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佳呆了一秒钟，无可奈何地看了欧仲文一眼后，才跟着追出去。
办公室内终于又回复平静。
欧仲文兀自伫立在原地，没有表情的脸孔让人猜不出他的思绪。
☆、第23章 失去抵抗
回到自己的办公座位，叶小倩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瞪着闪烁不定的屏幕保护程式，她无法呼吸，脸色严肃而虚弱。
因为脑子不断浮现出刚才与黎美娴争执的那一幕，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虽然努力压抑着自己起伏的心绪，却仍然无法立刻平复……
她并不后悔自己对黎美娴说的那一番话，可是在看到欧仲文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到万念俱灰。她顶撞了他的母亲，她不觉得愧疚，只是一时难以承受这种纠结的关系。整整一天，她虽然勉强打起精神却依旧浑浑噩噩，下班的时候，小倩已经感到身心俱疲。
搭车回到北投，还必须走一段十分钟的路程才能回到租赁的公寓。
当小倩走出公交车站，却看到欧仲文站在跑车前等待。
“上车，我有话想对你说。”他看着她说。
小倩没有拒绝。
他并未将车子开往小倩的公寓，而是开向附近的公园。
“以前你连坐我的车子都不肯，现在的改变已经让我很高兴。”他淡淡地说，语调里却夹杂着一抹细小的快乐。
“现在你是我的直属上司，逃避你已经没有意义。”
“你终于承认过去是‘逃避’。”他停下车子，在数十株盛开的杜鹃花道旁。“那么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小倩？”
“我逃避我觉得应该逃避的，”她瞪着自己的膝头，感觉到一阵阵迷茫，“人难道不就是这样吗？有很多时候，并不明白自己逃避的到底是什么，就算是故意不想明白，也一定有原因和理由，只要不会伤害别人，逃避并没有错。”
他目光闪烁，紧盯着她，并没有因为她顽抗的态度而妥协。“好，那么什么是你认为应该逃避的？”他沉声问。
“今天晚上你到车站等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她抬起头，清滢的双眸静若冷星。
“你不能一直逃避我，小倩。总有一天你必须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感觉，无论你接受或者不接受我的感情。”
听到“感情”这两个字，小倩无谓地别开了脸，“可不可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种话了？以前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我并不想听！”
“就算你不想听，我仍然会一再重复提起！以前我也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如果你心底够坦荡，就根本没有什么好逃避的！”他不放过她。
他忽然强硬的态度，让小倩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突然开门下车。
欧仲文随即追出车外。
“够了！”他捉住她的手，强迫她面对自己，“我已经厌烦这种追逐、逃避的游戏，我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
她用力挣脱他，退得远远的。“如果不想浪费时间你可以马上回去！就算要我马上辞职我也会照做，只要不要再让我跟你们家的人有任何纠葛！”她站在十步之外，用力对着他喊出这几句话。
一时间，夜晚的空气彷佛凝结了……
欧仲文瞪着她，过了数秒之久才沉声道：“你果然受到影响了。”他的语气转而哀伤：“我的母亲，她今天对你说的话，伤害了你？”
“没有！”她很快回答，脸色漠然。
欧仲文走到她面前，深深凝视着她倔强冷漠的表情。“如果我母亲的言语伤害到你，我代她向你道歉。”
“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道歉。”她涩声回答。
他深切的凝望让她窒息，她并不习惯在别人的注视下坦承被伤害的那一面——
小倩转过身，打算自己走回公寓。
然而欧仲文再次捉住她的手，这次紧紧握住了她。“当你难过或者受到伤害的时候，是否只习惯一个人，独自面对伤口？”盯着她秀丽的侧脸，他轻声问她。
然而他直接的问题，刺痛了小倩的自尊。“对，如果被伤害这就是我的习惯！”小倩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握着。“但是我对你的母亲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她根本不可能伤害我，所以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讨论的！请你马上放手！”
“我不会放手，”他比她想象中更固执。“我绝对不会放开你，以后你再也不会孤单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
“就算发生什么事，那也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更不用你干涉！”
“以后只要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干涉！”他的态度强硬而且坚定。
这一次，小倩发现自己的固执不能阻止他。
