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都芙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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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都芙蓉开-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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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真撅起嘴,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儿。 
  妍真正想得出神,安太后走到了妍真身旁,“为什么不听祖母的话?祖母是为你好啊!”
  沉醉在回忆里有了短暂的解脱,看到褪去金银珠玉满身粗布装束的皇祖母,大哥已经不在的事实让她无从逃避躲闪。
  “祖母,你告诉我,死真的好吗?为什么大哥死了,便再不能说话?再不理真儿?为什么因为哥哥的死,我会这么难受?祖母你不是说死是解脱吗?为什么我觉得死,好难受,好可怕!”
  安后看着她目光无神的样子,虽然心疼,可是一想到往后的日子,便满怀担忧。
  “因为对于死的人是解脱,可对于活着的人却不是!”
  妍真看着脸色苍白的祖母,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那为什么我们都还活着?为什么不都为了解脱而去死呢?”
  安后看着这个和她一脉相承的孙女,深深吐口气,“罢了,所有人都宠坏了你!”
  “‘宠坏了我?’我不懂,不懂!”妍真流下泪,安后叹口气,不愿再多说,
  “路是你自己选的,往后有什么你都自个儿受着吧!没人再能护你了!”
  ‘没人再能护我?’她看着眼前如今这个褪去耀眼华服的皇祖母,如果说李夫人是晋国最风光的女人,那么她便是曾经晋国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但是现在这个最有权势的女人在晋国宫墙轰然倒塌的那一刻变得如此颓败潦倒,再不复往日的威严。
  “你们谁都不许将延煦的死告诉丁氏!”
  石重贵刚嘱托完众人,却不知姗姗赶来大殿的楚国夫人丁氏早就从近侍那里得知了延煦的死讯。
  “我的煦儿!不会的!”
  她冲进大殿,被一群侍卫死死拦住。
  “放肆!那是晋国的楚国夫人!”所有人都被妍真突如其来的呵斥给震住了。
  丁氏看到妍真,推开侍卫急冲冲走进大殿,因为走得太急差点摔倒,幸亏妍真跑上前扶稳了她。
  她紧紧抓住妍真的手,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她,
  “长乐啊,你跟煦儿是最要好,你说的,我才信,你是决不会拿煦儿来开玩笑的对吗?长乐啊你说句话啊!”
  妍真看着她满身的血渍,满脸忧色地问道,“娘娘,为什么身上这么多血?”
  丁氏冷不防笑了出来,让妍真全身都打了个寒战。
  “那些狗奴才居然敢骗我,说什么煦儿去了明德门抵抗叛军,我怎么会信?我把他们全都杀了!我不许他们诅咒我的煦儿!”
  在场的所有人都诧异地惊大了双眼,妍真听了她的话张大嘴巴,心若悬石。
  ‘延煦哥哥最不喜欢杀戮了!’
  几近奔溃的丁夫人不断摇晃着面如死灰的妍真,“都到了明德门,怎么可能还去送死?我的煦儿不会那么傻的,不会的!刚才,就那么一会儿,还说不管怎么样都会陪在我身边的,煦儿不会的!”楚国夫人伏在妍真肩上,痛哭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用力推开了妍真,
  “是你,是你!是你克死了我的煦儿!”
  妍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手指向她,她没有一句解释,她咬住自己的双唇,闭上眼,任由眼泪涌出。
  石重贵慢慢走过去抓住她的双手,全身颤抖,声音沙哑,“不关妍真的事!是朕准的,是,朕!”
  妍真转过头看着父皇,丁夫人一激动不顾礼节抬手狠狠给了石重贵一巴掌!
  “放肆!”安太后正欲发怒,石重贵抬手阻止了,“母后,让她打吧!”
  丁夫人扯住他胸前的衣襟,仰头大笑,珠钗滑落,头发散乱,“你准的?是你?居然是你?”
  她又哭又笑,“我知道,我身份卑贱,一出生你就将他交给张皇后,我明白,为了煦儿的前途我可以不管!可是煦儿也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能准他去送死啊?你是不是他的父皇啊?你是不是啊?”
  她松开手,重重跪在地上,呼天抢地。
  “我的煦儿啊!煦儿啊!不值啊,不值啊!不值啊!”
  妍真也跪倒地上,慢慢向她靠过去,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她。
  “你给我滚,滚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是我的煦儿!”
  丁夫人不断挣扎,碰到她胸口,溢出了鲜血,可她咬紧双唇紧紧抱住她。
  ‘延煦哥哥,真儿没用,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丁夫人在妍真怀中哭到昏厥,最后在众人的搀扶下,随着所有人被士兵押解去往开封府。
  途中,阿亚跟在公主身旁,回想起丁夫人刚才用力捶打她的胸口,阿亚心里感到十分担心,“公主你的伤要紧吗?”
  “不要紧!”
