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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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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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映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把自己的儿子亲手变成怪物的滋味如何?这十二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该如何报复你……”他看了看乌龟,冰冷的眼神没有一点人的气息,笑了:“于是我就在你身上下了一味药,不会让你死,却能让你变成世上最毒的药,所以啊,哈哈,你的儿子便会把你当成猎物。”
  他在他身边像狗一样呆了十二年,终于在这一刻让他生不如死。
  贺兰笙狠狠盯着东映。
  “别急,还有呢。”东映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件小东西——一枚扳指。
  扳指为白玉,上面有十只金乌栩栩如生。
  此物一出,场上立刻嘈杂起来。马上就有人惊呼:“日曜扳指!”
  原来这些人来此出来讨伐贺兰笙,更重要的就是为了他手中的日曜扳指,此物是武林盟主的身份象征,向来得扳指的人就是盟主,但贺兰笙?这是万万没有人愿意承认的。
  东映看着贺兰笙,嘴角勾起,朗声道:“我想各位都想得到我手中的日曜吧!却不知,你们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有人回答道:“哼,这本就该是属于我们大家的,你最好乖乖奉上!”
  东映将扳指转了装,假装疑惑的哦了一声:“是吗?却不知如今的武林盟主是何人?”
  自然是没人愿意回答。
  “你想要什么?”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来,他穿着灰色道袍,手拿浮尘,目含悲悯。
  “清虚道长——”东映叫了一声,也算恭敬,“小人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愿意奉上扳指,但是却有一个小条件。”
  清虚道长一向是受人尊敬的,他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他沉吟一会儿,“你可讲来听听。”
  东映的笑容更大了一些:“你们今天不能杀贺兰笙。”
  立刻就有人不满,特别是那些与贺兰笙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嚷道:“绝对不行!”
  清虚皱了眉:“我以为你与他也有仇。”
  “是如此。”
  “那为何?”
  “杀了他也难泄我心头之恨!”东映咬牙。
  贺兰笙喘着粗气,抓着头发,状似发狂。
  清虚捻着长须,没有说话。
  东映又说道:“今天你们也杀不了他,你也是明白的。何况还有一个乌鬼。”
  清虚在犹豫。
  “中了婆娑印的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人能阻止他。虽然乌鬼现在还有些不稳定。”
  清虚不解:“那么放过贺兰笙,乌鬼就会不杀人吗?”
  “自然不是。”东映解释道:“乌鬼是贺兰笙的儿子,有血缘之亲,只有他能带走乌鬼。”
  清虚深深的看了一眼东映,他不知东映在搞什么鬼,但是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贺兰笙突然大喝:“东映!你敢背叛我!”
  清虚锁眉,他倒是知道一些关于婆娑的事,看向贺兰笙:“你的罪业确实降到你的妻子儿女身上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东映口中的七娘,清虚也是知道的,彼时贺兰笙还未强大如斯,也不曾暴露他的魔教身份,还是江湖上有名的兰笙公子,七娘当时摆下擂台比武招亲,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吧。却已是闭月羞花之貌了。只是上台的人都被她打下台去,最后她指着台下的贺兰笙说:“你若不娶我,我便终身不嫁。”
  是那样明媚的女子。
  贺兰笙气血翻涌,才刚刚平息下来,他直直的盯着东映,道:“执迷不悟?你们杀了我的父母,我的亲人,却说我执迷不悟?”
  前尘往事,牵扯不清,分不清谁对谁错。只是贺兰笙杀了很多人是事实。乌鬼如今杀了很多人也是事实。
  清虚看着后方受了伤的人,还有地上躺着的人,他叹气道:“今日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道长——”
  清虚扬手,安稳众人的情绪,“贫道以为,我们没有人会是乌鬼的对手。”
  没有人回答。
  “既然能拿回日曜扳指,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各位,我的条件也只是今日你们不能动手罢了,来日方长啊。”
  东映又说了一句,这其中的深意明眼人总是懂的。
  大部分的人也算是默认了。
  清虚道长于是道:“我答应你。”
  东映喜,将日曜交到清虚道长手上,东西刚刚脱手,突兀的,他全身僵直,眼睛瞪的很大,血线从嘴角落下。
  清虚道长惊。
  东映却是微微一笑:“我……总算能去见七娘了。”轰然倒地。
  洁白的手腕上,出现了一只黑色的蝴蝶。
  当年东映为了取信于贺兰笙,自然也是服了那【千蝶】的,如今的他背叛了,所以也只能是死。
  道长哀叹一声:“何苦……”
  话音刚落,那边乌鬼动了!他朝着贺兰笙呼啸而去,贺兰笙身上的气味让他下意识起了杀意。
  贺兰笙虽然不完全信东映的话,行动间也是有了几分迟疑的。
  突然,贺兰笙仰天长啸:“贼老天!你糊涂!”