而这一刻，他执拗的眼神竟然让她感到害怕！
而害怕……
那是自从母亲过世后，很多年来她不允许自己浮现的情绪！
他深邃的眼眸像一潭沉沉的湖水，将她卷进一团她不能控制的漩涡里……
眼神交会这一瞬间，她想到唯一的字眼仍然只有“逃避”！
于是小倩转身想逃，不管欧仲文仍然握住自己的手腕，她猛力往前走时拉扯的剧痛几乎让她掉下眼泪……
“你真的很固执！”
她脸上痛苦的表情，让他的脸色骤变。
下一刻，他伸手握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
“你要干嘛？！”
她失控地喊叫，气自己竟然开始掉眼泪，但是欧仲文根本不回答，他直接抱住她然后拉向自己——
那温暖、像堵厚墙一样坚实的拥抱，骤然包围住小倩发抖的身体……
欧仲文紧紧抱住她，低沉的嗓音在宽厚的胸膛里起着催眠似的共鸣，“相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永远。”
小倩僵在他的怀抱里，突然失去抵抗的力气。
她不能开口、不能说话，突然之间意识全都被抽干，只听到他胸膛深处传来的一下下规律的、有力的心跳声……
然后，他突然偏转脑袋，居高临下，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小倩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他发狂地吞噬自己，就像要抽干她的灵魂。
当她的十指深深陷入他的背部，仍旧不能阻止他收紧的拥抱……
欧仲文铁了心，坚持把她圈在怀中直到小倩没有力气再抵抗，她紧闭的唇终于被他撬开然后占有。
他炽热浓烈的吻软化了她的意志，小倩的意识昏沉着，像沉入深深的海洋……
记忆中，已经很久很久她不曾允许自己的心，如此激荡。
☆、第24章 争吵 塌陷
——
欧仲文送小倩回到公寓，已经接近午夜时分。
跨进门前，他仍然紧握她的手。
“我要上楼了。”她提醒他。
“今夜过后，明天，你还会逃避我吗？”他沉声问她。
她没有回答。
“你很清楚，就算逃避也没有用，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回到单纯的起点。”
“明天还要上班，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仍然避开这个问题。
他伸手抚开她颊畔的乱发，动作温柔得让小倩心痛。
“答应我，不回应也没关系，”他对她说：“只要接受我，像情人一样爱你。”
她无言，怔然地站在原地。
然后他终于放开手。
似乎为了给她时间，在她回神前，欧仲文已经转身上车然后把车子开走。
——小倩回到公寓里，室友都已经入睡了。
她最近调到总经理秘书室，室友知道她为了工作必须时常晚归，所以不会再等她。
小倩小心翼翼怕打扰室友，蹑足走回自己的房间同时，电话正巧在这个时候响起——
“喂？”
她奔过去接起话筒。
“喂！你这个人啊，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话筒里传出凯茵的声音，她竟然劈头就骂：“要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怎么会认识仲文哥？！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居然利用我的关系，从一个小妹，居然可以当到什么总经理特助！以前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根本不想见仲文哥，我觉得自己真的很笨，居然会相信你这种人！现在我才知道你这个人口是心非，根本就是一个骗子！”
突然接到咒骂的电话，小倩的脸色惨白。
“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钟了？”小倩脸色严肃。
“怎么样？我就是故意等到十二点才打电话给你的！你不高兴可以挂我的电话啊！不过我警告你，我话没讲完还是会继续打电话给你的！”今晚回到家后，凯茵越想越气，如果不打电话来骂人她会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凯茵的指控让小倩的态度更冷淡，她决心不再让宋凯茵影响自己：“我在饭店做的是实习工作，这是学校分配的，我没有利用过你任何关系。至于我现在会做这份工作，完全是因为我的努力。”
“你没有学历又没有特殊专长，你以为你凭什么啊你？！”凯茵提高分贝。
“刚才我已经说过，我凭的就是我的努力！”小倩也提高声调，她的语调更坚定也更冷静。“努力，你懂吗？但是我怀疑你这种大小姐真的会懂吗？！就因为我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没有有钱有势的父亲，更没有傲人的家世和学历，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做每一份别人不愿意做的工作，赚每一分别人不屑赚的辛苦钱！所以我在便利商店打工、在街头发传单、在百货公司做市调、在饭店扫厕所——无论做任何事我都比别人还要加倍努力！”
“我才不过刚开始说两句，你就讲这么一长串的做什么？！而且你这么大声干嘛？我又没有耳聋！”凯茵故意对着话筒大声嚷。
那过高的分贝，迫使小倩将话筒暂离耳边。
“不管你做过什么，我觉得那都是因为你很爱钱的关系！”凯茵接着发飙：“你也可以申请奖助学金贷款啊！你为什么都不申请？以前还说什么要打工赚钱，多少负担一点你舅舅家里的经济，可是现在你都已经搬出去住了，还这么爱钱做什么？现在你还有什么理由解释？！”
凯茵无知又自私的言语，企图让小倩受更大的委屈。
