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银夫糟糠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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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银夫糟糠夫(上)-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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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末期胃癌,因为发现得太晚,已经错失开刀时机,过去几个月,小乔用的是最新的抗癌药,刚开始还有一点效果,但最近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她很痛,时刻都在忍受疼痛,可还要装成若无其事,欺骗我们……」他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强,但这个问题,他无力解决。

  「我懂了,难怪她半夜睡不着,在走廊演倩女幽魂,难怪她白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她都躲在房间里面忍受疼痛吧。」钟裕桥的声音很低很低。

  「怎么会?怎么可能?她那么年轻,就算发现也只会是第一期、第二期,怎会一下子就跳到癌末去?会不会是医生误诊,我们要不要换一间医院再检查看看?」齐翔喃喃自语。

  「对,我上网查查,看有没有更高明的医生,要不然我们送她出国医治,至于钱……」他存款簿里面还有一些,不够的话……钟裕桥看向苏凊文。

  苏凊文依然面无表情,彷佛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听说中医可以治疗肿瘤,对了,我听说有种有机饮食法,对人体健康很有帮助,不然……学瑜伽?我们上网查查看,一定可以查到应对的方法。」齐翔跳起来,拉住钟裕桥就要上楼。

  这时苏凊文终于开口,「不必了,黄伯伯是这方面的权威,如果不是绝对的确认,他不会说这种话。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让小乔开心,帮她完成想做的事,让她无后顾之忧……」的离开?

  心底一片茫然,他望向钟裕桥的眼光充满绝望。

  他何尝不想心存希望,他何尝不想给自己留一点盼头,他也想象大桥、齐翔这样,试着做些什么。

  但黄伯伯的话打断了他所有的想象。

  黄伯伯说︰郁乔恶化的速度太快,他很少踫到这样的Case。

  奇迹,已经不是她或者他们可以幻想的了。

  苏凊文的绝望眼光像一记棒锤,狠狠地朝他们砸下,敲掉他们微薄的盼望。没有希望了吗?只能绝望了吗?不管做任何事,都没有用吗?

  茫然从苏凊文眼底传出去,他们的心一点一点坠入谷底,又好像是有一把生锈的锯子,来来回回锯着心……

  夜幕低垂,三人相对无语,他们像是雕像般坐在沙发中间,谁也提不出半点力气,屋外的风雨渗透他们的心,天……再不会开晴……

  她睡得很好。郁乔伸伸懒腰,翻过身、抱住枕头,看着床头的照片,对自己微笑。

  看一眼窗外,不下雨了,是天青气朗的一天。

  很好呢,本来嘛,乌云就应该让它随着黑夜散去,没有人会一辈子看不见光明的。

  她又笑,笑得满眼满脸好像都盛满蜂蜜。

  她没什么不知足的,在生命最后期间,她有家人、有关心,有满屋子的幸福及温情,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比她更幸运的人?

  真好……真的是很好啊,有多少人在知道自己活不过三个月时,不是哭泣哀恸,不是用遗憾、怨怼面对剩下的每一天?而她,还能够用微笑面对。

  她多么与众不同啊,在最后的旅程,身边有三个又高又帅,让所有女人都想入非非的好男人相陪,还可以在最后的日子里,看着他们一天一天改变。

  齐翔一天比一天更快乐,他学跳舞、学唱歌、学表演,他兴致勃勃地告诉周遭的人,他的人生重新燃起希望,他再不害怕面对报章媒体的批判,他说︰「我会越来越坚强。」

  大桥终于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生气盎然,砍断曾经束缚自己的枷锁,他再不是被人操控的人偶,他确确实实、明明白白地走入自己的人生中。

  而阿董也不一样了,他变得健谈,偶尔幽默,在他身边,她察觉了过去不曾察觉的温柔。

  前阵子帮他送便当,她在厕所听见女职员们的说壁角,她们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董事长不再板着冰脸,同他打招呼,也会点头回应了。」

  不是吗?他还会说床边故事呢。

  可是他说︰机器人有了心,懂得喜欢一个女生的心情,他想为自己努力一次,想要追逐一段恋情……

  她该为他庆幸,还是斩断他的不切实际?

  想过一夜,她仍然无解。自私的郁乔说︰何必?把这么好的男人往外推,会不会太矫情?正直的郁乔说︰哪天,你走得干干净净,却留他在这里怅惘哀戚,怎么忍心?

