,纷繁精美的图案让柔荑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按照腾兰的风俗,应当由外公外婆为新生儿准备一整套的首饰,你只能自己准备了。我让人事先打造好了,你先收着,待孩子出生之后,取出来给他戴上。”
  柔荑小心翼翼地用红绫把金首饰包上,护在手心里,使劲点了点头。正在上菜的浣纱道:“王爷想得可真周到。”说着,向柔荑一笑。柔荑的心原本就扑扑在乱跳,被浣纱这么揶揄地一瞥,顿时脸红得不敢抬起来。
  括苍看着她娇羞的模样,煞是心动。将一双筷子放到她的手上,道:“等得这么久,早该饿了,多吃些吧。”见柔荑许久不动筷子,问:“怎么?”
  柔荑咬着筷子笑笑:“我只是想——有你,有浣纱和采珠,事事都为我想好,真好。”
  括苍的心中某处,仿佛被她所触动。柔荑看到他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沉吟半晌:“柔荑——没事,吃吧。”
  柔荑一头雾水,括苍径自进食,也不再催她吃饭。她的内心惶惶不安起来,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王爷?”括苍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柔荑想了想,忐忑地说:“我想起从前在寨子里,怀孕的时候一个人躲在黑漆漆的小房间里不敢见人的日子,所以才会这样说的。我也是真心这么觉得,觉得会被这么多人关心、照顾,真是像做梦一样。”
  这下反而是括苍疑惑起来:“我没有认为你说的是假话。”柔荑奇怪地问:“那你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括苍沉吟了一下:“柔荑,你之前生的,是男孩是女孩?”柔荑愣住了,原来他在想这个?柔荑稍稍回想了一下:“是男孩。”括苍一边夹菜一边似是不经意地说了声:“那真是可惜了。”
  这年八月十五的庆典上,柔荑无疑占尽了风头。三层望仙台灯火通明,这广源城中数一数二的庞大建筑,浑身散发着比月亮还夺人眼球的光芒。几百盏琉璃彩灯悬挂在四面,那是王府为柔荑举办的祈求顺利分娩的仪式留下的。
  夕玥站在庭院里,抬头,仰望着高高的望仙台,几百盏琉璃彩灯似乎要向她坠来。望仙台顶层的露台上,两个人影依稀可见。夕玥眯起眼,她看不清楚,也不愿看清楚。夕玥走进望仙台,正好看见一个人从楼上下来:“旖堂王子。”好似要出门去的旖堂向门口的方向走,来到了她的面前:“夕玥夫人。”
  夕玥的目光掠过他腰际,那腰带的玉扣上刻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标识。夕玥会心地一笑:“月色正好,王子急匆匆往何处去?”旖堂抬头望望楼上:“月色正好,自然寻个清净去处赏月去。”“是呢,望仙台如此人声鼎沸,又怎么能欣赏到月亮的清冷高贵?”夕玥提议道,“妾身知道一个赏月好去处,不知王子可愿赏脸?”
  在四面帷幕垂落的凉亭里,一只瓷壶坐在泥炉上,飘出袅袅茶香。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望仙台,甚至望仙台四周点缀的琉璃彩灯。旖堂品尝了一口夕玥为他倒的茶:“听说夕玥夫人精于茶艺,此茶汤色均匀、气味清芬,果然比别处更胜一筹。”
  夕玥苦笑:“比何处?比柔荑夫人的茶吗?”
  旖堂笑道:“夕玥夫人说笑了。她怎么会懂茶艺呢?”其实,她只是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但是,就是那美貌,让人欲罢不能。他如此,易行如此,千千万万的男人都如此。那么,大哥呢?旖堂自认为对括苍的了解无人能比,但括苍对柔荑的态度淡漠得实在令他费解。他以为没有人可以逃过柔荑的美丽,是他高看了柔荑的魅力,还是小看了括苍的自制力?
