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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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薄幸-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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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皮出来。蘸秦皮水浸液写字,阳光一照,就会泛起碧蓝色荧光。你把记号画在……就画在这门联上好了。我帮你——”
  她兀自在那边照猫画虎,他心里却突然翻江倒海。
  “谁教你的?”他声音低沉。
  “什么?”
  “秦皮入水。”
  “常识吧……记不清了,反正就是知道,大概小时候这样玩过吧……”
  “阿苦……”他呢喃般唤了一声,她手上一滞,笔尖水液在墙上流了一道痕渍。慕广韵突然夺走她手里的笔,狠厉翻过她的身体,抵在墙上,低头近近逼视,“你究竟,是不是……”
  薄媚蹙眉看他,有些困惑。
  “秦皮入水有荧光,是你当年惯用的小戏法,对不对……云和老头衣服上的乌龟,也是你偷偷画的……还有教你《秋水》打谱时,你开小差在纸上画的那一个……”那一个我。
  “慕广韵,你怎么了……”话未说完,嘴已被他堵住,蛮横无理,毫不留情。唇齿相撞,无处可躲,不消片刻便尝到了腥甜味道。他还不退开,越是推他,越是加大力气,仿佛要把人揉碎了化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炙热的鼻息喷薄在她的脸上,灼人,烧心。她刚好伤寒鼻塞,不由得想要大口呼吸,嘴巴却被他纠缠堵死,只得隐在对方粗重的呼吸声下放肆喘息,然后两下声息交缠,突然间天大地大,红尘喧嚣飘远,只剩了这方静谧中的汹涌,暧昧得不可方物。
  吻罢时,她因站在屋檐下一身清爽,他却已经全身湿透,雨水沿着鬓发滴落,眉目朦胧迷离。勾手抬高薄媚下巴,看进她的眼睛:“记得当年你对我话说了一半,好像是关于阿苦阿甜。当时我没耐心去听,现在我想听了,你继续讲,好吗?”不管你说你是阿苦还是阿甜,不管阿甜是何人,只要你说,过去我们曾经相识一场,我便觉得弥足珍贵。他甚至不知,自己心中是这样想的。
  “讲什么?”
  “呵,又是这样一副茫然表情……”慕广韵抚她脸颊,一阵轻一阵重,不知是爱怜还是疼惜,或者是痛恨,“又说不记得?”
  “是不记得。”
  “好一个不记得……”
  “慕广韵你喝酒了吗?怎么没喝就醉了?”
  “告诉我,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哪里做错?”
  “哪里做错,哪里做错了……”
  “慕广韵,你眼睛好红……手也是烫的,生病了吗?”
  慕广韵咬牙不语,下颌骨线条分明带着狠意:“薄媚你听着,我一定会让你恢复记忆,把一切给我说个清清楚楚!是与不是,真与假……否则此生,休想解脱!”
  薄媚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松了手,跌跌撞撞进了门去。薄媚看他合衣睡下,不知他因何入疯入魔,在床边站了一站,迟疑地道:“我去帮你找大夫。”
  “别去。”他一把扯得她倒在怀中,翻身手□□缠,牢牢禁锢,“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下一刻已经鼻息绵长,沉沉睡去。薄媚动不得身。
  ……
  又做噩梦了。
  梦里桐花落了一地。他仿佛有话要对她说,潜意识里隐约知道,她就在树下,一出门就看得到。
  可是推门一片空茫,连天连地的大雪,一个人也无。
  连那株白桐也无影无踪。
  突然雪中一点殷红跃入眼眸,不知是从空中坠落还是由地底渗出,好像就那么凭空出现了,染得满地白雪渐渐绯红……突然间惊心动魄,他赤着足便踏入雪中,沿着触目血迹一路走,一路走……
  哪里来的血迹?
  心中百般焦灼,却无论如何叫不上来那个人的名字。他知道自己现在满心满脑牵念的都是她……
  她虽无有名字,却有背影。那背影——
  “公子,公子——”有人急急唤他,将他唤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犹未从恐怖梦魇里彻底惊醒。
  ……唤醒他的是孟寒非。身旁床榻空无一人。窗外天光大亮。
  “薄媚呢?”
  “没见啊,属下来时就只有公子一人。”
  慕广韵二话不说,箭步出门。

  ☆、半真半假

  (第七十七章)
  终于在前几日住的客栈里找到薄媚时,她正躺在一间陌生人的客房里呼呼大睡。
  慕广韵及手下几乎是和延俊同时到达的,目光对上时,延俊明显感觉到了慕广韵眼中的寒意。慕广韵不冷不热道了句“延侍卫辛苦了”,便抢先进了房间。
  房客是个中年男人,一脸肥肉,正色迷迷打量着床上女子,看起来就满肚子坏水,肮脏龌龊。旁边站着客栈老板。
  “老板,这这这……这女人是自己送到我床上来的啊,我可不加付房钱啊——”说着便上手要摸。
  慕广韵一剑砍掉了男人的魔爪,在他的惊叫声中抱起薄媚。
  “寒非,我们走。”
  “公子且慢——”延俊伸手拦住。
  “何事?”慕广韵冷眼看他。
  “公主是我乐邑的公主,交给在下就行了。”
  “哦?”慕广韵作势递手过去,“给你,你敢抱吗?”