  确实不忍心啊……压压酸涨的胸口,她离开床,走进浴室刷牙洗脸,松松地在耳畔绑起两束头发。

  唉,也许她该先想的,不是阿董的问题,而是怎么向大桥、齐翔他们解释昨天的失常。

  打开门,她发现吊在门把上面的棉布包,经过一个晚上已经晾干了?她没有多想,将包包拎到房间内。

  下楼梯,她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香味,深吸口气。好棒哦,这才是家的味道。

  走进厨房,看见齐翔在卷寿司,她走到他身边,抓起一块寿司观赏观赏。红的绿的黄的,配色配得很漂亮,不会吧,这家伙连日本料理都在行。

  她笑问︰「早上吃寿司?」

  齐翔把手套拿下,倒了一杯枸杞红枣汤递给她,说︰「先喝两口温水,再吃稀饭。」

  「为什么早上要喝这个?」

  「早起喝点温茶水,对胃比较好,我们的分都喝完了,剩下的是你的。」

  说完,他转身帮她添稀饭,郁乔皱眉头,抓住他的衣袖、将他拉回跟前,手指轻轻触上他的眼皮,问︰「你眼楮是肿的,怎么啦,被老师骂还是又被媒体批判?」

  齐翔拉下她的手,一个激动,抱住她,把头靠在她肩膀。

  「干嘛啊,撒娇吗?我可没有糖果哄你。」她笑言。

  「没有,只是很累,借我靠一下。」他抱着她软软的身子,不想放开。

  「怎么会这么累?昨晚没睡好去当贼了?说,偷到什么好东西?」她拍拍他的背,真的把他当成小男孩。

  「文大师让我做一首曲子,我弄到凌晨四点才上床。」他说谎,凌晨四点钟才睡,是因为上网,他找出一堆健康料理要慢慢做给她吃。

  「笨哦,那么累还做什么早餐,不会多睡一下子,长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她说着失笑,自己还真的很像老妈子。

  他松开她的身体,却捧住她的脸,两手往中间一夹,把她的脸当油条,夹在他的烧饼手上。

  她被夹得嘴唇微噘,他很想朝她的嘴唇吻下去,但……昨晚说好了,从现在开始,他们只做让她开心的事。

  「你的眼光很色哦,说!是不是在垂涎我的美色?」她一指戳上他的额头。

  「美色?美色在哪里?」他故意把一颗头转左转右、连转好几遍。

  「哼!果然是不成熟的男性,连女人的美丽都无法分辨。」她轻嗤一声。

  「我不成熟?」他指住自己,一脸的匪夷所思。

  「不然呢,小弟弟。」她的手像螃蟹,夹紧他的帅脸。

  小弟弟?要不要他脱裤子给她看,看他有多「不小」?

  「哼!我只比你小十三天。」他提醒又提醒。

  「双胞胎差一分钟,也能分出姊姊弟弟。」她轻松回击。

  「我们又不是双胞胎,你少在那里攀亲带戚。」

  「哈!谁叫你要住我家,你不当我弟弟,难不成你想当我爸?所以……弟弟、弟弟、小弟弟……」

  「你再乱喊,我就亲你。」他向前一大步,用身高优势压迫她,他用开玩笑的口气,扯出真心意。他是真的很想亲她啊。

  亲她?她从他眼底看到认真,是怎样啊,她的桃花集合起来盛放?怎么连续两天,都有男人向她示爱?

  如果齐翔这种半真半假的玩笑也算示爱的话。

  「翔,你在做什么?」钟裕桥的声音插进来。

  他们同时回头,发现钟裕桥和苏凊文站在厨房门口,郁乔看见他们都穿着短衣短裤,很简单的休闲服。大桥就算了,他赶工做衣服的时候,就是这种打扮,但对衣着严谨的阿董就很特殊了,这是她第一次遇见他的小腿。

  她考虑着要不要走过去对他的小腿说︰嗨,第一次见面,你好。

  「过来。」苏凊文对她招手。

  郁乔没动作。他看着她的目光深情款款,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开始考虑,要不要往大桥身边靠过去,相形之下,大桥好像安全得多。

  苏凊文也不在意,她当了他多年员工,怎么不知道他有多固执,他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说不。

  「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她不肯靠过来,他就靠过去,反正结论一样,他揉揉她的头发问。

  她耸耸肩,尴尬一笑回答,「还可以。」

  苏凊文点点头,问︰「吃早餐了没?」

  「还没有。」

  「快点吃,吃完我们就出发。」他对她微笑,笑得她一不小心又患上花痴病。

  唉,以前嫌他不笑让人精神紧张,现在又觉得他笑太多,让她动不动就脑袋冻僵,果然是做人难、难做人、人难做啊。

  「出发?要去哪里?」她回过神问。

  「去六福村,等你吃过饭就出发。」

  「真的?!」她吃惊。「可是为什么突然……」

  「你不是想去游乐园玩?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会陪着你,把你想做的事一一完成。」

  苏凊文搂住她的肩,弯起眉角、满脸笑,好像大桥的无敌阳光笑脸移植到了他脸上。

  郁乔怔怔地看着他。好像睡一觉醒来,他们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哪里不同?她无法具体形容。

