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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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宫阙-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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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拓大大一声叹息,不住地摇头。他这个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好色了些。如此难登大雅之堂的诗句他也敢出口,也好意思出口。
“洛北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帝几乎无语,他这是在公然调戏他的妃子们吗?偏偏如此场面他又不能去怪罪于他,酒后乱语罢了,况也并未特指谁,却仍旧是气人。
“皇上恕罪,臣一时妄言并无他意,只为出其不意博人一笑罢了。”洛北王敛神,朝皇帝叩拜下去。
“起来吧,知你是在耍酒疯。”皇帝依旧是摇头,神色无奈。
“洛北王果真不羁,吾等女子望尘莫及。”辰妃跟着叹息摇头,脸上隐约红晕渐出。
夏侯绮的这首诗,对苏静萱而言很耳熟,熟到想装没见过都不行。于是,第三个跟着叹气的人,是苏静萱。
原来先前那首艳诗,真是这位王爷送的。之前只隐隐怀疑,毕竟深宫之中胆敢如此行事的人不多,这其中又与她关系莫名的,也就洛北王夏侯绮了。她这身骨的前主人,莫非真与这风流王爷有一腿啊天……
她本能地看了看夏侯绮,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他的玩味,她的深沉;他的风情万种,她的冷若冰霜。
“嘻嘻,绮大哥,你输定了!”明月公主高兴地拍手叫道,“萱贵嫔,本公主命你将先前说与你听的那首诗吟来。”
闻言,原本一脸阴沉的苏静萱顿时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什么她说与她听,明明是她刚才向她索了一首宫怨之诗,说什么自有用处……况且,为何要她念?
苏静萱此时才终于改了那一脸处变不惊风清云淡的神色,几分哀怨,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无可奈何。抬头看去,瞥见明月公主悄悄冲她吐舌。好吧,她明白了——公主大人没记住她刚才念的诗,所以得她自己念。
再度叹气,今日她叹的气当是比她这一年都多……
“国色天香映画堂,荼蘼芍药避芬芳。日熏绛幄春酣酒,露洗金盘晓试妆。脉脉深宫桂殿凉,阿娇金屋夜飞霜。千金莫买相如赋,白首文君怨已长。”
苏静萱的声音很淡,有一股难掩的苍凉,如玄音空灵自幽远之处传来,在这静谧的殿堂中,略带回音地蔓延出一脉冷寂萧索之境,深深印入这些深宫女子心中最柔软脆弱,一触便痛的地方。只有身处深宫之女才识得,这怨有多深,多长……
宫殿角落隐隐传来啜泣之声,竟是一位执酒女官落了泪。席间诸人,眼中亦是一派悲凉难于言说。连容贵嫔都失了骄横跋扈神色,面容苍白。即便明月公主不识人间悲苦,也被这感伤氛围影响得敛了笑容。
殿内静得仿佛听得见门外吹雪之声,明明坐满了人,这一刻却显寂静而空冷。
“朕看,也不必举手定输赢了。洛北王,你该怎么饮就怎么饮吧。”夏侯拓看着苏静萱如此说道,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却也消了先前微醺恍惚之色。
“本王,输得心服口服。”洛北王的目光亦落在苏静萱身上。
那眼中有不舍,有浅愁。
这是首次,他在人前露出如此神色,再无不羁再无调侃,甚至再无丝毫风流放浪形状……
他的萱儿,竟已蜕变至此了。
那曾经扯着他衣袖,声声清脆唤他“绮哥哥”的小丫头;那一见他便要他抱、要他陪着玩耍的小丫头;那常常一脸无辜无措,憨态可掬,惹人怜爱疼惜的小丫头……如今竟已去到如此远的地方,让他慰不得、触不得,再也探究不得的地方……
这一日,洛北王大醉,尽酒十余坛,由几名宫人一齐搀扶着出了芳莲宫。

第三章(1)

诗会过后不过几日,碧云宫便得了消息——皇帝留宿紫阳宫。
容贵嫔在砸了几个器皿与花器后,愤愤出了门,朝芳莲宫的方向行去。
“辰妃娘娘,容贵嫔已于前殿等候多时。”芳菲掀起帘子进了寝室,行礼后禀报道。
姚慕辰勾起嘴角笑了笑,放下手中正在绣的剑缀。
“到底来了,我还当她多沉得住气……走吧。”
来到前殿,见容贵嫔一身绛紫罗裙,裙裾袖口皆缀了白色绒花,倒是贵气雅致,只那一脸积郁神色损了美貌。
“辰妃……”
“容姐姐快坐,如此天气我正闲着无聊,幸而你来看我。”辰妃笑吟吟拉了她的手,“芳菲,去我屋里取紫云糕来与容姐姐尝尝,刚出炉的,可香了。”
“是。”芳菲退下时,顺带唤走了其他女官,连容贵嫔的女官也一并出了殿门。
待人散尽后,辰妃才缓缓坐下,端了茶杯慢慢饮茶。
“容姐姐脸色不好,莫不是有事要同妹妹说?”