  “王子对柔荑夫人很了解?”旖堂没有回答。“差点忘了。妾身听说,是王子将她带入王府的,那王子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夕玥夫人的茶煮得不错,话却说得不好。我不是拐弯抹角之人,夫人有话不妨直说。”旖堂将外袍掀了一下,露出腰带上的玉扣。那是夕玥的娘家所制,他收下了夕玥娘家的礼物并且穿戴在身上,说明他接受了邀请,成为夕玥的同盟。
  是,既然是自己人,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夕玥壮了壮胆子:“从王妃到下人,王府中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柔荑的来历。柔荑是王子带进来的人,王子应当最清楚。”
  “这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夕玥心中一凉,莫非他还是不肯相助吗?“她是什么来历,除了她自己,只有大哥说得清。我只知道她是清凉山的柔荑,前年大哥在清凉山与她结下露水情缘。这都是我的推测,在清凉山发生过什么事,大哥也不曾对我明说。”
  “她就从清凉山追到广源?”这听起来简直像故事。“是。”夕玥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一个久居深山的女子,怎么可能一个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你见识过她的个性,你觉得她做不出来吗?”旖堂露出诡异的微笑,“这其中,或许有不可告人之事。”
  夕玥迅速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什么事?孩子?她的孩子?”旖堂看着她,似乎没有理解夕玥的言语。夕玥问道:“你不知道她生过孩子吗?”这个消息确实让旖堂意外:“你听谁说的?”“她自己承认的。”她正想从旖堂这里打听些消息,看起来,旖堂知道的尚且没有她多。
  旖堂脸色发白。夕玥关切地唤道:“旖堂王子?”“她还说了什么?”“没有了。王爷似乎关照过,她也不愿意多讲。她是不是嫁过人?还是、那孩子就是王爷的?”括苍既然知道这件事,夕玥思来想去,柔荑的那个孩子极有可能就是括苍的骨肉,否则,括苍怎么会接纳她在身边?
  旖堂的脑子迅速转动着,冷静地说:“大哥前年七月入清凉山,柔荑去年八月来此,这么说也不无可能。”不过,关于柔荑的事、关于孩子的事,括苍居然一个字也不曾向他提起。
  “你说王爷与她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她就怀上了孩子?”而她嫁给括苍这么久,甚至在括苍还是世子时就侍奉他的妆雪,都没有传过半点喜讯,夕玥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大哥在清凉山逗留的时日不久,大哥离开清凉山之后也不可能再控制她的行为。她怀孕的时候大哥不在她身边,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孩子。总之,说它是就是,说它不是就不是。”
  夕玥瞬间明白了旖堂的暗示。柔荑那次怀孕的事根本就是个谜,连柔荑自己都说不清楚。“可是,这一次,总是货真价实的世子了。”那么无论她以前做过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是腾兰世子的生母的事实。
  “呵,谁说她生下的就一定是世子?”旖堂掀起帘子,眺望着望仙台,“如果祈祷就可以保证孕妇生下的是男孩,世上还会有那么多女孩吗?”“旖堂王子……”拂开帘子的手攥成一团,将帘子紧紧捏在手里,似乎要将它揉碎:“而且,一个人一次犯错,大哥会原谅,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大哥还能容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须臾

  梧桐树叶铺满了院落,枝桠上少得可怜的叶片,还在纷纷扬扬地飘离。执帚的婢女扫得累了,抬头望了望那恣意飞扬的树叶,叹了一声气,这样扫下去,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扫得完。
  叽叽喳喳的人声不断地从不远处的一座院落传来。婢女其实也很想去看看热闹,但是——她回过头,正望见她的主人夕玥夫人从房间里出来,婢女赶紧埋首干活。
  踩着落叶,夕玥缓缓走到庭院中央。她的头微仰,朝那个嘈杂的方向。往常她这里固然算不上热闹,也不至于冷清得只剩下主仆两三个。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非常特别,凌晨时分,从柔荑那里传出消息,柔荑要分娩了。这是诞生在王府的现任腾兰王括苍的第一个子嗣,王府里的人都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孩子了,天未亮就纷纷向柔荑的居所集中。夕玥的两个婢女,也不知什么时候趁主人不注意溜了过去。
  其实夕玥也很好奇。王爷的第一个子嗣,是男孩,是女孩?又是生得什么模样?是像母亲一样妖冶妩媚,还是像父亲一样清秀端庄?虽然在前不久还恶毒地想着要是流产或者夭折就好了,但现在夕玥的心情只剩下紧张。
  怎么能如此诅咒王爷的子嗣呢?夕玥懊悔地想。她默默地在为柔荑祈祷,加倍地虔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赎了自己的罪孽。
  “生了、生了!世子出生了!”
  围墙外边,有人欢呼起来。继而有越来越多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欢呼着奔走相告。
  夕玥腿一软,险些瘫倒。怎么可以是世子?怎么可以真的让她生下世子?她居然还会祈祷,为那个女人祈祷!夕玥转身迅速走回房中。婢女歪着头看着她匆促的背影,见她没再出来,赶紧丢下扫帚逃了出去。
  熙风堂的朝议照常进行着。一名童子的身影突然插进来:“王爷、王爷!柔荑夫人生下小王子啦!”座上的括苍尚未作出反应,熙风堂上已经沸腾开了。官员们争先恐后地向括苍道贺,括苍保持着镇定的微笑,心想着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结束这里的会议,立刻去看望他盼望已久的小王子。
  “王爷、王爷!”又一名童子飞奔进来,“柔荑夫人生下小王女啦!”