  鼻子微微发酸,她以为那些事必须独自完成,以为那是她个人的缺憾,与他人无关,没想到……视线移向苏凊文、齐翔,最后眼光落在钟裕桥身上。

  「别看我,是阿董偷看你的笔记本,是他的主意,我们只是乖乖顺服。」钟裕桥高举双手,表明自己的清白,他不是主凶,只是从犯。

  哪会怪啊,笨蛋,她只有无数感激。

  一手勾住一个,小短手把齐翔、钟裕桥圈在怀里,不断说着谢谢。

  她的谢意,无法用言语表清,她感谢上天,感谢那个美好的日子里,让她遇见他们。

  苏凊文看着他们,嘴角的笑意染上忧郁,他不明白为什么上苍如此不公平,让郁乔一出生就承受比别人更多的磨难与波折,然后,年纪轻轻便令她离开这个让她意犹未尽的世界。

  此时此刻,他真的希望天地间有一种名为奇迹的东西来到郁乔身边,为她带来幸运。

  大步上前,苏凊文加入他们,长手臂攀上钟裕桥、齐翔的肩背,将她围在温暖的圈圈中。昨晚他们说定了,未来做每件事,都以小乔的快乐做第一考虑。

  接下来,四人去了游乐园,把每项设施都玩过一遍,他们拍下许多照片,一幕幕的场景、一段段的记忆,郁乔知道,有一天,这些场景会串起来、变成鲜明隽永的故事。

  苏凊文明白清楚、大胆直接的追求,让郁乔逃不掉他张罗下的情网。

  她听说他有一本企划书,是关于「追求郁副理」这件事,上面罗列的方法有三十七种,他每隔一天进行一种,换言之,没有意外的话,在七十四天后,她会被追到手。

  那些方法有的很张狂,有的很温馨,有的很让人无语。

  在院子里用蜡烛排出心型的那个,就让人很无语,尤其在烛火烧上大桥的干盆栽后,所有人脸上都画出三条黑线,但阿董坚持方法是对的,只是天公不作美。

  换句话说,如果有机会,他还要再试一次,她知道,他是那种不成功就要做到成功的固执男人,所以他说要把她追到手,就一定会做到为止。

  当然也有很棒的,就像他暗自安排,将去游乐园玩的照片放大成壁纸,贴在她房间的空墙上这件。

  那天,大桥带来一件新洋装进她的房间,说是他为她量身设计的。

  那是件纯白色洋装,斜领,高腰,腰间的大缎带在身后打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整件衣服没有太繁复的装饰,只有在裙底、袖口和领口处瓖着翠绿色滚边,简单、带点复古味道,却处处透露着高贵典雅。

  阿董帮她梳头发,梳得又直又亮,然后在她发间别上一个水晶发夹。

  他说是营销部推荐的,青青说只要是女人,就会喜欢这款发夹。

  那是只跳跃的海豚,全身瓖满灿亮的水晶,眼楮是黑得发亮的宝石,黑黑的眼楮让整只海豚鲜活了起来。

  听说高跟鞋是齐翔选的,她问他哪来的钱,他说︰「我们这里有个大金主,你干嘛担心钱。」

  她的目光飘向阿董,于是她明白了,这些是他在为自己圆梦。

  因为他们打扮她,是要送她去参加同学会。

  那天天气不错,到的同学很多,高中导师也到了,她和大桥一起出现时,大家都以为他们冲破重重难关,终于走在一起,他们没在大家面前多解释什么,莫名其妙地接受了同学们的祝福。

  大桥告诉她,「今天我很快乐。」

  她笑着回答,「看到这么多老同学,我也很快乐。」

  他说︰「老师很厉害,还记得我妈妈去学校找他这件事。」

  她揶揄,「换成我,我也会记得,要踫到像钟妈妈那样精彩绝伦的长辈,可不容易。」

  他们在车上说说笑笑,谈起高中时期的蠢事,说他们在司令台约会的老故事。那些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以为早已经忘得半点不剩,没想到一个人提起,另一个就能接续。

  他们这才晓得,生命凡是走过必留痕迹,这些痕迹是任凭岁月冲刷亦抹灭不去的存在。

  他们回家后,去游乐园的照片已经贴在她墙上。

  照片里,她自然而然地靠在阿董身上,头发被风扬起,他伸手、为她拨开蒙住眼楮的散发,没有刻意的笑容,没有特制画面,只是一个瞬间留取,它留住了属于幸福的印记。

  他们齐齐站在偌大的照片墙前,没有说出口,却都同意这是营销部同仁提出来的、最好的建议。

  照片是大桥拍的,而齐翔说︰「虽然我很嫉妒,但我喜欢这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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