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自悠然》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清溪自悠然- 第8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说一句‘内’与‘外’。若是最开始的那些糊涂蛋,你问他去,就会发现他多半觉着自己好似什么都知道一点似的,随便哪一样往深了一问,又都含糊了。你三舅四舅每每只当我要触他们霉头,实在我不过问问话,看看他们到哪一步了而已。不幸,白吃了几十年的饭,还是两个头死鬼,稀里糊涂活到了今日。”
  傅清溪听着老太爷所言的四步,知道自己这会儿大概算第三步上,已有所知,更有所疑,正该继续坚定向学的时候。便又问起这心象的事来,老太爷微微点头道:“这心,可是个吓人的东西啊!人心是什么?人心不过一堆念头罢了。可你若没有这堆念头,你便没有个支点,也无从再说向学。可又正是这个心,常叫人学不下去或者学偏了。你这回也试过了吧?心底里盼着这事儿能成的时候,便是明明有证据证明这事儿成不了,你也不信的,不自觉地就舍了这细节,下意识地要证明自己盼着的事儿会出现。
  “所以为什么说有人会‘利令智昏’呢!再聪明一人,若心性不足,碰到于自身大利益合自己大欲求的东西,脑子就坏了,从前学的什么三思而后行、什么持心要正,连阴司报应都不怕了。这就是那个心起了作用,前后左右都看不见了,只盯着心里渴欲的这点好处去了。许多时候,说‘人同畜生’相别,就是差在这一点上。还有另一句话叫做‘怕什么来什么’,也是心对智的影响,心里存了惧怕,急着想要缓解这怕处,便容易昏招迭出。可见这心里的东西,可以叫你‘知’也变成‘不知’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心在哪里,是非对错都会跟着变化。所以你说往后向学是一者向外求多知,二者向内求自明,这话很对,再对没有了。你这年纪能有这样领悟,实在难得。至于说往后向学该如何的话,想必你如今也知道了,这向学都是得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没有捷径通途可用。是以外祖父也没什么细处好说,只一个行路经验,说给你听听。
  “这向学而又学有所成之人,已经学到的那些,好比是一个圈,这圈里的都是已经学到了的。你学的越多,这个圈也越大。有人日日都只盯着圈里看,自觉自己已经懂了许多,自以为都是真的放之四海皆准的,这心性,就算学到头了。另一种做法,是把眼光放在那圈的边上。这边外头就是你尚不知道的东西。照理说你这圈画得越大,这遭遇的不知道的也应该越多。只有把力气和心思放到这一块上,才能叫你这为学之圈增无停滞,且能永远心存谦逊敬畏。”
  傅清溪从前向学,初时就靠俞正楠,后来遇着了小院里的老者主仆获赠古书,再之后又结识了胡芽儿;除此之外,郭教习虽看重她,却没多久就回西京去了,徐教习心思不在教书上,现在的肖教习倒是把她当女儿宠着,为学的事情上能指导的却也不多。俞正楠同胡芽儿与她交好,只是她们自己也还在向学之路上摸索,只能算是切磋;那小院主仆倒是厉害人物,可到底萍水相逢,加上那位老人家自始至终连面都不露,傅清溪自然不敢上去“请教”什么。
  这回跟老太爷求教就大大不同了。这是自家外祖父,血脉相连,没有那么些计较,老太爷又本是学有大成之人,一席话说下来,傅清溪真是大获裨益。祖孙两个说了半日的话,老太爷又留了她在多福轩里一起用了饭,说了许多老太爷年轻时候的趣事。
  等傅清溪回到落萍院,陶嬷嬷迎上来笑道:“这府里大概还没哪个后辈能同老太爷说这许久话的。若是三老爷同四老爷被老太爷留这许久,三太太、四太太就得赶着去求老太太了。”
  傅清溪笑道:“我自己读书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外祖父听我说了,给了我许多指点。”
  边上杏儿忙道:“早知道这样,姑娘一早去问老太爷就好了,还省得在那小院里受外人的气。”杏儿一直对傅清溪被赶出来的事儿耿耿于怀。
  陶嬷嬷说她:“也只你这样的呆丫头才想得出这样的话来。若老太爷是谁的事儿都过问的,那还得不得安生了!这是咱们姑娘学得用功,能同老太爷说上话了,才能这么着。换个人试试,多福轩能进得去?!”
  傅清溪自觉有所得,回来了也没歇着,趴在案上写了半天不知道什么东西。
  刚写完要歇歇,忽然外头道:“三爷和四爷来了。”
  傅清溪一愣,这越栐贤和越栐谦可难得见着的,这是来找自己的?