  人声鼎沸的熙风堂骤然陷入怪异的沉默。括苍脸色僵了一下:“到底是王子还是王女?”童子奇怪地挠挠头:“是王女啊。稳婆说是王女,那应该是王女没错吧?”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先前通报的童子身上,童子怯怯地问:“不是王子吗?不是、王子吗……”括苍冷冷道:“你立即回去确认。”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童子一句话也来不及讲,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熙风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寂静,难捱极了。括苍都觉得难捱极了,纵然没有人敢直接对他指指点点,但毫无疑问所有人的心里都在质疑他。括苍想打破这种气氛,却连“继续”二字也吐不出来。他只得等待,和众人一样等待。
  童子回来了。这回不是像上次一样喜出望外地飞奔进来,他畏畏缩缩地藏在门后,直到被人揪出来。括苍面如冰霜,看到童子的表情,他便知晓答案。童子吞吞吐吐:“小的、小的弄错了,是王女。”
  王女。括苍的手不禁攥了起来。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从容文雅:“好,你退下吧。”官员们互相看了看,再次一哄而上地道贺。括苍笑着接下所有道贺的说辞,等到大家几乎把话说尽,才笑着道:“诸位的盛情,本王收下了。来日小女的百日宴上,再向诸位大人一一答谢。博士,你方才讲到,去年运抵南边国境的粮草总数与出库记录不符……”
  这种时刻,他竟然没有中断朝议,直奔内廷?博士都已经打算放弃今天的发言了,想不到括苍又接着讨论,他只好重新整理一下思绪:“是。卑职翻阅了记录,发现两者存在六百担的差距。”
  “浣纱,王爷怎么还不来?”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让萦绕在房间里的喜悦消散得更快。柔荑很怕,很怕括苍来不及感受这种喜悦,她真想要立刻冲到括苍面前,炫耀她的“成果”——虽然这个闭着眼睛嘴角带着奶泡的婴儿,既不漂亮,也不可爱。
  浣纱只好耐心地再次回答她:“朝议还没有结束。朝议结束后王爷一定会来的。”可是,长女出生这么重要的事,暂时中断一下朝议,应该也无不可吧?浣纱近日听说,王爷出生的时候,先王辍朝三日以示庆贺,旖堂王子和几位王女出生的时候,先王均大行赏赐。那么,王爷将为王女的出生做什么呢?
  乳母来抱王女去休息,柔荑搂着女儿不肯松手:“万一等会儿王爷来了,看不到她怎么办?”浣纱帮着乳母劝她:“王爷来了,再着人把王女抱过来就是。王女的房间离这里又不远,很快就抱过来了。”柔荑摇摇头:“我女儿第一次和她爹爹见面,怎么可以那样草率?我抱着她,在这里等。”柔荑搂紧了女儿,软软的身体卧在她怀里,她僵硬地维持着姿势,生怕一不小心,软软的她就掉了下去。
  不一会儿,柔荑的手臂就快要支撑不住了。浣纱看着她的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笑问:“手累了吧?让乳母把她抱走吧。”柔荑思考了一会儿,对乳母说:“要不这样,你抱着她,但是在这里,不要走。”乳母点头,柔荑便小心地把女儿递了出去。当她到乳母的手上的时候,动了动嘴唇,柔荑觉得,那是一个很舒服的表情。心里头有些失落,她才是真正的母亲啊,为什么反而觉得被乳母抱着更舒服?
  柔荑靠在床上,叹了一声气。浣纱给她端来一碗汤药,正听见她的叹息:“这么大好的日子,夫人怎么不开心?”柔荑摇摇头,双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温温的,恰到好处,柔荑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困意渐渐袭上,柔荑抱着棉被,脑袋贴在围屏上,眼皮开开合合,昏昏沉沉。
  “咣当——”是谁踢倒了东西,是炉子吧?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仔细惊了夫人。”这斥责的声音,是浣纱。真吵。柔荑正想开口叫她们安静,整个屋里便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能清晰地听见。那就不必要说了,柔荑想着,准备再陷入沉睡。
  “朝议早就散了,王爷还没说什么时候来吗?”哪怕是睡梦中,对括苍的任何消息她都保持着敏感。柔荑竖起了耳朵偷听,这个声音她不熟悉,或许是来串门的。
  接下来又是浣纱的声音:“采珠,去问了吗?”
  “朝议结束后王爷就出去了,听说要天黑才回。”柔荑的胸中闷着一口气。是什么事如此紧迫,让他连刚刚出生的女儿都不能来看一眼?如果并没有迫不得已的事,那便是括苍不好;如果真的有紧急的事,那也怪它发生得这么不是时候!
  此时,最初的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唉,到底是女儿,长女又有什么分别?一样不得王爷的心。”柔荑心里一震。她加倍打起精神,要听清她们接下来的对话。可是,她等了许久,竟然没有半丝半毫声响。那人走了吗?柔荑要唤采珠、浣纱,话到了喉咙里,不知为什么又喊不出口。如此几次,她只好静静地闭目养神,她弄不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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