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为天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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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为天下舞-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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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浅悠豁然从跪着的姿势瘫坐下来,揉着膝盖皱眉喃喃自语,丫鬟殷勤地上来为主子揉膝盖,庞浅悠却道:“明天就说我今天累着了,卧床不起,不要轻易让人靠近我的床榻。”她眼底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说,“明日太妃要见我呢,我要进宫一趟,但不能让家里人发现,特别是三哥。”
  这会儿功夫,庞世峰已经到了父亲的书房外,四五个门客正在里头和庞峻议事,听说三公子到了,他们忙迎出来见礼。其中有朝廷官员,也有隐于市的学士,世峰每每见到他们都会在心内腹诽,大好的学问,为何不能真正为民为国做些好事。
  庞峻听说儿子要单独见自己,沉吟了片刻,才让众人散去。儿子进门时,他正望着屋子顶上的横梁,世峰顺着看过来,不禁心头一紧。
  庞峻则道:“你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到家,那些年见你偷懒不长进,也曾忧心过,渐渐懒得再管后,你倒是学成些真本事。”
  世峰紧绷着脸,可父亲旋即就冷笑:“可惜尘土出卖了你,那天你躲在上头,若非灰尘落在我脸上,我还真就没发现你的存在。”
  “原来父亲已经发现了。”捅破了这层纸,世峰反而安心了。

  ☆、206离家出走

  世峰说着话,将一双钥匙搁在桌上,庞峻的脸色显然滞了滞,那钥匙头上的花纹,正是他曾经日夜看过无数遍的木牌上所绘的模样,纵然心里十分怀疑真伪,且不能完全回忆起花纹最细致的形状,可这是他近年来见过最最相像的钥匙。若非在儿子面前绷着做父亲的架子,他几乎要伸手去拿来仔细地看。
  “父亲担心别人先找到解锁的钥匙,究竟是怕他们先打开山洞,还是怕他们毁了钥匙?”世峰忽然问。
  “什么意思?”庞峻皱眉。
  这个问题,世峰和齐晦他们今日商讨过,若是如慕茵所言,那里是足以震塌山脉的机关所在,父亲不应该怕别人先去打开,打通山路不正是他们所求的结果,不论是谁去启动了机关,结果都是一样的。他紧张,是那山洞里另有秘密,还是怕别人会销毁?
  “儿子很好奇那山洞里究竟藏了什么,也许此生无缘看到。”世峰镇定地看着父亲,心里为彼此所剩无几的父子情而悲哀,他唯一能守住的底线,就是不亲手弑父,可将来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也许齐晦会顾忌他的感受,留他父亲一条性命,但成王败寇,父亲未必愿意活着接受失败的现实。
  “想知道那里有什么,不如自己去看?”庞峻冷冷一笑,指了指桌上的钥匙,“我们父子早就无信任可言,你觉得你送来这两把钥匙,为父会相信你?今生最后悔的事,是让齐晦随你一同长大,养了一只白眼狼,连同你。”
  这些话,世峰在回家的路上,早就在心内想了无数遍,他平静地回答:“父亲知道那个叫慕茵的姑娘,她是慕家在山那边的嫡系传人,她知道山洞里的秘密,也认得出钥匙的真伪。她说山下埋藏了足以震塌山脉的机关,父亲是希望打通山路,好让敌国长驱直入,践踏我富饶国土?”
  庞峻没有吭声,世峰便问他:“既是如此,父亲为何担心别人先得到钥匙,先打开锁,明明那就是您要的结果。”
  “蠢材。”庞峻终于道,“任何事都要掌控在自己手中,随便什么人把山路打通,他们真的打进来,江山都保不住,我还求什么将来?先帝突然死了,你我有没有料到,既然随时都可能发生意料之外的事,那自己所能掌控的,就必须握在手中。你爹做了皇帝,传下皇位给你们兄弟,不好吗?若不是我一手扶持,这个国家早就毁在那老东西的手里,新君庸碌你也看到了,谁做皇帝都一样,只要天下太平。这难道不是你们所追求的?”
