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途- 第51部分

那办公室很窄小，放一张办公室桌，一套沙发，摆一副茶具，就显得没走动的地方了。李向东心里想，这财政局局长还是很简朴的，换了别人坐他那位子，掌管着市财政这大钱包，还不把自己的办公室装修得漂亮漂亮。

女秘书蹲在过道上给他们沏茶，小刘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去忙你的吧，我们自己来！女秘书笑了笑，却没停下手里的活，把茶沏好了，斟满了，才说，你们再等一会吧。然后出去了。

小刘说：“这局长会不会不回来？要我们在这空等。”

李向东说：“应该不会的。他在电话里说，他马上就赶回来。”

小刘说：“电话里说什么都可以，说不定，他本来就在办公室，见你要来，就躲开了。”

李向东笑了笑说：“我想，他不会躲开我。”

他话里有两层意思，一则财政局局长还不想得罪他，也不会得罪他，一则他也没必要躲开他。

财政局局长的茶很普通，除了苦和涩，没什么茶香。李向东问，这茶怎么样？小刘愣了一下。李向东说，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小刘说，这应该不是他的私人珍藏，我想平时，他也不会喝这种茶。这种茶只是用来普通接待的。李向东笑了笑，他也有同感。

财政局局长进门的时候，显得很匆忙，圆乎乎的脸满是汗，衬衫也湿了。他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他说，刚和市长去看一个工地，接到李大秘书长的电话，就赶回来了。李向东说，没关系，都是工作嘛！财政局局长就拿纸巾擦汗，就调低空调的温度。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一扬头，把杯里的水喝干了。小刘手快，举着茶壶示意要给他斟茶。

财政局局长说：“我不喝茶，只喝白开水。”

李向东说：“现在都时兴喝茶，说是喝茶有益身体健康。”

财政局局长笑着说：“以前穷，喝不起茶。现在呢，还是穷，舍不得喝。”

他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和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摆开了要和他们谈话的架势。

李向东也不罗嗦，单刀直入，说：“我们是为文化事业局的拨款来的。”

财政局局长说：“我知道。我还会不知道吗？而且，我还知道，你李大秘书长这次来，一定要把这拨款落实了再走。”

李向东笑了，说：“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这么急地赶回来，就是说，你还不想拨，还要向我解释，要我理解你。”

财政局局长笑了起来，说：“你真是，你真是，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事，我跟市长汇报了，市长同情我，也同情你，所以，叫我回来好好解释解释，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他不想因为工作，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第一一一章市长的电话

李向东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说：“市长也应该支持我的工作吗？这可是市委常委和市长联席会议上的决定。”

财政局局长说：“支持，当然支持，所以，才叫我回来解释的。”

他说，我们市财政虽说不是吃饭财政，但也杯水车薪，十个茶杯，只有三个盖，盖了这个杯，又要盖那个杯，稍一调整不过来，就显缺口了，麻烦事就大了。

他说，具体点说，就是在保证公务员工资，教师工资的前提下，要保证市政府开门办公经费。这是一笔必需开支。还有，要搞好城市建设，这个你比谁都清楚，城市建设哪一项不需要钱，每年要化多少钱？城西要建一条公路直接与高速公路相接，这是省督办工程，每年要投入几个亿，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太多了，我说也说不完。

他说，所以，钱都得用在刀韧上。

李向东笑了，说：“按你这么说，庆典活动就不重要了？”

财政局局长说：“怎么不重要？二十年才搞一回，太重要了。”

李向东说：“那你不应该支持吗？”

财政局局长说：“我支持。怎么不支持呢。你比如说，市接待办请示的经费，就下拨了，公安局请示的经费，我也下拨了。”

李向东说：“唯独文化事业局的经费没有落实。”

财政局局长说：“我也很想落实，但你总得让我喘口气不是？”

李向东说：“我担心，你这气还没喘过来，那庆典就开始了，到时，那主会场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财政局局长说：“这个他们会有办法的，除非他不想做那局长，困难再大他也会想办法把那主会场弄起来。他为什么不弄呢，其实就是知道它的重要，就故意不动，故意想要我难堪。他是生我的气呢，怪我上几次的款没拨给他。”