  然后众人只见他带着乌鬼,像一只大鹏鸟飞跃离去。
  高台上,顾晓语看着远处天际,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归何处

  车轮滚滚,车后跟着一架质地上好的棺材车。车旁是一溜儿的护卫,个个面色沉静。
  顾晓语一身白衣,是一张死寂的脸。她抱膝安坐在马车上,心中混乱不堪。
  顾家到了。
  门口等着的是已经收到消息的顾长歌和顾长风。
  顾长歌扶着顾晓语,眼里含着沉痛,他哑声叫了一句:“十三……”后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晓语垂着眼,说:“进去吧。”
  “你怎么不去死。”冷气森森。
  说话的是一个貌美妇人,肤色白皙,气质冷清,眼角有浅浅皱纹。她恨恨看着顾晓语,又重复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那身穿白衣的姑娘就这么僵直了身子,立在原地。
  温暖如春的室内,案台上的香炉燃着香,绸质床帘半卷着,一只纤纤玉手垂在床沿,上面搭着另一只修长纤细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
  床上的人张开眼,见到眼前人,怔住。苍白的嘴唇弯起,露出一个宽慰而欣慰的笑:“清秋……你回来啦……”
  清秋收回手,舒张开眉头,也是清浅的笑着:“幸不辱命。”
  一旁的沧无涯皱着长眉,沉声问道:“可有大碍?”
  清秋捻了捻被角,扬起头来,“王上,你似乎没有遵守承诺。”
  沧无涯心虚:“朕……”
  “阿颜的伤和白胜衣有什么关系?旧伤未愈,这心口的又是为何?”
  沧无涯是彻底失了言语,要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惹的,眼前这姑娘算一个。
  初颜倒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当清秋淡淡的眼神杀过来,她也就闭紧了嘴。
  半晌,沧无涯才解释起来:“是朕的疏忽,没想到白洛衣的目标是啊颜,一时……失了防备。”
  他哪里是没有防备,只是事已至此,毕竟躺着的人是初颜,从前他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她,后来知道了这世上有许多的身不由自,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是……无能为力。
  那么,是他的错。是他的问题。
  清秋道:“王上把别人当成小孩子一样的玩弄,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那可是一只小狼,虽然小,但总会长大,王上不懂吗?啊颜会有危险?王上一句疏忽了,说服不了我。”
  “……”沧无涯握紧了手。
  初颜哀求地看着清秋,却没得到同情,“你别以为自己没错”,清秋的眸子黯淡下来:“你这身功夫算是废了。”
  初颜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但在这里的两个人都知道,那武功尽废对一个江湖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好强的初颜。
  沧无涯的眼圈竟红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朕先出去一趟,你照顾好她。”
  沧无涯走后,初颜才低声道:“你不必怪他,一切都是我的自愿。”
  他是她的劫,躲不过,她也只能画地为牢,心甘情愿。
  皇宫内院,离初颜不远的另一个地方住着另一个受重伤的人。
  药味浓,混着腥臭的鲜血味。
  白芷正在替七鸦上药,那肩膀上覆着厚厚的洁净白纱布。
  “白芷,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芷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她缓缓道:“原本王上想要引乌鬼大人前来,因为担心乌龟大人不愿来,所以才掳了顾小姐。没想到……”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没想到乌鬼大人毒发了。事情发展太快,暂时没有对策。王上于是请来鬼雾子老先生。”
  “师父去了哪里?”
  “不清楚,不过临走前,他老人家说‘那小子要是来了,尽力拖着他,要是不行,找他亲生父亲去。’”
  后来没想到那个东映自己说了出来,也算是出乎意料。
  “婚礼。”
  “那是障眼法,本来是想让乌鬼大人生气的,也是为了安顾家人的心,更是为了让突然出现的大量士兵有了合理的说法。”
  “哥,一早就知道了吗?”
