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贵妃……”顾青汐喃喃地念着，转眸，目光凄然地看着窗外那抹白色的身影，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落下来。
孙菁晗她见过，总是喜欢穿着鲜艳的衣服，她长得确实很漂亮不是吗？而且她是丞相最宝贵的女儿。
不过奕哥哥，他怎么可以！他不是从小到大一直信誓旦旦地说此生自己才是他唯一的妻子吗？他不是在自己及笄（注）之时，亲自给自己绾发，给自己许下天荒地老的誓言吗？
他的誓言、他的承诺依旧一清二楚地在脑海里浮现了，为何早已物是人非？不过短短的两年的时光，他竟然已经纳了妃……
“顾小姐，其实这两年发生的，还不只这些……”夏末似有难言之隐，眼神有些闪躲。
“还发生了什么，都告诉我。”顾青汐不知道此刻，还有什么消息能够比青之奕纳妃的消息更让她绝望。
然而，夏末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势要将她的心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在皇上纳妃的前几个月，也就是去年十月，为了两国战事，顾小姐您已经成为和亲公主，嫁到了万宸国，成了天誉皇的妃子，还……还给他怀过一个孩子。”
顾青汐陡然地站起身，满眼的不敢置信：“不肯呢过，这绝对不是真的，不然我现在为什么是在青灵国而非万宸国！”
夏末仿佛没看到顾青汐的呆滞一般道：“那是因为天誉皇在打掉你的孩子以后，将你贬为了奴，甚至还将你献给了北澜国的奕尧君。是太后娘娘不忍你受此屈辱，将你接回了青灵国。若是顾小姐不信，看看自己的守宫砂是否还在便知。”
闻言，顾青汐颤颤地揭开了自己的衣袖，爹爹为她点上的那一颗朱砂一点也不剩，胳膊上的那块地，干干净净的，白晰的仿佛透着一丝淡淡的光亮。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守宫砂不见了……”这一刻，她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顾青汐呆呆地看着胳膊上那一个位置，目光空洞洞一片，让人惊心。
守宫砂没了，她干净的身子早已没了，她甚至还怀过一个孩子，她早已配不上她的奕哥哥……怪不得对自己那样好的奕哥哥会抛下自己纳了妃，原来自己早已非清白之身，连奕哥哥也嫌弃自己。
夏末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而脸上却惋惜不已道：“那时候，您失忆了，此事也怪不得您，因为是天誉皇步步相逼，您为了青灵国和百姓的安危，不得不答应万宸国的条件和亲万宸国，化解了万宸国和青灵国的战事。这一份大公无私，皇上、太后和青灵国百姓都记着。”
“你说什么，是天誉皇？”顾青汐空洞的目光忽然渐渐聚集，浮起一丝恨意。
夏末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天誉皇夜宸旭凭借万宸国在战场上占了先机，趁火打劫，知道顾小姐与皇上青梅竹马，故意要让皇上失去最爱的女人，所以指明要公主和亲。而他在得到您的身子后，又弃之如敝履，甚至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毒手赐下去子汤。最后，还将您贬为奴，借此来羞辱皇上和青灵国。”
闻言，顾青汐的眸子愈来愈狠决，渐渐被恨意充满道：“是不是就是杀死我爹爹的那个人？”
夏末点头：“正是他。他素来阴险狡猾，杀了顾将军还不够，还强行娶了您，夺了你的身子，让皇上痛苦不已，这种人，简直可恨至极，若是奴婢能杀了他，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闻言，顾青汐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夜宸旭，你杀我父亲，毁我清白，伤害奕哥哥，葬送我们的幸福，此仇不共戴天！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顾青汐定要取你性命，报仇雪恨！
（注：笄jī束发用的簪子。及笄古代女子满15岁结发，用笄贯之，因此称女子满15岁为及笄。也指到了结婚的年龄。）
、第239章 唯你能杀
“我要告诉奕哥哥我不是真的想要嫁给他的，我要奕哥哥给我报仇。”顾青汐双手紧握成拳，直往外走去。
“万万不可！”夏末神情严肃，大步一跨拉住她道：“如今皇上纳妃已是事实，而你曾为天誉皇的妃也无可否认，你就算告诉皇上，以皇上对您的感情，除了伤心，什么也改变不了不是吗？”
“我不希望奕哥哥能改变什么，我只希望他可以为我和我爹报仇啊。”顾青汐一脸决然。
夏末接着道：“顾小姐有所不知，现在世上已经没有北澜国，青灵国和万宸国正在交战之中，您也知道万宸国的国力，皇上已经应付不及，如何还能分得了心？其实……”
夏末语气一顿道：“其实这些年来皇上一直都想杀了天誉皇，但天誉皇阴险狡诈，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闻言，顾青汐不觉生出阵阵绝望：“奕哥哥他是皇上，连奕哥哥都杀不了，那我的大仇岂不是无人能报？”
夏末目光炬炬地看着顾青汐，坚定地道：“如今这世上，能为您和顾将军报仇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顾小姐您自己。”
