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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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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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斟的玉杯,杯中酒液闪着琥珀般晶莹的光芒。

    取过玉杯,凑到唇边,却并未一口而尽。

    恍惚间,耳边好似响起某人的低沉嗓音——

    杯中之物,只能带来暂时的虚幻慰藉,烟消云散后,只会让人更加头疼。

    这是前次夜深缱绻之时,昭元帝所说的话。

    心中想起此人,便是咯噔一声,唇边的玉杯中酒液潋滟,却怎么也饮不下去了。

    鬼使神差的,思绪又转至方才的古琴之殇,这一次,却并非因为宁非,而是为着今夜变故的另一人,昭元帝秦聿。

    初见之时,寒夜拂晓他怒马长驰而来,只为拜访“无翳公子”。顺应诺言,他随身带来旧年的简陋木琴。

    是为那个羽织亲手制做的吧?

    想到这一点,丹离的心头又是一震,下意识的,她握紧了手中杯盏。

    他现在已经从降头的蛊惑中清醒过来了吧?骤然看见床畔之人,不是心心念念的旧爱,而是一个陌生,甚至是厌恶的女人,此时此刻的心情,不知该是如何?

    丹离摇了摇头,将自己头脑里这些纷乱复杂的念头挥去,却发觉,自己的心绪却如同杯中之酒一般莹颤闪动。

    轻叹一声,她终究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振落衣间的夜露,朝着宫门外走去。

    一旁的麻将疑惑的轻喵了一声。

    丹离轻笑一声,却是意味复杂难明,五指罩在它头上胡噜一下,“麻将,你居然敢笑我心肠不够硬?”

    她轻轻摇头,幽黑双眸微微眯起,淡然一笑道:“只是同为天涯流落之人,心情相似……所以免不了走一趟,看看他那里究竟如何了?”

    言毕,她转身而出,手掌一道白光闪过,竟是一只小小纸人凭空而现。

    ……

    未央宫里,原本的平和静谧,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声打破。

    廊下守夜的宫女,阶下执金吾肃立的禁卫,以及从四面八方急聚而来的近侍内监,各人面上都带着惊愕与震惊。

    出什么事了?

    寝殿的大门仍然紧锁,内中却好似有挣扎撞击之声,众人惊怒交加之下,以为来了刺客,正要一齐撞开大门,下一瞬,只见玄金二色光形翩然落下。

    玄金双鱼光罩之中,繁复咒文围绕,一道身影隐约而现,白衣翩然如渺,银莹羽氅随风任扬,发间珠冠古博,更显傲然清华之态。

    “且住。”

    折扇随意一挥,淡然声调中宛如天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众人惊疑不定,不知此人是何来头,有心思细密又见多识广的,骤然想起一人,一楞之下,慌忙跪下行礼道:“拜……拜见国师!”

    眼前此人,竟是传说中神秘无比的国师?!

    一人先出声,随后众人纷纷跪落在地,眼角余光却偷偷瞄向这一团光罩中的模糊人形。

    “此地交我,你们散去吧。”

    无翳公子淡淡说道,众人面面相觑,答也不是,不应更是不敢,正在踌躇间,只听寝殿内传来一道冷峻而熟悉的嗓音:“请国师入内,其余人统统退下!”

    是皇上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三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众人心头顿时一阵轻松,瞬间如潮水一般安静退去。

    无翳公子一声轻笑,广袖一拂之下,寝殿正门无风自动,十二扇通天款金丝楠木殿门齐齐而开。

    光形悠然飘入,无翳公子折扇轻扬,笑声带着玩味的讥诮,“万岁今晚真是好艳福!”

    “你深夜来访,就是来奚落笑话朕的吗?!”

    昭元帝眉头一皱,冷冷眼风扫去,语气沉然阴霾。

    玄金二色光罩之中,羽氅身影哈哈一笑,啪的一声合拢折扇后,一双妙目似笑非笑的看向昭元帝脚下——略显凌乱的侧架古籍落了一地,依稀还有瓷器的碎片,一道妙曼娇躯昏迷在地,身上仅以一袭素色凉缎裹蔽。

    “唐国昔日的长公主丹嘉,也是你亲封的嘉妃娘娘……”

    无翳凝视着地上狼藉一幕,目光却是莫名的一闪。

    昭元帝心思敏锐,却是注意到这一瞬间莫名流露的冷戾狠毒,他心中一动,沉声问道:“国师今夜前来,是为着怜香惜玉而来?”

    冷然无情的双眸扫一眼地上昏迷之人,好似睥睨蝼蚁一般的嗤笑出声,“就凭她?”

    折扇轻挥,桃花飞物的墨色染红之景,栩栩如生,好似要跃出扇面,无翳公子笑声中带着蔑然的恶毒,“我觉得,光就外貌而言,这个女人不及我十分之一——皇上对美人的鉴赏眼光,可真是……不怎样啊!”

