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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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郎顾-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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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柏年点点头后忙退下了,去组织人来搬运武器和箭支。
  萧墨迟自然也来帮忙。最后一捆箭支被运上秋明山后,傅柏年回头看了一眼萧墨迟与他身后的众人,直言不讳地说道,“大约今晚尧曲城便会守不住了。你们也不必再下山了,留在这儿更安全一些。”
  萧墨迟与东哥相对无言,都点点头。自战事起了之后,萧墨迟深知自己对此一窍不通,与其下山回城去给小傅将军添麻烦,倒不如留在山上的好。
  魏楚生却不愿留在这儿。他的话掷地有声,“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身为大庆朝的一名官员,岂可留在这山上做缩头乌龟?”
  东哥一听这话,不乐意地说道,“按你这说法,留在这山上的便都是乌龟王八了?哼……”
  魏楚生看也不看东哥一眼,径自上马回了城。
  傅柏年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萧墨迟却好似宽慰傅柏年似的说道,“人各有志,傅参将也莫怪罪魏兄。”
  傅柏年并不回话,屈身朝着萧墨迟行了一礼便也匆匆回了城。萧墨迟则久久地留在原地朝着傅柏年消失的方向望去。这一别,也不知两人可否有机会再见一面。
  夜色渐渐地笼罩了秋明山。萧墨迟与东哥守在一处。这山上处处可闻虫子的啾啾声,刻意被压低的人声夹杂在其中,更显紧张压抑。
  萧墨迟枕着自己的手臂,透过树木的枝枝桠桠仰望着这片星空出着神。
  他从怀里掏出了自己一直贴身保存着的绢帕,借着被树叶筛下来的星光看着绢帕上宛央的字迹,心中一动,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默默地说道,“这会儿你在做些什么呢?”
  东哥以为少爷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对着自己说的,便忍不住抱怨道,“自然是在想着京城里的好日子了。以前总以为在京城被二当家管得死死的是件不幸的事,现在却想着那样的日子也真是好得很。”
  萧墨迟并不曾听得进去东哥的只言片语,依旧细细地摩挲着手中的绢帕。他禁不住想起了头一遭见到宛央时的情景。她的那一双灵动的眸子始终在他的眼前转来转去,顿时将这漫天的星辰比了下去。他笑笑,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当日初见宛央,宛央明明已经饥肠辘辘,但却依旧吃得斯斯文文,可她的一双眼睛却泄露了她的心事,一直直勾勾地盯住了桌子上余下的菜肴,那眼神儿引得他忍俊不禁。
  东哥兀自哀愁着自己的命运,见少爷唇角带笑,百思不得其解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少爷啊,你的心也真是宽!”
  萧墨迟正将这一方绢帕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猛地听见了东哥这句话,一本正经地答道,“我的心可不宽。”
  他萧墨迟的心怎么会宽呢?从那日初见了宛央了之后,便只能装得下她一人而已。
  东哥并不理会萧墨迟,只虔心祈祷着自己能顺利度过此劫,回到京城去。若只能如此,他发誓他以后定不会在背后诋毁二当家的。
  萧墨迟心里此刻所想的却与东哥殊途同归。他也正殷殷期盼着重归京城的日子。只要回到了京城,自己知道与她能同在一片天空之下便已是莫大的欢喜。
  秋明山上,月色疏淡,星光清朗,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可秋明山下的尧曲城中,此刻正是处在水深火热之间。
  月氏士兵们从隧道中一拨儿一拨儿地涌了进来。傅容吩咐士兵将最后所积存的滚开水倒进了隧道中后便开始按照计划行事。他将守城的士兵编成了七股队伍,利用自身对尧曲城巷道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且战且退,按照既定的路线,最后全都撤上了秋明山上,各自占据一片山头,以护住深山之中的百姓们。
  魏楚生虽是一介文弱书生,但是此刻竟也拿着长枪上阵与月氏士兵厮杀在一处。
  傅容也正与月氏士兵厮杀着,他的余光瞟到了魏楚生,心中一惊。但见魏楚生连握着长枪的姿势都有些不尽正确,但是他强在一身抵挡不住的气魄,一时之间,月氏士兵竟也拿他没奈何。
  可外行说到底终归是外行,不一会儿,魏楚生便体力不支了,喘气喘个不停。他拿着长枪乱挥一气,月氏士兵却已经瞧出了他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于是纷纷围上前,挑落了他手中的长枪,将手中的弯刀对准了他的脖颈。
  傅容一见此情此景,急急地想去救他,但是不想自己却被一人绊住了。他虚晃一枪正欲赶到魏楚生身边时,那人瞧出了他的心思,明晃晃的弯刀拦住了傅容的去路,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名不虚传的小傅将军是不待见我吗?”
