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户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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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户小娘子-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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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大夫告辞后,宋家又迎来了今日里的最后一位客人,却是一位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  

  ☆、城墙下的纠纷

  “小旗大人,请您宽恕几日吧!您看我这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伤的伤。我这该死的腿还没有好,走不得路,出不得力。犬子昨日又从城墙上摔了下来,现在还躺在炕上动弹不得……”宋思年弯着腰,低声下气地求着面前的军爷。
  小旗孙大牛,虽然只是军堡里最末等的小官,管着宋家等十家军户,却有着十足的官老爷派头。他慢条斯理的伸手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又扯了扯并不比宋思年身上好多少的袍子,冷冷的说:“我宽恕你?那谁宽恕我?蒋百户今日说了,只要不是瘫在炕上的动弹不了的,都要上城墙去。再不修好城墙,一旦鞑子打来,大家一起完蛋!”
  宋思年拱着手,似乎还要哀求,宋芸娘忍不住从房里冲出来,“孙小旗,我家的情况您刚才也看到了,家里现在能动弹的也就我一个人了,明日我便上城墙去,只是历来城墙上面只需要男丁,还请小旗大人帮小女子遮掩一二。”
  孙大牛见低矮破旧的房子里走出一位年轻俏丽的女子,只觉得宋芸娘比以前出落得更要靓丽,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芸娘几眼,本想调戏几句,可转念想到一墙之隔的许家,想到郑仲宁他们和宋家的关系,便怏怏作罢。他有些丧气的说:“罢罢罢,算我倒霉。你自己小心些,出了什么事你自己担着,可千万别找我。”说罢便气哼哼地走了。
  次日凌晨,宋芸娘便又换上了男装。她约着许安文,两人顶着浓浓的夜色,踏着长长的小巷,向城墙走去。
  伴随着暮色的掀开,城墙的轮廓慢慢浮现在眼前,高大而结实的城墙魏然耸立,很是壮观,像一个巨人无私地张开着巨臂,静静地保护着张家堡。芸娘惊奇地发现,才几天的功夫,城墙包砖的进度进展飞快,估计再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完工了。
  东方地平线上,火红的太阳慢慢探出了头,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城墙上时,宋芸娘发现城墙上干活的人比之前多了数倍,真就如蒋百户所说的,只要是能够动弹的都来了。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芸娘意外地看到柳大夫也在弯腰吃力地搬着砖,他花白的须发在风中凌乱飞舞,显得格外凄凉。
  托郑仲宁和许安文的福,宋芸娘今日仍然可以和许安文一起煮糯米汤。两人干这活已经是轻车熟路,毫不费力地就做好了糯米砂浆,做出来的砂浆既不干,也不稀,湿度和粘度都是刚刚好。一旁的老工匠伸手捏了捏砂浆,目光中带着肯定和赞许,“三郎,你小子悟性很高啊,才做了几天,现在不用我们的指导也可以做得像模像样了啊!”
  许安文仰头一笑,“那当然,我是谁啊?还没有我学不会的事情呢!”
  老工匠不禁摇头苦笑,宋芸娘哭笑不得,伸手去拍许安文的脑袋。许安文灵活的身子一矮,脑袋一缩,躲到老工匠身后,“芸姐姐,别打,这聪明的脑袋可别被你给打坏了,那就做不出糯米砂浆来了。”
  周围的人便都大笑。
  这边在欢声笑语,那边却是凄风惨雨。柳大夫拖着沉重的步伐,吃力地搬着石砖,脚下一个踉跄,胳膊不慎撞了到身旁一名正在挑土的男子,将他挑着的土筐撞翻在地上。
  “喂,你这个老东西,瞎了你的狗眼,会不会走路啊!”这名男子五大三粗,满面横肉,此刻正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一把扯住柳大夫的衣襟,抡起碗口粗的胳膊,就要向柳大夫头上揍去。
  “胡癞子,你干嘛欺负老人家!”宋芸娘急得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伸手挡住他的胳膊。
  胡癞子斜睨着芸娘,“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宋家的‘百变郎君’啊!这些天一会儿男一会儿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打量着咱们都是瞎子啊?”