    昭元帝有些烦躁,端起矮几上的冷茶就饮,刚喝了一口,冷不防听到这种话,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

    平息了咳嗽,他微带讽笑道:“国师既有如此自信,何不褪去光罩,现面一见?”

    话音一落,只见玄金二色光罩一闪,顿时神光尽退,白衣翩然,宛如谪仙天人一般降落于地。

    无翳公子仍是以蜃华面具遮挡,他微微一笑,双目之中却尽是冰冷之色,“与其好奇我的真实面目,陛下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千秋基业吧!这次让你逃过一劫,下次,却是没这么好运了。”

    昭元帝目光连闪,顿时听出话中蹊跷——他本就是心思聪敏之人,今夜连番怪异,早已引起他心中警觉,“国师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你该问的是你那位好母后,她到底意欲何为?”

    无翳公子冷笑出声,“有术者在你的汤中下了蛊术降头,想让你迷恋淑妃的美色,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拜上次的香囊所赐,她可是生不出任何子嗣的。”

    他伸出脚尖踢了踢地上昏迷的嘉妃,“可惜误中副车,让这个女人代替淑妃与你春宵一度——说起来,淑妃的风情可是要比眼前这个好上很多,只是她喜欢自作聪明,让人倒足胃口。”

    昭元帝不是笨人,顿时已明白一切,他眸色一暗,紧握的双掌,显示他已是怒不可遏。

    深吸一口气,他思绪连闪,眼中却升起了然光芒,“母后也与术者有所勾结?!”

    “非也。”

    无翳公子一口回绝,随后意味深长的轻笑道:“是指使,而非勾结。”

    指使!!

    昭元帝心中一凛,双眸因这意外之惊而凝成两点!

    “她……竟会是!”

    他怒极恨极,却是无处排遣,一掌拍下,几案顿时化为簌簌粉末,散落一地。

    “万岁……?”

    庭院中有人听到这般大的动静,担心不已,扬声询问道。

    “朕……无事。”

    沉声喝退庭中守卫,昭元帝深深一叹,双目略见几分疲惫,却仍是湛然灼芒更亮,“国师跟朕说这些,却是意欲何为?”

    “哈……身为陛下的国师,白白享受供奉,我也与心有愧,总要为社稷和江山出些力才是。”

    无翳公子哈哈一笑,自然流畅的说着他自己也不相信的鬼扯言辞。

    “朕心中亮如明镜——什么误中副车,只怕不是意外,而是国师运筹帷幄,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连朕,也成了你局中的棋子!”

    昭元帝凝视着他,冷怒之下,双目越发幽黑,灼然光芒宛如实质,如利刃直刺心中!

    “哈,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无翳公子依然不惧,肆意大笑后,又道:“比起太后的毒辣算计,我所施的小小手段又算什么?万岁冲着我发火,不觉得太过迁怒了吗?”

    “陛下身为万乘之尊,也该有所决断了——亲生之母的利锋已是步步紧逼,你还要姑息退让吗?”

    这一句直截明了,却让昭元帝眼中的浓重幽黑,瞬间化为无形怒焰!

    “国师,你僭越了!!!”

    怒声一出,竟似龙吟虎啸,震入骨髓。

    “若不是说中陛下心头隐痛,又何需如此厉色?”

    无翳公子轻笑宛然,言语之间却是寸步不让,刻薄犀利得让人替他捏一把冷汗。

    他缓缓的,缓缓的走近昭元帝,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触手可及。

    月光倒映入无翳公子眼中,那是比银月更华美、更灿亮魔魅的潋滟波光,好似致命之惑,魅香之毒。

    这一瞬,昭元帝鬼使神差的屏住了呼吸。

    “你的母后,从幼时起,就是你心头最大的隐痛……再不彻底剪除这一簇毒草,总有一日你要吃大亏。”

    无翳公子贴近了他,呼吸之间的气息,几乎可以拂动他的发丝。

    “若不是那一瞬,你见着嘉妃,想起了你心爱的羽织,你母后的奸计就得逞了。就连我,也会束手无策呢!”

    无翳公子轻声笑道,在这漫漫暗夜听来,却居然……有那么一丝撒娇抱怨的意思?!

    这一刻,昭元帝觉得自己大概真是因疲倦而昏头了,居然会有这样的幻觉?!

    “国师,你——”

    他有些艰涩的开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起了你的羽织,你便意乱情迷,与嘉妃渡过了如此狂乱的一夜。”

    轻笑声中,一根冰凉的手指,准确的落到了他的脖项上——那是一处亲昵纠缠时的齿痕。

    昭元帝真的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吧?

