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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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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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若是不去,我也不去!”

    姬悠干脆耍起赖来。

    “身为宫妃,原本就不能外出……没有我的人脉,你自己能出得去?”

    梅选侍挑眉反诘道,姬悠终于语塞,却仍厚着脸皮道,“喜欢各色手绘灯盏的人是你。”

    不等梅选侍回答,他一叠声道:“小梅,我们一起偷偷遛出去好不好……你看中哪盏灯,我就为你赢下。”

    “多谢了,我自己也略通文才。”

    “可还是比不上本公子文采风流,字字珠玑……”

    丹离睡在靠窗边的一侧,昏黄一盏烛灯飘摇不定,她听着这两人对答,也蜷在被中笑个不停。她笑得呛着了,微微喘息道:“你们两个真是的,害得我笑成这般模样,都快睡不着了。”

    说着,她干脆披衣而起,坐到了窗边。

    “又是上元节了,天都沿袭周例,延续有五日之多,在江南唐国,却只有三天。”

    她低声说道,好似在说给那两人听,又好似在喃喃自语。

    不管那两人是否听到,她将脸贴近窗纱,静静看着飞扑而来的雪话簌影,耳边隐隐有风声呼啸。

    恍惚间,好似回到旧日——

    “又是上元节了,大家都回乡了,为何只有你滞留山上……”

    “因为我没有家人……一个也没有。”

    “怎么还板着脸?”

    “每年的这三日都是下着雪,将我的桃树冻得半死。”

    “勿急,桃树虽然凋枯,来年春暖之时,却仍能萌发绿芽……”

    “真的吗?”

    “嗯……因为这是我们俩亲手栽的桃树,命韧。”

    似梦非梦间,那宽厚略带薄茧的手掌,还是如往常一般,稳稳的揽住自己,亲昵而温暖。

    她不由的伸出手,却是摸了个空。

    伸出的五指触动了窗格,略微露出条空隙,冷风夹带着雪片,劈头盖脸的冲了进来,瞬间让她打了个冷颤。

    一切……都只是虚空。

    残忍而美绝的幻梦,宛如气泡一般,只要轻轻一戳,便是浮灭破碎。

    她双眸闪过金芒,随后静静的,含笑不语。

    “我,最讨厌上元节了……”

    低哑的喃喃声,让正在争执不休的两人一楞,梅选侍愕然追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一个人过上元节太无趣了……”

    丹离转过头来一笑,双眸闪动着异彩,她一把接过飞窜过来的麻将,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直到麻将发出喵喵抗议,这才歉然放手——

    “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偷偷遛出去?”

    梅选侍微微一惊,“可是宫妃偷潜出宫,被抓住就是滔天大祸。”

    “姐姐以前用宫女的腰牌,一向是顺利无阻的。”

    丹离甜甜一笑,一句话就犀利非凡,梅选侍张了张口,终于还是默然了。

    “那好,我们初十晚上就出发!”

    丹离提起麻将,心满意足的倒上了床榻。

    ……

    初十晚上终于到了。

    三人早早吃了点热汤面裹腹,随后黑灯瞎火的换上梅选侍弄来的宫女服饰,又挂上了象牙对镶腰牌,这才跟着出宫的人潮,缓缓走向承佑门。

    承佑门附近,有几处残旧宫室是太医院集中晒煮药材之地,如今虽然雪盖飞檐,却仍能隐约看出当初的华美盛景。

    三人为怕被人发觉,刻意避开些人潮,在微微荆棘的矮林间绕来绕去,冷风吹得人身上飕飕,在雪地里拖出长而斑驳的阴影来。

    蓦然,姬悠面色一变,及时拉住了其余两人——

    “小心,林子里有怪声!”

    梅选侍立刻吓得惨白了脸,“在……在哪呢?”

    “原来小梅你怕鬼怕黑啊!”

    姬悠笑着调侃道,十足十不知死活。

    “不对,林子里有谁在打斗挣扎!”

    丹离侧耳听了片刻,面色也是一肃!

    三人好奇心起,蹑手蹑脚的靠进矮林灌木附近,一看之下,惊得浑身血液都似倒流——

    清萤雪光反射之下,阮七浑身衣衫都被撕裂,露出白皙嫩滑的酥胸,在四个黑衣大汉压制下死命挣扎!

 第八十七章 睚眦之恨起萧墙

    月轮将圆未圆,在矮林荆棘中洒下朦胧惨白的光斑,四人低声狞笑,喘息声与躯体碰撞之声清晰可闻,光影交错之间,那剧烈挣扎的雪白身躯上伤痕累累,一道嫣红妖艳的血痕划过整个裸肩。

    梅选侍面色瞬间变了,险些惊呼出声,丹离眼一沉,瞬间将她的檀口捂住。

    四个黑衣人并未觉察到有人在不远处,得意狞笑之下,越发肆意张狂,一手双手在她胸前乱摸,哈哈大笑道:“只怪你得罪了大人物,白白便宜了我们兄弟!”

