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咬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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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咬人的爱-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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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三分亢奋、三分惊讶,还有几分了然。
我慌忙将手从晋州掌中抽出来,可是来不及了,汪子晴已经站在我面前。
她嘴角夸张地上扬,目光揶揄地盯着我慌乱回缩的手。
我心知躲不过,只得微笑看向她,“子晴,真巧,来吃饭?”
“和运年来喝杯酒,正好珊珊想吃这里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她优雅地颔首,然后将目光投向晋州,“孙老板,欢饮我们一起坐吗?”
晋州倒是从容得很,仿佛我同他自盘古开天便已是一对。他直接站起来坐到我旁边,将位置让出来。
子晴领着珊珊和莫运年坐到我们对面。
三个人,三双眼睛齐齐盯着我。
我一张老脸忽然就火辣辣的,像谁给了一巴掌,半边脸都麻了。
“绍宜,你是不是要重新介绍一下?”子晴故意拖长声音,嘴角扬起来,像一枚微笑的月。
我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引荐。
倒是晋州更从容不迫,他礼貌地颔首,向莫运年伸出手,“初次见面,欢迎常光临‘浮生’。我叫孙晋州,是绍宜的现任男友,请多关照。”
莫运年也赶紧伸出手,做自我介绍,“莫运年,我是子晴的现任男友。”
他俩相视一笑,手便交握在一起。莫运年手掌白皙绵软,骨肉丰匀。而孙晋州则长了一双旧式文人的手,手掌长薄,指节略大,瘦而有力。
我曾看相书上说,莫运年的手,属于肉欲风流的富贵手,而孙晋州是柏拉图式的精神至上者。
中国相术果然博大精深。
“我也是莫叔叔的女朋友。”珊珊奶声奶气地说。
莫运年显然已经被珊珊迷倒,立即将珊珊拉到怀中,笑着说:“你是我最最亲爱的小女友。”
子晴白他一眼,“没正经。”然后又将珊珊从他怀中拎出来,“汪宁珊,请像淑女一样端坐。”
珊珊赶紧坐直,但不忘向莫运年提要求,“莫叔叔,这里的巧克力木塑很好吃哦,还有山核桃奶油酥饼和芝士球。”
她的声音娇糯甜软,奶香四溢,听在耳朵里,像舌尖上有一勺慢慢融化的焦糖布丁。
晋州立即亲自去吩咐,又开了一瓶波尔多干红请我们喝,红酒酸的恰到好处,果香味也浓郁,是瓶新酒。
因隔了两个男人,我和子晴忽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熟稔不拘。
四个大人都端着,各有心事,倒是珊珊吃得不亦乐乎,整张脸都埋进杯碟里。
曾经我也和她一样,一根草莓味雪糕,便可以甜蜜整个世界。
但如今,生活的基调已经五味杂陈,给再多甜头,那些酸涩辛苦也无法调和了。
但酒精真是个好东西,平日里绷得硬邦邦的人,三杯两盏滑下喉,弹簧一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那层男人间的隔膜也淡了,酒到酣时,彼此也能说上几句投情投意的话了。
莫运年酒后特别风骚,妙语连珠,眼风不断扫向子晴,眉目间皆是水汪汪的情意。
而汪子晴整个人也如浸在油酥酥的杏花雨里,每个细节都是春意。
她的嘴角一直以一种饱满的姿势绽开,像一朵花,开得正恣意畅快,谁来也阻止不了。那畅快,是早知明日会萎败,会凋谢,会被东风吹散,也要及时行乐,将春光占尽的矛盾心态。
我默默看着她,她坐在最爱的男人,和最亲的女儿中间。
如果没有几年前的一场意外,这该是泡在蜜里的一家三口。
可是,她的女儿,虽眉梢眼角都像她最爱的男人,可是那些隐秘的基因,却无一处是来自于他。
我完全捉摸不透她的想法,只觉得,她像一个通达的世外高人,非常清醒、非常沉醉地享受着当下。
她仿佛也只活在当下。
子晴举起杯,对晋州进言:“我这个老友,想枚荔枝。多雪白细嫩的内里,都藏得丝毫不露,只把拧巴疙瘩的好强个性,拿给人看。看起来粗狂不羁,其实剥开那层壳,还是水做的,且更脆弱易伤,你可得多多照料啊。”
晋州忙举杯相迎,嘴里连说:“定尽所能!”
当杯子碰撞在一起时,我眼眶微微有点润,嘴里却说:“汪子晴,怎么你一形容,我觉得自己长了张坑坑洼洼的大麻子脸?”
