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户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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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户小娘子-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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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旗本是郑仲宁手下,他看了看郑仲宁眼色,见郑仲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跪下道:“回大人,刚才发疯了般跑走的那名军户姓胡,叫胡癞子,今年三十五岁,是胡总旗大人的堂弟。”
  王远闻言越发火冒三丈,他怒道:“原来如此,仗着自己是总旗的亲戚,就想逃避作战,这等人,偏不能让他如愿。”他想了一会儿,看向郑仲宁,“郑总旗,你前几日说刚修好的边墩人手不够?”
  郑仲宁忙回道:“是的,大人,还差一个主管边墩的小旗,和几名守兵。”
  所谓边墩,即是在军堡周围修建的小堡垒,相当于军堡延伸出去的哨所,里面一般有五到十人驻守,负责传播军情。张家堡共有十个边墩,这新修的边墩最为边远,既危险又艰苦,故此守兵还没有安排满。
  “那就把这胡……胡什么的派去那里吧!”王远想了想,又忙道:“派去之前先打四十……不,五十军棍,以儆效尤。竟敢欺瞒长官,妄想逃避军役,实在是可恶。”
  他又看向埋头跪趴在地上的胡勇,“那个边墩不是还差一个小旗吗?胡勇徇私枉法,故意欺瞒,罪无可赦,即刻起降为小旗,派往边墩。”
  胡勇只觉脑中一阵巨响,软软地趴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芸娘的报复(下)

  太阳刚刚偏西,城墙上的军户们就解散了。
  完工后的军户们终于卸下了肩头的重负,步伐格外轻快。他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谈论着刚刚发生的奇事。
  “今日王大人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啊,居然给我们每人减了一石的税粮!”一个军户开心地说着。
  “那还不是咱们城墙修得好,他看了心里高兴呗!”
  “这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一个军户神神秘秘地笑着说。
  “还有什么原因?”其他几个军户都好奇地问。
  “告诉你们吧,咱们王大人昨日又喜迎娇娘,纳了第四个小妾。这个小娘子是去年随父充军到靖边城的,原来可是官家小姐呢,端的是美貌动人,咱们王大人看了腿都迈不动,眼睛都不眨呢!”
  军户们发出窃窃的暧昧的笑声,笑问:“你看见啦,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那当然,”这名军户自豪地挺起了胸脯,“我家婆娘在王大人府里帮厨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咱们王大人昨晚上小登科,今日自然精神焕发,心情好啊!”一群军户便都哈哈大笑。
  这王远既不凶狠残暴,也不贪得无厌,有时心情好时甚至也会像今日这般开开恩,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个好官。但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一看到美貌的女子便迈不开腿,想方设法收罗到家里来。家中已经有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妻妾,竟又纳了一个小妾。
  一群军户们又是羡又是妒。一个军户似乎觉得背后说长官的闲话不好,就转移话题,“你们说,今天这胡癞子发了什么疯了,简直像鬼上身了!”
  “管他鬼上身还是神上身,今天王大人这样处置他,真是大快人心。”
  “对,那胡癞子仗着胡总旗的庇护,老是横行霸道,欺负弱小,我早盼着能有这天了,真是老天开眼。”
  “哪儿还有什么胡总旗,现在可是胡小旗啰。那胡勇平时最是凶残霸道,这次真的是有他好看的了。”
  这些军户们平时早就对胡氏兄弟二人不满,此刻便你一眼我一语地讨伐起这两弟兄了。
  宋芸娘、许安文和柳大夫三个人远远掉在军户们的身后,含笑听着他们的交谈,一手促成了今日下午这场好戏的这三个人,心里更是有着不一般的感受。
  许安文兴奋得边走边跳,手舞足蹈;柳大夫含笑不语,步伐却也一改往日的缓慢,变得轻快;宋芸娘虽然没有许安文那般喜形于色,还像往日一样娴静文雅,但她亮晶晶的眼眸,泛着潮红的脸颊,微微发着抖的双手,却显现了她此刻心情的激动。
  芸娘他们三人回到宋家小院时,宋思年正在训斥无故外出的荀哥。荀哥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小小的肩背看上去单薄而可怜。
  许安文忙上前劝道:“宋大叔,别骂荀哥儿呢,荀哥儿今天可是出去做大事情了呢!”
