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只能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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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爱只能擦肩而过-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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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江没说什么,回了把方向盘将车停靠在路边。苏忆北下车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仿佛一步也不敢停留。直到走进律所的大楼里,空荡无人的大厅之中,只有午后散开的几缕斜阳。她终于慢慢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第十二章 你好,旧时光(一〕

北京的冬天很快便来了,仿佛只在一夜之间,路旁的银杏叶便落光了,只剩下空空的树干。金黄的叶子铺落满地,要是头顶是晴朗的高天,便美的可以直接拿来做城市宣传画。然而大多是时候天总是雾蒙蒙的,笼着一层灰色的霾,让苏忆北常常不经意的想起江北。
    江北的冬天也是那样灰蒙蒙的。浓烟和乌云密布的天空,破旧古老的厂房,和无数堆积如山的煤堆。每天早晨,父亲提前起床将焐了一晚的蜂窝煤炉子生好,房间里还是冰冷的,苏忆北得咬着牙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飞快地穿好衣服,然后用炉子上温了一晚的热水洗漱完毕,再将早餐放进书包里出门上学。
    离开家时外面尚且将明未明,空气里有微微刺鼻的烟味,她总会抬头望望铅灰色的天空,期待着这座干燥的北方城市里有一场大雪赶快降临。
    林江总是早到一会儿站在大院门口等她。伴着沉沉的天色,他们俩一前一后走着,手里还拿着冒着热气的早餐。那样的场景,在苏忆北的记忆里变成了一幕永久的默片,在往后的无数个冬日的清晨里,她都会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林江的父亲林广茂那时候是江北市煤炭局机关的干部,母亲郝红梅从单位辞职下海后,同别人合开了一家水泥厂。同苏忆北家相反,林江的父亲沉默寡言,母亲则是一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模样。记忆里,苏忆北很少见到过林江的父母同时出现在大家面前。总是每天看见林广茂端杯茶拿份报纸从机关大院里穿过,隔很多天才能看见郝红梅开着车给家里大包小包放很多东西,又急匆匆的驾车离去。因而林江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若是傍晚放学回家时看见林江家里的灯灭着,苏忆北便会直接拉上林江去她家。
    往往饭还没做好,他们坐在餐桌上一边写作业,一边吃点饼干面包之类的先垫垫肚子。苏忆北喜欢喋喋不休的同林江讲着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林江则沉默着低头写作业。
    苏忆北不开心了便问他:“林江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那时侯林江便抬起头对她说:“在听,你刚才说到冯梦媛喜欢张辰,”苏忆北便不计较的继续开开心心的说下去。因为那样,苏忆北的作业总是写到很晚才完,林江写完了便拿本课外书坐在她旁边,遇到她不会的题了再讲给她听。
    苏秉义通常下班很晚,等到一起坐在桌前吃饭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苏忆北一边吃饭还要一边眉飞色舞的把刚刚同林江说过的话再对爸爸妈妈复述一遍。陈书芸总会笑着对苏秉义说:“看看咱家这小姑奶奶,将来长大除了林江谁敢要。”苏忆北便撅着嘴瞪着面前这对丝毫不给自家女儿留面子的父母,心里却莫名的涌上一丝甜蜜。
