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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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颜-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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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沧颜
作者:浮絮儿
文案
弦断无人
泪横失声
一剑寒光映穷志
九生浮梦了浮沉
来去匆匆终应逝
且看翠柳抚风
醉风笑春
谁悲失路人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江湖恩怨 报仇雪恨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离,薛夜河,谢芷棂,小竹,冥夜 ┃ 配角:冥衣,慕容兰笛,冥月 ┃ 其它:六冥堂,澈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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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夕阳一片寒鸦外,浴血秋深。
  浮生浮梦大江水,英雄埋恨。
  世事如棋,一朝争来千古业;
  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
  古老的歌谣,弥漫在微湿的海风中,朝岸边一阵阵翻涌而来。
  碧落的海水是湛蓝湛蓝的,似翡翠蓝得那样纯粹而没有杂质;海面上只依稀有点点青雾,折射出无云的天空。孩童稚嫩的声音夹带在空气里,字字句句间,却余下了些不谙世事的纯白的光……
  二十许的少年出神地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目光很远很远。清色素衣慵懒地伏在沙滩上,似已忘却尘世的追逐烟尘。
  但他又怎么忘得了。
  他清楚自己来到这地方的模样:散乱的发髻,褴褛破败的红衣,浑身浴血。污浊的血液顺着手指间一股股流下,浸刻在眼瞳中,而每当回想起那刻苦铭心的一晚时,这滴滴血液便会让他的眼神更加可怖。
  “救救我。”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屈膝向对方低声请求。那海滩上玩耍着、瞳孔若海水般蔚蓝的小姑娘“呀”地叫了声,赶忙上前扶住欲倒的人。
  但如今,这素衣公子的眼神却是淡淡的。澄澈广阔的海水啊,无论经历怎样的世事变迁、扫过多少雨露风烟,都是这般平静而深邃的罢?
  世事如棋。一失足,千古遗恨。
  “……”躺在沙石上的公子面无表情地思索着,目光定格在天空之上。
  身边的空气陡然一变,似是有一触即发的杀意游丝般拂来。但他眼里的光却未有多大变化——逃亡以来的日子里,横遭了多少刺杀阻截,虽被一一化解,他对这世事却多了些疲惫。淡然的表情,只有指尖还能感到袖中青剑向主人发出的饮血渴望。
  冤冤相报的战争,不过是少数人的野心,多数人的腥血。
  “啊——救命!公子!那、那个公子!”一声惊怖的尖叫突然从岸上石窟里传出!
  素衣人的眼光微微一变。
  那个救他的小姑娘此时已被蒙面紫衣人勒住脖颈,发着抖立在石窟的角落里。
  素衣公子对那小姑娘从来都是淡然置之,不看她一眼,不留心她的一句话——不管她是给在他端来救命之药,还是编织着海草微笑着说“我喜欢你”。那个公子从来都望着碧蓝的海水,或是望着放晴的天空,思考。
  他的前生太专注于阴谋争□□位。现在,是该停下来思考思考了,自己的余生——劫难后的忍辱。
  那蓝衣小姑娘从未给他留下多大印象,除了那碧波蔚蓝如海水的眼睛。
  “救救我……”小姑娘的声音隐隐颤抖,可她身后的紫衣人却再一次扣紧手指,声音冰冷而不容改变:“跟我们走——我便放了她。”
  素衣公子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海风拂来,一身素衣如击碎银雪。
  “石婧语?”他喃喃了声,随即轻笑,声音里竟未有一丝嘲讽的意味,只余下些疲惫:“六冥堂一直对江南石府虎视眈眈。今其易主,天下剧变,江南石府业已落入极危险的境地,可石家少主竟还有心思来抓我。”
  但对面紫衣人的神色竟未变分毫:“噢?”她眼光流转,“哈——一个战败俘虏居然敢用自己的法则训我!可笑!”
  素衣公子眼中只余叹息。但谁都未注意地——他突然如风般朝石婧语疾行而来,“叮”“叮”几声交锋后,一白一紫两雾便掠出了石窟,岸边刹那间一阵惊天白浪。
  白刃相接,殊死搏斗一触即发。
  当素衣的公子带着蓝衣小姑娘避到安全之地时,白色衣衫上已分明几道血痕。
  这或是他有生以来,拼死也要保护另一个人吧?遍体鳞伤落难后,多次被偷袭劫杀,这还是他第一次添新伤。
  但素衣人却出乎意料地放开小姑娘,淡然转身远去,声音中夹带泠泠的冷漠:
  “你的情我已报——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别再缠着我!”
  小姑娘睁着眼睛,白色的身影生生在视野中消失时,伤心的泪水突然就流了出来。
  “他也走了吗,姐姐,小竹该怎么办呀……谁都不要小竹了吗……”
  

  ☆、贰

  七年后。
  这依旧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海域。
  玄衣的澈月宫宫主望着不远处的海,湿润的微风夹带着海的味道拂面而来。他突然怔怔地把手搭在石栏上,兀自问一旁的左护法:“你说、这澈月宫建立多久了?”
