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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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我记得-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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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面对陈达,她拿出了父亲的那个遗物手机,打算换卡。
  陈达刚好到学校办事,给陈是打电话还是没人接,打给她室友,她室友说她已经回来了,正下楼去了。陈达在她们宿舍附近就顺道过去了,看见陈是从营业厅出来,和以往有些不同。
  “陈是。”陈达喊第一声的时候,陈是没有反应,陈达只好跟了上去,陈是的表情聚不了焦,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人,好半天才发现是陈达,“你怎么来了?”总算是说话了。
  “我打你电话一直不通,担心你有什么事就过来了,你还好吗?”陈达关切地问,陈是眼眶发热,迅速低头:“还好。”陈达说:“我明天要去北京,过几天才会回来。”陈是还是低着头,“嗯。”陈达知道她的异常,可是她不说,他就不会问,他说:“我们去吃饭吧,你好像又瘦了。”陈是:“嗯,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换身衣服。”
  有些人,你明知道不可以,遇见他的时候,还是想卸下伪装,还是想和他坦白,还是很想依靠。陈是提醒自己,不能哭,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越是打击,越是要让自己瞧得起自己。收拾的时候,陈是已经平静了,她知道她和陈达走不下去,早晚的事儿,干脆一起解决,要痛一起痛完。
  陈是略微地化了妆,盖住了满脸的倦怠之色,和眼角的疲惫之态。陈达在下边等她。一路上走过去的时候,都没有怎么说话,陈达看着陈是,每每总是欲言又止。
  陈是想着怎么措辞,陈达说:“希望我母亲可以早点出来。”陈是看见被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眼睛又开始刺痛,开始口不择言,“出来坐牢啊?”陈达愣住了,他是如论如何也想不出,陈是会说如此刻薄冷漠的话,会拿此种态度对待他。
  “你到底怎么了?”陈达不解,陈是一挑眉:“我怎么了?不就是罪有应得。”陈达也急了,“她是我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陈是冷笑:“我有说错吗?你母亲就可以徇私枉法,你还真是没上位,就走后门了,出息。”
  陈达气急,平静了一下,说:“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真实情况。”陈是咄咄逼人:“那是怎样的?你口口声声要为人民服务,现在呢?”陈达没想到,几天没见,陈是变成了这样,他退一步,“你现在比较情绪比较激动,我们不说了。”
  两人都埋着头,心里都百味陈杂,过了好久,陈达听见陈是说:“我们分手吧!”陈达的筷子落下来,陈是看着他,重复了一遍。陈达确信陈是不是在说笑,他们也不是拿这种事说笑的人,陈达问:“为什么,是仅仅因为刚刚的不和吗?”陈是不说话。
  过了很久,陈达才说:“我一直都尊重你的意见,这次不行,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吧!”说完起身,走时还说了声:“对不起!”这是第一次陈达丢下陈是。推开的玻璃门一阵风灌进来,还是夹杂着一点点海的味道的江南的风,打在陈是的脸上,生痛。陈是狠掐自己一把,逼迫自己从容地站起身,逼着自己带着优雅的笑离开这热闹喧嚣之地,周围的人只看着一个流着泪笑,或是笑着流泪的女子离开。
  这是相恋好几年来,真正意义上的吵架,陈达有些想不明白,陈是确实不是以往的样子,现在的她浑身都带着刺,甚至陈达读到了恨意,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分手。他很惶恐,他不怕距离,他怕陈是放弃,他几近落荒而逃。他不知道她对他母亲的事,为什么会那么激烈,甚至迁怒于他,他想着她到底误会着什么,自己该如何解释,如何挽回。
  回到宿舍,陈是洗了澡,想着自己如果还能更渺小,就能被水冲进下水道了。看着充好电的手机,几个未接来电来自A省,还有她母亲的短信,对她说抱歉,还有姥姥的葬礼。陈是躺在床上,想着自己连老人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又想着还好没见着,要是老太太知道她欺负她女儿,指不定就附在她身上折磨她了。这样想的时候,陈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过,或是自己脑子不好使了,自己的亲人啊,怎么被想成了这样。于是,陈是就去想姥姥,想她总是拉着她叫她体谅她的母亲,想她总是劝母亲找个人,想她总是说着母亲有多苦多苦,这么想的时候,就觉得姥姥的母爱还真伟大,可是她还是没有为了她的死而难过。
