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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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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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米?还有更贵重的赏赐?丹离眼珠一转,顿时想到这几个月来,自己收到的,不是蜜饯宫点,就是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全是些不值钱的!

    啊啊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贱卖身价吗?

    昭元帝看她眼珠乱转,知道她又在不着调的胡思乱想了,冷哼了一声,又捏了捏她另一边的腮帮,越发觉得手感上佳,“既然已经闹到太后那里去了,干脆就过了明路,给你该得的封赏和位份!”

    他断然一句,显然已是下定了主意,不容他人辩驳。

    按照常理,这时受宠的宫妃便该感激得热泪盈眶,柔情蜜意、小鸟依人的投入他怀里,哽咽道:“臣妾受万岁如此隆恩,真是恍若梦中……”

    但是且慢,眼前此人,根本不能以常理来论之。

    果然,丹离眨了眨眼,很是困惑的,好似全然不能反映的问道:“升了位份,我的点心和绸缎是不是会更多?”

    她见昭元帝没有发怒,试探着又问道:“会不会有很多人伺候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昭元帝默然。

    他再一次被气得眼前发黑了。

    ……

    石氏丹离,贤淑温雅,深得上意,升为昭仪,赐住德宁宫正殿。

    这一道旨意,简直是在死水一潭的后宫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下何人不识君

    左相冷冷瞪着眼前这一幕。

    丹离腻在昭元帝身旁,正在谄媚狗腿状地替他捶背。

    日光照在她的面容上,那微微漾起的笑容,懒懒散散的,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气质。

    她的眼睫浓密幽黑,长长一颤,便遮住双瞳的闪动,顾盼之间,似娇憨懵懂,却又似漠然无意。

    这个女人……左相站在门槛前,脚步停住,端详了她一阵,冷眉深深的皱了起来。

    原以为,她不过是皇帝随手临幸的小玩意,却没想到,她居然渐渐深深的,在皇帝心中留下了如此位置!

    这个女人!

    左相凝视着她,冷然双眸中满是幽暗——那是苛刻与猜疑的颜色!

    居然封她为昭仪,位阶仅在四妃之下——就为了眼前这个亡国的、庶出不受宠的公主?!

    “你来了。”

    正殿深处,传来昭元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暗黑思绪。

    “臣见过陛下。”

    左相见礼之后,咳了一声,昭元帝抬头,瞥了他一眼,拿起手中的奏折,淡淡道:“我已经看过了。”

    左相目光顿时冷如利刃,他扫了一眼正在笑眯眯捶背的丹离,却是默然无语。

    仿佛感受到他眼中的光芒越发犀利刺人,丹离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却似受了极大的惊吓,哆嗦着向后退去。

    “呀……怎么是你!”

    她好似想起前一次的牢狱之灾,以及那冷冰冰的残酷威胁,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最后干脆以袖遮面,别过头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哈哈哈哈……你怕他?”

    昭元帝挑眉大笑,浑厚笑声震得书页微动,丹离皱眉躲到他身后,面容苦涩得象吞了整只苦瓜,嘟囔道:“他长相那么凶,真是吓人……”

    她的声音很低很小,但左相听力过人,入耳清楚,顿时面色更黑更冷。

    昭元帝瞥了一眼两人微妙的互动,又是一阵大笑,这等罕见之象,连一向七情不动的左相都微微侧目。

    笑够了,他大手一挥,示意丹离道:“你先到后堂去,自己随便玩点什么。”

    丹离眼睛一亮,顿时向书柜方向偷瞥,得到昭元帝忍笑示意后,她一声轻轻欢呼,伸手便拽过书柜内格的一个镶宝九连环和一盒象牙华龙道,叮叮当当的抓了满手,最后尤有不足,居然又偷偷从果碟里抓了一把龙眼蜜干。

    得逞后的她,笑得双眼弯弯,好似不知餍足的谗猫,一溜烟的跑入内室,任由珠帘在身后碰撞而响。

    玉履的踢踏声远远近近的回响着,左相眼中闪过阴冷的不耐,随后却开始谈起了攻打魏国的事宜。

    “魏国实力微弱,我大军只出四之一二,便已吓得魏王急急出了王都,向西方‘巡狩’。”

    说起前线战事,左相神色淡淡,好似丝毫不以接连的大胜为意,只是在说到魏王贪生怕死的丑态时,唇角闪过淡淡讥诮之意。

    这次征伐魏国,并未出过多的军力,只是八万余人,就一路大捷,长驱直入逼近王城,吓得魏王以“巡狩”为名匆匆逃出王城避难。

    直捣皇龙,实在是一件痛快之事,却也因胜利来得太过容易,天都城的百姓都感觉不到战争的氛围,若不是有前一阵血日暗蚀的异常天象,只怕人们都淡忘了这场战争。

    昭元帝点了点头,与左相的淡漠不同,他取过地舆图,细细端详了一阵,眉间若有所思的轻皱。

    顺着他的目光,左相的目光也凝聚在地图上微小而醒目的一个红点。

    “魏国不足为惧,只是它身后的靠山,却是晋国。”