顾青汐不敢置信地道：“连奕哥哥都杀不了她，我又怎么可能？”
夏末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道：“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据我所知，在顾小姐你和亲这段时间里，天誉皇已经对您产生了感情，甚至曾为了你和奕尧君大打出手。所以奴婢才说，只有您才能杀了他。如果你能替皇上杀了天誉皇，也是为皇上除了一颗眼中钉和一统大业上最大的障碍。”
“奕哥哥……”闻言，顾青汐陷入沉思之中，目光渐渐变得坚定，直到最后充满了杀意。
“还有一件事，太后娘娘嘱咐奴婢一定要告诉您。”
顾青汐转眸看过来，眸光盛满防备：“我和奕哥哥今日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末语重心长道：“太后娘娘说对于当年的事她不想解释，她只是想告诉你，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她相信你也是爱皇上的，所以她必须要告诉你的是，你只有最后三个月的时间了，毒是太后娘娘种下，只有将太后娘娘所有的血都输给你体内，才能解了您的毒。太后娘娘说，为了补偿当年她做错的事，她愿意以她的命来换你的命。”
闻言，顾青汐本能地点了点头，多么诱人啊，要是这样，她就能解除情噬之毒，可以永远陪在奕哥哥身边了。
奕哥哥…想到这里，顾青汐忽然神色黯淡下来。
奕哥哥的孝顺众所周知，她怎么能为了自己能活下来而要了他母亲的命。而且，谁都知道，太后娘娘对奕哥哥在朝政上的帮助有多大。而自己呢？不过是个死了的将军的女儿，什么帮助也给不了他。更何况，如今她已非清白之身，就算解了情噬之毒活了下来，今后她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奕哥哥的身边呢？
“奕哥哥……”想到自己三个月后便要永远离开，顾青汐泪水肆无忌惮地汹涌起来，她摇摇头道：“告诉太后娘娘，我不会让奕哥哥为难，也不会告诉他当年的事，只希望我死后，太后娘娘能让我葬得离奕哥哥近一点，此生不能与他相守，下辈子请让我陪着他。”
闻言，夏末暗暗地送了一口气，脸上却沉痛不已道：“一定会的。相信皇上和太后娘娘也已经等急了，我先出去回禀了，让他们安心。”
说着夏末重新带好人皮面具，走了出去。
顾青汐跌坐在床边，忽然流不出泪来了。今日一醒来，她流过太多太多的泪了不是吗？一下子知道了太多太多的事，她一时间无法消化。
为什么老天断了她和奕哥哥的缘分后，又让她恢复了记忆？为什么她终于恢复了记忆，却只有最后三个月的生命，注定不能和奕哥哥相依相守？为什么非要让奕哥哥在她和自己的母后之间做抉择，她不想死，不想离开奕哥哥，可是除了这样选择，她究竟还能怎么做？
这时，门吱呀一声又开了，还没见到人进来，便听到顾太后的关切声音传来：“汐儿……”
声音里，已然有了哽咽和数不尽的心疼，让顾青汐分辨不清这关切和心疼究竟是真是假。
“汐儿，姑妈对不起你，当年姑妈真是一时糊涂，竟然做出那样的事，你不知道，姑妈这两年多以来多么自责，若不是奕儿还需要我的帮衬，我多想用自己的命去解除你的痛苦，汐儿，对不起……”
顾太后脸上的关切和愧悔毫无破绽。而素来高傲威严的姑妈，何尝跟谁道歉过，甚至跟她说话的时候，是自称的我，而不是哀家……
也许当时，姑妈真的是因为被自己发现了那样的事，害怕自己透露出去，才一时情急做出了那样的事吧。可是，若是当年她没有这么做，太后娘娘通奸一事被自己传了出去，别人对奕哥哥的血统肯定会有所怀疑，到时候对奕哥哥而言，只怕百害而无一利。
想起这些，顾青汐的心里忽然没那样恨了，而想起小时候姑妈对自己的好，心不由得软软一疼。
可是面对这个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痛苦的人，她终究还是说不出原谅的话来，只是摇了摇头，示意顾太后不必跟自己说对不起，毕竟她是长辈。更何况，她的想法相信夏末已经告诉她了。
见她摇头，顾太后才安心地坐到了床边。
顾青汐缓缓地抬起眸来，看着立在顾太后身后的青之奕，眼中满含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青之奕并不知道此刻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从进门开始，就觉得她和刚刚醒来时不一样，只以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看到她这样凄然却又带着些微决然的目光，只觉心底沉痛万分，可是如今他除了内疚和自责，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只是顾青汐见到他的内疚和自责，只觉得这更坐实了他已然纳妃的事实，心里更是绝望，急急地收回目光，只不过是怕自己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会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现在是在南渡城吧？我想去爹爹的墓前看看。”对于南渡城，顾青汐并不陌生，这是她和爹爹的故乡，甚至对这个房间，她也是熟悉的。这是南渡城的官员特意为她准备的房间，就算没人住也会留着，因为自从爹爹战死沙场之后，她总是时不时地来这里，特别是遇到伤心事的时候。