  每个人都有牙痛的时候,牙痛的时候就是人犯贱的时候,本来越弄越痛,不弄反而好一点,可人总是忍不住,去拨,去用舌头抵,总之,牙齿又痛了,我们心里就好受了。陈是就是这样,父亲的死,她把所有跟父亲有关的东西都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她一遍遍地去回忆父亲最后的样子,还有父亲生前的面容,这不是凌迟,这是变态的千刀万剐,死不了,还要爱着的人活生生地跟着遭罪。
  陈是还是没回去,已经是不肖子孙了,陈是不怕形象更加深入人心,而且她也管不了了。陈是丢了电话卡,背上行囊出去了,她不想见到她说了不见的人。陈是母亲寻到了B市,无奈寻不到自己的女儿,只好回去。
  母女了解得太深,也是致命伤。陈是的时间算得很准,她回来的时候,母亲确实找过她然后走了,心里却悲凉,有些人,母亲毫无头绪可牵挂一辈子,找寻一辈子,有些人就在身边,母亲却极容易地就放弃了。陈是觉得这样也好,自生自灭,没有包袱也好。
  陈是的脑子实在转不动,周围的人都定下来了,陈是不愿意去想,她就不想了,难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接到陈达的电话,陈是还是有点无法自制。“陈是,是我。这是你室友给我的电话。”陈是没作声,陈达却知道就是她在那头。“我回来了,我母亲生病暂时出院在另一家医院治疗,我带你去见见她,你会明白的。”陈达以为陈是会谅解。陈是心里想的是,这个杀人凶手究竟怎么样了。
  拎着水果,陈是随着陈达走进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很重,陈是想着刚回A省的那一次医院,父亲离去的那个医院,还有姥姥离去的那个医院,似乎医院就是那些悲剧的上演之地。想着自己的父亲在这里离去,而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在这里享受天伦,陈是就恨。
  她冷冷地看着陈达母亲,和记忆里的丰满女人差了好多,干瘦干瘦的,有点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仿佛常年不见阳光。陈是想起当初对面摔盘子摔碗的声音,和现在躺在这儿的妇人,两者的形象重合在一起。她空洞的眼神也只有在看见陈达时,才微微浮现一点慈爱。陈达并没有介绍陈是,也许他觉得还不是时候,自己的母亲这个时候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喜怒哀乐,即使她还是没有精神病,只是心里太苦。
  说实话,陈是心里闪过了些许怜悯之情,但只有一点。陈达去洗水果了,陈是慢慢凑近陈达母亲,陈达母亲总算是拿正眼看陈是了。陈是嘴角慢慢笑开,她是有多大变化,这么多人都不认得她了。她把自己的脸在陈达母亲面前定格了一会儿,然后耳语:“我是杨云的女儿。”她直起身子,很满意地看见陈达母亲的瞳孔变大。
  陈是笑:“你害死了我父亲,怎么还不死。”看着中年妇女的脸色变化,陈是继续:“哦,你这样生不如死的,也不错。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说着有再次凑近她,“你丈夫又和我母亲在一块了,你还真是贱啊!”“啪”又是一个巴掌,陈是笑,“恼羞成怒了,那你像杀了我父亲,去杀了他们啊!”
  陈达母亲开始吼,“我帮他解脱,你父亲该死,任人带绿帽子,没出息,贱,你母亲也贱,你也是小贱人。”陈是一个巴掌回过去,“不许你说我爸爸!”陈达手里的水果盘掉到地上,陈达母亲起来要还手,陈达冲上去,挡在两人中间,看到刚刚那一幕,陈达情绪也失控了,质问陈是:“你到底在干什么?”陈是不回答,看着陈达身后的女人说:“你看见没有,你儿子也被小贱人给勾走了,怎么办?”
  陈达母亲胸脯剧烈起伏,倒在了床上,陈达喊“医生”,一大群人赶来,把陈达母亲运走。陈达跟着医生过去,陈是一个人留在了病房里。停了好久,陈是才挪动,出门的时候,看见了门上的标牌,原来陈达母亲是心脏有问题。
  陈是觉得自己该出的气都出了,应该高兴才对,心里却惴惴不安,害怕陈达母亲就这么死了,即使她觉得她本就该死,陈是游荡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心里闪着好多人的脸和眼,骨子里一阵阵歇斯底里想要破涌而出。
  陈达等在急救室门外,焦急异常,好在结果母亲只是暂时昏厥。陈达冷静下来思考,也想不出母亲和陈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陈是脸上也有痕迹,说明母亲也曾动手,陈是最后的那句话也让陈达琢磨不透。
  母亲遭受的一切,陈达没有办法,如果一个女人把她的一切都放在别人身上,你无法阻止她不去伤害自己,陈达目睹着自己的母亲的变化,从贤惠,到抓狂,到失控,到绝望,然后还是不放开,还是选择折磨。她耗尽了一个男人所有的耐心,与容忍,还有时间积下的爱,把自己变成被暴力对象,把家变成战场,想要挽回,却越来越糟。很多人无法忍受她了,但陈达可怜她,自己的母亲只有一个愿望,她只是用错了方法,陈达心疼她,可她不心疼自己。