  听到她黯哑的声音,阿亚知道大皇子的死给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太快了,连替公主包扎的时间都没有,到了开封府,一定要让阿亚给公主好好包扎一下,你看衣服上都渗出了血了!”
  妍真没有去看衣服,只是用木讷的眼神,望着自己走过的宫殿感伤。
  “阿亚,你说我们这辈子是再不能回来了,”她的鼻尖一酸,又继续说道,“真的是回不去了!”
  大皇子的死对阿亚来说也是一种心理的折磨,可是看着身旁令人担忧的公主,她只好将这样的痛苦完全藏在心底,她不想连自己也变得那么消沉,她至少要陪着公主,要陪她跨过这个坎儿。
  哥哥身体在自己怀中不断变得冰冷的感觉,回想着生命消逝的感觉,让妍真又痛苦地流下了泪。
  “公主你不能再哭了,你再哭,眼睛会坏的!”
  说完阿亚也跟着哭了出来。
  阿亚从小便被送进宫,直到齐王登基,她才被分到长乐宫照顾公主起居,公主非但没有像别的宫主子那样动不动就斥责打骂奴才,还总是将好的东西与她一起分享。她抚摸着自己手上的白玉环,这还是公主在她生辰之日送给她的。
  公主:给你!(她递给她一个锦盒)
  阿亚:什么啊公主?
  公主:打开看看!
  阿亚:(她打开盒子,看到了玉环)这不是,不是——
  公主:对啊,就是大皇兄送给我的那个,我这两天想了好久都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今早看你看着抽屉里的这个玉环发呆,我想就送你这个好了!
  阿亚:这怎么行啊公主,这是大皇子送给你的。
  公主:送给我便是我的了,你如果不喜欢,我再挑别的送给你!
  阿亚:不是不喜欢···
  公主:那就收着吧!我本来就不喜欢在身上戴这些东西,再说你看我的手腕瘦瘦的远不及你嫩白如脂的手腕戴起来好看,放在我这里还不是暴殄天物!
  阿亚:大皇子不会生气吧?
  公主:怎么可能啊!大皇兄才不会生气呢!他也很喜欢你的!
  她抚摸着这通透的玉石,回味着公主那句‘他也是喜欢你的!’心里满满都是幸福,虽然她明白这喜欢并不能意味着什么,可是能这样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她看着玉环发呆,其实不是有多想要,而是在想着这白玉环比她幸运,因为大皇子曾经抚摸过她。
  “阿亚,你在想什么?”
  “啊?”阿亚回过神,拂去眼泪,脸颊晕红。“没什么!”
  阿亚比公主大两岁左右,眉眼与鼻梁和公主有几分相似,但是妍真脸庞稚气未脱长得更富英气,没有妆容更像一个俊俏男子,可是阿亚碧玉年华唇红齿白肤如凝脂长得很是妩媚,更有女子的风味,禁军首领李筠在她出殿门的时候便看上了她,从旁人口中知晓了她侍女的身份,在半途就打算肆无忌惮将她夺去。
  他停下马,指着妍真所在的方向示意近旁的侍卫,“你去!把那个女子给我带到府里去!不要声张!”
  “那可是公主啊!”
  “蠢货!晋国都灭了,还有什么公主?再说我看上的是亡国公主身旁的那个!” 
  “哦!是!”
  侍卫走到阿亚身旁,双手抓住她的双臂,冷不防将她拖出了随行的队伍。阿亚挣扎可是侍卫遵从命令毫不留情钳住她的双手。
  “放开我,放开我!公主,我不要,不要离开公主!公主救我!”阿亚哭喊了出来。
  听到身后不远处阿亚的呼救声,妍真用力推开近旁拦路的侍卫,冲过去将阿亚拉回护在身后,
  “你们这群狗奴才好大的胆!都给我滚!”侍卫被妍真的气势喝住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处等候李筠的指令。
  “哼!”李筠脸上挂不住,骑着马到了妍真面前,他举起长枪用枪尾径直向妍真狠狠扫去,妍真重重跪地,但是依旧将阿亚护在身旁。
  她已经不能救自己的哥哥了,如果还要眼睁睁看着待她一片赤诚的阿亚也被带走,这样的处境下除了被这些肮脏的臭男人羞辱蹂躏,还会有什么更坏的吗?她绝不能放手?
  ‘即使现在自己已不是公主,至少,至少我曾是公主,我由不得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在我面前放肆!’
  “不要!”阿亚,妍真的父兄及安太后看了,都心疼不已,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可奈何!
  阿亚站起身满脸泪痕瞪着马上的李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公主?”
  李筠看着阿亚如清泉的一汪媚眼,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个侍女了,“什么公主?现在晋国都没了,还有什么公主?”
  阿亚咬住双唇脑中飘过大皇子的身影,她看着公主跪在地上瘦弱的身影,握紧双拳,咬住双唇重重跪在地上,含泪对着李筠哀求道,“将军带我走吧,我愿意!”