    另一人环抱住她的玉颈,感受着指尖柔滑晶莹的肌肤,已经是口水滴落下来,他俯身正要乱亲,半明半暗之间,却一头撞到了银铁鬼面上,半边面孔都青肿起来。

    他恼羞成怒的吐了口唾沫,劈手就把鬼面扯了下来,月光朦胧地照在阮七的脸上,光影斑驳之下,更显得狰狞可怖!

    “妈呀!怎么这么丑!”

    他尖声喊道,随即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这是在宫里!你想害死大家啊!”

    为首一人手下用力,微微喘息着说道:“就算是丑八怪也没什么要紧,黑灯瞎火的都一样……倒是这身皮肉真是细滑!”

    丹离听到这再也忍不下去,手肘一撞姬悠,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然则他却没有急着迈步,而是回身扯住梅选侍的衣袖,梅选侍半窘半恼的低声道:“你做什么?!”

    “借你衣袖一用。”

    姬悠笑得绝艳明灿,笑弯的双眸却含了痞气与暧昧。下一瞬,他用力一撕,撕下一截衣袖,随后利落的蒙在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闪闪发光的眼。

    仍是以腰间玉带为软剑,他身影一纵,随即从两人眼前消失——不过片刻,幽暗的矮林中发出惨烈的惊呼声——

    “什么人来捣乱!”

    怒喝声中夹杂着意气风发的飒然剑风,显得格外明快淋漓,但接下来,姬悠不知遭遇了什么,剑势越来越慢,步伐也有些不稳。

    “不过三两个蟊贼,怎么会打发不了?!”

    梅选侍蹙起眉头,看似不悦,眼底却闪着担忧的光波,她瞥了一眼丹离,见她也是一脸懵懂,心中焦急之下,不由的走近张望。

    她好似闻到了什么,轻轻以袖掩面,眉头皱得更深。

    林中怒叫声停了下,有人好似说了一句什么,其余三人一阵哄笑,仿佛游刃有余。

    姬悠的步法简直是踉跄不定了。

    梅选侍狠了狠心,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打开之后,一种极为玄妙的香气弥漫于四周。

    丹离打了个激灵,随即觉得眼前清楚不少,视线开阔之下,连林中动静能够也能看个大概——只见姬悠脚下轻点,顿时身法如风如魅,一剑之下,便是连连哀叫呼痛!

    四人纷纷摔倒地上,再无任何反抗之力,梅选侍这才放下心来,她收起手中瓷瓶,袅娜走近前去,口中不免嗔怪道:“对付这四个小角色都要如此兴师动众,你的绝世剑法也不过尔尔。”

    姬悠仿佛苦笑了一声,却并不辩解,只是拎起一人来,以玉角对准他的咽喉道:“你们释放了什么无色无味之毒?!”

    “不……不是毒!”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招供道:“这是我们兄弟前一阵分到的特效迷药。”

    “迷药?!”

    姬悠怒意一升,那人连忙把手乱摇,“这是老陈受那位大人之命时带回来的,说是从吕宋运来的特殊香料,连大象嗅入都要倒地。”

    梅选侍隔了树藤听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冷然道:“把他们的面罩扯下!”

    姬悠照做后,梅选侍远远端详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你是崇德殿看管武库的王太监!”

    那王太监不过四十上下,被识破了身份,浑身简直抖成了筛糠,语无伦次道:“我……我是、啊不是!”

    姬悠又将其余三人的面罩剥下,梅选侍好似在宫中人脉广阔,居然一一喊出了他们的名字,“陈司衮,林掌事……”

    她声音停顿一下,冷笑道:“你们四位还真是胆大包天!”

    四人已是吓得肝胆俱裂,隔着藤林却看不清她是哪一宫的女官,于是一片声的哀告起来,“饶我们一命吧……这是上头那位大人的意思!”

    “是啊是啊,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阮将军起歪念啊!”

    丹离在一旁听得有趣,阴测测地露出一道笑容来,“你们就是起了歪念又如何,原本就是废人,有心无力的又能做什么?!”

    她也隔着藤围详细打量了他们,眼珠晶莹一转,嗤笑着猜测道:“莫非……你们没受那胯下一刀?”

    “我们哪敢啊?”

    “真是冤枉啊!”

    “若不是宫里有人指派,我们根本不会看上这种丑八怪!”

    那四个人又是一阵哭爹喊娘,姬悠听得很不耐烦,指风运转之下,月夜下只听到清晰的布帛裂声。

    “我们真受过宫刑的……千真万确呀!”

    姬悠略一察看,却发出一阵古怪而邪气的笑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勉强低声道:“他们只是没割干净,还剩着些许肉芽,将就着也许能成事!”