  傅容心系魏楚生,但是却也明白若不将这人斩落在地,他便不会有机会去救回魏楚生。
  傅容无心恋战。与他对战的那人终是不满了,一边挥刀砍来,一边扬声说道,“我月之第一勇士乌却的名头难道竟不能让你小傅将军尽心一战吗?”
  傅容早已察觉到了这个对手的不简单,但是却不曾想到这人竟是关外鼎鼎大名的乌却。据说这人臂力惊人,曾在百步之内取人首级而毫发无伤,着实是个厉害的角色。
  傅容再记挂着魏楚生的安危也只得先放在一边了,全心全意地对付着眼前的这人。
  乌却这才满意了,也拼尽全力与傅容战在了一处。
  而就在此刻,一名月氏士兵的弯刀抹上了魏楚生的脖子。一蓬鲜血喷薄而出,这名月氏士兵杀得起兴,又对着魏楚生来了一刀。
  魏楚生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异族人,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喊道,“大庆万岁!吾皇万岁!”
  眼前的这名月氏士兵并不通庆语,魏楚生还未倒下之时,他便转过身去与庆军重新厮杀在了一起。
  傅容因为魏楚生这么一喊而分了神,不想竟被乌却抓住了破绽,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血流如注。而他竟趁机往伤口上注入了内力,借此夹住了乌却的弯刀,自己反手将长枪朝着乌却刺去。乌却见拔不回弯刀,心知不妙,便松手往后急退而去。但纵是如此,傅容的长枪仍是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傅容咬咬牙,拔下了乌却的弯刀丢在地上,撮唇长啸一声,命令跟随他的这队精兵即刻撤离。月氏士兵人多势众,再战下去,只怕会全军覆没。
  离开之前,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魏楚生,面露惋惜之情。
  月光还是淡淡地扫在魏楚生的脸上,竟没有一丝生离死别的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只身涉险

  尧曲城的守军陆陆续续地退守到了秋明山上。一向冷冷清清的秋明山登时热闹了起来,只是这热闹里有些让人不愿说破的难过和悲伤。
  傅容一身是血。随军大夫正在给他包扎伤口。乌却的那一刀其实砍得并不十分深,但是因为傅容驱动内力借此夹住了乌却的弯刀,反倒使得伤势变重了,血流不止。萧墨迟此时也匆匆忙忙地赶来了,跟在大夫的后头打着下手,帮忙递东拿西,忙得不亦乐乎。
  傅容好几次抬眼看了看他,想对他明说魏楚生已经一命呜呼的事实,但是一见到他的那一张认真的脸庞,不知怎的,竟无法开口。
  萧墨迟跟着随军大夫忙前忙后,将伤员全都料理了一圈儿后,他自己察觉到了魏楚生并不在。他随意地抹了抹一额头的汗,朝着傅容急急忙忙地问道,“魏楚生呢?怎么转了一圈儿也不见他的人?”
  傅容身边的亲兵一听这话都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人正欲开口的时候,傅容挥了挥手,拦住了他。
  萧墨迟即使脑子再慢也瞅出了些许不对劲。他试探着问道,“可是魏兄始终不愿离开尧曲城?”
  傅容摇摇头,心思又一转,觉得这事儿始终还是瞒不下去的。他淡淡地说道,“魏楚生死了,死在月氏士兵的刀下。”他虽年轻,但是征战沙场也已有些年月了,早已见惯了生死,心中的情绪波动并不十分剧烈。但是他不知道如萧墨迟一般会如何看待魏楚生的死亡。
  萧墨迟当即愣在了原地。
  傅容有些不忍心去看萧墨迟的眼神,便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无论如何,魏楚生定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
  他等了一会儿,见萧墨迟并无反应便离开了,自去巡查各处士兵的情况。眼下正是战况胶着的紧要关头,万万不可松懈。这帮月氏士兵已经拿下了尧曲城,难保他们不会乘胜追击攻上秋明山来。
  萧墨迟在原地呆呆地站着。正是盛夏,秋明山上的夜晚凉风习习,很是宜人。可萧墨迟却偏偏觉得有一股凉意从脚底一点一点儿地往上抽。
  魏楚生竟然死了?那个活生生的人,只这半日未见竟然已经和自己阴阳相隔了?
  萧墨迟下意识地摇摇头,想把这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一定只是一个玩笑话罢了,魏楚生怎么会死呢?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一定要将那帮沙盗一网打尽的,现在那群沙盗还在逍遥法外,他岂可撒手人寰,再不理会自己曾经立下的志向了?
