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远东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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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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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大清国的皇帝,宣统陛下,至于那抱着他的旗人贵妇,则是大行皇帝光绪陛下的皇后、慈禧太后的内侄女,如今的大清国太后隆裕。

溥伟走到炕前,打下马蹄袖,在摄政王载沣身后跪下,叩首说道:“奴才……”

“免了!”隆裕太后叹了口气。“国事不振,这些虚礼也没什么用处。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议一议吧。刚才英国公使拍来电报,说九江英国领事已证实了消息,太湖秋操新军已反,端方、荫昌也被叛军砍了脑袋,现下叛军已占了九江城,嚷嚷着要打江宁、广东,江西巡抚拍来急报,说省垣空虚,只有几千疲兵,叛军随时都会南下抄掠,南昌是守不住了,南昌一失,叛军就能去打广东。前些日子安庆的乱子还没了,现在江西又要大乱,朝廷可该怎么办才好?铁良,你是陆军部大臣,管着天下的兵马,你先说!哪里的巡防营可以调出去,哪个省的新军靠得住?”

“奴才……奴才无能,有负圣恩!”铁良支吾了半天,只好伏地叩首。这也不能全怪他,叫起之前他还忙着调遣军队,往安徽进剿熊成基,但那毅军马队前脚刚开拔,后脚就传来了九江易帜的通电,再加上各地的民变、会党,现在这大清国是四处冒火,别说是他一个区区铁良,便是当年“同光中兴”的那些满汉重臣一起出马,此时也未必能保持镇定,没人比铁良更清楚现在的军队是个什么样了,如果那些巡防队真靠得住,那朝廷又怎会耗费国帑编练新军?哪支新军可靠?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据密报,各省新军中都有同盟会的人在活动,只是因为纪律涣散,朝廷盯得又紧,这才没敢蠢动,现在安徽、湖北、江苏新军都反了,其它各省新军中的乱党难道就不会趁火打劫?再说了,新军一反,巡防营里的哥老会难道就没点别的心思?

如今的这个局面,恐怕不是朝廷独自应对得起的。

第二十八章 大厦将倾(下)

听到铁良的话,暖阁里的所有王公大臣都垂下头去,“奴才无能”,这话看上去是铁良在自说自话,可实际上是在打所有人的脸啊。

“你是有负圣恩!”隆裕脸一沉,白了铁良一眼。“那通电里也不是全没道理,‘尸位素餐之辈高居庙堂’,我看,这就是在说你吧?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无能,那这陆军部大臣的位置,你先让出来吧。”

“奴才遵旨!”铁良长嘘口气,这种时候上头让他撂挑子,那是再好不过,免得自己请辞,反被人说不为朝廷分忧。陆军大臣?这个位置谁愿坐谁坐,反正他铁良是不坐的。尸位素餐?这句评语只怕这养心殿里的所有人都当得。

养心殿东暖阁里顿时安静下去,只有那座西洋座钟“滴答”作响,敲击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底下半天没人说话,溥伟看了眼跪在前头的摄政王载沣,见他仍是垂着脑袋,再仰头望去,却见隆裕太后正盯着他,于是便说道:“奴才接到懿旨,便急着赶了过来,那电报的抄稿还是在半路上从外务部拿的,现下奴才也是心慌得厉害,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好的主意。不过,既然这电报是乱党推举袁世凯做魁首的,那么,奴才以为,还是把袁世凯也叫来,不管他和乱党有何牵连,趁他还在京里,先扣起来再说。奴才手上有一把白虹刀,那还是咸丰爷当年赐给老恭王的,万一事急,奴才便可拿着这把御赐之刀,斩了袁世凯那奸臣,那刀奴才带了过来,就在轿子里放着,太后若是想看看,奴才这便取来。”

“依你意思,袁世凯非杀不可?”隆裕太后问道,前几日小恭王就在进谗言,说趁机把袁世凯杀了,将北洋新军的兵权夺过来,现在不过是旧事重提而已。

“若太后不忍,幽禁起来也未尝不是办法。”溥伟奏道。

“不可!”说话的是庆亲王奕劻,本来,他奉旨在菩陀峪监督陵寝工程,可昨晚接到京中密报,得知九江事变,于是不顾礼制私自回京,一听叫起,便递牌子觐见。袁世凯是他保举上去的,这么多年下来,和他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所以,无论如何也得赶回来参与议政。在接到电报稿的那一瞬间,敏锐的政治嗅觉就告诉他,袁世凯要倒霉了,他奕劻可不能干站着看笑话,谁都知道,他奕劻是袁世凯的后台,扳倒袁世凯也是敲山震虎,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的“庆那公司”流口水呢,两年前的那件“杨翠喜案”只是双方交手的前哨战,算是杀了个平手,主力会战还没展开呢。保住袁世凯,就等于收拢了北洋新军的军心,官位就更稳固,他奕劻的钱袋子也就不会被人抢走了。