  宋思年疑惑地看着许安文。
  许安文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思年,宋思年这才解开了困惑了他一天一晚上的疑问。
  宋思年听完许安文的诉说,不但没有开心,反而心情忐忑,很是担心,“你们也太胡闹了,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有风险了!你们怎么可以断定那胡癞子一定会在王大人巡视时发作?还有,那蜜蜂怎么能够刚好在那个时刻出现?若一步没有成,你们就不但白费了心机,还要冒着得罪胡总旗的危险。”
  柳大夫轻松地笑道:“宋老弟,你也太过于谨慎了。你放心,这件事情你家芸娘谋划的很好。芸娘知道那胡癞子最是好色,今日早上故意在他必定出入的路口放了一条精致的、芳香扑鼻的手帕,那胡癞子以为是哪位女子遗落的,必会捡了手帕,揣在怀里……”
  “我可是守着胡癞子快走过来时,才放下了手帕,悄悄躲到一边亲眼看着他捡起来。”许安文见柳大夫慢吞吞有条不紊地叙说,便不耐烦地抢过话语。
  “那手帕里除了浸过芸姐姐调制的香露,芳香袭人,还含有柳大夫秘制的药粉,这些药粉不但可以让香味更突出、更持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当时在太阳底下站着时,那胡癞子不停的用手帕擦汗,那些药粉和汗水混在一起黏在身上,便会浑身奇痒难耐。”
  “芸姐姐知道王大人看似糊涂粗略,实则粗中有细、大智若愚,若能让王大人注意到胡癞子,必能引起他的怀疑。我们担心药粉的作用不够,芸姐姐便想出了引蜜蜂的主意,毕竟浸手帕的香露都是取自鲜花精华,是蜜蜂最喜爱的味道。想不到效果居然这般奇好。”许安文眉飞色舞地说着,想到胡癞子当时的丑态,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宋思年听罢,仍然觉得他们过于冒失,“你们怎么知道蜜蜂一定会飞过来,现在蜜蜂大半已经快冬歇了,万一没有蜜蜂过来,你们不是白折腾了吗?”
  许安文笑着一把搂着荀哥的肩头,“这可就是荀哥儿的功劳了,只是我没有想到荀哥儿捅蜜蜂窝的时机把握得那么好,刚好在胡总旗他们想以腿脚不便为由骗过去的时候,蜜蜂就飞过来了,吓得那胡癞子抱头乱窜。宋大叔,你不知道当时那情景有多好笑呢!”说罢,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宋思年忍不住也笑了,想了想,却又收敛住笑脸,板着脸训斥荀哥:“荀儿你胆子倒大,那蜜蜂窝也是随便捅得的,万一没有被香味儿引去,反而都蛰到你这儿来了,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荀哥儿笑着说:“爹,您放心,我可没有捅蜜蜂窝。那蜜蜂窝刚好在城墙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是我以前和三郎爬树掏鸟窝的时候发现的。我可是爬到另一棵树上,用衣服紧紧抱住手和脸,只露出眼睛,这才用弹弓射那蜜蜂窝,想不到只射了几下就射中了。”他眼里满是自豪和兴奋,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闪着亮亮的光。
  芸娘摸了摸荀哥的脑袋,笑道:“我们荀哥儿小小年纪,便办事沉稳,今天给了那胡癞子一个大大的教训,算是给荀哥儿报了仇,荀哥儿也是出了不少功劳呢!”
  柳大夫也忍不住插言,“老夫最没有想到的是,那胡总旗也会这般愚蠢地掺合进来,这下子,不但荀哥儿的仇报了,连芸娘的仇也一并报了,真是一石双鸟,大快人心啊!”说罢,又捋起了胡子,忍不住地笑。
  芸娘怅然地说道:“只是可惜了那条手帕了,那条丝绸手帕可是当年二表姐亲手绣给我的,上面好一幅栩栩如生的蝶恋花图,充军路上我都没舍得拉下,只想着留个念想,没想到却也糟蹋了,倒是便宜了那胡癞子了。”
  许安文忙安慰她,“芸姐姐,要不我去将那手帕偷偷拿回来?”
  芸娘道:“罢了,被那等脏东西碰过了,不要也罢。若二表姐知道她送我的帕子也能有这般奇用,想必是不会怪罪我的吧。”
  许安文便大气的说:“芸姐姐,你放心,若我以后有钱了,一定给你买成千上万条手帕,你看谁不顺眼就扔谁!”
  屋里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宋思年终于也忍不住笑了,他最后总结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太冒失,你们以后还是要小心行事。毕竟咱们现在是地位最低下的军户,不能轻易得罪任何人啊!”