  “是,三年前王上救了巫族的人,巫族的人替王上建了满城的地下通道,一个月前城中的百姓就渐渐疏通出城。疏通出城的百姓一半都是由顾家的资金安排着。”
  当年世人以为巫族的人被灭,而事实却是巫族内斗,当时沧无涯出面帮了忙,才避免了巫族的族灭。
  七鸦面无血色,苍白孱弱。他的眼睫长而浓,向下阖着的时候盖下小片阴影,无端令人心疼。
  白芷知道当年的事情是乌鬼心中的伤,时间越长,伤口溃烂的却越发厉害。
  “三年前,就开始筹划了。”
  白芷想解释,却只能说:“和北庭的一战在所难免,王上也是怕,所以才多了一份防备……”
  “他防的人不是北庭,是乌鬼。”
  七鸦苦笑了一下,“从救起乌鬼起,他就防备着了。”
  那声音很轻,轻到就像是浮在空中的飞絮,一下子就不见了。
  白芷紧抿着唇,眼里一片沉疴。
  三日后,顾长生下葬。光洁的坟前站了全部的顾家人,一大片白衣。顾老爷子站在首位,身旁是顾家七爷,五官清朗,辨不清年岁。眼神清澈,所以痛楚便清晰异常。另一旁是七爷的妻子婉娘,那个让顾晓语去死的人,婉娘的身后跟着另一个艳丽妇人,她的伤心却比婉娘更多十分。
  戚戚哀乐,半杯酒洒墓前。
  “跪——”
  乌泱泱一群人跪了下去。
  远远的,顾晓语隐秘的藏着,她含着泪,磕在地上,许久她抬起头来,鲜红的血从额头上流出。
  寒风萧瑟,她穿的单薄,脸都泛青色。可她依旧是跪在地上,又是磕了两下。然后站起,遥遥看了一眼,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单薄身躯,形单影只,渐行渐远。
  顾晓语不知道该去哪里,她茫然的行走着,直到夜色起,空中星子微亮,月光凉如水,只是空寂。
  秋日的夜里寒意更盛,只穿一件白衣的顾晓语环住臂,忍不住颤抖起来。
  开始只是颤抖着,然后是低低哑哑的哭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年,顾晓语才到九里镇不久,什么都不熟悉,年纪幼小,夜夜从梦里惊醒。一日,她从梦里醒来,才是朦胧清晨。她打开门,门外站着尴尬的顾长生,彼时他狼狈不堪,手里还抱着一只小小白猫。
  那猫似乎才断奶,呜声细弱,惹人怜爱。
  顾晓语也是愣住。
  许久,顾长生才握拳在嘴边咳了一下,断断续续道:“这是……我找到的……其他兄弟都不愿要,你……你要吗?”
  顾晓语忙不迭的点头。
  那天,是她的生辰。
  那天,顾长生站在雾气朦胧的清晨里,少年长身玉立,虽然衣着狼狈,但是却是那般好看与温暖。
  顾晓语似是疼痛难忍,蹲下身去,嚎啕大哭起来。
  世事难料,人总是在失去后才会后悔,悔恨当初,痛恨自己。可是不管如何,一切都无法复原了。
  林云深站在顾晓语身后,神色难辨。月光落在他身上,融成莹色,衬的他清浅疏离,颜色无双。
  他因为对顾晓语莫名心怀愧疚,便找人寻她消息,知晓她回了锦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今日的顾长生下葬他也在场,看着那个女子磕出血,却是动都不敢动,便就这么跟了她半天。
  她哭的悲恸,林云深也不好受。
  心脏被攥住一般的难受,这样的情绪是生平第一次有。
  许久。
  他蹲在她的面前,递出一块手帕,轻轻道:“擦擦吧。”
  顾晓语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眼里更是泛滥。她掀了掀唇,别过眼去,一串眼泪无声滑下。
  她不问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只是当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出现了,虽然不堪,但是依然感激,就像是情绪有了崩溃的出口,倾斜而出,无法停歇。
  顾晓语没有接过手帕,她抽泣着:“我我好恨我自己……”
  林云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哥……哥……哥……”一声声呼唤,声声泣血。
  屋落破旧,青草葱葱。
  屋内铺着厚厚的茅草,茅草上,乌鬼昏迷着。不久,贺兰笙走了进来,他的手上端着碗水。将乌鬼半抬起,放在自己身上,将水喂入。
  衣襟滑落,露出精致锁骨,锁骨上一抹嫣红,好似桃花瓣,莹莹微光。
  贺兰笙手一顿,猛然闭眼,再张开眼眶已红。
  那桃花胎记是他贺兰家独有。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忙着报仇,却从来没有去查探当年的始末,是仇恨迷了心,也是不敢。他实在是无颜面对那个对他一往情深的七娘,深怕知道了不想知道了,会心化成灰。
  可是——
  他将乌鬼安置回茅草上,呆呆看了许久。
  却还是躲不过,孽债仍然要还。
  可是,可还来得及……
  九里镇——
  篱笆墙内花开正艳,红粉紫白,如烟如雾,婀娜多姿。
  顾晓语推开门扉,跪了下去。林云深立在一旁,没有阻止。
  屋内走出一个老妪,发髻整洁,白发苍苍。一袭布衣却也遮不住满身的贵气,她瞥了顾晓语一眼,而后眼神却是盯着林云深:“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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