  到头来,他们所疑惑的,仅仅是父亲无穷无尽的权欲?他明明早就是万人之上,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明明两个皇帝在他手中都那么悲哀可怜,做皇帝真的有意思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了皇帝,会传位给你的哥哥而不是你?”庞峻冷然道,“好啊,老夫现在允诺你,只要你别再跟着齐晦来算计你爹,我将来可以把皇位床给你,大不了……”
  “父亲。”世峰出声,打断了父亲越来越扭曲的言语,他凄凉地说,“浅悠开始学好了,这几天好好陪着娘,还为她诵经祈福,我看了真高兴。但在这之前,每次看到她痴痴颠颠的模样,我就觉得她特别像一个人。”
  屋子里静默无声,庞世峰抬起头,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浅悠那个样子,特别像您,为求目的不择手……”
  话未完,重重一巴掌响起,世峰的脸上赫然留下五指印,面前的老父亲盛怒得脸色通红,咬牙切齿地说或:“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世峰摇头,扯动了一下被打得麻木的脸颊,应道:“父亲若不杀我,也不用担心有一天我会拿剑指着您,弑君杀父的事,我做不出来,但这天下,我必须还给原就拥有他的人。您若让儿子走出这道门,那之后的事,就不要怪儿子。”
  庞峻哼笑:“老夫一生没遇到什么敌手,朝堂之上都是庸碌之才,养了儿子如今却要来反老子。我放你走出这道门,我也等你有一天拿着剑来指向我。”
  父子俩不欢而散,那一双钥匙还搁在桌上,这一次摊牌,父子关系也算是决裂了,庞世峰回去收拾了一些东西后,便要离开家,这个家他再留下去也没有意思。可他这一走,庞浅悠还做戏给谁看,听闻三哥要离家,她急匆匆就从佛堂赶来了,并闹得全家皆知。
  如此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前来阻止弟弟离家,庞夫人缠绵病榻赶不过来,派来丫鬟让儿子到跟前说话,没想到在这一刻,一家子人竟都想挽留他。可难得一丝亲情的温暖,仍旧无法挽回他决绝的心,他早就和父亲走上了不同的路,他只有把那条路走下去并走好,才能保住这个家。若不然有一天,母亲兄长和妹妹,都会成为父亲的陪葬。
  “三哥……”浅悠伤心地喊着,可世峰头也不回地走,她哀求大哥和二哥阻拦,他们俩只是摇头,只因父亲已经传话过来,说谁也别拦着他,浅悠四处哀求无果,背过人去后,唯留一脸恨意,之后她的“好”,要如何传去朔亲王府?
  而王府内,齐晦也没料到世峰竟然“离家出走”了,他脸上有伤痕,显然是被父亲扇了巴掌。夫妻俩见了齐晦什么话也没多问,湘湘立时派人张罗出一间卧房,好让世峰住在那里,更重要的是,传话到简夫人那里告诉沈嫣,世峰来了。
  那会儿沈嫣正在伺候舅母喝药,娘儿俩有说有笑的,下人来说庞公子住到王府来,估摸着这几天都不会走,简夫人随意听着,但看到外甥女脸上的神情有了变化,她是过来人,又知这些年轻人感情极好,少不得往那方面去想,心里既是为外甥女高兴,又担心庞家的门不好进,且老侯爷也未必肯答应外孙女嫁入恶贯满盈的宰相府。
  她暗暗一叹,主动把药都喝了,道一声乏,劝嫣儿早些休息去,就不再理会。
  沈嫣耐心地伺候舅母歇下,等见舅母熟睡几分,才小心离去,到院门外时,鹃儿已经搓着手在那儿跺脚活动身子,一见小姐出来,忙迎上来说:“小姐,庞公子被赶出来了,现在在西边的院子住着呢,您过去瞧瞧吧,还不知道宰相府发生了什么事呢。”
  天色已晚,孤月高照,一阵阵凉风往身子里灌,沈嫣哆嗦了一下,舅母就在这里,家里还住着慕茵慕清许多人,她怎么好僭越礼教,大半夜地去男人的屋子?心里十万分地渴望去看一眼庞世峰,想他一定是遇见难过的事,可她实在没有勇气,在别人家里就这么跑去与心上人相会。
  “沈姐姐。”忽然听见清脆的声音,慕茵打着灯笼找来,像是从正房那边来,走到跟前就笑,“嫂嫂让我来接您,说天黑路不好走,怕您胆子小,让我送送您。”
  沈嫣双颊绯红,尴尬地问:“送我去哪儿?”
  慕茵道:“庞大哥来了,在西边和我哥住在一起,嫂嫂怕您觉得尴尬,我跟着去就没事啦。来,沈姐姐我牵着你。”
  “可是……”沈嫣还没缓过神,慕茵热乎乎的手就伸过来,一把牵了她的手往前,一面说,“鹃儿你先回去吧,等下子我把沈姐姐再给你送回来。”
  鹃儿兴高采烈,她真怕自己劝不动小姐,应声就跑开了,这边慕茵带着沈嫣一路往西边走,小姑娘竟大方地问:“沈姐姐,您和庞大哥是一对儿吧,我早就瞧出来了。”
  然而慕茵才带着沈嫣走开,湘湘就在侍女的拥簇下裹着氅衣来简夫人的屋子,简夫人骗走了外甥女后,才吃了药根本睡不着,正歪在床头靠着,由小丫鬟捶着腿。
  见湘湘深夜前来,猜想是有什么事,便见小妇人笑悠悠挨着她坐下,说:“夫人,您让湘湘做一回媒可好?”
  这边厢,慕茵大大咧咧地把沈嫣塞进庞世峰的屋子,同一座院落回廊对面,才是慕清的房间,她径自跑去慕清的屋子,和堂兄有说不完的话,慕清也对山那边的慕家这百年来发生过什么,十分感兴趣。兄妹俩一见面就滔滔不绝,可回廊这边的屋子里,却悄无声息。
  庞世峰站在暗处没来迎接沈嫣,沈嫣站在门前也未敢踏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都是大家族出身的公子小姐,礼数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突然那边传来笑声,沈嫣惊了惊,回眸看出去时,身后庞世峰却问:“你们简家沈家,兄弟姐妹也是这样的吧。”
  沈嫣应了一声,门前一阵寒风过,倩影随之打了哆嗦,庞世峰这才醒过神,赶紧上前道:“快进来坐,仔细吹着风。”
  他走进亮出,脸上的伤痕显露无余,沈嫣一眼就看到了,着急地走上前问:“这是怎么了?”