  女子望了望天,细细数着,她一身衣衫明丽湛蓝:“像是……七年了?”
  七年了?
  玄衣男子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海的尽头望去。一侧的蓝衣护法安静地埋头拨弄着发梢,撇着嘴。
  自从前几天宫主收到一封秘密的飞鸽传书后,他就变了好多。她是在一侧看着那封落着“苏”的信函落入宫主指间的,而从那以后,他便常常带着她到宫外的碧落海边信步。宫主渐渐开始过问宫里的各项事务,亲自检验七年来培植的那批杀手——有几个甚至因下手不够狠、武艺不够高而直接斩杀于当地。当宫主的佩剑——血魂刀刃上,一滴滴淋淋鲜血淌下来时,蓝衫的左护法不自禁“啊”地叫了一声!
  血魂剑——那把代表澈月宫宫主之位的血色长剑。
  所有人心头大大震慑。玄衣宫主面无表情地持剑而立,黑色瞳孔中露出无端的、骇人的憎怒,似有极深的情绪从眼底滑过:“谁下手要再这般迟缓——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那个出自六冥堂的第一杀手。
  除了这个蓝衫小姑娘,从没有人能接近宫主。但让她惊讶的是——冷漠狠心、喜怒无常的宫主,却常常会在月明星稀之夜对空愁思。他也不唤她下去,只是一个人怔怔地盯着那轮明月,那墨黑的眼瞳突然变得如琉璃般纯粹而明澈,似乎那水灵的眸子里,下一刻就会流出液体来。
  七年来,她是离宫主最近的人。七年前,她唯一的姐姐葬身在六冥堂的一次变乱中后,她便被那玄衣的杀手携着南下,跟随着他、看着澈月宫在江南一带逐渐壮大。宫主待她一直很好,亲自教她武功和一些独门秘笈,但那玄衣人的眼神却总是淡淡的——似乎在那潭墨黑色的死水中,隐匿着最难启齿的哀愁。
  蓝衫少女忽的一惊抬头,才发现前面的宫主已回头端倪自己多时了。她突然不解地问道:“宫主,有什么吩咐吗?”
  玄衣人蓦地露出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淡然却夹带着隐隐的杀意:“小竹,你的功夫须得练一练了——有一双眼睛一直都在盯着我们,你难道不觉察么?”
  “……”蓝衫女子微怔,这才慌的转头察视身后——但哪等得她回身,青碧色剑光已从她身后一掠而起,直直又狠命地逼向她的咽喉!
  那个人在下杀手!这是一股多么冷冽的恨意啊——对方的武功显然是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毫不被察觉的杀意、迅速而安静的逼近,这一转身便触发的杀意生生就快要了她的命!
  纷乱江湖,须臾之间便是生死。
  耳际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玄衣宫主不知何时已互在了她前面,那把青碧色长剑笔直地逼在他身前——而墨色血魂却早一步挡住青剑的进攻之路,冷冷青光便生生静止在虚空中!两人安静地对峙着——竟是不分伯仲!
  “苏离?”玄衣宫主的语气仍旧淡然,“……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澈月宫怕是真的撑不下去了。”负手收剑,各自退后三尺后,他轻轻一笑,声音里竟丝毫没有刚刚的杀气。
  对面的公子没有作声,泠泠飞舞的素衣清静胜雪。他的眼神慢慢从蓝衫女子身上挪开——似是压抑住了极复杂的心情,才缓缓地、面无表情地应着对方的刁侃:“厉害了不少啊,冥夜——不过领导澈月宫,苏某人怎堪一提。”戏谑的味道,却未有一丝温度。
  玄衣宫主收剑入鞘大笑道:“澈月宫有苏公子相助乃一大幸事——我们回宫喝一杯罢!”
  碧蓝得醉人的湖水,水中、水边嬉戏的奇异飞鸟,松软的草地,混在空气中的泥土芳香和不远处清寂的月楼。年已二十八九的素衣公子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忽的有翻涌的感情在心底掠过。
  玄衣的宫主唤得侍从下去后,靠坐在一边的石椅上,斟了杯青酒浅笑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了?”
  苏离也不绕弯,斜觑着他:“澈月宫要遭大劫了——六冥堂决定七日后,挥师南下大伐江南澈月宫。”
  “噢……?”那抹笑意渐渐凝固在冥夜唇边,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神冷冷。
  七年前,他独身一人回到六冥堂潜居杭州时,遭逢了六冥子之冥河变乱。当冥夜在乱火硝烟里终于寻得挚爱冥月的尸体时,对这组织疯狂的恨意突然史无前例地增长,他发誓一定要亲手灭了这堂,一雪前恨——也是这时,玄衣的杀手结识了同样落难的苏离。二人一拍即合,患难之交连续策划多起刺杀,但都被薛夜河一一化解。在最后一次刺杀中,它们中计,当银雪剑终于斜斜刺入冥夜身体时,玄衣杀手这才清醒过来——两个人的刺杀根本敌不过庞大的六冥堂!他们需要的是谋士,是强劲的支援,而不是两个人的蛮力!