  不管母亲做了什么,陈达都必须接受,必须原谅,必须容忍,只因为她是他的母亲,他爱她,她也爱他,他不能站在理性的角度去评判一个人,如果这个人只仅仅对他而言,这个人抛弃了世界,也不会抛弃他,这就是理由,这就是他会选择为了这个人义无反顾,并且愿意放下的理由。这就是父母。
  母亲醒过来的时候,点滴还没有完,煲好的粥热度也还没有散去,陈达小心翼翼地把碗端到母亲面前,没想到母亲扬起还在输着液的手,就把粥打翻在地了,也漏针了,陈达叫护士来重新扎了一遍,默默地收拾好,换了一个碗,再次盛了一碗粥,说:“喝吧!待会就冷了。”
  母亲死死地看着他,突然间流泪了,“你们为什么都要和狐狸精纠缠不清。”陈达放下碗,替母亲把枕头垫高一下,说:“妈妈,您是不是有误会,陈是不是那样子!”陈达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你看,你现在都在为她说话了。”陈达默默的,陈达母亲望向窗外,喃喃:“你父亲和她,你现在又和她女儿。”陈达不确信自己听清了,“您说的是陈是?”陈达母亲转过头,“是陈晓,她们都回来了。”
  陈达还没从震惊中出来,听见自己的母亲说:“都是命,要我一个人的,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们了!”陈达母亲重重阖上自己的双眼,像是睡着了。陈达很想去找陈是问个明白,可他不能,他不能再伤害自己的母亲,陈达没走,他不停地热着那没有喝的粥。母亲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晚上了,陈达喂她吃了一点,说:“妈妈,您再等一小段时间,我们会接您出来的,都会好的。”
  陈达母亲还是看着陈达,逼着陈达和她对视,问:“你会和她分开的是吧?你不会让妈妈难过的是吧?”看着母亲的目光,陈是说不出“不”字,他微不可见地点头,心乱如麻,陈达母亲便放心了,又沉沉睡去了。
  陈达一直守在母亲床边,心里被堵得死死的,他想着陈是,还有陈晓,他怀疑着自己挂念的究竟是陈是还是陈晓,那些发生过的事提醒着他,他就是一个傻瓜,那些若有若无的试探,那些似曾相识的小动作,那些无法复制的神态,那么熟悉,为什么自己却丝毫未觉。
  陈达知道,不管是他对印象里陈晓的了解,还是对现在还是他女友陈是的了解,亦或是对他自己母亲的了解,还有他对过去一切的了解,他和陈是都是走不过去,更别谈走下去了。陈达不恨陈是欺骗自己,他确信过那些美好的存在都出自于真心实意,也确信彼此的感情真的来过,更确信自己的心,所以他舍不得。
  舍不得陈是,也舍不得陈是纠结,他心疼她,心疼着另一个自己。没有人看得见黑暗里的男孩在哭泣,无声地哭泣,他放弃了好多,还是得不到想要的,生命就是一个怪圈,转来转去,陈达就是转不出去,他想挣脱这生命,他还有力气,可有些东西,努力就可以得到,有些东西,终究只能等。
  陈是收到陈达短信的时候,挤在人群里晃。——多么希望你只是陈是,或者我不是陈达。如果是你想要的,我们分手吧。——陈达。陈达没有说自己会等,他害怕这也是负担。
  突然间,陈是哭了,即使是自己要求的,被抛弃的感觉还是很明显,她就是不能被留下。好多小孩在音乐喷泉里戏耍,陈是也一头扎了进去,一条条水柱冲干了眼泪,小孩子在水中跑啊,跳啊,陈是也跑啊,跳啊,周围的人满脸的羡慕,“年轻就是好啊,多有活力。”一曲结束的时候,陈是确定脸上的湿意是来自于喷泉,而不是自己的眼角,她退了出来,坐在休息的长椅上。
  有人走过来,坐在一边。陈是不知道多长时间已经过去了,身上还滴答着水,她也没有发现和自己坐在一起的人一直没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陈是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hi!”一个很突兀的声音在陈是耳边响起,陈是转过头,一个女的,打扮一般,也没有化妆,陈是只是看着她。
  从陈是出现在人群中,她就吸引了唐晓的注意,心理学工作者的第一个本事,就是对别人心理的感知。陈是的有问题那么明显,表露无疑,根本无需专业人士,可是除了专业人士,不会有人再去关心了,这社会,总是冷漠,或是即使心里热情似火,被现实逼得也只好视而不见。所以当陈是很不正常地在喷泉里蹦跳,人们很快为自己的漠然找到借口,“寻找童趣呢!”
  唐晓不是普度众生的天使,她自己也算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可是今天的宣传已经结束了,而且她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征服的欲望,一个心理工作者征服疑难杂症的欲望。
  “我们已经坐了很久了,看在我陪着你坐了这么久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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