    正西之晋,在周天子分封诸侯的时候便已经存在,国运长远兴盛,实力不容小觑。

    两人心意相通,彼此相视一眼,便已经明了心中所想。

    “晋国是一头假装沉睡的巨虎……若是不小心,不仅要被它咬一口,还会被嚼碎了吞下去。”

    昭元帝沉声说道。

    左相颔首赞同,眼中闪过君臣相得的惬意与赞赏,他随即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卷,打开后薄若蝉翼,他将之呈到了昭元帝面前。

    “晋王有三子,次子风姿绝佳,天生慧颖卓绝,七岁便写就绝佳诗赋,让天下文士都为之震撼惊异,又勤习武技,精通战略兵法,麾下铁骑三千,让周边各国闻之匍匐。”

    昭元帝仿佛对此人也有所耳闻,“这便是人称‘无双公子’那人?”

    “正是。”

    左相对这些人事掌故都非常清楚,不免详细为皇帝解释,“晋王有子如此,也是既喜又惊,他家世子早立,也不是平庸无能之辈,再加上三子煽风点火,王室之内也颇不安宁。”

    昭元帝点了点头,眼中却并无欣喜之意,“只是晋之王室也并非利令智昏之人,他们兄弟有阋墙之险,对外却都是齐心一致——我们若想趁机瓦解分化,只怕难有机会。”

    左相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却偏偏不肯一语褒奖,以免自己成为谄媚君上的佞臣。

    他停了一停,又继续道:“只是,我们的人收到一个消息……”

    他的声音在“我们的人”四字上微微加重,昭元帝立刻明了,欣慰笑道:“是你秘密训练的那些……?”

    “为臣不敢居功。”

    左相声音平平,却是字字清脆,力道千钧,“这些人,是我们手中最强的底牌,不仅刺探各国情况很有成效,假以时日,连……那些人都会在他们手上惨亏。”

    说到“那些人”之前,他的嗓音有些停顿含糊,无声之中,却分明作了个“术者”的口型。

    昭元帝心头一凛,立刻明白:国师也在长居宫廷之中,左相是怕有什么异术窥探,这才只以口型秘语。

    假以时日,这些人连术者都能对付!

    这个隐秘的念头在他心头一闪而过,却并不愿多想,只是咳了一声问道:“他们探听到什么消息?”

    “这位二公子,向自家父王请奏,要求身入天都为使,为魏国之事前来斡旋。”

    昭元帝眉头斜飞之下,似笑非笑的赞叹道:“好胆识,好算计!”

    他赞完之后,随意问道:“这位二公子怎么称呼?”

    左相道:“他之名……唤作恒,取字世远。人们一般唤他为‘恒公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泽国江山入战图

    这“恒公子”三字一出左相之口,下一瞬,却听咣当一声,在后堂之中好似有什么瓷具被打碎了,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吓了人一跳。

    昭元帝侧脸一瞥,只见绵密珠帘之后,好似有什么在博古架后碎了一地,隐约发着细碎粼亮的瓷光釉色。

    “啊……我一时手滑,就摔坏了!”

    丹离倚在博古架旁,小声说道。隔得较远,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也是一副闯了祸心虚的模样。

    左相不由的皱起了眉——他倒不是在替皇帝心疼那珍瓷古玩,而是觉得,这打破瓷器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难道……是她在偷听窥探?

    左相随即摇了摇头,将自己这份无端猜测付之脑后——后堂离书案并不算近,就算耳力再好的高手,也未必听得清楚!

    昭元帝无奈的轻叹一声,薄唇边漾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来,微微扬声,他对着后堂道:“这是你手下丧生的第几只瓷器冤魂了?”

    虽是语气淡淡,却让左相心头咯噔一声,惊讶不浅——

    这等冷面冷心之人,居然会开这玩笑?

    丹离站得远远的,隔了珠帘听见这一句笑谑,也觉得面皮发烫,但她是何等样人?眨了眨眼,就脆声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摆设之类的,就是要时常更换才会有新鲜感啊。”

    她好似惟恐天下不乱,居然又添了一句,“就象你宫里后宫佳丽三千,新面孔总比旧人要可爱许多吧。”

    这是什么歪理?

    左相在一旁听得直皱眉,昭元帝却是哭笑不得,眉间浮现一道他也未曾觉察的宠溺之色,轻斥道:“胡说些什么呢!”