  宋芸娘气冲冲地看着他:“你管我百变还是千变?我们一家虽俱是老弱妇孺,但都懂得为国效力。不像有的人,白长了一身横肉,不去战场上杀鞑子,却躲在堡里欺负弱小的老者。”
  张家堡里身强力壮的都被选去守城或作战了,这胡癞子仗着是总旗胡勇的堂弟,赖在堡里不走,平时又横行霸道,周围的军户们早就都看他不顺眼了,此刻都发出讥笑的声音,你一眼我一语的指责胡癞子。
  “你……”胡癞子恼羞成怒,他狠狠地盯着宋芸娘,拳头却砸不下去。
  宋家刚到张家堡时,这胡癞子也是宋芸娘的“追求者”之一,他人丑面凶,又好吃懒做,故此拖到快三十岁的年纪还娶不到媳妇。当初这胡癞子癞□□想吃天鹅肉时,许家的安武安文两兄弟俱在,胡癞子明里暗里吃了他们不少亏,所以他一看到芸娘就条件反射般的有些畏缩。
  “胡癞子,你又欺负人了”,许安文跑了过来,“蒋百户昨天说了,谁影响修城墙进度的,一律打五十军棍,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去叫百户大人了。”
  “谁……谁影响进度,明明是他……是她……”胡癞子一急,就有些口吃,他伸手指向柳大夫,又指向芸娘,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虽是凶狠蛮横之人,却最是欺软怕硬,知道许安文是郑仲宁的小舅子,倒也不敢对他太过凶恶。
  “胡说,我明明看见是你!”许安文一手叉腰,一手颇有气势地指向胡癞子。“对,我们都可以作证,是你无理取闹,欺负弱小,阻碍别人干活。”周围的军户都怒瞪着胡癞子。
  这时,远处传来负责监工的军士的喝声:“那边一堆人围着在干什么?怎么不干活?”语罢,策马向这边跑过来。
  胡癞子怏怏的放下了手,他凶狠地瞪了宋芸娘他们一眼,灰溜溜地挑着土筐走了。
  宋芸娘毫不示弱的回瞪着他,见他走远了,急忙问柳大夫:“柳大夫,您怎么样,刚才有没有伤着?”
  柳大夫扯了扯被胡癞子拉歪的衣襟,苦笑了下,“人老了,哪里干得了这样的活啊……宋娘子,你今日得罪了这恶人,日后可要小心啊!”
  宋芸娘嗤笑一声,“五年前我就得罪他了,现在还不是好好的?这姓胡的最是色厉内荏,我们不必把他当回事儿。”说罢,芸娘转身看着许安文,“三郎,你去和你姐夫说一说,让柳大夫和我换一换可好?”
  许安文和柳大夫俱张大着嘴看着芸娘,芸娘笑着说:“你们别看我是女子,我可是练过功夫的,力气大着呢!之前我也不是没有干过搬砖的活。”她诚恳的看着柳大夫,“家父和小弟都多亏柳大夫医治才能好转,芸娘无以为报,还请柳大夫不要推托。”
作者有话要说:  

  ☆、许三郎的怀疑

  宋芸娘便又干上了搬砖的重活。
  宋芸娘虽是纤弱女子,但这五年来日日劳作,又时时练拳,倒有点子力气,至少要强过那年老体弱的柳大夫许多。她咬着牙一趟趟搬着沉重的石砖,背后的衣衫已经是湿了又干,干了再湿。偶尔途中遇到往城墙上送糯米砂浆的许安文和柳大夫,三人也只是相视一笑,用眼神打个招呼,再无别的气力多言语。
  中途吃饭休息的时候,许安文和宋芸娘的队伍里就加上了柳大夫。三人找一僻静处坐着,大口啃着馒头,埋头喝着粥,一时只听得咀嚼声和喝粥声。这几日蒋百户赶着完工,进度催的急,三人的气力消耗太多,除了埋头苦吃,连交谈的余力也没有了。
  吃饱喝足后,还有小歇片刻的时间。许安文站起来伸了伸腰,“哎呀,可累死我啦,我的骨头都快断啰!”他看了看已然垂头合眼睡着的柳大夫和瘫坐着发呆的宋芸娘,犹犹豫豫地说:“芸姐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我怕你心里难受,不说的话我憋在心里头也难受。”
  宋芸娘微微抬头斜挑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什么事情,说吧。”
  “芸姐姐,我怀疑荀哥儿不是自己摔下城墙的,而是那胡癞子使坏,害他滚下去的。”许安文气鼓鼓的说。
  芸娘猛地坐直了身体,睁大了双眼,“是真的吗?你是怎样知道的?”
  许安文又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慢慢的回忆:“那天我和荀哥儿送完了糯米砂浆,抬着框子往城墙下走,下台阶时,荀哥儿走在前面,突然就不知怎么的滚下去了。我记得,当时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村东头的李大叔,一个是个大个子,我当时低着头,没认清……”
  “事后我越想越奇怪,”许安文停了停,看了看四周是否有人,又接着说:“我找到李大叔,他神色奇怪,开始的时候吞吞吐吐怎么也不肯说,我好说歹说了半天,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好像看见是胡癞子,他在荀哥儿走过身边的时候伸脚拦了一下……我这才想起,当时那个大个子倒的确是胡癞子。你想啊,我们现在留在堡里修城墙的,不是老就是小,稍微强壮一点的都到兵营里去了,那个人不是胡癞子还会有谁?”
  宋芸娘直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猛地站起来,“荀哥儿小小年纪,又没有惹到他,那胡癞子为何如此歹毒?幸好荀哥儿福大命大,否则,从那么高的城墙摔下去,送命的可能都有……”芸娘越想越怕,越怕越气,恨不得立刻将那胡癞子千刀万剐,方泄心头之恨。
  许安文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踌躇,良久,方才下定决心似的说:“芸姐姐,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芸娘侧头奇怪的看着许安文,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芸姐姐,你记得在我回来之前,是谁负责做糯米砂浆吗?”