  “这……不敢不敬……”
  “不敢就闭嘴。”慕广韵抱着薄媚上了孟寒非备好的马车,关门之前又对延俊道,“既是同路,谁照顾不一样呢?还是说……延侍卫要带公主去别的什么地方?”
  “不、不是啊,是回固城……”
  “那么,延侍卫的人为何等在客栈北面?回固城应该走东门比较近吧?”
  “啊……是是是,他们只是、只是防守客栈后门而已。”
  “那么,启程吧?”
  “……好。”
  ……
  薄媚醒来的时候一脸茫然,慕广韵好脾气地问她为什么上了别人的床,薄媚反问你谁啊。
  慕广韵:“……”
  “你到底是谁啊,带我去哪里?”
  慕广韵几近抓狂。
  “哦哦想起来了,慕广韵是吧!前任夫君嘛我记得你……唉对了,你大半夜的跑去哪里了?我出门解个手回来怎么就不见你了?”
  “你去哪里解手?”
  “就客栈茅厕啊,还能去哪……”
  慕广韵扶额……
  问了半天终于搞清楚了,原来她起夜寻茅厕,忘记了自己并非身在客栈,凭着依稀记忆摸回了几里外的客栈,找到熟悉的茅厕解决了问题,然后很自然地回了自己住了多日的客房,倒头就睡。
  当然,她顺便记错了房间楼层。
  慕广韵无语半路,说:“以后我养你吧。”
  “嗯?”
  “像个玩物一样,养在笼子里,日夜寸步不离。”
  “那不行,我才不会任人宰割。除非你也进笼子来陪我,这样才算寸步不离。”
  慕广韵笑。玉指就在手边,他迟疑不敢去握。
  ……
  初夏,战胜,北狄退回墨颐旧地以北。北狄汗王于五月固城之战断了一条手臂,墨颐国君被孟寒非生擒于溃军,从此一蹶不振,盟约崩毁。墨颐失地与百姓尽数收复,战俘押至固城。
  白歌十万英豪,领首功。
  东夷被东戈打出中原,最后只圈走了常棣东部五分之一的领地。常棣国君降夷后遇刺身亡,从此国家不复,暂由东戈派兵驻守。
  等回了固城,修整几日,就该班师回朝。慕广韵本可以在此坐等功勋,但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送薄媚回去。路上与东戈世子会合,薄媚知道,司徒凉心是同慕广韵一起去邀功的。
  回到固城的当日,萧长史便气冲冲地领薄媚去监牢看,说公主你瞧瞧,我们劳心劳苦养了一群白眼狼!从别国借来的兵马不一心也就罢了,我们乐邑自己的士兵竟有一半是叛徒!收了贼人好处的!竟然要刺杀公主!
  慕广韵问主使者何人,为哪国办事。萧长史也是一头雾水。延俊出来道,主使叛贼是固城守城令陆辛,已经处以极刑。至于为哪国办事,他不肯说。
  慕广韵又问,何种极刑?
  炮烙。
  何时开始执行?
  今晨。
  应该还没死透。慕广韵命人带路,拉薄媚一起去了刑场。被大火烧得通红的铜柱上,缚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囚犯,蓬头垢面不说,身上血肉模糊,早已认不出面貌。
  “停下。”慕广韵朗声道。
  延俊为难道:“公主,公子,此人罪大恶极,不能饶恕啊!”
  薄媚:“何必这样残忍,都是肉体凡胎,谁受得了这般折磨。他已经废了,以后也做不成叛贼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就饶他一命罢。慕广韵,你是赞同我的对吧?”
  慕广韵勾一勾唇,不答她话:“换凌迟,让他慢点死,我有话要问他。”
  “慕广韵你——”
  “收起你的妇人之仁,且看着,背叛就是该死。”
  “住手!”薄媚厉喝,那边却已换了刑具,行刑官见慕广韵点头示意,举刀开始执行。慕广韵拉住欲上前的薄媚,她回头愤愤道:“若论身份,我好歹大于你,凭什么这些人都听你的?”
  “那怪得谁?怪你的人都不中用,一半叛徒,一半孬种。那行刑官,也是我的手下。”
  “未免太过残忍。简直蛇蝎心肠!”
  “这话真是不敢当,我是秉公执法。何谓刑何谓法,均是治国之本。不能因为你心软见不得,就放每一个死刑犯人一条生路。如此岂有天道王法?岂不天下大乱?”慕广韵笑着大力钳制她,“陆辛,我问你,你是何人走狗?”
  “臣……冤……冤枉……”陆辛已经无力嘶喊尖叫,涕泪喷薄,俱是血色。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吐出这几个难以辨认的音来。
  “流火?落霜?昌云?还是北狄?”
