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 第16部分

　　

　　☆、共眠

　　二十二
　　
　　周伟和李虹决定协议离婚，可是有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周子喆的抚养权归谁。
　　李虹当即明确的表明态度：“我一分钱都不会要，房子我也不要，但是喆喆我必须带走。”
　　周伟也同样表示：“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喆喆。”他已经不相信李虹会是一个好母亲，而且还有那个男人的存在，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跟一个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呢？况且他有足够的能力保证周子喆的生活质量，虽然不能给她最好的，却足够她不为生活而烦忧。
　　最重要的是，他会给她所有的爱。
　　
　　孙秀华和杜峰在一旁看着两人又在为这个问题而争论不休，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孙秀华打断他们：“喆喆究竟跟谁，还是要听一下她的意思。”
　　周子喆已经十二岁，有了自己的思想，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去向。
　　可是今晚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间。
　　
　　周伟和李虹这次意见统一的决定，暂且放置抚养权的问题，等到周子喆状态好一些的时候再去问她的意见。
　　
　　＊＊
　　
　　听到孙秀华和周伟回来的声音，杜星看了看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周子喆，轻缓的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拿出来，确定她没有被惊醒后，杜星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看到杜星出来，孙秀华问道：“喆喆怎么样了？”
　　杜星小心翼翼的关上身后的门，低声道：“刚才在这儿大哭了一场，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孙秀华点点头，放低声音：“今晚就让喆喆在咱们家睡吧。”
　　杜星说道：“行，我睡客厅的沙发就行。”
　　
　　家里只有两个房间，原本孙秀华和杜峰一间房，杜星一间房。现在周子喆住在这里，而两个孩子都已经是大孩子，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睡在一张床上，杜星也只能睡在客厅里了。
　　只是客厅里的暖气有些供热不足，气温有些低，孙秀华便给杜星抱出来两床棉被，又说：“小星，还是让你爸爸在沙发上睡吧，你跟妈妈一起睡。”
　　杜星接过棉被，放到沙发上：“不用，爸爸那么大的块头，在沙发上挤不过来。明天他还要上班呢，要休息好才行。”
　　孙秀华想了想他说的也对，说道：“那也好，不过你要是感觉冷，就告诉我，我再给你加一床被子。”
　　听到杜星应下后，孙秀华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原本要洗刷的杜星到现在也没有洗刷，孙秀华回房后，他便走去卫生间。
　　
　　＊＊
　　
　　经历了巨大的突变，周子喆是睡不安稳的，她的脑子里全是回到家里听到的一切，以及李虹亲口承认的事实。
　　从小到大，周子喆一直生活在一个温馨的家庭里，她可以说是被娇养起来的女孩。周伟和李虹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宠爱无比，却不至于溺爱。就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周子喆的性格十分讨人喜欢，常常会有人夸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虽然她把自己小小任性的一面都留给了自己最亲的人，比如周伟和李虹，比如杜星。
　　家庭和睦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基石。虽然没有多么富裕，在物质方面多么的充足，可是周子喆仍然那么开心快乐的健康成长。对于小小的她来说，爸爸妈妈就是她的全部。
　　
　　在周子喆眼中，李虹真的是一个好妈妈，是她心中最好的妈妈。
　　虽然她常常很严厉，在她睡懒觉的时候大声喊她的名字，在她挑食的时候强迫她吃她不喜欢吃的食物，在她看电视的时候赶她去写作业。
　　可是她也会在打雷的夜晚握住她的手睡在她的身边，也会在每天清晨温柔的给她扎起好看的小辫子，也会在她生病的夜晚焦急得睡不着觉，还会在训她的时候因为她的一句“我错了”而憋不住笑出声来。
　　她总是轻易的饶过调皮的周子喆，温柔的笑着，看她赖皮的样子。
　　
　　从不安定的浅眠中醒过来的周子喆又哭了出来，眼前渐渐模糊。她知道这是在杜星的房间，怕吵到他们，她用被子捂住嘴巴，不让哭声泄露出来。
　　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她什么都不想想了。抹干眼泪的周子喆听到房外一片安静，便起身穿鞋，轻轻走到门前，打开门后，她看到客厅里只亮着一盏的落地灯。
　　暗黄色的灯光照射在小小的一角，沙发上鼓鼓的一团，周子喆知道那一定是杜星。她原本想过去找他说会儿话，刚刚迈出一步便转变方向，走去卫生间，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然而，打开卫生间的门的时候，周子喆发现里面的灯亮着，在一片光亮中，她看到背对着她站在马桶前的杜星。
　　哗啦啦的流水声在杜星听到开门声，回头看到周子喆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受到惊吓的杜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第一时间转回头，动作迅速的整理好裤子。再转身的时候，周子喆仍然愣愣的站在那里。见她这样，杜星尴尬的说道：“你、你要上厕所吗？”
　　显然同样受到惊吓的周子喆这才从目瞪口呆中醒过来，见杜星转了身，她立马抬起双手捂住眼睛，嘴里急急说道：“你转过去！”
　　刚刚被吓到的杜星听到她的话，竟然真的转过了身，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又转回身面对着捂着双眼的周子喆，恶狠狠的说：“我已经穿好裤子了！”
