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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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旨到-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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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昨晚……”我看他精神不济,跟如空半斤八两,好心想再解释一次,不料他在里面语气不善地打断我,“阿迷,你别说了,为师一想到昨晚那事儿就觉得恶心……”
  就觉得恶心,觉得恶心,恶心,心。
  余音绕耳,我大怒。
  怀里正好还有俩肉包,本就是要给他吃的,遂不假思索朝他砸过去。
  季越没躲,一只包子砸在他太阳穴,另外一只砸在下巴上,最后双双落地,在地板上打了几个滚,雪白的包子皮沾染上了尘埃。我看着这一幕发了个呆,心中忽然五味陈杂,莫名文艺二逼起来。
  心道是,这俩包子,有些像我和季越。
  其实他不如我看得开,当时我年纪小,不懂世事,加之江湖上的侠客侠女不拘小节,没有男女大防之说,我耳闻目染,三观从一开始就没端正过。何况我们最后又没怎样。季越不同,他根正苗红只是后来被邪风一吹给长歪了,风骨还在。兔子不吃窝边草,在他脑海里一定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名言,尽管他不承认,让他打破世俗的目光?你以为是那戏本子里演的杨过与小龙女吗?
  我这人一向很洒脱。
  一个话题一时无法继续,我想到另外一个。
  “师父,你怎么会受伤?”
  他伤在肩膀,我昨天晚上帮他包扎,发现是一道剑伤,几乎洞穿整个肩胛骨。季越的身手在江湖上,虽称不上天下第一,但也算顶尖高手,能伤他成这样的,寥寥无几。
  季越听得我的问题,眉头一皱,似是郁闷到了极点。“昨晚赶路的时候莫名其妙杀出来个狠戾的家伙,一时不察被他的剑刺伤。”
  我想他是将过程轻描淡写了许多,他和那个神秘人估计缠斗过好一阵,季越脱身费了些力气,不然凭他的本事不至于被我的媚香彻彻底底摆了一道。
  “不知道是谁?”
  “从没交过手。”
  我对他有些芥蒂,又问,“师父,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他现在显然没有心思和我折腾,假装没听见我的问题,人背向我无精打采坐到里屋的凳子上,手扶着欲耷拉下的脑袋,慢慢揉着太阳穴。我瞧他这副样子,正是趁人之危的好时机,平常季越精明无比,我动一根手指他就能猜到我想挖鼻屎还是挠痒,动两根手指他就知道能猜到我想抠脚还是吃东西,如何斗得过。
  好吧,其实我不是一个洒脱的人,昨天晚上贺长衫和阿飘的那些话一直在我脑海里徘徊不去。但我早上起来心情好是真的,因为这是一种面对人生的态度和习惯,深以为傲。
  “师父,我后来回来过,听到你和寇远说我的事儿。”我边说边看他的变化,只见他佝偻的背有一个瞬间的僵硬,后强忍着没动,好似依旧没在听我讲话。我一直被季越嫌弃笨,可到底是他这么聪明的人教出来的徒弟,再笨,也比普通人聪明些,这是事实,你们别怀疑。
  贺长衫的口技是很了得,他混迹绿颐城,认识季越知道季越的说话声音可能不难,可他怎么能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寇远是怎么讲话的?我没证据,可就是觉得贺长衫那病怏怏的怪人,不会看得上阿飘这种智商的同伙,更加不会对我们师徒还有选秀感兴趣。
  只是当时我忘了问自己,那贺长衫感兴趣的地方在哪里?
  “你说我性子跳脱,不会乖乖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费神来骗我。寇远与你对我都是养育之恩,你还从乱葬岗救了我,命都是你的,理应上刀山下火海回报。你们想让我进宫做什么,直说便是。”我,是演技派的。至今深感,季越教我的那些道理,实在十分受用。
  季越依然沉默,可背影显然没有方才那么僵硬,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样子,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双臂之间,毫无生气。他现在肯定觉得生活一团乱,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看到他这副颓废痛苦的模样,心中暗爽。
  我去你的养育之恩。
  良久,季越沙哑的声音终于说:“阿迷,为师有件事儿,一直没忍心对你说。你既然想知道,为师便告诉你吧。”
  季越他不忍心告诉我的,是一桩宫里的旧事。
  他说,十五年前,宫里也是在选秀女,当时有一个叫花盼的女子,容貌倾城,聪明过人,深得皇上喜爱。她被封为夫人,宫里的人都叫她盼夫人。这盼夫人进宫没多久就怀了身孕,八月里却产下足月的婴儿,皇上这时才知道这盼夫人进宫之前就与人私通。
  “宫里嬷嬷不验身的吗?”我脑子里一直扎根着皇上喜欢冰清玉洁的少女这样的想法。
  季越眼角抽搐,他估计是惊讶为何我与正常人的逻辑总是有些偏离。
  他说,这花盼原来是江南的家妓,皇上是知道的,因为喜欢,就刻意替她隐瞒了,没有验身直接进宫,没想到,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又问,“家妓是什么?”