  ☆、207两情相悦

  世峰的身手,虽不及齐晦慕清之辈,可也非常人能伤他的,脸上这么突兀的伤痕,不用问也晓得是哪个下的手。沈嫣想摸一摸伤痕,可他们俩如今连手都不曾好好牵过几回,突然要做如此亲密的举动,她还是在最后一刻冷静下来,只道:“你坐下,我让下人去取药来,我们家那边常用热鸡蛋敷。”
  她转回身,胳膊却被拽住,身后的人没有用力,只是这样轻轻地,仿佛想要挽留她又怕自己太过失礼,她停下了脚步,轻声问:“还有别的事要叮嘱吗?”
  “不需要什么药,也不用热敷,不过是一个巴掌,伤痕明早就会消退。”世峰说着,手指间稍稍用了几分力气,更实在地握住了沈嫣衣衫下的胳膊,“别走了,坐下陪我一会儿可好?”
  沈嫣没有言语,见世峰松手后,就转身慢慢挪到桌边,桌上一支白烛摇曳,火光辉映在她的脸颊上,已分不清是自然红了脸,还是被烛火染红。她看了一眼世峰,四目相对的炽热叫她不敢承受,不由得垂下脑袋,缠绕腰下玉佩的流苏,一圈圈绕在指上,又层层松开,忽然一只大手伸到眼前,蓦地握住了她。
  “那个家,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可我不是要抛弃那个家,我走这条路,也是希望在最后的时刻能保护家人全身而退,父亲负罪累累杀不可赦,我知道,但我娘他们是无辜的。”庞世峰道,“我不敢说离了家,往后再没有负担,就能毫不顾忌地娶了你。嫣儿,你若愿意嫁给我,将来还会面对他们。即便不在同一屋檐下,我也不会轻易背弃家族,你可想好了?”
  方才一路过来,被慕茵热乎乎的手牵着,但到底是女孩子的手,又软又小,男人的手才真正能感受到什么是厚实有力。可沈嫣看着看着,却反过来双手包裹住世峰的手,抬眸冲他温柔地一笑:“你为了天下百姓都不愿真正抛弃家族,若是为了我一个女人而背弃家人,那我又一次所托非人,将来的日子不知还要经历什么辛苦和悲伤。我想嫁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让他护着我一辈子,而我也会给他最温暖的家。世峰,你会娶我,是不是?”
  庞世峰热泪盈眶,他随时大宅公子哥,世人眼中本该最最骄傲得意的人,可偌大的家族,人人自私,他所有的荣耀,都来自父亲的罪恶。倘若他也生一颗麻木不仁的心倒也罢了,偏偏老天在他胸膛里,放下一颗热血之心。
  沈嫣定了定心,抽出一只手,灯火下仿佛透明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伤痕,肌肉微微的抽搐,必然是疼痛所致,她心疼地摸了又摸,微笑着说:“将来一家重新团聚,我会孝敬父母,你做儿子的抹不开脸面,做儿媳妇可就容易多了。总要有人先跨出一步,没有人不渴望温暖的家,是不是?”
  庞世峰垂首不言语,沈嫣将桌上的蜡烛拉进一些,又仔细看他脸上的指印,有几道淡淡的划痕破了皮,该是一巴掌闪过去时被指甲勾到的,她道:“你坐着,我去弄水来洗一洗,就是不上药,也该清理一下。”
  世峰却不肯放开她的手,沈嫣笑道:“你难道一晚上,都要这么拽着我?”
  两人凑得很近,灯火更亮后,彼此的眼眉都清晰地刻入眼睛,柔光下的沈嫣那样美丽,微微一笑,仿佛能融化冰雪,世峰突然觉得,他曾经随口许的愿,竟然千百倍完美地实现了,老天让他遇见了沈嫣,已经把这世上最美好的给了他。
  “嫣儿。”他轻轻喊了声。
  “做什么?”沈嫣嗔怪,“没事叫人家名字,怪不好意思的,我就在这儿呢,你……”
  略干的双唇猛地冲上来,堵住了沈嫣的话语,她柔软的红唇被人用力吸吮着,礼教的约束和羞耻只在脑中闪过一瞬,立时就被钻入心里的甜蜜和幸福压下去,她不由自主地也吸吮滋润那干燥的双唇,世峰的手一下搂过她的腰肢,两个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沈嫣渐渐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不安地呜咽出声,世峰立刻就松开了,可是还保持着鼻尖几乎相触的距离,很近很近的时候,只能从对方的眼珠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沈嫣看到了自己红得熟透般的脸颊,可想要推开世峰的手,竟抬起直接勾上了世峰的脖子,柔美的双眼有泪花闪烁,她轻声呢喃:“这下子你不娶我,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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