　　让杜星挠头的是，周子喆竟然还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真的吗？”
　　“我骗你这个干嘛！”杜星上前一步，拿下她捂着眼睛的双手：“你看，是不是穿好了。”
　　重见光明的周子喆小心翼翼的低头看去，果然已经穿好裤子，脸颊红红的她又立马从杜星的手中挣脱开双手：“你上完厕所还没洗手呢！”
　　双耳红透了的杜星听到这句话，悻悻的收回双手，走去洗手台洗手。
　　
　　洗完手的杜星留下一句“那我去睡了”，便快速走出洗手间，不忘细心的为周子喆关上房门。
　　
　　原本周子喆是要来洗手间洗一下脸的，结果碰到刚才尴尬的一幕，脸上烧得热哄哄的，这下更需要一盆凉水来降降温了。
　　
　　＊＊
　　
　　洗完脸的周子喆从卫生间出来，客厅里仍然亮着那盏落地灯，在沙发上那团棉被中，她看到杜星被黑发簇拥的后脑勺。
　　想起刚才的乌龙事件，周子喆抿抿嘴巴，走进杜星的房间，返身关好门，又躺回床上去。
　　
　　躺在床上的周子喆，脑海中满满的还是李虹和周伟的对话，一想到那些，就忍不住想要哭。
　　她甩甩脑袋，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棉被上满是杜星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肥皂水，夹杂着一丝温暖，就像午后阳光的味道。暖暖的，让人莫名的心安。
　　
　　周子喆在棉被上蹭了一会儿，想了想，起身溜出房间。悄悄地走近沙发，杜星仍然是那个姿势，她探头，对着他的后脑勺轻声喊道：“杜星，你睡着了吗？”
　　“……”
　　后脑勺没有任何动静。
　　周子喆又喊了一声：“杜星，你睡着了吗？”
　　“……”
　　还是没有回应，周子喆撇了撇嘴，转身回房间。刚转回身，杜星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怎么了？”
　　周子喆立马回身，看着转过头来的杜星道：“我脑子里好乱，睡不着。”
　　杜星坐起身：“今晚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解决。”
　　周子喆站在那里，双手背后，可怜兮兮的看着杜星：“杜星，你——能陪我睡吗？”
　　杜星看她一眼。
　　周子喆继续道：“我现在好怕，就想让一个人陪我一下。可以吗，杜星？”
　　
　　最终，杜星还是抱了一床棉被，跟着周子喆走进自己的房间。未免被孙秀华和杜峰发现，走之前，他把沙发上的几个抱枕塞进被子里，佯装自己在这里。
　　
　　房间里，杜星看了看自己的单人床，想了想，把被子铺到了床侧的地板上，说道：“我在这儿睡。”
　　周子喆不同意：“不要，来我旁边。”
　　“这里就是在你旁边啊，隔得这么近。”
　　仍然不同意：“地上太凉了，生病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身体好，睡一晚上没关系的。”
　　“可是你只有一床被子，铺到地上一床，那你盖什么？”
　　这下子杜星哑口无言，还是逞强道：“不盖被子也不冷——”
　　“杜星！”周子喆打断他，难过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所以才不愿意陪我睡觉？”
　　杜星立刻回答：“不是！”
　　“就陪我这一次，好吗？”周子喆真的快哭了：“我不想一个人。”
　　
　　杜星看她一脸乞求的看着自己，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小嚣张。如果在之前，她一定会大声的说“杜星，我要你陪我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问号来结尾。终于还是不忍心对周子喆说出拒绝的话，杜星把被子从地板上拿起来，说道：“好，我陪你到你睡着。”
　　周子喆乖乖点头，看到他从地上拿起被子，便说：“被子在地上弄脏了吧？我们一起盖床上这床。”
　　“不用，”杜星抖了抖被子：“我妈妈每天都会拖地的，抖一下就好了。”
　　
　　于是，两人一起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床太窄，平时杜星一个人刚刚好，现在加了周子喆，为了避免掉下床去，两人紧紧凑在一起，两床被子紧紧的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杜星就躺在自己身边，周子喆觉得被子里他的气息更重了，心更加安定下来。
　　杜星笔直的仰卧在床上，开口道：“喆喆，我们说好了，今晚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所有的问题，明天起床后再解决。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好吗？”
　　周子喆同样仰卧着，听到杜星的话，她侧身面对他，看着杜星眨动的睫毛，点头道：“好。”
　　周子喆看到杜星的嘴角弯了一下，脸颊一侧的酒窝也跟着浮现出来，接着便听到他说：“那么现在就开始睡觉。”
　　周子喆用手指戳了戳杜星的酒窝：“我发现你的酒窝变大了。”
　　“哪有？”杜星侧头看她：“一直都是这么大，酒窝怎么可能还会变大呢？”
　　
　　杜星只在一侧的脸颊上有一个酒窝，因为这个酒窝，他笑起来的时候，干净又璀璨，常常让人感觉孩子气。
　　周子喆曾经也想要一颗酒窝，那时候小小的她便跑去问有酒窝的杜星：“你的酒窝是从哪里弄来的？”
　　那时候的小杜星觉得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就像《十万个为什么》里的问题一样难。他是一个喜欢问问题的孩子，不懂的问题就一定要搞懂。于是，回答不出来的小杜星跑去问孙秀华。
　　孙秀华听到问题之后，乐得逗他，说道：“那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妈妈用筷子给你戳出来的。”
　　得到答案的小杜星点点头，告诉了周子喆。由此，小小的周子喆有好一阵子都在用筷子戳自己的脸。
　　
　　说到酒窝，杜星和周子喆都想到了这件事，躺在一起的两人一起笑了出来。
　　周子喆说道：“小时候我好笨呀。”
　　“你才知道吗？”
　　“你也认为那个答案是对的，还不是一样笨。”
　　杜星挑了挑眉，掀被起身，周子喆忙问：“你要去干什么？”
　　杜星指了指头顶亮着的灯：“关灯。”
　　
　　关灯之后，房间里一下子暗下来。杜星重新躺回床上，说道：“好了，睡觉吧。晚安，喆喆。”
　　周子喆仍然侧身面对着杜星，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看着杜星闭起的眼睛，轻声道：“晚安，杜星。”
　　