珊珊听了我的话,一知半解地说:“出水痘,就会长麻子。昨天我们幼儿园有个小朋友就出水痘了。”
“珊珊,你和这个小朋友一起玩过了吗?”子晴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揽过珊珊,非常认真地问她。
“昨天没有一起玩。老师说她出水痘了,就让她奶奶接她回家了。”珊珊老实回答,但显然觉得子晴大惊小怪。
子晴摸着珊珊的头,同我们说:“珊珊最怕打针,所以没给她注射水痘疫苗,还是小心为好。”
她温柔地替珊珊将嘴角的一点核桃酥抹掉,宽大的毛衣袖口微微后滑,露出雪白的手腕。手腕内侧月白色的细疤便毫无遮拦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不由看向莫运年,但见他神色如常,一只手轻轻晃着酒杯,宝石色液体在杯中漾圈,一派潇洒。
我一向觉得晋州姿态从容磊落,模样也不乏清俊舒朗。可是同莫运年一比,晋州又显得儒生气重了些,过于端方。而莫运年举手投足皆是风流,一双眼睛,似醉非醉,随时都带着三分笑意。唇角天生微微上扬,唇线的每一处转折,都是诱惑。
可是,看到子晴手腕上的疤,我就想起那个晚上。那个晚上,子晴像惊痛的鸟,坠下夜空。
思及此,再看莫运年,他那温柔眼波下,冷硬的暗礁便浮出来。他会笑的唇线下,埋伏的仅是凉薄寡淡。
他潇洒的做派,不过是不负责任的姿态,却总被误解为倜傥多情。
是的,我们是那样心甘情愿被蒙蔽。
一见钟情,明明是见色起意。
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
连白头到老,也只是习惯使然。
可我们却赋予它们太多美好的象征,那些象征一旦戳破,比什么真相都狰狞不堪。
我忽然没有了谈话的兴趣,只同他们说,我有点醉了,便沉默下来。
子晴与我心意相通,目光立即黯淡下来,却并未作声。
气氛稍稍有点冷落,幸亏莫运年是调节气氛的高手,加上晋州在一旁打圆场,总算没有出现尴尬。
吃饱喝足,珊珊很快便乏了,她歪在子晴的膝盖上,眼皮挣扎着颤了几下,转瞬便合上可。片刻,便传出香甜的呼吸声,睡熟了。
子晴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睡得更舒服自如,然后小心示意我们,他们得离开了。
莫运年立即默契地站起来,极轻缓地将珊珊抱起来,横在胸前,并十分熟练地,轻轻一挪,让珊珊的头靠在他肩头。
珊珊在他怀中像条嫩粉色的胖肉虫子,软软地蠕动一下,将头埋进他肩窝深处,睡得更安稳了,幼女独有的甜香,随着她半张开的小嘴氤氲开来。
莫运年微微垂首,浓长的睫毛在他英俊的脸上,投下一道密实的阴影,显得异常温柔。这一刻,他所表现出来的慈爱,是高于一切情爱的,简直像是一名虔诚的教徒,恭敬地捧着圣洁的烛火,唯恐一阵风便吹灭了那点柔弱的希望。
那种小心翼翼的柔情,我曾经在我父亲身上也看见过。
我有些诧异,诧异这浪子也有如此温敦的瞬息。
我抬头看着子晴,她的目光缱绻地包裹着眼前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莫运年即便怀中抱着个孩子,也仍然不失潇洒。
都说旧欢如梦,真不明白,为何子晴偏偏要将一段残旧的梦,照进鲜活的现实。
待他们离开,气氛一下缓过劲儿。
“怎么,你很不喜欢莫运年?”晋州体贴地替我倒上一杯酒,又在掌心焐了焐,放到我面前。
“是!他曾经辜负过子晴。”我咬着下唇,从牙缝里挤出我对莫运年的痛恨。
“算了,当事人都选择了原谅。你这样,只会令朋友难堪。”晋州妄图开导我。
“可我不会原谅他。”我说,“你可看见子晴手腕上的疤痕?”
他点头,“看见了。”
“就是为了莫运年。”我简单叙述了一下当年的事情。
我以为,他会同我一起痛斥贼人,可是——
“绍宜,就算莫运年再不对,子晴也不该采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一再伤害自己。我觉得有问题的并不是莫运年,而是子晴。”
“我也知道伤害自己是最傻的方式,但是子晴也是被莫运年逼的。”
“不!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心理有问题。她这种人,最自私。得不到的,便要毁掉,毁不掉便自我摧毁。”晋州说着,竟有些激动,杯子里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差点漾到桌上。
“你怎么能说子晴有问题呢?”我有些不悦,“子晴不过是伤心绝望。很多女人,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都难免产生这样的念头。”
“可是,正常人都不会将自杀……付诸现实。所以,是你的朋友有病。我建议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不要被她偏激的言行做影响。”晋州越说越激动,杯子里的酒终于冲出来,在白色桌布上留下一个变形的惊叹号。
“她偏激?有病?”我跳起来,我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晋州,居然也有言辞这样激烈的时候,“偏激的人是你吧?”
“我怎么偏激了?别人不爱你了,你就去自杀?天下失恋的人那么多,都像你朋友一样,人类早灭绝了!”
