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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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制-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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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音还未说完,又被梁淮则冷声打断:“霍家的人对你不好,下次就别回去了。待在那里受苦,不值得,毕竟……”
    梁淮则的那个毕竟,没有继续下去。
    “其实,我爸妈对我真的挺好。记忆里,从小到大我也没有吃过太大的苦。只是今天临回家的时候,我爸在车站送我,看着他一点点的消失,心里突然有点难过而已。”
    梁淮则的车近在眼前,霍音刚想走上前,却被梁淮则一把抱住:“没关系,你还有我呢,我不会消失的。”
    梁淮则的体温很暖,带着一如既往的熟悉感,如同潮水一般涌入霍音的心底。有那么一瞬间,霍音暖得差点掉下泪来。她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梁淮则,等有机会,就告诉我爸妈我们结婚的事吧。”
    “毕竟我也老大不小了,最近几次回家,我爸总是担心我嫁不出去。我好想告诉他,我已经给他找了一个完美的女婿,我们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我也过得很快乐。”
    梁淮则浅吻她的发心:“你说什么都好。”
    **
    是夜,高架桥上的路灯一字排开,蜿蜒曲折的道路,偶尔能看见灯火的重叠。车厢里安静地不像话,依稀能够听见手上的腕表发出的滴答滴答地转轴声,由轻变响。
    几米的高空,最适合俯瞰路面上的风景。霍音把脸倚在车窗上,静默地观察着高架桥下的一切。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语气略显焦灼:“都快七点了,真不知道慕尧现在睡着了没有。”
    “已经睡了,刚刚赵姨发来了短信。”梁淮则接话。
    霍音惊讶:“他一个人睡的吗?”
    “嗯。”梁淮则手握方向盘,偶尔别过脸来看她:“你是不是都快忘记了,慕尧的自闭症已经痊愈了,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我们轮流哄着他睡了。”
    经梁淮则一提醒,霍音才想了起来:“是啊,之前都是我陪着他入睡的。现在习惯下来了,也忘记慕尧的自闭症都好了,不需要陪了。倒是每到七点的时候,总会条件反射似的看看时间,想想到时间该陪他睡觉了。”
    梁淮则语气戏谑:“你倒是真的兢兢业业得像个保姆了。”
    “又跟我开玩笑。”霍音觑了他一眼。
    说话声停止之后,车厢内又重新归于安静。繁华都市的夜晚,似乎比任何时间都来得静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短途汽车乘坐的时间太久,久而久之,霍音就产生了些倦意。
    梁淮则的车上很稳,偶尔颠簸也像是摇篮一般舒适,没过多久,霍音的眼皮就开始发沉。半梦半醒的时候,是思绪最为踊跃的时候。
    “梁淮则……”
    “嗯?”见她快睡着了,梁淮则也故意地把声音放缓。要不是驾车的限制,他一定会把她抱住,让她在他的怀里安睡。
    “梁淮则,你说……”
    “说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不是我,那我该怎么办?”
    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顿,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旋即故作平静:“你怎么会不是你呢?不要多想,只要是你,我都爱。”
    霍音翻了个身,面朝向他,目光已不复睡前的朦胧,瞳孔里有星光闪烁。
    “那如果我说……我是白微娆呢?”
    嘶——
    梁淮则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去,霍音险些撞上了挡风玻璃。
    “没事吧。”梁淮则赶忙查看她的情况。
    霍音笑笑:“没事。”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次日早晨,照例的上班时间。
    陈子瑜拿了一份报告给霍音,说是有名产妇得了产后抑郁,严重影响到了工作生活,家里人特地带着她来诊所里寻求心理治疗。
    产后抑郁是女性精神障碍中最常见的疾病之一,此类疾病大多是因为产后心理以及社会角色难以在一时间调试,从而产生心理压力,以致于损害了健康。对待这类疾病,最好的方法便是心理治疗与药物治疗相辅助。
    霍音也曾治愈过多名产后抑郁症患者,因此,对于治好这位患者,仍是不在话下的。
    病人被送进霍音的诊疗室,家属很识相地就走开了。之后,霍音开始与病人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心理治疗,说是心理治疗,其实也就是通过较为亲切地方式,与病人聊聊怀孕及分娩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事而已。找到引起病人产后抑郁的根本原因对症下药,原比盲目治疗好得多。
    谈话过程中,霍音终于了解到了病人的症结根本。原来,在她怀胎十月的过程中,父亲意外离世,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从那以后她就一直开始郁郁寡欢,直到最后诱发成为产后抑郁。
    做完心理治疗后,霍音照例要给她开些适用于产后抑郁的药物。
    一趟聊天下来,女病人倒是跟霍音打开了话匣子。她瞄了一眼霍音的名牌,问道:“医生,你是叫霍音?”