  季越的眼角抽搐的愈发厉害。可还是与我解释,江南秀美,有一些妓/女自己僻出别致的小楼单做,若是喜欢上穷书生,还会养着他们。
  “哦,这盼夫人养了个小白脸,皇上拆散了他们,所以盼夫人就将计就计怀着孩子进宫了?”这故事,没什么新意。
  季越点头,继续说下去。
  盼夫人难产,当时马上就要死了,皇上对她说:你以为自己一死朕就拿你没办法?这孩子朕一定会好好养大,你欠朕的那些日日夜夜,以后就让你的孩子来偿还。
  “娘之,这太为老不尊了。”我拍案,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肥胖猥琐的皇帝。
  师父他老人家讲话老被我打断,脸上写满不爽,我请他继续。他还是很不爽,黑脸瞪着我,冷不丁丢给我一句:“你,就是那个孩子。”
  诶嘛!
  天雷轰顶,泰山崩塌。
  滚滚红尘,麻痹我就是那个孩子!?
  这不可能。
  “你说我爹娘都死了,生怪病死的。”
  “为师那样说时,你扪心自问你信了吗?”
  “可皇上怎么可能放那个孩子出宫。”
  “当然不是皇上把你放出来,有人把你扔出来丢在乱葬岗喂狗的。”
  ……
  还是不对!
  “你吗?”
  “不是我。”
  ……
  我觉得,这对话没法继续了。季越你既然之前已经不忍心告诉我了,为何这下又忍心了?我十分怨念,你还不如一直不忍心告诉我。
  “那是谁把我丢到乱葬岗喂狗?”
  “你真的还想知道?”
  我忍着泪水,憋着一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人要坚强。
  “皇后。”
  ……
  哐呛,哐呛,哐呛。
  是一台好戏上演了的铜锣打鼓声。
  “那你又是谁?”
  季越一顿,复铿锵有力地回答:“我效忠皇上,你说我是谁?”
  “师父,我一时里消化不了,去下面消消食,今日就先说到这里吧。”我灰溜溜逃跑。
  季越这故事里的信息量太大,我还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心中最后一块净土分崩离析。走到门口抬步正要跨出门槛,忽然想起我脚上的七颗痣,扭头又问:“那我的脚底七星是怎么回事?”
  “为师本想让你隐姓埋名平凡一生,之前给你用药水暂时抹去了。不料皇上现在要用你。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过去那些都是气话,找到你是有别的用处。”他这话有几分安抚我的意思。
  刺啦,刺啦,刺啦。
  是我的心渐渐碎裂的声音。
  ※
  我想,我和季越的师徒,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再做下去。
  原来我一直活在谎言里。
  因为打击太大,我蒙头睡了一觉,浑浑噩噩里总是做着五岁那年的梦。人却不是在沉醉东风观,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春天里,十几株杏花竞相开放,美不胜收。
  有个女童在喊:“姐姐,姐姐,你躲在哪里,快出来吧。”
  我似是在树上,满鼻子都是杏花淡淡的香味,听到那稚童的声音,心里一乐,脚下动了一动。不想脚底一滑,直接掉了下去。那树下正好有一口井,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我尖叫着掉入那个深渊。
  我想,我是哀莫大于心死,我是要死了。
  如此想罢,胸口又堵又凉,好像真的落进了井里,难受得紧。
  “阿弥陀佛。”
  暗黑的空间,忽然有佛语回旋,金光闪闪,好像如来佛祖要从天而降,我心头一喜,奋力一挣,终于醒过来。
  屋子里点着灯,已入夜。我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床前重重叠叠的人影合成如空干干净净的脸,他皱着眉头注视我,下巴上居然长出了淡淡的胡渣,也不算干干净净。从前我问过季越为啥男的会长胡子,季越说胡子是男人成熟的标记。
  麻痹,又是季越!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把季越从脑子里赶走,眼冒金星:“如空大师……”
  “女施主,你风寒初愈又染风寒,再不爱惜身体,你可知道风寒也会死人的。阿弥陀佛,快点把药喝了吧。”
  我看见如空,他是慈悲为怀,对乞丐也会是真心相待,忽然心中一痛,鼻子一酸,嘴巴一歪,哇地大哭起来。
  如空手忙脚乱中不知如何是好,“施主,贫僧,贫僧就是吓吓你,不会死人的,不会死人的。”他还以为我被他的话给吓哭的。我懒得跟他解释,泪腺一打开就要哭个痛快,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那种人最傻,该发泄的时候不发泄到最后怨气郁结心头,活不长。
  和尚他对我大约对小猫无异,身子前倾过来,那只白净的小手伸着想要怎么安慰一下我,但发现我和小猫又有点不一样,男女授受不亲,遂又想缩回去,不知进退之时,我趁机把两只魔爪子往如空衣服上一抓,整张脸贴在如空的腹部,继续哭,鼻涕眼泪顺在他僧袍上,十分过瘾。他欲挣扎,我便双臂一环,圈住了他的腰,不让他走开。
  “如空大师,呜呜,你也知道,如今我与我师父做出那等骇人听闻伤风败俗的丑事,呜呜,求你放我走吧,放我条生路,你也知道我若是那样进宫,便是欺君之罪。”
  =口=!