李向东便不再说什么了。他担心，再说下去，自己会发火。

他还不想与财政局局长翻脸。在官场上混，大家即使心里有气，表面都会和和气气的，除非真翻了脸，真翻了脸，那可就无所顾忌了，那可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这财政局局长明显地是在欺负人，因为文化事业局没权没势，因为他料定，天塌下来，文化事业局也要把事情办好。这是很伤人心的，很伤人积极性的，长此下去，谁还愿意主动办事？文化事业这一块还会有新发展吗？

但是，你再细想一想，他有错吗？他似乎又没错，市财政本来就紧张，先急后缓是应该的。他也不是没支持庆典活动，钱他也拨了，虽然，拨的都是有权有势不能得罪的单位，但那只是你的理解。他可以说，其他部门比文化事业局更主动，钱拨下去了，你文化事业局的请示报告才转过来的。这些话，可都是可以摆上桌面来说的。

显然，财政局局长也意识到了李向东的不满意。他依然笑着说，这样吧，我想，我怎么说，你也不相信，我叫下面办事的人给你们说说吧。你们听了，就知道，我有多难了。于是，他就打电话，过了一会，就有一划拨科的科长进了财政局局长办公室。

财政局局长说：“我们的拨款都是由他们划拨出去的，情况他最熟，你们只要听他说，你们就什么都清楚了。”

李向东也不客气，站起来说：“这个没必要了。我不是来听解释的，我只想听结果，既然，你已经把结果告诉我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对小刘说：“我们走吧！”

财政局局长忙说：“李大秘书长，你放心，手头没那么紧了，我马上叫他们把经费拨下去。”

李向东说：“你看着办吧！”

回到车上，李向东问小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小刘说，这个问题，到你这个层面应该是解决不了了。他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而且，他说得也很有道理，听着听着，我都有点同情他了。李向东笑。他很喜欢小刘这么跟他说话，毕竟，这都是他的心里话。

李向东问：“只好把这问题上交到另一个层面了？”

小刘说：“你已经尽力了。”

李向东又一次感觉到有领导给自己撑腰的主要性。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不管你怎么努力，不是你的能力所能做到的，再努力也没有用。这时候，你就需要一个高的层面去解决，如果，在高一个的层面没有人支持你，给你撑腰，你就很难办成事，于是，就会有人说，你这个人办不成事，没水平没能力。

所以说，一个人的水平和能力很大程度地取决于你背后的支持者的实力。

李向东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手机显示屏，竟是新市长的电话。

自从，到古兜镇后，这位新市长就没打过电话给李向东。李向东回来办庆典活动一个多月了，虽在一幢办公室大楼进进出出，见了面，也打打招呼，但他从没过问庆典的事。

李向东马上意识到财政局局长已向市长汇报了他们的情况。

他想，这财政局局长可真够快的！

他想，看来，这财政局局长与市长的关系已经很不一般了。刚才，他提到市长的时候，李向东还以为他只是信口开河。

他想，这财政局局长什么时候与这新市长打得这般火热了？自己在古兜镇呆的那几个月，真把自己呆得与世隔绝了。

李向东对着：“市长有什么指示吗？”

市长说：“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小刘看着李向东，他说，这么快就惊动到市长那了。李向东笑了笑。他打电话给黄，他说，问你个事。黄说，我正忙着呢！他说，你忙的事有我重要吗？黄在电话里笑，说，当然是你的重要，我一个小人物，即使再忙，也就是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向东问：“财政局局长怎么和市长搞在一起了？”

他和黄说话总不考虑藻词，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他也不介意小刘听了会有什么想法。他也已经把小刘当自己人了。

黄说：“这个，我也没听说呀！”

李向东说：“你给我打听打听。”

黄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向东说：“财政局局长变成我的对手了，他身后可能有市长给他撑着，怪不得，就那么顶着不给文化事业局拨款。”

黄说：“你找市委书记呀！”

李向东说：“市委书记撑不撑我，这还不一定呢！即使，他撑我，市长也是不能得罪的。”

黄说：“好吧！我给你打听一下。”

第一一二章市长态度

李向东心里七上八下地走进市长办公室。市长一见李向东，便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伸出手来和李向东握手。他说，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一回来就忙庆典的事，也没跟你好好谈一谈。李向东忙说，是的我问题，其实，从古兜镇回来，就应该马上向你汇报工作了。市长说，你是大忙人啊！大忙人啊！李向东说，还是市长忙！市长说，坐吧，坐吧。我们随便谈谈。