“辰妃娘娘你该听说了,皇帝前日留宿于紫阳宫的事。”容贵嫔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皇上留宿何处,岂是吾等能多言的?”辰妃依旧是笑,只笑中多了分冷然,“你如此急吼吼地过来,深怕旁人不知你气急败坏么!”
“我,我也是着急……”容贵嫔略显局促,“万一皇上发觉……”
“住口!”辰妃立即怒道,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你也太沉不住气,几次三番针对苏静萱,却又无本事将其置于死地。动作如此多,收获却一点也无。”
“我……”容贵嫔哑口无言,讷讷不成言。
辰妃站起身,负手踱步至殿中央,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你以为,皇上真的一无所知?”辰妃眯起眼,眸中寒光乍现。
语落,容贵嫔幡然便了脸色,一片苍白。
“哼……你也太小瞧皇帝了。不过是后宫争宠,与他当作消遣尚且不够,只不屑理会罢了。若说他毫无察觉,我是决计不信的。”
听罢此话,容贵嫔稍稍定了心神,“如今,苏静萱已是彻底翻了身。若她将那件事透露出去要怎么办?”
“她若会说,早就说了,何须等到今日。”辰妃冷笑一声,“不过是想寻个绝佳的机会罢了。你难道没瞧出来,她的变化有多大?”
容贵嫔垂目想了想,道:“确实。先前多次暗中动手未能成功,全当她运气好。可上次借芳菲之事也未能将她置于死地,还差点被反咬一口。以前的苏静萱,当不会有如此胆识计谋,竟害得何太医被逐出太医院。”
“呵,你该感谢苏静萱替你除掉何太医才是,怎么还可惜上了?”辰妃嘲讽地瞥了她一眼,那眼中毫不掩饰的蔑视,“那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能除掉苏静萱最好,除不掉苏静萱能除掉何太医也不错……”
容贵嫔顿时手脚一凉,冷汗顺着额角淌下——原来,辰妃原本就打算弃掉何太医这颗棋子的么?好可怕、好深沉,也好冷酷的诡计,若是如此那何太医的下场该不止是被夺了太医资格那么简单……
“她已经不是原先的苏静萱了。现在的她,够冷静够慎重,也够聪明……连芳菲都被她笼络了心思,你那点伎俩给我收干净,莫坏了大事!”