    他瞥一眼左相那黑得可比锅底的脸色,决定不跟她继续歪缠,干脆利落道:“摔坏了多少,你总得给朕照价赔偿才是。”

    后堂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赔?!”

    里面之人好似受了惊讶,一脚踏下,些许瓷器散片哀鸣一声,碎得更成了粉屑。

    “你问一贫如洗的人索赔,哪里能要到钱呢?”

    随着这一声耍赖的轻笑声,下一刻,丹离急匆匆撞开珠帘,一溜烟从他们身边跑过,敏捷矫健的身影动若脱兔,一跃过了门槛,很快消失在两人眼前,只留下远处一声隐约的、带些得意的银铃笑声。

    就这么跑了?

    左相看得眼花缭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在御前,不说告退,不恭谨行礼,居然就这么溜之大吉?

    “哈哈哈哈……”

    醇厚朗笑声在他身旁响起,左相看向昭元帝畅快笑容,心头更生警兆——

    这个女人,对皇帝的影响,远比他估计的要重!

    ……

    丹离从未央宫正门一路疾奔而去,无视守卫与宫人们怪异惊讶的眼神,继续快步向前。

    风声在耳边飕飕而过,带着初春的微微凉意,却更让人心中烦躁,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奔跑中扭曲变形,幻化成遥远记忆中那一双双居高临下,好似扫瞥蝼蚁爬虫的目光——丹离只觉得心头急火激涌,浑身血脉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怒!

    她喘着气站定,想起方才打碎的那一只瓷瓶——没有人能够猜到,她听到“恒公子”三字时,那一瞬的怨恨失控!

    无双之才,恒公子!

    丹离急喘吁吁的站着,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不知是因为飞快奔跑,还是为了听到这名字时的急怒攻心。

    她扶着一旁的松枝,唇边微微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意。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这位恒公子呢!”

    带笑的喃喃自语,低不可闻,却仿佛冰封下的毒火,只要一丝一毫,就能吞噬所有!

    “恒公子,丹嘉的心上人……你可知道,为了成就你龙章凤姿、天下无双的令名,那两个女人做出了何等可怕之事?!”

    她低低的发出冷笑声,抬起头来,双眸之中含着无比幽深之黑,让人不寒而栗。

    “你要来京城?那就让我为你送上意外的惊喜吧!”

    她喘息着,一字一句,从唇齿间轻柔细语,休息了片刻,面上又挂上了习惯性的嬉笑神情,转身若无其事的离去。

    ……

    回燕宫中,仍是如往常一般的寂静无声,好似一潭死水一般。

    服侍的宫人太监们都已习以为常,连走路都是无精打采的。

    只因回燕宫的主人,嘉妃个性清冷寡言,心如枯木,受封这些日子以来,根本不曾在皇帝面前邀宠露脸,甚至连一次侍寝机会也无。

    跟随这样一位主子,自然上下人等都没什么精神,连份内工作都是虚应了事。

    丹嘉如往常一般,摒退所有宫女,默然静坐在自己房内,连一向陪伴她左右的丹莹也不在这里。

    她静静坐着,宛如一块石雕泥塑一般,但若仔细看去,却能看出她眼中不时闪过的急切光芒,甚至连拢在袖中的双手,都紧紧攥住了绣边,几乎要将它绞落化碎。

    蓦然,门窗紧闭,略显阴暗的室内,亮起了一团五色光轮。

    丹嘉顿时惊喜交加,跳起身来,“斋主!”

    “多日未见,长公主却是更显憔悴了。”

    五色光轮之中,曼佗罗佛蕊散发阵阵妙香,若隐若现的人影徐徐开口,仍是那般清圣慈悯。

    “身处龙潭虎穴,殚精竭虑,又怎能不清瘦三分呢?”

    丹嘉面上浮现一丝苦笑,随即却似想起了什么,又现紧张焦虑之色,“斋主,我听暗线传来消息,说是……”

    她嘴唇发抖,胸膛也因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已,却终究把那个名字喊了出来,“他们说,阿恒他、他要来天都?!”

    “确实如你所说……恒公子自请为使,来天都斡旋调解昭元帝与魏王之间的战衅。”

    清韵斋主轻声答了,丹嘉的眼中冒出狂喜与深深的爱恋,随即,却越发紧张焦灼,“阿恒他是万金之躯,却亲身犯险,来此虎狼之地……若是有个闪失——”

    想及情郎可能遇险,她却是打了个寒战,面上更失血色。

    她咬了咬唇,好象是对清韵斋主说着,却更似在喃喃自劝,“他一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只要能消弭兵戈,还魏国百姓一个太平时节,即使是亲身犯险也在所不惜。”

 第一百四十六章 莫道前路无知己

    念及情郎天纵之才、贤明仁慈之质,丹嘉眼中连连闪过异彩,不由沉浸在甜蜜回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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