    “是啊。”
    女病人继续:“可巧了,我有个同学也叫霍音呢,也是跟你一模一样的名字。说起来霍这个姓还真是少见的呢,在枫南市就更少了,说不定你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她也叫霍音?”霍音大方笑笑。
    “是啊,我跟她以前是舍友,一起在c大念书,念的财经专业。她对数字特别敏感,是我们班里的尖子生,大二开始就有教授打算给她保研呢。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霍诚就告诉过她,她是从c大财经专业,转到z大心理学专业的。
    女病人一脸的惋惜:“可惜,她大二寒假的时候突然转学了,听人说是转学去z大念心理学了。她那么好的数学成绩,去念心理学可真是可惜。说起来……我当时还奇怪呢,她们家看起来家境平平的,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她转学啊。况且,z大还是枫南市最好的学府呢,那转学的钱,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霍音握笔的那只手猛地停顿,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确定,她……真的是叫霍音。”
    女病人认真点头:“是啊,她确实叫霍音,和医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写法也一模一样。”
    隔了会,女病人托腮看着她,语气怨懑:“说起她转学的事,我可真纳闷了。当时寒假返校,全宿舍的人都回来了,就她一个人没回来。结果隔了几天,就有人说她已经转学去了z大,读了心理学。偏偏倒是我们一群和她平时相处得最好的舍友,连她的人影都没见着,甚至连转学的事,都是听别人说的。”
    “后来……你们就没尝试着联系她吗?”霍音蹙眉。
    女病人迫不及待:“有啊。当时我们同宿舍的,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连她家里都打去了,也都没人接。后来才听说,她全家都搬家了,不住在旭桥巷了。”末了,她还补充一句:“简直凭空消失了一样。”
    “旭桥巷?”霍音反问。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问题,那么霍家早前就是从旭桥巷搬到了现在的家里。而这如同通天一般的巧合,霍音无法解释。
    “是啊。霍医生你也应该听说过旭桥巷吧,那地方不就是枫南市的著名贫民窟嘛。听说,他爸妈是因为当年超生,所以才会带着她还有她弟弟霍辞从老家逃出来,逃到了枫南市的。因此,对于她到底哪来的钱转学到z大,我至今仍然很费解。”
    “她的弟弟叫霍辞?”既定中的答案,依旧让霍音浑身一震。
    女病人不解地眨眨眼:“怎么了,霍医生你不会真的认识她吧?”
    霍音深吸一口气:“没有,不认识。只是听你说起这些事情,觉得很奇怪。况且那个人还跟我同名同姓,所以多了点好奇而已。”
    “是这样啊。”女病人坦然地笑了笑:“这些都是她以前在宿舍的时候说的,她们家是因为超生从老家逃出来的。然后,父亲叫霍诚,母亲叫……陈丽芹。”女病人大概是意识到,似乎把人家父母的名字都爆了出来不太合适,才掩嘴笑笑:“我可真是多嘴了,连她父母的名字都跟医生你说。医生你可别嫌我烦啊,我只是一想起她不告而别的事情,心里不甘心罢了。要知道,我当时可是和她相处得最好的那一个。她凭空离开了,我到现在都还有点难过。”
    霍音拍拍她的肩:“别有过多的负面情绪,你的产后抑郁还不太严重。多往乐观的方面想,再配合用一点药物,应该会很快痊愈的。”
    “是吗?那就谢谢医生了。”女病人眉开眼笑。
    待她心满意足地拿着药方出去得时候,霍音忽然叫住了她:“太太,你现在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当然记得。”女病人没有意识到霍音话里的不对劲,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那人的样子,才直溜溜地说:“她的眼睛不算大,但特别有神。牙齿很整齐,那时候我们都羡慕她有那么一口好看的牙齿。她是国字脸,她虽然长得不算太好看,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那你觉得……我跟她长得像吗?”
    霍音眼神真挚地望着她,想从她的口中,得到那个她想要的答案。因为她一点都不想做白微娆,一点都不想。
    女病人愣了片刻:“医生您在跟我开玩笑吧?她哪有你长得好看。你五官精致,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好看的虎牙。就凭这一点,你跟她就根本不像啊……”
    “是吗?”