“难道就由着她抓着咱们把柄……”容贵嫔慌张道。
辰妃眼中杀机乍现,那原本温婉精致的面容,此时已是狰狞一片,“不过一个区区的侯府小姐,背后不会有太多力量支持,否则先前也不至被贬至吟霜宫。这次,要送份大礼于她才好……”
她缓缓弯起嘴角,笑魇如花。
与此同时,紫阳宫却是一片忙碌欢闹的场景。自霜降之日起,降雪或大或小竟未停过,真正一派“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的景色。
直至今日,那雪才停了,留一地琼花如白玉耀日光,晃晃让人真不开眼。
苏静萱起床后,见天空已放晴,浅湖一般碧蓝连云都无一朵,想来暂时不会再降雪。于是她用过早饭后,拿了扫帚将前院中的积雪扫至一侧的花坛中。既然连她都在清扫积雪,紫阳宫哪里还有人敢闲着喝茶,于是纷纷握了扫帚忙碌着。
苏静萱本想说不必帮忙,转念一想又觉得说了也白说,索性随他们去了。
宫人本也想劝她去歇息由他们来就是,却被小竹拦了说随她吧,就是天生的劳碌命,闲了反而不自在。
听得苏静萱不仅撇撇嘴,说得她有多贱格似的……蹲下身忙乎一阵,再转头过来,笑眯眯地冲小竹丢了个雪球,正中小竹的后脑勺。因是松松捏就的雪球,于是一碰便散了,满满盖了小竹一头一肩,甚至还洒了好些进她的颈子。
一时冰得小竹尖叫着跳了起来,苏静萱大笑着跑开。
“小姐!”
“哈哈,抓到就算你赢,本小姐重赏。”
小竹一气起来便忘了身份直唤她“小姐”,扫帚都未放下便追着苏静萱奔过去。苏静萱很配合地跑给她追,明明知道即便追上了她也不能把她怎样,不过玩乐罢了。
小竹明明已经奔到了苏静萱的身前,不过侧身的距离,却怎样都拿她不住,眼见就可以抓到却每每被她闪过、让过或绕过。不消片刻小竹便气喘吁吁满头汗,苏静萱却依旧笑眼弯弯呼吸都未乱。看得院中宫人们啧啧称奇,萱贵嫔真是灵活善躲。
两步开外,苏静萱亭亭负手而立,唇边笑意带了难得的顽皮,声音清亮地说道:“可认输了?若是认输,便要独自一人将这些被你踏乱了的雪重新扫好咯?”
宫人们无一不唇边含笑,有的甚至拍手为小竹加油,催促她快些。
明明只一臂的距离,她怎么可能抓不到!小竹一边喘气一边瞪向苏静萱,不信邪地再度伸出手,以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出其不意。只见苏静萱依旧是旋身,轻松自小竹身前晃了过去,衣袖甚至擦过小竹的鼻尖。
如同被调戏一般,小竹生生被气得红了脸。
“哎呀,好啦不逗你了,快别生气。”见状,苏静萱当她真的恼了急忙走近,“咱们一起扫就是。”
她笑容可掬,抓过小竹手中的扫帚。
“皇上驾到——”
众人尚未来得及收拾笑容便立即跪拜下去,齐齐低了头。

第三章(2)

“都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皇帝依旧站在朱红大门前。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阳光下好似灼灼发光,额发尽收金冠,眉峰如剑,双眸如星,负手而立的身姿仿佛插在紫金之巅的一柄古剑,锋芒内敛却定如磐石,叫人看了便移不开眼去。
苏静萱暗暗叹了气,她现在看这皇帝是越来越觉得,似乎挺好看……明明他不及木易俊美艳绝,也不及叶方秋清雅出尘。一身的贵气傲然不说,那身张牙舞爪的龙袍更好似时时可索人性命般恐怖。
“你们都下去。”皇帝突然说道。
“是。”
紫阳宫的宫人们收拾了除雪用具,纷纷离开前院,而皇帝带来的侍随则退至紫阳宫门外,且很尽责地将朱红大门关上了。
一时,原本热闹的院落顿显冷寂。
“皇上……”
她正欲上前,却见那抹明黄色猛地近若咫尺,不过眨眼之间一只手便已伸向她的颈项。苏静萱心中一凛,连思考的时间也无便下意识伸手一挡,同时一退一侧,让过那只锁喉的手。并借那一手之力让出一个身位,尚未站稳,那手便顺着她手臂一绕直冲向前,目标依旧是她的颈项。
苏静萱未及喘气便猛地矮身下去,脚步一旋绕至其身后,起身的瞬间一手已出堪堪卸去已攻至眼前的手肘之力,再借力旋身后大步躲开去。身后疾风将至,苏静萱只得侧身躲,一掌击空之后手型立变改抓向她的肩。这一变一抓都极其迅速几乎目不可及,又离她极近,连卸其力道的距离都没有,于是苏静萱只得伸手硬挡……
硬挡的结果就是,她被推进雪堆。
夏侯拓很疑惑地看向狼狈不堪的苏静萱,再垂眸看看自己的手。
“你,不懂武?”