“我承认,自杀是不对。可你不能要求一个女人在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的时候,还能保持高度理智吧。”
“这根本不是理智的问题,这是心理正常与否的问题。她这种人,自私、怯懦,占有欲强烈,唯恐天下不乱,以后指不定还能搞出什么事情来。你也遭遇过背叛,可是你怎么没做这样的蠢事?”晋州简直咄咄逼人,仿佛子晴与他有刻骨仇恨。
他的口无遮拦立即触到我的痛处。
当年,温旭生背叛我的时候,我也觉得人生忽然被终结了。我也沉沦过,过了半年活死人的生活,不下楼、不见人、不工作、不娱乐……彻彻底底自我放逐。
那时候,我以为婚姻的失败,也宣告我人生的失败。
我以为,这半途而废的婚姻是我人生的拐点,从此生活际遇飞流直下,再无峰回路转的机会了。
午夜梦回,好几次都觉得不如睡去,长眠不醒便是一生的尽头。
我忽然想起,子晴一个人在异乡,还要独自生下珊珊,每一天都是煎熬。可此刻,晋州却这样刻薄地指责她。
“孙晋州——希望你尊重我的朋友。你不了解情况,就别乱发表一件。”我提高声线,像护仔的母鸡,张开了翅膀,瞪圆了眼睛。
“绍宜,我不明白,你这样理智的人,怎么会同情汪子晴这样的女人。”
“孙晋州,够了——我永远站在我朋友这边。”我恼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不依不饶。
“绍宜,那是因为汪子晴没有死成!你不知道她干这种蠢事,一旦得逞,会给活着的人,带来多大的痛苦!”晋州也不由提高声线,仿佛要和我争论到底。
“孙晋州,你太过分了——”我当即大声打断他的话,他越说越过分,已经超过我能容忍的范围。
子晴与我情同亲人,我怎么可能任他随意诋毁?
我站起来,挺直了脖子,挑衅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回事?”
他也站起来,看了我一眼,竟然掉头走掉了。
我清晰地听到“浮生”大门的铜铃响了起来,他居然将我一个人留下,一走了之。
我孤零零地站在桌前,像一只被遗弃的袜子。
一口气顿时堵在胸口,差点咽不下去。
我狠狠地从钱包里掏出钱,扔到桌上,也拔腿奔出门走掉。
走到街头,我才发现,今晚很冷。
冷到连风都被冻住了。
我不是不经世事的天真女孩,以为一男一女在一起,只要情投意合,便永无分歧,永不争执。
我知道,只要我和晋州继续发展下去,便总会有磕磕碰碰的一天。
可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而且我最恨男人与女人一吵架,便摔门而去。
他倒是潇洒痛快了,只把女人扔下独自憋闷生气。
我在空气都要结冰的街上,疾步快走,胸中积郁着一团火,越发烧得旺了——
我发誓,若他不肯低头认错,从此我们便是路人!
但翌日早上醒来,又觉得非常无聊。
男人同女人,向来没有道理可讲,根本是两个星球的人,却偏生要凑成一对。
活该有那样多的分歧、怨怼,以及纷争。
我性格刚烈,换了以前,早沉不住气,找到男友死缠烂打,不依不饶,非要辩个是非对错。
可如今,什么打击都经历过,倒修炼出宠辱不惊的脾性。
他不开腔,我也不做声,静观其变是最佳解决方案。
一进公司,我发现一向来的很迟的唐美妍,居然已经坐在位置上。
她看见我,嘴巴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她气色晦暗,下眼睑处,一片青影,眼睛还有些肿,兴许哭过了,连那颗俏皮的蓝色小痣也暗淡无光。
我摇摇头,温旭生并不是个良伴。
他从小就被宠惯了,同我结婚后,我也凡事顺着他,他做事一向只顾自己,鲜少同人低头。
唐美妍也是个顺风顺水长大的娇小姐,平日里虽没心没肺没理想,但也活泼娇艳,没想到这才多久,便已经开得有点蔫了。
哈,抢来的东西,不一定是好东西。我幸灾乐祸地想。
但转念想到昨晚,孙晋州也是拿了一番气给我受,又笑不出来了。
晚上加班,我正与两组人在会议室讨论新的工作,大门外有人轻轻叩门。
我一抬眼,王云舒已经自座位上弹起来去开门。
她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拎了个外送食盒进来,将食盒往我桌上一放两只眼睛兴奋得闪闪发亮,急不可耐地嚷嚷道:“绍宜姐,你在哪家叫的外卖啊?送盒饭的伙计,长得真帅。是不是新开张的饭馆啊?我猜是老板亲自兼送外卖。”
“我没叫啊。”我狐疑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食盒。
“可外面那个男人,说这是你叫的外卖啊——”王云舒忽然有点摸不清状况了。
我瞄了眼饭盒,是个不锈钢的保温盒,心中有几分了然,便不慌不忙地打开——
盒盖上有张淡黄色小卡片,上面用墨水笔,飘逸地写着几个字——

雪梨银耳杏仁猪骨汤,清火润肺,滋阴养颜,平喘去燥。

我憋了一天的气,在这当儿,忽然消了。
亏得他想出这一招,他真是个含蓄的人,连道歉都这样隐晦。
看来昨晚,他激烈的言辞举止,实属例外。
也许,他曾有朋友如此自弃过,所以特别痛心疾首。
我小心地揭开盖子,烫人的热气便扑了出来,把我面前的空气都蒸湿了,挡也挡不住的香味乘势攻城略地,霸占了整个空间,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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