第124章 听闻
  出去一看; 还真是越栐谦跟越栐贤。这就是兄弟几个性格不一样了; 饶是越栐信同自己这么熟了; 也没见他来过一趟落萍院。傅清溪上前见礼道:“二哥哥、三哥哥。”
  越栐谦笑道:“不要多礼; 快帮我们看个东西,我们俩算一天了都不太对劲儿。”
  傅清溪见他神情自然; 好似寻常就同她极熟络似的; 便也笑了笑往里头让他们。一行走着,越栐谦一行对傅清溪道:“祖父估摸着待不了两日; 今儿要还算不出来,就不赶趟了。我们可不敢跑苑里找祖父问这个。”
  越栐谦同越栐贤这回春考没考上什么书院,照着之前同他们亲娘说好的,安安耽耽考了这一回; 不管考不考得上,之后就不逼他们读书了。是以虽没考上书院,正是这没考上对他们来说才是天大的好消息。要不然真的进了哪一处,不是又要接着读书?书院里头的考试可不是一年一回这么简单了,真是人间炼狱啊。
  两人之后也不跟自家爹娘商议,偷偷跑去天巧苑应试了去了。天巧苑里头正式有头衔职位的,多是书院里出来的,他们去考的是那些帮忙打下手的。这俩人在机关消息上很有一套; 没费劲就都通过了。如今算来也已经在那里头呆了一阵子了; 居然没闹出什么事情来,三太太见他们都已经先斩后奏了,且如今看着比从前也定心了许多; 便默许了。虽心里难免还打着叫他们趁着加恩令有效再考一回的主意,嘴上先是不说什么了。
  傅清溪见他们两个拿了一本大册子出来,比从前俞正楠用来画图记录的本子大两倍不止。两人一起动手,翻到其中一处,却是某个大机关里头的一块。两人拿了尺和笔比划给傅清溪看:“这里要搭上这根辊轴,这底下是卡住的,但这里要留下个缝儿,得这么宽,这是那个数据……嗯,得定下地方来,哪里作齿,哪里留缝,哪里上支架,算清楚距离才能动手。”
  傅清溪见那东西是个圆的,那三样东西分布又不是等分,具体如何还得从边上几样东西的位置来推算过来。
  她算东西算惯了,听清楚了事情来由,便当个作业做起来。让陶嬷嬷取了一本空白的大簿册来,拿起硬头的木壳笔就开始画图演算。
  越栐谦同越栐贤见她一句多问的没有,也不同他们寒暄,奔着事情就去了,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越栐谦就弯了弯嘴角。
  这东西还确实有些麻烦,饶是傅清溪这做题跟吃饭似的,也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弄完了。重新拿纸画了图,表上尺寸,递给越栐谦道:“三哥哥你看看,我算出来是这样的。你映上去试试看对不对。”
  越栐谦拿了过来对着那图上要安放连接的器械一一比对过去,一弹纸面道:“一点没错,这就都对上了。”
  傅清溪笑道:“没错就好了。”
  越栐谦却道:“你方才怎么算的,可能给我们说说?我们算许久了,总是不对。”
  傅清溪便把那个簿册拿来把方才自己的一步步演算说给他们听,两人对这些都能明白,最后发觉是边上两处延伸过来的位置没有考虑到。因那两处不是直接连过来的,两人都没注意。想明白了越发佩服傅清溪了,笑道:“我们是在做这个的,这东西日日见着的,都没想到这上头去。你就看一下图,就都注意到了,果然厉害,不愧是联考能压倒众人的人物儿。”
  傅清溪笑道:“不是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么,或者就是天天看着真东西,心里知道主次轻重,所以这细小的才遗漏掉的。我这是当题目做,却又不同了。”
  越栐贤道:“看来能读书的总归聪明些儿。”
  傅清溪乐道:“三哥哥,我只是题目做得多罢了,可不算聪明人。”
  三个人便把东西收好了,又坐下来喝茶。这又说起天巧苑里的“读书人”来。越栐贤道:“开始我还以为读书好的都是书呆子,如今可不敢这么想了。你是一个,还有苑里那个疯子,五大书院里出来的,果然比寻常的更厉害。”
  傅清溪道:“疯子?怎么你们那里还有疯子呢。”
  越栐谦笑道:“你别听他胡说。那人你认识的,就是谢家的那个谢翼。因他在苑里做事情跟疯了似的,所以有些人背地里叫他‘谢疯子’。”
  傅清溪想起谢翼本是为了谢家的印坊买卖才进的天巧苑,既有背负,他又是那样性子,自然会比寻常人更拼命些。
  越栐贤顾自道:“那个疯子,旁人都一人管一个事儿,他一人管四个,也不知道要不要睡觉吃饭的!且看人跟看贼一样,在他那几个组里的人丁点懒都不敢偷,鬼晓得什么时候落他眼里了。说也奇怪,他家虽是开印坊的,可他知道得未免也太清楚了些儿。连墨的配比都能背出百十种来,真跟鬼一样,什么都知道啊!”
  傅清溪还没同自家这个三表哥这般说过话,如今听着深觉有趣,笑道:“谢三哥确实知道的多,又是个极用功的人。”
  越栐谦笑道:“他是不是同你比较熟?”