“回皇上,臣妾不懂。”坐在雪堆中,苏静萱也不急着起身,甚至有些悠闲地回答道。
夏侯拓浅浅笑了,神色了然,跨步上前朝她伸出手——那是一只很美的手,作为男子而言这只手实在白净修长,棱骨分明,美得让人嫉妒。
苏静萱欣赏了片刻便拉了皇帝的手起身,还顺手轻拍了身后沾的雪,正想再拍拍肩头,却发现无法抽出那只被他握着的手。稍用了力,却被握得更紧——
“皇上?”
夏侯拓依旧只是笑,却突然用力推她的手出去。苏静萱本能地一让,两人的手便推至她耳侧。她惊诧莫名,尚未回神却又被他拉了回去。依旧顺着他的力道进了一步,力尽时她本能地顺着这道拉力的方向又施加了一道力,如此一来竟将皇帝的手臂扭向了身后。苏静萱顿时心中一惊,刚想放手却只觉眼前一晃,手中已空无一物。
转头,皇帝已在她身后。
一来二去,再不明白她就是白痴了。苦笑着摇头,苏静萱缓缓转过身。
“皇上,你想知道什么直问就是。臣妾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苦……”
夏侯拓与她不过一个侧身的距离,于是她发觉,他高过她整整一个头,如此被他看着,竟有种被俯视的感觉。那目光温温一片,暖如冬日之阳。
“你胆子果真大,尚且没有人敢扭朕的手臂呢……”夏侯拓稍稍歪了头,左手轻揉了揉右手手肘,好似真被拰疼了一般。
苏静萱很委屈很郁闷——这不是不小心么,这不是被您逼得么。
“这太极功夫,你与谁学来的?”
苏静萱眨眨眼,一派无辜道:“家父寻来的世外高人。”
他摇头,“欺君之罪。”
她摸摸鼻子,“偷来的……”
“倒是有可能。”夏侯拓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下次再偷师,记得偷彻底些。偷得形偷不得神,于攻于守都无益。”
“皇上是如何瞧出来的?”苏静萱笑道,暗暗吐舌,她学太极的时候哪可能有专属师傅呢,都只为健身罢了。
夏侯拓只浅笑着却不答,“推手之时你善用四两拨千斤,倒是难得,一般手段怕是也奈何不得你。”他伸手轻拍去她肩上的雪,将鬓边散落的发丝拂至她耳后……苏静萱略显不自在地微侧了身。
“不过,你内劲真惨不忍睹。日后再练,且记得刚柔相济方可懂劲,劲至而力随,只借他人之力最多助你逃命罢了。”夏侯拓说着便携了她的手,向正殿行去。
苏静萱晚他半步而行,目光落在被他松松握了的自己的手上,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包围着她略显柔弱娇小的手,在阳光下竟显出一派宠溺之态。她抬头看去,夏侯拓的侧脸棱角分明,略显冷峻的面庞因唇角那抹似有似无的浅笑柔化了去。
这一刻,竟让她觉得……他是温柔的。
同时也清醒地明白,他难得的温柔并非只为她来。
“你可有在听?”夏侯拓牵她进屋,发现她目光有些发直,整个人也不似方才那般灵动鲜活。
“臣妾有在听。”苏静萱浅笑着答,缓缓抽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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