    很久以后,苏忆北变成了一个安静的人,话不多,常常习惯在一旁倾听,乔伊说她眼里总有心事。只有苏忆北知道,能有人愿意无条件的包容你的放肆与任性,倾听你琐碎的烦恼与幸福,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她曾经有过,也狠狠的失去过,从此不再奢望。
    煤炭是整个江北市的支柱产业,所以矿区的子弟很多,在学校里人数庞大而团结,简直就像帮派一样。那些男孩子大都邋里邋遢,身上的衣服常年四季都脏脏的,打起架啦又野蛮又疯狂,喜欢到处揪女生的小辫,掀女生的裙子。只有林江,他永远只穿白色的衬衫和t恤,每天都整洁熨帖,同一帮男生打完球后淌下的汗珠仿佛也干净一些。
    整个成长的过程中,苏忆北都是有些仰视林江的。他不爱说话,但彬彬有礼,成绩和各类竞赛永远是第一名,长的好看,个子很高,擅长所有体育项目,有距离感却从未让大家觉得他高高在上。初三那会班上的女生都在看台版的《恶作剧之吻》,于是大家都在私底下说,一班的林江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江直树。苏忆北便在心里默默的想:那我岂不是袁湘琴。
    的确,抛开某一段特殊时期苏忆北自我任命充当林江的保镖外,她的确就是一个稍稍含蓄一点的袁湘琴。
    那是小学四年级以前,林江还未开始发育,长得瘦瘦小小的,成绩很好,却不爱跟院里的男生打架疯闹,便常常被欺负。而那时候的苏忆北个子很高,座位总是在班上最后一排,又从小跟着爸爸练跆拳道,脾气也是风风火火的,所以没有人敢惹她。
    有一天下午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苏忆北回教室去拿水,一上三楼便听见他们班教室里传来争吵碰撞的声音。她急忙走过去,教室里林江正被两个男生按在一张课桌上,另一个男生将林江书包里的书全都倒在讲台上,一本一本的撕烂掉,脸上满是兴奋。林江使劲挣扎着,脸涨得通红,眼里的愤怒像是能燃烧起来。
    苏忆北气的大喊一声便冲进教室,抬起脚将那两个按住林江的男生猛的踹倒在地,然后冲到讲台上将撕书的那个男生的后衣领揪住撞到墙上,照着他的脑袋狠狠几个爆栗。三个男生吓得落荒而逃。
    苏忆北转身将林江散落一地的书和文具一一捡起来整理好放进他的书包里,林江却猛的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书包往外走。苏忆北追上去,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不停的问他:“林江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再回去帮你把他们揍一顿啊。下次要是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或者我让我爸过来帮你揍他们。”
    她喋喋不休的跟在他身后说着,林江突然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说:“苏忆北,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说完便转过身飞快的往校门口走去,留下苏忆北一个人愣在原地。
    那是一个男生的自尊,是苏忆北在当时的保护欲泛滥时所顾忌不到的一个小小的男子汉的自尊。林江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他宁愿挨揍,也不愿意向别人求助,更不愿意被求助的那个人是苏忆北。这是苏忆北长大以后才慢慢理解的。
    升到小学五年级时,林江的身高突然长的如雨后春笋一般,眼见着所有的衣服穿着都嫌小了。因为长得太快,愈发显得人瘦,苏忆北便每天从家里带两份早餐,多出来的一份逼林江吃下去。林江起初很抗拒,但耐不住苏忆北的软磨硬泡,勉强将那份早餐吃掉。
    那时的苏忆北是个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的姑娘,学习成绩马马虎虎,上学喜欢迟到,时常丢三落四,总是透着股乐天派的傻劲。唯独对林江,苏忆北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和热心。她记得住林江的生日和爱吃的菜,知道林江每次考试各科的成绩和排名,在班上所有女生都迷恋夜礼服假面时,她满怀热情的陪林江看柯南和金田一。
    如果说最初还有一个小女孩的保护欲和救世主的心态在作祟的话,当林江的身高足足超过她一个半头,身体也日益健硕高大时,剩下的,大概就只有青春期开始后懵懂的悸动了吧。