  
第二十回 你不仁我便不义
更新时间2014…9…24 13:05:08  字数:3335

 我虽然很喜欢如空,可跟自己的下半辈子比起来,还差了一点份量。
  所以就让我踩在季越尸体上过河吧。
  如空挣扎开去,却对我说:“施主,皇上的人已经来传过口谕了,让特别看住你。”他很为难,又支支吾吾道,“至于,至于其他,自有宫里的嬷嬷把关,贫僧本就不检查那个,还谈不上欺君一说……”
  检查那个是哪个啊亲?说明白点?
  我邪恶了一瞬,又正经思忖,皇上把从前的事情翻出来,左右和四个字分不开——江山社稷。听季越的意思,皇上是要利用我去设计某些人,让朝纲更加稳定。可我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的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我那个难产的母亲,又有什么秘密?
  想不通啊想不通,横竖都是悲催命,我在驿站的房间里生了三天三夜的病,发了三天三夜的呆,最后想出来一个馊主意。
  这期间季越硬闯进来过一次,看到我蓬头垢面的模样,立马又准备扭身出去。他最见不得邋遢,我那身碎花小棉袄穿了好多天,喝药还捂出了好几身汗,也没洗澡洗脸刷牙,整一条臭虫。
  “师父!”我见他要走,立即半个身子趴到床沿外,凄凄惨惨唤他。
  他脸色依然别扭,但强忍着回头看着我,等我下句。
  我哭丧的一张脸,一只手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深情道:“师父,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小精灵,即便以后肉身不再是师父的了,心也会常伴师父左右……”
  季越凌乱地夺路而逃。
  我见他那样狼狈也没笑出来,一点不觉得幸灾乐祸,反而心里堵得慌。
  五天以后,如空的几位师兄从各地带着采选出的秀女纷纷达到驿站,一时里驿站莺莺袅袅,美人三千,不时有人从我门口经过。
  我算着时间差不多,明天就要进京,便爬起来出门准备要桶热水洗洗头洗洗澡。
  两个美人正巧路过,乍一眼见着我,樱桃小嘴张大得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见鬼一样呆立当场。我自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也不想吓着他们,但无论我的外表怎么样,人不能没有气场,遂昂首挺胸面无表情旁若无人从她们面前走过去,走的时候其实我都屏住了呼吸,尽量别略起风,因为这风里肯定夹杂着我身上的臭味。
  “刚才那个女的也是秀女?”
  “怎么可能,来打扫卫生的婢子吧,一身夜香味。”
  ……
  我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打扮整齐以后和扎堆的秀女聊了会天,混了个脸熟。除了绿颐城那一堆还记恨我与她们抢如空的事儿,其他秀女倒也不是很难打交道。然后我挑了个衣服穿得最厚实的姑娘,她看上去很怕冷,“姑娘,敢问你有没有带汤婆子?”
  她说:“有啊,可我只带了一个,不能给你。”
  我把她拉到一边,伸手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对耳环,是在玉石行里顺阿飘生日礼物的时候一起顺来想给自己戴的。
  绝对比我送给阿飘的那副好看。
  那姑娘眼睛一亮,明显很喜欢的样子,我立即求她,“我那个汤婆子坏了,这会儿月事刚来,睡觉没有它难以入眠,你就行行好借我一晚吧。”一边说,一边把耳环硬塞到她手里。
  “额……那好吧!”她把耳环收入囊中,转头将汤婆子送到我房里,很实诚的好姑娘。
  我去灶房要了火炭,那汤婆子是铜做,十分烫手,须得在外面包一层布头否则肯定把皮肤烫坏。我抱着裹了布头的汤婆子一头钻进屋子再也没出来。
  翌日清晨,如空来敲门喊我起来,说是准备进京。
  我等了他许久,听到声音立马儿对着门口哀嚎:“如空大师,我的脚被汤婆子烫成猪蹄了,救命啊!”
  第一个踢门进来的却不是如空。
  季越当时看着我的两只眼睛里写满了: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我现在十分讨厌他,冷冷撇开他的视线。
  他身子微微一震,随后袖子一甩,伴着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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