而此时，顾太后和奕哥哥都在这里，只能证明，爹爹的忌日到了。
“奕儿，你带汐儿去吧。”顾太后忽然出声，现在她也没什么可顾虑了不是吗？不必担心她和奕儿单独相处。
去往德昭山的马车里，气氛异常沉闷，顾青汐一直沉默着看着帘子外，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甚至跟青之奕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青汐，你从醒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我命人带了些点心，你吃些吧，都是以前你最爱吃的。”说着，青之奕拿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然而，顾青汐依旧看着窗外，也没出声。青之奕尴尬地收回手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总是叽叽喳喳个没完的青汐此刻这样沉默，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吧，可是这一点，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亦不知该如何解释。
“停车！”忽然，顾青汐提高音调喊了一声，然而，这简单的两个字都不是对青之奕说的。
马车很快停住，青之奕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率先一步走了出去，顾青汐随后走出了马车，而青之奕早已在马车下伸出双手，打算抱她下去，然而顾青汐却目光一闪，也不顾自己身子正虚弱，从另一面跳了下去。
道旁不远处，是一座矮矮的小山，而山上开满了紫罗兰，每次去顾将军墓前，顾青汐都要在这里采一把紫罗兰带到顾将军墓前，她一直将自己比作紫罗兰，放一把紫罗兰放在顾将军墓前就代表自己在陪伴着，这次也不例外。
青之奕快步跟上她的脚步，再次踏上这座山，再次看着她行走在花间，挑选着她觉得最美的花，心里不是滋味。每次青汐来，她的心情都是沉重的，可是她从来都不会像这次这样对自己置之不理，她这样的抗拒像极了那个失忆的青汐，让他有种她没有恢复记忆的错觉。可是若是她没有恢复记忆，她又怎么会记得要在这里采一把紫罗兰。
因为想猜到最美的那一株，所以她挑选地很细致，甚至时不时地青之奕看到她蹲在原地发呆，肩头起伏似乎在哭，可是她的背影却透着抗拒和疏远，甚至带着一丝决然，青之奕不知她的决然从何而起，可是却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选好了，再回到马车时，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可是她依旧不敢看青之奕一眼，她怕，怕看到他沉沉的目光，她便舍不得再离开。可是，她能为他做的，只有那些了不是吗？
、第240章 离国复仇
这一次，没了围观百姓的德昭山，安静得有些可怕，四处的鸟叫虫鸣也显得那么嘈杂。
下了马车后，顾青汐一路走得很快，青之奕跟在她身后。
“奕哥哥，这两年多，你过得好吗？”似呓语一般，顾青汐忽然出声，她垂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她的声音随着风声变得飘渺朦胧。
“嗯。”青之奕怔了片刻，轻轻地道：“还好。”
他本希望这样的回答能让她不那么担心，可是却不知道这句还好给她心里掀起巨Lang狂澜。
虽然希望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但是顾青汐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难过。
“孙小姐我见过，确实是个漂亮的姐姐，而且以她的身份，也配得上你。”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过之后的浓厚鼻音。
闻言，青之奕才知有什么不对劲，快步走上前来，挡住她去路道：“青汐，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他的反应让顾青汐更加肯定夏末方才的话不假。她将头压得更低，忍住眼底的泪意，不敢抬头看他，故作轻松地道：“我刚醒来，怎么会听说什么。我不过就这么一说罢了。”
闻言，青之奕并没有起疑心，毕竟从她醒来开始，她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这样也好，我只有最后三个月了，你总是需要一个人在你身边照顾你，孙小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她苦涩地一笑。
“青汐，不要胡思乱想，我……”青之奕伸手来揽她入怀，她却后退一步逃开，保持一定的距离打断他道：“奕哥哥，你不要说话，你好好听我说。”
她终于抬眼，看着她从小到大一直深爱着的男子，她努力地想要笑一笑，让他记住自己最美的样子，可是一想到要离开，她的泪水就止不住地顺着眼角往下流。
“没有我以后，你可以去爱其他人，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找一个比我好的女子，因为……”她不受控制地抽泣道：“因为我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