  阿亚正要上前,妍真举手死死抓着阿亚的胳膊,“我知道你不会愿意,阿亚,永远不会愿意委身于这么个禽兽不如的狗贼!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走!”
  “公主!”
  阿亚心疼地看着她。
  她再不是一个一句话便能左右他人生死的公主了!可是这样的公主为什么还要不顾自己的生死来保全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
  李筠斜眼瞧着张彦泽没有理会,胆子变得更加嚣张,他看着妍真笑了出来,骑着马围着她打转,睥睨一切地对她嘲讽道,“你以为你还是晋国处月皇族的公主吗?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俘虏,契丹的俘虏,要说奴才,猪狗不如的也应该是你!”他转过身面对着她的父兄,对着石重贵直呼其名,“对吧!石——重——贵!”
  延煦的死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他没有心思再去理会别人的冷嘲热讽,只是担心妍真会有危险。
  “真儿你回来,朕,我命你回来!”
  妍真瞪着李筠,心里燃起的愤怒瞬间将她吞灭。她要活着,可是这么没有尊严地活着她真想死。
  “父皇!”
  她满含泪水忘了眼父亲,石重贵一怔,那样的眼神跟勤政殿向他告别时的延煦一模一样,那是一种抱着必死的决心,一种决然的态度!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子被万箭射死,现在又轮到自己的小女儿不顾一切向敌人冲去,他们两兄妹虽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是心性竟然如此相像,真不知这是福是祸,是喜是忧?
  妍真想起延煦死时的嘱托,她想这么死了也不算丢皇家的脸。
  李筠看着她冲过来,眼角的余光瞟了眼当做什么也没看见骑马离去的张彦泽,嘴角上扬放心地举起长枪用力向她腹部劈去,如果第一次用得是三分力,这次是毫无顾忌的十一分,妍真满脸鲜血被撩出了几米远,父兄看在眼里愤怒心疼,可是侍卫拦着怎么挣扎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痛如绞,恨自己无能。
  阿亚哭着跑向妍真,将她扶起,自责不已,“公主!不值得,让我走!我愿意!是真的愿意!求求你不要再管阿亚了!”
  妍真死死抓着她的手,坚定地瞪着她,“明德门前,我求哥哥,求上天,求他活着就好,可最后,我才发现,求谁都不管用。阿亚!揽月台上你对我说,就是死也绝不离开我,如今我也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她的话击碎了阿亚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她看着此刻公主,一霎被震住了。她脑中忽然想起那个曾经站在长乐宫前芙蓉树下摘芙蓉花的小公主,那时的她,眼睛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儿···
  长乐宫。
  阿亚:公主,你看今年的芙蓉开得特别好,特别美!
  公主:真的诶,(她从宫内的窗外忘了眼便快步跑出宫门举手折下一枝洁白胜雪的芙蓉)阿亚,来,我给你带上!
  阿亚:公主,别人会笑的!
  身旁的宫女侍从都埋下头小声发笑。
  公主:谁再敢笑,我就割下她的舌头!(她转过身将花插在阿亚耳边的发中,再斜着眼睛盯着所有人害怕的样子捂住嘴咯咯咯地笑)
  宫女:好啊公主,又吓我们!
  公主:谁叫你们这么不经吓呀!(她又撅起嘴对阿亚说道)阿亚你可千万别摘哦,你这么戴上可美了。
  晚膳过后,延煦和延宝来到长乐宫。
  公主:皇兄们今天怎么有空都来找我?
  延宝:(拿起桌上的葡萄坐下,看着端着点心进来的阿亚出了神)妹妹,我怎么不知道你宫里有这么个美人儿啊!
  延煦也转过头望着头戴一朵芙蓉花的阿亚,他平时只觉得这个小丫头细心老实,今日才发现她竟也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
  眼若秋波,眉若青山,芙蓉花虽美,可是却在她面如桃花般的脸庞映衬下黯然失色。
  公主看着自己两个哥哥望着阿亚出神的样子,吃醋地跳到阿亚面前伸手遮住哥哥们的视线。
  公主:不许看,不许看!都不许看!
  延煦故意捉弄她,装的更加着迷,脑袋一下往左一下往右,妍真的身体也跟着左右晃来晃去。阿亚早就涨红了脸,延宝坐在一旁边着吃点心边看戏,延煦最后脖子都晃疼了,走到妍真面前抓住她的脑袋,将她推到了一边。
  延煦:好妹妹啊!自古以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哥哥就看看也不行吗?
  公主:不可以,阿亚是我的!你们不许看!都不许看!
  公主用脑袋顶着延煦的肚子将他顶到了柱子前。
  延煦:我投降,投降,你别顶了!我肚子都快被你顶破了!
  她满意地收回脑袋,心血来潮跑到殿外也摘了一朵芙蓉插在发髻上。跑到了两位皇兄面前。
  公主: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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