小倩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需要解释任何事，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对你这种人解释——”
“我这种人是哪种人？！叶小倩，你讲话不要这么没有水准，尖酸刻薄的，难道你只会人身攻击吗？”
“尖酸刻薄的人是你！”小倩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像你这样的大小姐永远不知道缺钱的痛苦，如果换成你无论打多少工，也只能每天吃两个三明治过日子，你还说得出这种话吗？”
“那是因为你上辈子做了缺德事，所以才会注定贫穷！不然为什么我有爸爸妈妈疼爱，你却只有自己孤单一个人，而且连吃饭都成问题？但是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很穷就嫉妒我、利用我？！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所以这一辈子才会过得这么不幸！”
听到这里，小倩不生气反而觉得可笑。
宋凯茵，就因为她是大小姐，娇贵的生活养成高傲的心态，才会让她说出这么自私狭隘的话。
小倩真的替她感到悲哀！
然后小倩为自己不幸的命运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因为贫穷而不至于愚蠢。
“你笑什么？”凯茵觉得不对劲，于是怒气冲冲质问。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用力骂了那么多话却突然听见小倩的笑声，反而让她很生气。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因为你这位大小姐，根本不是我这个穷人的朋友！不过我并不怪你，因为你所作所为虽然只为你自己，但其实我也一样，对，我是穷人，所以我担心的事情就只有钱不够多而已！”她再一次笑出声，笑声很冷。“对，我很爱钱，我就是爱钱，如果你能送我钱的话我就不到饭店工作，就不当总经理特助，就不跟你抢你的仲文哥——”
“叶小倩！”凯茵瞪大眼睛，情急又气急败坏地咒骂小倩：“我说你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说错，你还要口口声声狡辩真的很不要脸！”
“对，我很爱钱，我很不要脸，而且我很狡猾、很喜欢利用别人！但是你为什么这么笨呢？宋凯茵？难道你一开始就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失败角色而已吗？那你真是不走运，交到我这种损友，我比你聪明一百倍，因为我只会利用你而已！”
凯茵被小倩的反话，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我现在觉得我妈妈说的真的很对！你是一个爱说谎又很讨人厌的女孩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枉费以前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而且还一直那么相信你……叶小倩你真的很可耻！”
对方半天不说话。
“喂？”
“叶小倩，算我求你好了，你可不可以离开仲文哥，不要再缠着他了？”凯茵的声音很强势，完全不像是在求人。
小倩沉默了半晌，“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然后她说。
小倩挂上电话之前，凯茵阻止她。“等一等，你不要挂我的电话！你冷静想一想，仲文哥他真的跟你不一样，你们两个人的家世背景差很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而且黎阿姨也不可能答应你们两个人的事，如果你不听我的劝告，一定会后悔的。”
小倩敛下眼，冷淡地说：“你要说的话，现在说完了吗？”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呢？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么固执会让很多人都很不好受，而且因为你执意这么做，让每个人都不高兴的缘故，你的罪恶越来越深，到最后一定会有不好的报应！”
“关于报应这件事，只有未来能决定。”小倩木然地回答她。
凯茵瞪大了眼睛。
“叶小倩！我好话都已经跟你说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冥顽不灵呢？”
她得到的，是小倩的沉默以对。
凯茵再也忍不住，她终于朝话筒大声吼出来：“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你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上，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如果自私自利一定会遭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凯茵用力挂断了电话，小倩终于达成目的。
但她忽然间觉得好空虚、好疲惫……
放下话筒，小倩整个人瘫软在床上，不知不觉地，泪水早已经流满她的两腮。
意识到脸上的凉意，她立刻举起手用力抹掉脸颊上的泪痕。“叶小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