奕劻说道:“乱党在电报里通电天下,拥戴袁项城做什么共和大统领,此事颇为可疑,似为离间之计,朝廷万万不可轻率从事。袁项城世受国恩,万不会做辜负圣恩之举,朝廷还是用人不疑为好,索性派他统军南下,刻期荡平乱党,一来报效朝廷,二来也可显示朝廷对他的倚重。”

“派袁世凯统军南下?此事更不可行!”一旁的肃亲王善耆横了奕劻一眼。“北洋六镇乃朝廷新军精华所在,削平反侧、底定全局全仗此军之力,袁世凯久任军中事务,根深蒂固,势力庞杂,军中官弁多半是其私人,所谓‘人心难测’,越是在这种时候,朝廷越是要谨慎从事,万不可将北洋劲旅交给他统率!至于恭王说的扣押袁世凯,似也不妥,袁世凯在军中威望甚高,目前无人能及,无论是扣押,还是斩杀,都恐会激起北洋军变,局势更难收拾。目前局势微妙,乱党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咱们还不知道。还望太后和皇上明鉴!”

“袁世凯绝对是个奸臣!”镇国公载泽咬牙切齿的说道。“请太后下旨,奴才这就带人将他捆来。刚才来之前,奴才特意换上便装跑到袁府观望,却看见他袁世凯也是一身便装上了马车,然后直朝大前门火车站而去。太后,袁世凯是想跑啊!若是现在去追,还追得上,不然,等他跑到天津,躲到租界,朝廷就拿他没法子了。”

“啊?袁世凯跑了?”隆裕太后大吃一惊。“你怎么不早说?”

载泽低头不语。早说?早说出来地话。只怕他袁世凯还没上火车呢。还是等他上了火车。十拿九稳之后。朝廷再动手也不迟。至少可以治他一个擅离职守地罪名。想想也是可笑。朝廷对他袁世凯投鼠忌器。可却没想到。袁世凯也是心虚地厉害。想是接到通电。得知自己被乱党推举为魁首。方寸大乱。这才首先想到了逃跑。

也是啊。这通电发得也太蹊跷。换了谁都得乱了方寸。朝廷想“削藩”也不是一天两天地事了。袁世凯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去年为啥把他从北洋大臣位置上拉下来。古人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就是这个意思。

“太后勿恼。镇国公来地比奴才早半点钟。”庆亲王奕劻说道。“奴才来地时候。也跑去袁府看了一眼。袁世凯就在府里。没跑。想是镇国公看走眼了。那去火车站地只怕不是袁世凯。”

“不可能!我亲眼瞧见他跑地。”载泽反驳道。

“镇国公眼神不太好。该去看看洋医。开点眼药什么地。”奕劻眼也不抬地说道。

“你看真切了?”隆裕问道。

“奴才看得真切,还跟袁世凯说了几句话。”奕劻说道。“太后,现在的局面太乱,谣言太多,朝廷可不能乱了方寸。袁世凯乃朝廷重臣,为朝廷尽忠多年,朝廷可不能冷了忠臣之心啊。”

“摄政王,你的意思呢?”隆裕太后将目光转到载沣脑门上。

载沣早已是满头冷汗,伏地奏道:“奴才以为,恭王、肃王所奏甚为妥帖,庆王所言也未必不是为朝廷着想,都是老成之见。奴才以为,袁世凯权柄过重,非朝廷之福,本来,年前将他由北洋任上调入京城,就是为了稍削其势,如今既然南方乱党已推举他做魁首,朝廷不妨顺水推舟,夺去他的官爵,遣返回乡,如此一来,既不必让他统军南下,亦无需扣押于京,北洋上下想必也没什么话可说。”

“张之洞,你的意思呢?”隆裕太后望了眼跪在最边上的张之洞。在这养心殿里,那个白须飘飘的老者是唯一的汉臣,本来,按照摄政王载沣的意思,是不必叫张之洞过来的,但庆亲王奕劻坚持叫起,所以,军机大臣张之洞还是奉诏入觐。

第二十九章 倾轧(上)

听到隆裕喊自己名字,张之洞微微一凛,收敛了心思,伏地启奏。

“臣以为,袁世凯虽是汉臣,但对朝廷一片赤诚之心毋庸置疑,若是朝廷此时贸然将其斥退,臣恐怕天下人心不服,更恐满汉畛域愈深,终至上下离心,朝局更无可收拾。皇上冲龄践祚,主少国疑,值此多事之秋,若朝廷轻启生杀黜徙之渐,开诛戮大臣之端,只怕无人再肯为朝廷效力。此番言论,乃臣肺腑之言,臣非为袁氏计,实为朝局计,为社稷计。”

张之洞连连顿首,心中不由一阵凄凉,在这种时候,这帮少壮旗人亲贵心里所想的,竟然还是罢斥汉臣,若是养心殿里的这番言论传到袁世凯耳中,只怕就算他无心造反,也绝不会再为朝廷卖命了。实际上,在叫起之前,张之洞就拜访了摄政王载沣,再三分析诛杀袁世凯的种种弊端,否则的话,此时的载沣也不会如此谨慎了,其实按照这位摄政王的意思,最好杀了袁世凯,免得势大难制。