  芸娘眯着眼回忆了一会儿,迷茫地摇了摇头。
  许安文接着道:“在我回来之前,那胡癞子得胡总旗的关照,一直干着做糯米砂浆的轻活。他认为是我们抢了他的好差事,只怕一直记恨在心,又不敢得罪我,所以一有机会就害了荀哥儿……”
  芸娘胸口重重起伏着,她恨恨地一掌拍在城墙上,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从手掌直达心头,“居然有这么歹毒的人,为了这么一点儿小利连害人性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芸姐姐,咱们一定要好好对付这胡癞子,给荀哥儿报仇!”
  芸娘沉思了一会儿,又慢慢冷静下来,她轻声说:“别急,咱们要想一个好办法,我一定要让这胡癞子付出代价!”
  一旁坐着小寐的柳大夫不是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目光镇定的看着芸娘,轻声说:“孩子们,你们什么时候有了好计划,一定要算上我一个。”
  傍晚,宋芸娘回到家中,却见家里格外冷清,院子里都黑漆漆的,悄无人声,不像往日总是有一间房间里发出微弱但温暖的亮光迎接芸娘的归来。
  宋芸娘便直接走进荀哥的房间,却见黑漆漆的房里显现出两个静默的身影,荀哥儿靠在炕上,宋思年坐在一旁,两人都一动不动地坐着,却均沉默不语。
  宋芸娘心中咯噔了一下,她点亮了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一下子将漆黑的夜幕冲散,照亮了屋里的神态各异的三个人。
  宋思年眉头紧蹙,目光愣愣地看着前方,表情呆滞,似乎在沉思,也似乎在发呆。荀哥儿低垂着头,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光洁的额头,一双手紧紧攥着被褥,泛白的手指骨节显示出了他的紧张。
  “爹,怎么天黑了都不点灯啊?你和荀哥儿吃饭了没有啊?”芸娘虽然心中满腹疑虑,但仍装作毫不在意地用轻松的语气问着。
  宋思年侧头略微扫了宋芸娘一眼,却仍只是坐着沉默不语,宋芸娘又走到荀哥身前,摸摸荀哥的头,“荀哥儿,你今天觉得怎么样?身上还觉得难受吗?药喝了没有?”荀哥缓缓抬头看着芸娘,微微点点头,目光有些躲闪,却也闭口不语。
  “芸娘,你明日有时间的话,去寻柳大夫来看看荀哥儿吧!”宋思年突然低沉的开口,语气充满了沉重的悲痛。
  芸娘心中大惊,“荀哥儿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啊?”她忙看向荀哥,紧张地在他脸上、身上上上下下看着。
  “姐姐,没有什么大碍,”荀哥忙说,“只是刚才爹要考校我的学问,可不知怎么的,我一想起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就头疼,什么都想不起来。”
  芸娘心中既惊且痛,似乎一道响雷在头顶劈的一下炸开。
  宋思年出身诗书世家,祖祖辈辈对读书一事十分重视,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宋思年对几个孩子在读书上的要求严,期望高。宋家三个孩子,最有天赋的是宋萱,天资聪慧,五岁知五经,七岁能诗文,被誉为“小神童”,是宋思年的骄傲和希望。可早慧者亦易早夭,萱哥早逝后,宋思年的全部希望便倾注在了荀哥的身上。荀哥虽不如萱哥那样天资聪慧,但也敏而好学,家中虽然没有一纸一笔,宋思年就靠一个小小的沙盘,倒也传授了荀哥儿许多学问。
  可荀哥经此一难,若真的以后再不能做学问,那可就生生掐灭了父亲的这点子希望,那可比往父亲心头捅刀子还更要伤害到他……
  芸娘心中极是忧虑,但看到更为忧虑的父亲,却只能装作轻松淡定,她娇嗔地埋怨着,“爹,您看您干嘛这么心急,荀哥儿还病着呢,您干嘛就逼着他做学问?”又柔声安慰着,“荀哥儿这不还没休养好嘛,再休息一两天肯定就全好啦。我看荀哥儿思维清晰,口齿伶俐,必不会有什么事的!”想了想,芸娘又说:“柳大夫现在也在城墙上干活呢,我明天便去问问他,他医术高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父子俩方才仿佛正经历着黑暗和严寒,宋芸娘一回来,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宋思年的心堂,芸娘春风化雨般的几句话驱走了严寒,宋思年便也觉得有了希望。
  “爹,荀哥儿,我看你们只怕没有好好吃东西,我去厨房煮点儿粥,荀哥儿,再给你打两个荷包蛋。”
  芸娘便走进了厨房,她绷得直直的腰背一下子软了下来,愣愣地站在灶旁,只觉脸上俱是湿意,伸手抚去,却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爬满了脸庞。方才她虽然言语坚定地安慰了父亲和荀哥,可自己心中却是惶惶。
  芸娘便又想起了许安文的怀疑,她紧紧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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