市长问：“庆典的事忙得怎么样了？这阵忙别的，也没关心这事？很不应该啊！不管怎么说，这是市委的决定，你又是我们市政府这边的人，我应该多多关心，经常过问，多多给予支持。”

李向东与市长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清楚他这人。许是当领导秘书习惯了，见了谁都那么热情，且越离得远，就越显热情。

他不想和他太婆妈，太多纠缠些无谓的东西。

他没有市长那么有韧性。市长是越婆妈越琐碎越来精神。

李向东说：“事情进展得都很顺利，各单位，都能按规定的要求去做，而且，有许多单位，还想了许多办法，把原来的方案又进行了进一步完善。现在，唯一不理想的就是有的单位的经费没拨下去，影响了进度。”

市长说：“财政局的问题吗？”

李向东说：“当然，我想，也有一些单位不够主动的原因，但主要问题还是出在财政局。”

市长说：“这个财政局局长搞什么鬼？这可是全市的大事，他怎么就不支持？”

李向东说：“也不是不支持，只是有的地方还嫌支持的不够。”

市长就叹一口气，同情地说：“他也有难处啊！”

李向东说：“是的，是的。我刚从他那回来，他也跟我谈了，我也很理解他。”

市长说：“理解就好，理解就好！”

话说至此，似乎就到头了。

李向东想，我也给你打哈哈，让你不明我的态度，让你想责怪，也不知从那下手。

市长毕竟是在大官场混过的，话儿一转，说：“我听说了，有的单位不主动做事，到处说经费不落实，就不办事，这样很不好。”

他说，没钱就不能办事了？想想战争年代，我们有钱吗？我们只靠小米加步枪，不是就取得了一个个胜利，取得了一个个辉煌，最后，推翻了三座大山？

他说，这主要还是思想问题，现在都向钱看了，都瞪着钱眼里的，这种思想能办得了事吗？

他说，你可不能附和这种思想，不能当他们支持者。其实，他们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想多骗财政的钱，钱谁嫌多，越多越好办事，我们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李向东极力附和，说：“是的，是的。开始，我也有些不理解，听财政局局长那么一解释，再听你这一番教导，我真就觉得那些单位思想有问题。”

他说，市长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做到少化钱，多办事！

他说，我不但要把庆典活动做到最好，我还要让那些参与的单位少化财政的钱，告诉他们，不要有一点理由，就向市财政打报告，不能有这种依赖思想。

他说，当然，首先，我自己要克服这种思想，不能再给市财政添麻烦添乱子。

市长连连点头，说：“好，很好！”

李向东就问：“市长还有什么吩咐吗？”

市长想了想说：“没什么了，你回去忙吧！”

走出市长办公室，李向东心里发大笑，想自己和这市长一起，变得也弱智了。

当然，他很清楚，经费问题一定要解决。但是，他不想得罪任何人。不想得罪财政局局长，更不想得罪市长。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呢？

李向东打电话给文化事业局局长，他问，你想不想要钱？那局长说，当然想。他说，那你就把情况汇报上来。那局长说，我不是已经向你汇报了吗？他说，如果，我说了算，你口头汇报就可以，但是，我还得向市领导请示，得有个书面材料。那局长也不傻。

他说：“你这不是要我得罪人吗？”

李向东说：“我也不想这样。这是最基本的程序。”

他说：“那就算了吧，我自认倒霉吧，摊上了这种事。”

李向东说：“你既然放弃，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你负责的事，就不能打折扣，不要因为财政没有拨款，就要求不高，马虎应付。”

他说：“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李向东说：“有些事，你就不能好好考虑考虑？既不会得罪人，又能拿出那书面材料？”

他问：“有这么好的事吗？”

李向东说：“你是局长，下面就没人了？就一定要你去写了？”

他说，找个店铺老板写可不可以？找个广告公司老板写可不可以，凡是那些赊了帐，还没还的，让他们写可不可以？

他说，你那么多作家，都干什么的？让他们再润润色。不过，有一点，要写真实情况，不能虚假造假。

他说，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下午就交给我。

那局长说：“要的那么急？”

李向东说：“你如果想拖，你就拖吧！”

他放了电话。放电话的一刻，他觉得那局长很可怜。他李向东帮人家办那么点事儿，这态度都生硬得像块铁，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