  萧墨迟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这究竟是不是一个笑话呢?就像当日迟健过世的时候,迟健的身子已经冰冷冰冷的了,他却还是轻轻地推着迟健的手,希望这人能再醒转过来,能再追在自己的身后苦口婆心地唠叨个没完没了。而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捂住双耳,只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萧墨迟缓缓地后退了几步,扶着一株老树慢慢地坐了下来。
  魏楚生已死。这并非玩笑。直到这一刻,萧墨迟才感觉到战争原来离自己很近。之前,他总以为战争这玩意儿离自己远得很,就好像,他站在城墙之上高高地望着那群月氏士兵,他与他们始终隔着一座城墙的高度,而这高度便已经在他们之间隔开了一条鸿沟了。可原来,不是如此。
  傅容巡查了一圈儿后,见士兵已经按照他的部署安置妥当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心里惦记着萧墨迟,这人未经历过风雨,想必平日里再乐观,遇上了生死之事也该有些看不开。傅容这么想着便又回头去寻萧墨迟,想安慰他几句。
  傅容找到萧墨迟的时候,萧墨迟正坐在树下,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容也在他的身边席地而坐,拿胳膊肘捅了捅萧墨迟,“想什么呢?”
  萧墨迟抬头一见是傅容,“可还有机会去收回魏兄的尸骨?”
  傅容并不欺瞒他,老老实实地摇摇头,“现如今尧曲城内都是月氏族的人,想收回尸骨只怕难上加难。”
  萧墨迟一听傅容如是说道,很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傅容无言以对。
  萧墨迟闷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何时能重新夺回尧曲城呢?”
  傅容想了想,斟酌着说道,“现在我们占据着有利地势,若能得援军的帮助,里外夹攻月氏士兵,兴许便可以夺回尧曲城。只是现在压根儿不知道援军在何处,更是没办法联系上他们。”
  萧墨迟琢磨了会儿,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去找一找援军吧。”
  傅容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望着萧墨迟,“你?”
  萧墨迟点点头,“我也该出份力才对。魏兄他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我也的确不该……”萧墨迟一时语塞,有些说不下去了。
  傅容却宽慰道,“你自己也说过,各人有各人的志向,你不必因为他的死而将他未竟的遗愿强加在自己的身上。”
  萧墨迟摇摇头,“我自然没有魏兄那样的志向,我只是不想自己身边的人再死去罢了。仅此而已。”
  傅容静静地望着萧墨迟。他本以为魏楚生的死会激得萧墨迟心生愧疚和惋惜之情,使得他理所当然地把魏楚生的遗愿背负到自己的身上来,可原来,他还是他,他始终就是那个萧墨迟。
  傅容找不到拒绝萧墨迟的话,便问道,“城内都是月氏士兵,你如何能出得城去呢?”
  萧墨迟这时的脑袋瓜儿灵光得很,“我翻过秋明山便是,虽然浪费了些时间,但是想来总归能保住这条小命。”萧墨迟不希望身边的人再死去,自然也希望能留住自己这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命。毕竟,京城里还有他朝思暮念的宛央呢,无论如何,他都要活着回去见她一面。
  傅容点点头,默许了萧墨迟的这一做法。但他顿了顿又问道,“可你又该往何处去寻找援军呢?毕竟现在我们压根儿不知道城外究竟是什么情景了。”
  萧墨迟对此倒很坦然,“出去了便知道了,总归会有办法的。”
  傅容点点头,“那你千万小心。”
  萧墨迟即刻便准备启程。东哥拉着他的衣襟,很是依依不舍。
  萧墨迟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你跟在大夫的后头好好照顾伤员。少爷我不日就回来了。”
  东哥与傅容并肩而立,目送着萧墨迟的离去。
  傅柏年与钱世忠得知了这一消息也纷纷赶来了,可惜连萧墨迟的一只衣袖都没能捞着。
  钱世忠环顾了一周,“他人呢?”
  傅容回道,“已经走了。”
  钱世忠皱着眉头,“把这样的重任交给他,总觉得有点儿……有点儿……”钱世忠的话在嘴边打着转,但是却说不下去了。他一是不放心将联系援军的重任交托给了萧墨迟,而使得大家错过了反攻的大好时机;二是……二是……他竟然有些担心萧墨迟的安危,这让他很是百思不得其解。
  傅柏年深知萧墨迟身份的敏感,对他的安危倒并不记挂,只是担心萧墨迟人生地不熟的,何时才能找着援军所在,可别误了战机才好。
  傅容听得钱世忠只说了一半的话,追问道,“钱侍郎可是担心萧墨迟不能完成任务?”
  钱世忠点点头,并不说及自己其实也挂心着他的安危。
  傅容却没再回答。他也说不清自己缘何没有拒绝萧墨迟的请求。按照他行军多年的经验,他总该找一个熟悉这一带的地形且身手不差的人出去联系援军才是。反正,无论如何,这差事都不会落到萧墨迟的头上。可是,就在萧墨迟说出这一请求的时刻,他发现自己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来。
  东哥此时有些不满了,嘟囔道,“我家少爷冒着危险出去搬救兵,你们也该相信他才是,怎的竟这样埋汰自己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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