  芸娘看着小心谨慎的父亲,早已不复以前的意义风发,便很是心酸。她笑着说:“爹,您放心,人不犯我,我们自然也不会无端端触犯别人。这也是胡癞子太过分,居然敢伤害荀哥儿,我自然不会让他好过。”最后一句话,说得既坚决又狠厉,面上也显出了坚毅的神色。
  宋思年欣慰地看着芸娘,心道这个女儿既坚强又独立,可惜却只是女儿身,他又想到了早逝的萱哥,想到无法继续读书的荀哥,刚刚有几分轻松地心情却又沉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城墙外的军户

  第二日,宋芸娘难得的睡了个懒觉。既不用惦记着去城墙干活儿,也暂时不用去田里收割,连讨厌的胡氏两兄弟短期内也可以不用见到,芸娘觉得心情舒畅,连睡梦中也是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芸娘睡到自然醒,懒洋洋地起身走到院子里时,看到荀哥正在院子里扯着绳子晾衣服,便想起了萧靖北那日借给自己的外衣。
  这几日芸娘不是养伤就是记挂着报复胡癞子一事,倒一时忘了还萧靖北衣服。吃过午饭后,芸娘觉着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日没有什么事情,便将衣服还给萧靖北,再谢谢当日他出手相救之恩。
  出门前,宋芸娘本想换上男装,但转念一想,当时之所以身穿男装,是因为修城墙时只要男丁,若是现在再穿男装,反而有对人不诚之感。不知为何,芸娘觉得萧靖北对自己以诚相待,自己便也不能再欺瞒他。
  于是,芸娘穿上家常的青色襦裙,简单地梳着双螺髻,一边扎了一条同色的丝带,长长的垂在发鬓两侧,行动时随风飘舞,显得既灵动又活波,很有几分娇俏。
  萧靖北衣服的衣角处有一道较长的裂口,芸娘已细细缝补了,并就着裂口用同色丝线绣了一簇挺拔的翠竹。她将衣服仔细地包好,再将野菜干和酸白菜各装了一小罐,想到那个叫钰哥儿的可怜兮兮的小孩,便将家里刚做的白面馒头又包了几个,一起装在小篮子里,向城墙外新来的军户居住区走去。
  城墙外的军户住宅比城墙里面的更简陋,这是宋芸娘第一次近距离来到这里。只见几十间矮小的石头加木板搭成的房子挨着城墙边密密地排列着,一些略早些搬来的军户有的在房子外面用石头垒了一道围墙,有的用木头做了一圈围栏。宋芸娘心想,新搬来的军户肯定没有时间做围墙或围栏,便直接向最边上那几家房子最简陋、门前空荡荡的军户家走去。
  白玉宁此刻正非常无奈地被张大虎强拉着修房顶,他垮着脸,机械的将一块块木板递给站在房顶上的张大虎,心里正不停地在唉声叹气地抱怨:就算这里的房子不够,也不能安排自己和这看了就打寒颤的张大虎同住啊,让人连觉都睡不安稳啊!他盘算着,这些日子要好好讨好主管自己的那个小旗和总旗,一定要将那张大虎迁出去,好让自己单独住一间。理由就是……自己要娶老婆了。他又皱着眉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在张家堡里看到的那些个女子,虽然大多粗俗不堪,但也有几个稍微有些标致的,和南京城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们不同,这里的女子大都健康而充满活力,倒别有一番不同的韵味……
  他正在那里遐想,却见远方聘聘婷婷走来一位窈窕女子,她穿着青色襦裙,纤秾合度,头上没有半点饰物,只有系在发髻上两根青色丝带轻轻地在脸侧飘动,她白净的鹅蛋脸上,眉似远山,目如点漆,高挺的鼻梁下,红润饱满的小嘴紧紧抿着。她有着北方女子的健康挺拔,又有着南方女子的婀娜多姿。只见她挎着小蓝,轻盈地迈着步子,却是向自己的方向而来。
  白玉宁一时看得呆了,早忘了将手里的木板递给张大虎。见宋芸娘已来到自己家近前,他啪的一下扔掉了手里的木板,伸手潇洒的捋捋头发,整整衣衫,慢慢走到芸娘面前,摆出自以为最勾人的表情,弯身作了一个揖,“小娘子,在下白玉宁,不知小娘子到我家有何贵干?可有何事白某能效劳?”他弯着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芸娘。
  宋芸娘恼怒的白了一眼这个满脸轻浮的白面男子,心想,听说前几日新来的军户中有一个是采花大盗,看来说不定就是此人。她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移了一步,白玉宁也忙跟着移了一步,仍是挡在芸娘面前,一脸轻浮的笑容。
  宋芸娘愈加恼怒,她正待放下篮子,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登徒子,却听得一旁屋顶上传来一声震耳的巨吼:“姓白的,你还不快滚过来给老子干活,你再盯着人家小娘子看,小心老子下来把你的一双眼珠子给抠出来!”
  白玉宁打了一个寒颤,他哀怨地看向站在屋顶上凶神恶煞的张大虎,宋芸娘趁机绕过他,向前走去。
  隔壁屋子正好走出一位妇人装扮的女子,她看上去二十多岁,面色苍白,手里正端着一盆水预备泼掉,却是那跟随二叔充军的寡嫂。
  宋芸娘快步走过去,微微屈膝行了个礼,“请问这位大嫂,可知前些日子搬来的萧家住在哪里?”
  这名女子神色戒备地看着芸娘,正待开口,却听得屋内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宜慧,和谁说话呢?跟你说了这里的人都凶狠狡诈,不要随便接触。”
  宋芸娘闻言面色尴尬,这名女子不好意思地对芸娘摇摇头,伸手向最边上的房子指了指,便转身匆匆进了屋子。
  再走过去便是一番奇怪的景象,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指挥四五个人盖房子,几乎是将原本简陋的房子拆掉重新盖了一座,房子基本快成型了,用了砖石和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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