  于是它们说定:苏离潜在杭州,留心六冥堂的一举一动,探得一些消息以待时机;而冥夜南下召集人马,建宫培养它们的后援力量。二人默契地合作着,分居在南北两端却一直保持着联系。如今活动于江南一代的澈月宫已隐隐有当初江南石府控制南方大部的趋势,而苏离也在六冥堂内埋下了自己最深的一颗棋子,静待变乱的发动。
  冥夜怔怔地想着七年来的这一切,苦笑道:“不愧是谋士冥河啊——为六冥堂而建的澈月宫,羽翼还未丰竟就被看出来了。”
  “迟早的。”苏离面上没有表情,“那么,你告诉我,现在怎么打算。”
  “哈,”玄衣宫主一声冷笑,看着静立在湖边的白衣人,“苏离,你纵是一直不肯告诉我你伐六冥堂的理由——你可想知道我为何如此恨么?”
  冷澈的月高悬。玄衣人的墨色眼瞳中交织着凌厉的光。
  “为什么?”
  七年前的一幕似乎又重放。玄衣人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曾弑人无数的杀手,在那个暗夜中,怀抱着最爱的女人无助地痛泣。只是怀里的身体已没有了一丝温度。
  “十几年前,我还是六冥堂的冥子。那时我已爱上了另一个冥子——她的代号是冥月。她是六冥堂的医者,医治所有受伤的杀手,医术近乎起死回生。她又不仅医治身体,也医治心灵,多少绝望、生无可欢的杀手和她交谈后,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呵,”冥夜突然苦笑了声,“之后她随我逃离了六冥堂,私奔。我们一路横遭了多少六冥堂的刺杀啊……好些次都险些送命。我一直保护她,然后受伤,她又为我疗伤……这几乎成了生活的全部。”玄衣宫主的眼中露出无限悔恨。
  素衣的公子嘴唇翕动了下,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兀自凝望这片湖水,以示让他继续。
  “十几岁的心花怒放终于老死在这样的现实里……我渐渐烦闷了这样的生活,这不是我期待的生活——受的伤,甚至不比曾在六冥堂完成刺杀有价值。我开始对冥月冷眼相向,我开始思考着我曾经的决定,犹疑,不甘心我的一生就这样葬送了……我的‘抱负’、‘野心’,疯狂地灼着我……”
  “终于,冥月决心不再拖累我……当我那天回去发现木桌上的信时,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情绪。她回了六冥堂,甘心接受堂内的所有惩罚……可堂主还是对她用了刑,仅仅为了找出我然后杀了我!冥月……她什么都没有说,我六冥堂的一路归途没有一个伏兵。我的良心……极大地被谴责着,冥月,我一定要救她出来,然后向她忏悔……”
  “但老天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冥河发动的那次变乱中,监牢坍塌了,冥月被活活埋葬在废墟之下……当我在废墟中找到冥月时,她已浑身是血,面目全非……”玄衣宫主的声音渐渐发起抖来,“我抱着她……再没有以前的温存。我是男人么我!是我害死了她……冥月啊冥月,她一生中医治了多少人,唯独没有医治好我的心!留下这些悔恨……哈,让我独自一人受折磨,在这个没有她的世界……这也是她给我的惩罚吧?”
  苏离看着他,眼里有一丝复杂的表情,愣了好久才开口:“那是因为,冥月懂——有她就不能有你的野心。既然在一起已没有最初的美好,就不如放你去追逐梦想,然后……”
  冥夜怔怔地看着他。
  “……替你赎去所有罪过。
  她爱你至深。”
  粼粼涟漪,偌大的月湖旁,两个失神的男子。
  冥夜一生有至爱的人,有爱他的人为他付出生命,可是自己信任的人却……
  素衣公子低头漫想。他倒了杯酒独自喝起来,没管一旁石椅上沉浸在哀伤里的人。
  自己何尝不一样,为了一生中唯一的悔恨奔波。若有一天,这仇报了,那也怕是自己生命将尽之时——活着没有了意义,还不如死,不是么?
  “宫主,苏公子,该用膳了。”左护法小竹端着膳食从林子里恭恭敬敬地走过来。
  他俩目光对视的刹那,蓝衫少女兴奋地向他眨了眨眼睛。苏离生生愣了愣。
  那瞳孔若海水碧蓝碧蓝的眼睛……清澈透明。他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个小竹、便是七年前那个落难时救下自己的小姑娘!
  可是……可是那张脸、……和那女人,怎么、简直一模一样!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开始在心中混乱交织。那一刹那、苏离袖中的青云剑几乎就要出鞘!
  “苏公子?”蓝衫姑娘一点也没有觉察到他的杀气,也似乎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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