  傅清溪点头道:“谢三哥对我们姐妹都挺关照的,小时候一起去看台阁斗盛,还给我们带了虫草簪儿。后来他家出的戏本好,我们说起了,又送了我们一些极精致彩画儿的。说来真是受之有愧,他跟我说起过一些印坊的事儿,只是我对这一道分毫不懂,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越栐贤便道:“他哪里还需要人帮忙,我看陈家最好赶紧找个人帮帮忙才好!”
  越栐谦顺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越栐贤揉揉脑瓜顶,嘿嘿笑笑不做声了。
  傅清溪知道谢翼进天巧苑本就是冲着这个去的,待钻研有成,必定要用在谢家印坊里同陈家再战一场的,都是意料中事,并不觉如何意外。
  这两位表兄极是健谈,说话又有趣,同越栐仁和越栐信全是两个路数。三个人续了两回茶,那两个才拿了东西又谢过傅清溪,才告辞离去。
  回到香雪院后楼上,越栐贤问越栐谦:“你看这丫头咋样?”
  越栐谦道:“挺好,又聪明又不假模假式的。谢疯子眼光不错。可惜这丫头估计没开窍呢,刚才说的坦坦然然,哪里像是有什么儿女之情的样子。”
  越栐贤道:“我还当谢疯子满心只剩下印坊里那点事儿了呢,居然还惦记着我们妹子!我看他是疯透了,你看……这可怎么回他?”
  越栐谦道:“实话实说呗,傅丫头根本没开窍,对他没有什么儿女之思,不过反正也没别人什么事儿。他也够邪乎的,董九还罢了,连老四都疑上了,还当要亲上加亲!可真够能琢磨的!”
  越栐贤道:“哎呀,说来还有点可惜呢。这要是有谢疯子这么一个妹夫,赶明儿我们还不得在天巧苑横着走了!”
  越栐谦毫不留情一巴掌拍他脑瓜顶上道:“走你!没出息玩意儿,还靠起卖妹子来了,恶心不恶心你?”
  越栐贤笑道:“你打我干嘛,我不是说着玩儿嘛!当然不能这么着了,咱们江湖名声还要不要了!是吧!”
  越栐谦又给他两下子,忽然冷笑两声道:“你还真别说,没准还真有人惦记给你找个能干妹夫呢。”
  这是在说越芃了。自从老太太把夏嬷嬷给了她,她便处处敬着夏嬷嬷,待熟悉了之后,常在一处闲话家常。她似是极推崇傅清溪的,常说些傅清溪的细事。又同夏嬷嬷一起把傅清溪的作息安排按着她自己的习惯改了一遍,之后便默默照做,虽看着也很是辛苦的,也没半句怨言。
  夏嬷嬷从越苭那里来的,见越芃如此,心下已经高看一眼。加上越芃有意拉拢,这主仆二人关系日渐亲密,不多久,夏嬷嬷便已是二姑娘心腹嬷嬷的样儿了。
  如此又慢慢说起傅清溪学业之外的事儿来。越芃便说起谢翼,只说自家两个哥哥如今在天巧苑,谢翼如今如何风光上进等话。夏嬷嬷心里也替傅清溪可惜,便道:“可惜傅姑娘丁点那些心思都没有的,别说谢家少爷了,就是同董家少爷,这般常来常往的,也不过是有事说事。不过有老太太太太们在,自然都会替姑娘们虑着大事。”
  若是同越苭,夏嬷嬷再不能说这样的话,可见如今同越芃的亲近了。
  越栐谦同越栐贤在天巧苑里混着,每日回来陪着三太太说话时,总要捡些苑里的趣事儿来说。这一来二去的,说谢翼的回数就多起来了。越芃听在了耳朵里,渐渐也有了些心思。毕竟她年纪只比越荃小一些,眼看着大太太已经开始给越栐仁张罗了,紧接着就该是越荃,自己这里还两眼一抹黑呢。当年也惦记过王家兄弟,只是眼看着是没丁点机会的,趁早歇了心思还免了自取其辱,跟越萦似的。只想想也知道不能够,王家嫡枝嫡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庶女?
  如今再看,董九自然是极好的,可惜那人同自己连句话也没说过,且性子看着有些怪;俞家同鲁家几个里头,只考上书院的两个看着还行,可比起常跟越栐仁一起进出越家的天峦书院的子弟们,可就差远了;谢家印坊被陈家打压得没了还手之力,只当谢家就此没落了,没想到还有个谢翼这样人物,眼看着谢家就要在他手上复兴了也未可知,这又比光在书院里得点成绩的那些更高明了……
  这么看过一遍,这谢翼还真是个好人选。只可惜,这谢翼是个貌似彬彬有礼的冰山样人物,也只对傅清溪另眼相看些,同柳彦姝能说上几句化估摸着也是为了打听傅清溪的事儿。这可真是,要说看上柳彦姝还罢了,傅清溪可真是……难道要娶回家整日对着一起读书算数术?
  姑娘家有了心思,就容易在小处漏出来,她开始有意无意问两句谢翼正在做着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