  那边晕厥过去。
  慕广韵好笑地指了指陆辛,对薄媚说:“你瞧,好像在片烤猪肉。”
  薄媚感到心中油然一股恶寒,冷得她毛骨悚然。愣怔间,慕广韵已亲自去了刑台,命人用冰水泼醒了陆辛,继续拷问。薄媚被孟寒非等人拦着,无法抽身,也听不大清。
  半日过去,慕广韵转回来,捻起孟寒非递来的白帕子,擦一擦手说:“死不承认。”
  薄媚无言对他。
  “若非家人性命握在别人手里,就是我们冤枉了他。若有这般骨气,他也不会贪利变节。”
  “什么?”薄媚心底一震,“冤枉?现在说冤枉……不觉得晚了点吗?!”
  “是晚了,他快要断气了。”
  “你……何其……”
  “残忍,我知道。”慕广韵挥退拦她的人,递了一把剑给她,“但你不该对我咬牙切齿,并不是我给他定的罪名。执行极刑,是在你的人告诉我他已犯死罪的基础上。但眼下,到底是你朝老臣,既已必死无疑,是否给他个痛快,就看你了。”
  “你……”
  慕广韵见她不动,与她同握住那柄剑,拖她走去刑台中央,语气平静得让人心生荒寒:“不要优柔,你犹豫一刻,他便痛苦一刻。”
  走到陆辛面前,都没等她丝毫犹豫,他已自背后环住她,双手分别握她双手,一剑刺入陆辛躯体,“噗”一声,迅猛果断,又“噗”一声,毫不犹豫。鲜血喷涌,红剑已“咣啷啷”落地。
  他仍不松手,自身后扳住她的脸,逼她认真去观看陆辛死去的过程。本已是体无完肤,现在又血花四溅,空气中腥甜浓稠,她感觉胃中一阵阵痉挛,恶心想吐。呕了半天又觉身体恶寒,风如刀锋透骨入髓,方才发现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仍抱着她,不知为何今日如此残忍冷酷,仿佛手刃的是他的生死仇人。
  “薄媚,你既然想要有所作为,就应该摒弃优柔寡断。战场之上,稍不果断,就会是自己命丧黄泉。杀人没什么的,你记住这感觉,也记住,背叛你的,死不足惜。”
  “你放开我!放开我!”薄媚恐惧与恶心一同袭上心来,涌在胸口,难受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听不进他的只言片语,只觉得他像恶魔般可怕,只想要赶快离开。
  慕广韵感觉到怀里人身体瑟瑟发抖,终是叹口气,松了手。松手的一刻她双腿瘫软,他又及时接住她:“薄媚,薄媚,瞧你这副模样……还是什么都不要做,锁在笼子里养尊处优好了。”
  后来,薄媚下令,赦免了所有的叛变士兵。到底芸芸众生罚也无用,审也审不出关键,慕广韵便由着她,赦免就赦免罢了。
  只是心中仍存了疑虑,叛臣头目既不是陆辛,那会是谁……难道真是……
  七月启程回乐邑。期间薄媚又发了两次病,坚持扎针,却并没什么作用。一次比一次忘记得多。或者说每次醒来时记得的东西不太一样,有时记忆停留在七八岁,有时又在十来岁,总之认识慕广韵之后的事情,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起初是死活不肯同慕广韵讲话的。后来终于把杀人事件忘记了,她又变成了石桥那副天真烂漫的少年心智。
  途中问起慕广韵回乐邑后要何赏赐。慕广韵不知为何凝了凝眉,稍后坦白说,你签了契书的,我要墨颐。
  “要墨颐做什么?你不是苍慕国世子?”
  “掰了。”
  “……啊?”
  “我现在带兵流亡,与故国势不两立,苍慕世子是我异母弟弟。”
  “所以……你要与他争夺苍慕吗?”
  慕广韵轻笑:“都说了,我只要墨颐,便是善罢甘休的意思。到底是手足至亲,我虽不甘落败,却也不想与他反目。干脆从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薄媚将信将疑:“你果然这样想?”
  “当然。”
  “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薄媚舒一口气,“算你有良心。”
  慕广韵闻此言却有些不悦,转眼看她半晌,那淡淡眉目,沐在车窗格子漏进的破碎阳光里,一如这几日来的平静无欺。他垂了垂眼,看手上未愈的伤痕,血肉狰狞。
  “其实我很感到抱歉。前日他的生辰,我没赠上一句祝福。往年里,就算不在身边,我也总会遣人送礼物回去的……”
  “是么。”
  “子衿今岁……十二了吧?”
  薄媚极力想了想:“十二吗?十三吧?”
  慕广韵面上不动声色,受伤的手掌却在自己的目光中一点点握成拳:“是了,十三了……”
  ……一路奔波不说,七月底到了乐邑。路上如约会面司徒凉心,他比从前消瘦许多,精神也不大好的样子,却一直强颜欢笑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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