    无翳公子的声调,居然有一种微妙而复杂的酸恼。

    他……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下一瞬,他靠得更近,昭元帝果真闻到他身上,微薄而浓馥的酒香味。

    果然是喝醉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欲饮琵琶马上催

    好嘛,刚刚打昏了一个尖叫不休的女人,居然又跑来一个醉鬼!

    昭元帝由衷觉得,今夜真是热闹得太过了!

    两人之间靠得极近,醇酒之息脉脉浸润传来,昭元帝微一挑眉,声调不似寻常那般平稳——

    “国师,你饮得多了。”

    他向后退一步,想要避开这突兀而怪异的诡异气氛。

    柔滑冰冷的指尖略微一弯,用力不大,却自然而然的停留在这一点暧昧红痕上,轻飘飘不着力,却又透着诡异的亲密。

    微微的摩挲触肌生凉,让人心头一震,昭元帝只听到耳边轻笑一声,“我没醉,也没喝酒。”

    笑声带动气流,兰息之间空幽诡秘,却似一点暧昧流离。

    “可怜我举杯在手,却忧及皇上的安危,巴巴的跑来,陛下你却如此冷淡,真是伤我了心了。”

    轻笑温言晏晏,若是出自女子之口,倒真像是在撒娇抱怨了。

    昭元帝眉心一凝——无翳公子此人,素来喜怒无常,性情乖戾不能以常理论之,他如此这般作为,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是微一闪念,他巍然身躯轻轻一侧,让落在他颈间的手指滑落,淡淡道:“说起来,倒真是劳动国师大驾了。”

    他取过桌上琉璃龙纹壶,倒入茶盏之中,竟是双手奉上,“国师请满饮此杯。”

    清粼粼的茶水已然冷透,尤自发出淡雅梅香,无翳公子却是不以为忤,笑道:“好茶好水。”

    他接过精巧茶盏,凑到唇边,毫无犹豫的一饮而尽。

    他朱唇之上水色潋滟,下一刻,却是收起了笑容,连声调也变得冷冰冰的。

    “你这一茶之谢,我已经领受了……今夜之事,对方虽然失败,一计不成,又将生出好些波澜,我虽为国师,却也不能随身跟着你——俗话说,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你也该做个了断了。”

    虽不是严词厉色,却也是落地铮铮,宛如寒冰金石一般。

    昭元帝目光幽暗闪动,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他微微颔首,负手挺立,面沉似水,平静中却似压抑可怖的激越火焰!

    “母后,她已经浪费了我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心里有数就好——哼,外患如此险恶,你自己却还是心魔未除——若不是你心心念念你的羽织,又怎会误中今日的毒计?!”

    无翳公子冷哼一声,言语很是刻薄刺耳,仿佛对昭元帝很不满意似的。

    “你那位羽织姑娘,已经贵为清韵斋的圣母了,她以慧剑斩断情缘,便是要与你划清界限,你若是继续对她怀有旧情……哼哼!”

    他又冷笑数声,侧过脸去,用脚尖再次踢了踢地上昏迷的女体。

    “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的替死鬼了。”

    月光照着他斜落的鬓发,宛如画上的乌云墨雪一般,却又映出梦幻迷离的淡银光芒。

    朱红的唇色水色潋滟,虽是蔑然讥诮的冷笑着,线条却极为优美诱人……

    虽看不清真实面貌,无翳公子却实在是美极清绝!

    不愧是天下无双的人物!

    昭元帝凝视着他,竟是有些出神了。

    “陛下盯着我做什么?”

    雪白的手指,在他眼前轻晃,昭元帝身上一震,这才回过神来!

    “嗯……真是失礼了!”

    无翳公子冷然一笑,笑声清脆得好似琉璃碎裂,折扇一扬之下,疾风吹得昭元帝睁不开眼,“你该不会又在思念你那位羽织姑娘了吧?”

    昭元帝微眯起眼,眉心一皱——好好的,这人却屡次三番的提起羽织……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若是要否认,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若是说出真相——昭元帝干咳了一声,也觉得老脸有些发烫——他居然盯着一个男人看得入了神!

    他默然无语,却被无翳公子以为是默认了,他轻声一笑,冷意讥诮之下却另有无数复杂意味,随即低声问道:“那一具简陋的黑木琴,就是你为她而制?”

    “是。”

    “那么……她真是好福气。”

    无翳公子眼波幽幽,好似无尽寒潭下的冰雪,又似暗夜里逐渐凄灭的烟花,“这世上,有一个人肯为她如此尽心尽力,而且长久不忘。”

    昭元帝想起,第二次会面时,他也曾浅醉长笑,说起自己也有一具古琴,却已是丝弦断折,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伤心往事……就连眼前这个高傲狠毒,高深莫测的天机宗主,也有他无法一手掌握之事。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人——羽织姑娘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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