兵权,还是得掌握在旗人手里,这是朝廷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目标,虽然如今距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远,可旗人亲贵仍在孜孜不倦。

回想起去年入京时的景象,张之洞愈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或许从那时起,旗人亲贵便已开始谋划剪除汉臣势力了,而这很可能是出自慈禧太后的亲自谋划,调张之洞入京可谓“一箭双雕”,一来可以使他远离经营多年的湖广地盘,以防尾大不掉,二来则可利用他的人望、资历辅佐“新政”,收拾人心,尤其是安抚那帮立宪派。

自从日俄战争结束之后,国人中的“立宪”呼声日高,在士绅们看来,日本之所以以蕞尔小国之力接连战胜中国、俄国,实在是君主立宪的功劳,所以,这大清国要想不完蛋,只有立宪一途可走,于是三番五次上书陈情,恳清朝廷君主立宪,设议院、颁宪法,仿效日本维新变法,再加上庚子之后,八国联军将清廷剥得精光,赤条条的站在世人面前,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个朝廷已是虚弱已极,再不变法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以上这两条促使清廷开始实施“新政”,兴学堂、办实业、理户籍、钉门牌……种种措施,一时眼花缭乱,颇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但这帮旗人亲贵搞的所谓“新政”是怎么回事,张之洞早已洞若观火,新政是假,夺权是真,尤其是慈禧死后,这帮旗人亲贵更是上窜下跳,急着抓权,像庆王、那桐那帮老家伙还安分点,但像小恭王那样的新进少壮亲贵却是毫无顾忌的四处抢权,扛着“新政”的旗子谋着自己的私利,他们的那点伎俩骗得了天下人、骗得了立宪派,可却骗不了袁世凯,也骗不了他张之洞。

其实在小恭王那帮人看来,挡住他们路的不仅仅只是汉臣,还有庆王那帮“老朽”,不过目前大敌当年,他们暂时还顾不上内斗,先把汉臣排挤出去再说。

睁眼看看,自从同治年间开始的“汉臣督抚半天下”的局面现在已是面目全非,最近几年,朝廷新任封疆大吏多半都是旗人,汉臣们好不容易靠着剿灭“发捻”为自己争来的权利眼看着就要被这帮什么都不懂、却偏偏什么都想要的旗人亲贵夺去,不要说旁人,便是他张之洞心里也是十分不服,可笑的是,就在天下人心尽散、跳梁之徒四处乱蹦的时候,这帮旗人亲贵却还在做着他们那“宁赠友邦,不与家奴”的白日梦,硬生生将自己给孤立起来。

天下最难收拾的就是人心,人心一散,任你是天潢贵胄,也无力回天。

这天下,还是得靠汉臣治理,旗人,不成!

“张中堂所言。未免过于托大了些。袁世凯非人臣之像。这谁都知道。当年庚子之变。朝廷三番五次诏他入京勤王。可他就是左推右拖。等到洋兵快杀到京城了。才假惺惺地派人来说山东地面不太平。不能进京。这样地人。怎可当得上‘忠臣’二字?若非当年有人保他。戊戌年地时候就该把他地顶戴给去了。”肃亲王善耆看了张之洞一眼。大摇其头。当年戊戌变法。袁世凯出首告密。出卖了维新派。后来朝廷清算。有御史参了一本。说袁世凯首鼠两端。应该查办。但慈禧地肱骨重臣荣禄却站出来说“袁世凯是我安插去地卧底”。于是袁世凯才得以有惊无险。袁世凯是否真是荣禄安插到维新派地卧底没人知道。但从那之后。他袁世凯袁项城一路飞黄腾达却是事实。这其中地斗争是多么地惊险。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那肃王地意思是?”隆裕太后问道。

“静观其变!”善耆说道。抬起手在面前画了个圈。“袁世凯若是聪明。接到通电后自会上折子请罪。到时朝廷好言相慰。但不动他。给他个差使。将他圈在京城。哪里也不许他去。他地北洋军更得派人看紧了。只要袁世凯在朝廷手里。谅北洋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乃老成谋国之论。奴才附议。”载沣叩首说道。

“臣亦附议。”张之洞说道。

“给袁世凯差事?”溥伟颇为不满。“不杀他已是朝廷优容。还给他个差事?给他差事。那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是不是也要给些差事?连九江地叛军都说他们是人才。是不是人才我不知道。可他们都是袁世凯一手提拔地。”

“是啊,给袁世凯个什么差事?要不,叫他去监督陵工?”隆裕问道。

“奴才以为,既然陆军部大臣出缺,不如就叫袁世凯兼领陆军部大臣,军机的位子也给他留着。”善耆看了铁良一眼。“当然,这不是实缺,兵还得朝廷派人看着,只叫袁世凯顶着陆军部大臣的名头坐镇,好叫北洋新军上上下下安心,甘为朝廷驱使。至于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等人,虽是袁世凯一手提拔,但如今都是高官厚禄,锦衣玉食,未必敢推袁世凯为谋主。”

“此议甚妙,奴才附议。另外,两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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