    梅选侍一楞之下,顿时满面红霞,唾他道:“什么下三烂的脏话,也到我面前说!”

    “总之,就是有人故意挑了这些净身未尽的健壮武监,又给了他们这些奇怪香料,预先埋伏在必经之路上,这才害了阮将军。”

    姬悠长话短说,“这是跟她结下了怎样的死仇?”

    梅选侍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这是个精心预设的圈套,为的就是尽情侮辱、践踏阮七。”

    三人对看一眼,觉得这是潭绝大的泥沼,实在是趟不得,于是转身欲走。

    “你们……站住!”

    瘫倒在地的阮七,嘴唇贴着泥土,发出沉闷嗡嗡的喝止声,然而急急而奔的三人却丝毫不曾理会,或者说压根没听见。

    幽静的藤林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四个重伤昏迷,只会哼哼的纨绔子弟,阮七摸着自己断裂骨头的可怕伤口,只觉得满手血腥粘腻,腥血扑面。

    她躬下身,半跪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腰来,长发胡乱纠结到一处,流泻而下却也正好挡住了面上的狰狞伤疤。

    “哈哈哈哈……”

    她发出绝望而激烈的狂笑声来。

 第八十八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笑声尖锐凄厉,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之意,惊得藤木之中休憩的小雀扑棱棱一阵飞窜。

    阮七笑得声嘶力竭,唇角流下鲜血来,笑得连嗓音都嘶哑了。

    宫墙内隐约传来欢声笑语,乐声靡靡入耳,这一夜是上元开初一日,按照宫规,宫女太监们都可以自由出宫,畅游赏灯。

    无尽的欢声传入此间,却更衬得此地幽暗阴沉,阮七凝视着地上点点滴滴的鲜血,随即费力的支起身子来,踉跄着走到那四人跟前。

    姬悠的剑法犀利快绝,即使是手下留情,四人的手脚筋肉也被刺了个对穿,在地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月光朦胧,从藤树的枯虬干枝中间透入破碎模糊的白光来,随着踉跄的身影逼近,那张狰狞伤痕的脸,居高临下的占据了他们整个眼帘!

    “饶……饶命啊!”

    四人只觉得又惊又怕,欲出口求饶,却发觉嗓音嘶哑得喊不出声来。

    “我们也是奉命——”

    戛然而止的声调,最后化为嘶哑而含糊的惨号,一蓬鲜血天而起,被巨斩之力切下的头颅滚出老远,五官满是死不瞑目的惊恐。

    剩余三人因极度恐惧而手脚并用,想离开阮七的身形范围,然而——

    当胸穿过的戢身,横刺上那一道凹槽,一道鲜血宛如泉涌。再拔出时,长戢刻意在体内旋转,顿时血肉模糊。

    银光又闪,另一人齐腰断成两截,下半身犹在地上爬动。

    最后一人双眼暴凸,一口气没接上,竟是吓死的。

    阮七站在一地尸体中间,宛如狰狞恶鬼一般,静静的,她站着。

    破烂的衣衫几乎不能蔽体,她白皙的肌肤上满布淤痕,披散着头发——若是有人经过,只怕要被吓得肝胆俱裂!

    咽下一口腥舔的血,她缓缓摸上自己的脸,嘶声低语道:“丑八怪吗……”

    她喃喃重复着那四人的恶毒称呼,忽然又开始大笑。

    笑声好似欢畅,却越笑越是大声,好似要将这半生的苦痛与纠结都笑尽!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丑八怪,皇上……也就是当初的秦大哥,他会回身来看我一眼吗?

    秦大哥……你的双眼,因不断追寻羽织而逐渐黯淡,可曾看到,我在你背后痴痴的望着,无望的等着?

    “哈哈哈哈……”

    她笑声越来越响,好似在嘲笑自己的痴傻愚蠢。

    今晚,在例行的巡查路上,一个陌生的小宫女送来一道印有御书房墨鉴的短笺,说是万岁让她到这片藤林中等候。

    虽然心有疑窦,虽然隐隐觉得不对,却经不住那小宫女急喘着道:“万岁好似遇见了什么突发之事,身上好似染了血迹……”

    瞬间的焦灼冲乱了心绪,不顾一切的赶到,却不料,眼前竟是这样一个恶毒的陷阱。

    “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越发苦涩,端详着自己这一身的狼狈,忽然觉得心灰到了极点,实在没什么可眷恋。

    正在此刻,她耳边响起一种极为清渺的乐声。

    起初是微微的丝竹牙板,极为缠绵的声音,随即有琵琶清如冷泉之声,玉弦振耳让人心神一震!

    “花褪残红青杏小……”

    清婉唱词幽幽而来,字字如冰玉落地,随着这一句,凭空出现了一阵烟雾,幽暗的藤林中越发模糊难辨。

    白烟冉冉而起,有一柄古色古香的叶扇轻摇而动。

    “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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