　　☆、离

　　二十三
　　
　　这个夜晚，周子喆做了许多梦。有李虹和周伟的争吵，有已经快要遗忘的儿时的情节，有杜星，还有钢厂大院里的许多人，杂乱无章的穿插在一整晚的梦境中。
　　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一片黑暗，身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周子喆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对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依旧一片黑暗，开始有车鸣声从外面传进来的时候，周子喆终于不再是那个姿势。她伸长手臂，把床头柜上的闹钟拿到眼前，可以隐约看到，显示的是六点零五分。
　　纵使冬天的黎明总是来得那么晚，人们依旧要为了生活而起床奔波。
　　
　　客厅里传来脚步声，周子喆听到孙秀华和杜星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声。接着，卧室的房门便被打开，杜星从外面走进来。轻手轻脚的他正想从衣柜里拿几件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在看到周子喆投过来的目光的时候，笑了：“这么早就醒了？”
　　周子喆“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昨晚她穿着毛衣就睡了，盖着厚实的棉被，卧室里暖气又足，结果出了一身的汗。
　　此刻的她特别想把身上的毛衣脱下来，好让自己凉快一点儿。
　　
　　背对着周子喆，从衣柜里拿好衣服的杜星边转身边道：“先去洗漱一下——”
　　话音在看到面前的画面的时候戛然而止，周子喆正奋力的把脑袋从毛衣领子里套出来。她在毛衣里面穿了一件粗带背心，此刻她光裸的两条胳膊抓着毛衣使劲的向外挣。
　　杜星有点傻眼：“喆喆，你脱衣服干嘛？”
　　周子喆的脑袋还闷在毛衣里，她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热呀。啊，杜星你快帮我一下。”
　　看她闷得难受，杜星连忙上前，帮她把毛衣给脱了下来。
　　
　　终于解脱的周子喆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畅快无比。
　　严寒的冬天里，即使是在暖气充足的室内，像周子喆这样只穿一件背心，仍是太过凉爽。杜星试图劝阻她：“喆喆，你还是穿上毛衣吧，这样太凉。”
　　“我凉快一会儿就穿上。”周子喆把脱下来的毛衣放到床上，一边说着一边饶过床尾，走去窗边打开窗帘，用手擦去玻璃上面的哈气，讶道：“下雪了呢。”
　　“所以今天很冷。”杜星实在是对她清凉的着装看不下去：“现在凉快够了吧？快来穿上毛衣，等下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