    霍音笑容惨白。
    **
    正午时间,餐厅永远热闹得像是评书的茶馆店,话题的内容大约都相似的一致,不是家长里短,就是娱乐八卦。
    陈子瑜已经占好了位置,靠窗的观景位,偶尔抬头还能顺便观看挂壁电视里的连续剧。她朝霍音挥了挥手,示意她坐过来。霍音对她比了个哑语,示意等我买好饭菜,就过来。
    餐厅里是按照各自喜好挑选饭菜的,有的人选择困难,就免不了拖延后面人的时间。后面排队的人已经堆成长龙,有人不禁发牢骚道:“哎呀,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怎么选个饭菜都那么困难。”
    身后就有人应和着:“是啊是啊。”
    终于排到了霍音,霍音自然也是迫不及待地端了饭菜走人,生怕引起身后人的反感。
    临路过人群的时候,她忽然听见有细微的议论声透过空气传进她的耳廓。
    ——“你最近有没有听说,院长从国外请过来的那个著名心理学家邵迟昏迷进了医院啊……”
    ——“听说了。”
    听人提及邵迟的名字,霍音脚步一顿。自那天邵迟昏迷住院以后,诊所里就甚少有他的消息。霍音尝试着打听过,但诊所里和邵迟交好的人都三缄其口,她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便不了了之了。毕竟,没有消息,也是算是最好的消息。
    ——“我可听说不止是昏迷进医院那么简单呢。”
    ——“那到底是怎么了?”
    ——“听说那个邵医生可是得了脑瘤。脑瘤知道吧,就是脑子里放了一颗炸弹,随时它一爆炸,他就一命呜呼了。”
    ——“谁告诉你的。”
    ——“起先我也是听人家说的,所以就没当真。可是后来无意间听院长跟人提起过邵医生得脑瘤的事情,估计是十有八…九了。”
    ——“那倒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就得了那种病。”
    砰——
    瓷碗触及地面,冰冷干脆的声音足够让整个餐厅里的目光,全都聚焦到霍音的身上。伴随着碗底破碎的,还有鲜红色汤汁的溅裂,汁液以及饭菜残渣混乱地涂抹在乳白色的地砖上,狼狈不堪。
    “哎呀,这是要干什么呀?”有人被溅了一脚,尖利的嗓音立刻响起。
    霍音刚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抛下那句话,她立马跑出了餐厅,连身后陈子瑜急切的呼唤也都没有理会。跑起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她浅粉色的百褶裙上,全都是褐色的汤汁,丑陋而突兀。然而,她却像恍若未知似的跑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有的人的性命,原比她自己的狼狈,来得重要的多。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盛夏高温之下,医院里冷气十足,就如同安放死尸的太平间,一秒钟就能够彻心彻骨地将人冻住。
    霍音站在了邵迟的病房门口,犹豫了很久才脚步迟慢地走了进去。彼时,邵迟带着氧气面罩,脸色煞白,完全不像是霍音前几天见过的那个他。
    邵迟见到她,显然也怔了半晌:“你来干什么?”在氧气面罩的围遮下,他声音氤氲。
    “我听说你病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的。”霍音小心翼翼地看着病床上的他,连每一个表情的纹路都谨慎细微。
    他惯例嘲笑:“你就是这样来探望病人的,双手空空如也,裙子上还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让人看见了就恶心。”
    霍音这才低下头看了看狼狈的自己,浅粉色的百褶裙,沾了深色的汤汁,真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对于邵迟的讽刺,霍音下意识地想要辩解,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他怕她讨厌她。
    她捏了一把裙子,把看起来脏兮兮的裙子往身后拉,生怕他嫌恶的表情。她解释道:“刚才听人说你住院了,心里着急就跑过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空着手来的,只是一时心急,没有顾上。”
    霍音这样低眉顺眼的模样,让病床上的邵迟蓦地想起了小时候的白微娆。那时候的白微娆还小,也不懂自己抢了他的家庭,倒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像只小狗一样朝他摇尾乞怜:“小迟哥哥,小迟哥哥……”
    每次他打她骂她叫她滚,她也不吭一声,只是继续跟在他后面,低声乞求他:“小迟哥哥你别不理我好不好。”邵迟很讨厌那样的白微娆,漫无目的地讨好他,漫无目的地珍视他。那时候的他觉得,白微娆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最擅长用柔弱示人,然后在不知道的时间,给你最沉痛的一击。可惜,直到白微娆家破人亡,也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的威胁。但就是因为那样,邵迟更恨她,恨她的软弱无能,恨她的任人揉捏。
    想到这里,邵迟猛地揭开氧气面罩,往病床上一摔,对着霍音声线狠戾:“别拿你那些柔弱无骨的表情来欺骗我,我不是梁淮则。还有,我很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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