  ☆、第十三章 你好,旧时光〔二〕

到了初中,整个实验中学的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一班有个大神林江,他身后有个跟屁虫叫苏忆北。尤其是女生,在路上看见林江时便假装羞涩的走过,再装作不经意的瞥他一眼;看见林江和苏忆北走在一起时,就将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当看见苏忆北一个人走在路上,便毫不避讳的放任自己打量的眼光和膨胀的好奇心。
    这些苏忆北都不在乎,她的心里甚至是有些小虚荣和小骄傲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林江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当隔壁班的女生为了能和林江在走廊上邂逅一次煞费苦心时,她却可以每天和林江一起上学放学。甚至当她因为生理期不能骑自行车时,林江还会载着她去学校。
    那样对所有人都不冷不淡的林江,那样似乎永远都无法靠近的林江,每天却有一段固定的时光是属于她的。虽然往往那时候的林江也不怎么说话,但苏忆北知道,自己在一旁的叽叽喳喳,林江一字一句都有听到。
    苏忆北的成绩一直起起伏伏的很不稳定,其中的主要原因便是数学。如果某一次的数学题出的比较简单,或者苏忆北撞到了狗屎运,她的总成绩便能跻身全年级前一百名;若是那次的数学不太对胃口,那便如同一场灾难,因为她的数学二卷往往烂到是以个位数计算的。
    可是苏忆北却毫不担心,只在成绩出来的一个小时内象征性的忧郁一下,过后便又嘻嘻哈哈。
    她被保护的太好了,在她眼所能见手所能及的一方小小天地里,有给予她庞大安全感的父亲,有无微不至照顾着她的母亲,还有虽然需要仰望,但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及到的梦想——林江。成绩,以及成绩背后所包含的前途、命运、未来,甚至可能带来的离别,她从未想过。
    直到初三的第一次全市统考结束后,她破天荒的连年级前一百名也没有进。林江放学后去苏忆北班上找她时,她正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他走过去,看了看她放在桌上的试卷,终于开口对她说:“苏忆北,你再这样下去是不可能考上一中的。”苏忆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试卷上那鲜红而刺眼的分数,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考不上江北一中,便意味着她不能和林江同校,意味着她以后一个月只能见一次林江,意味着她不能跟林江念同一所大学,甚至不能去同一座城市,意味着他们终有一日可能会彻底分开。
    她终于发狠的决定要好好学习。上课不再睡觉,开始耐着性子背古文,背单词,背史地政,画物理电路图,理解化学方程式,让林江帮她补最头疼的数学。于是整个初三,每晚放学后林江都会去苏忆北班里先帮她补习一个小时的数学,再一起回家。
    一年后的中考,持之以恒的努力,加上苏忆北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让她顺利考入了省重点江北一中。
    中考成绩出来的那个下午,苏忆北欢天喜地的去城南新区找林江。那时郝红梅的水泥厂规模越来越大,又开始涉足房地产,继换了辆新车后,林江家也在中考一结束后就从煤炭局的家属院搬去了位于城南新区的一套一百八十平米的商品房里。那时的江北市刚把一片盐碱地改造成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林江家便是临湖而建的第一期楼房。
    新区刚刚落成,人烟稀少,沿湖的路上刚开起几家烧烤店。苏忆北和林江坐在湖边吃着烧烤,还叫了几瓶啤酒。那是苏忆北第一次喝酒,只觉得又酸又涩,并不好喝。可喝着喝着,却渐渐喝出了另一种滋味,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
    喝完酒后她和林江沿着湖散步。新区因为远离旧城,又有一座巨大的人工湖,那晚星空显得格外疏朗。林江走在临湖的一侧护着她,他们隔得很近,又是穿着短袖的夏天,走几步胳膊便轻微的摩擦在一起,苏忆北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凌乱起来。
    有晚风轻轻吹过,顺着不着边际的湖面望过去,泼墨般的夜色中,似乎很遥远的那边才有几盏灯火明明灭灭,像是《浮生六记》里写道的,但见隔岸荧光明灭万点,梳织于柳堤蓼渚间。那一眼,苏忆北仿佛看到了远方,未知但却充满希望的远方。
    她抬起头问林江:“你喜欢北京还是上海。”
    林江望了她一眼,眼里有些不解,还是答道:“北京吧。”
    “嗯,那我也喜欢北京,”苏忆北又问:“那你喜欢清华还是北大。”
    林江这下懂了,微微笑了笑答道:“清华。”
    苏忆北点点头说:“那我也喜欢清华。”话音即落,她又沉默下来。半晌,她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地对林江说道:“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虽然可能会有些吃力,但是你只管往前走,我一定会追上来的,相信我。”
    林江望着她,眼睛深邃的像是那晚的夜空,无边无际,却似有群星闪烁。
    他的指尖慢慢抚上她的脸,苏忆北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来不及有所反应,林江的吻便落下来。
    那一刻,苏忆北猛地闭上双眼,随即又忍不住睁开。离得那么近,她第一次看见林江的眉头舒展开的样子;他的睫毛那么长,那么密;他的气味那么干净好闻;他的嘴唇颤抖而湿润;而他身后的夜色,温柔的能拧出水来。

  ☆、第十四章 毁灭

那是最好的记忆,好到苏忆北觉得足以温暖她一生。然而后来呢,上帝创造了一个世界,告诉你这里是伊甸园,永远鸟语花香。下一秒,便将它丢弃给撒旦,讽刺着如你这样的凡人,怎配拥有那样的幸福。
    三个月后,苏忆北刚刚步入高中生活,一次严重的矿井塌方事故永远的带走了她最亲爱的父亲。
    得到消息的那个下午,苏忆北被妈妈拽着往矿区跑的路上跑掉了一只鞋。太急了,她来不及回头穿上便光着左脚在满是煤渣和砂砾的路上奔跑。事故发生的那口井上挤满了乌压压的人群,有相关领导,有记者,有围观群众,唯独她挤不进去。
    她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见母亲在人群中被推搡的时隐时现的瘦弱身影,听见不远处不时传来凄厉的悲鸣。太阳那么晃眼,可世界却天昏地暗。她觉得自己胸口沉重的像压了千斤巨石,她难过的想要嘶喊,喉咙里却干涸的发不出一个音节,只剩下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不住的流。救护车顶的灯在前方一闪一闪,一个个盖着白布的担架从人群里被输送出来,上面染透了又黑又红的印迹。她睁大眼睛想要分辨出父亲,一只手却遮住了她的视线。
    林江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转头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苏忆北终于支撑不住了。
    恍惚间,苏忆北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哭,眼泪和汗水将她衣服的前襟都浸湿了。她透过生疼的眼睛,看见哭晕过去的母亲被抬上了救护车,看见黑压压的人群逐渐散去,看见林江将她血肉模糊的左脚用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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