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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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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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回归乡里重操旧业。
    冯正松对这个落差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说是和冯正柏去寻蚕作茧的枝条,结果出门就寻了村中间的茶馆坐着,远远看到冯正柏背了一篓嫩嫩的桑叶回转,吱溜一声将茶水喝个干净,依旧放了两文钱,小跑着往村头最靠河边的冯家院子去。
    “大哥,你要是不想出门采桑叶就在家帮大嫂带带孩子或是在蚕房搭把手;村中间那茶馆少去些,花几文钱还讨不了好。”话是这么说,冯正柏还是把自己背篓里还带着露水的桑叶挪了大半放冯正松背篓里。回乡也几个月了,他也算是看清了人情冷暖,茶馆那些村人只会变着法子或是打听或是嘲讽他们家,根本就没丝毫的用处,偏生他大哥像是听不出来似的。
    想了想,冯正柏又想到了昨晚上进门的冯初晴,停下了动作,“大哥,小妹的事情你没和人说吧?”
    冯正松神色稍变,讪讪一笑推了冯正柏一把:“赶紧进去吧,我有些饿了。初晴那点事情今天别人不知道以后难不成就不知道了?”
    “哎呀,大哥,小妹以后还要在止马坝过日子的,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说才能不让那些人说道,你着什么急啊……”冯正柏比冯正松小四岁,此时却像个操心的哥哥,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又问那个,倒和院子里的情形恰恰相反。
    俗话说“勤喂猪、懒养蚕,二十八天见现钱。”冯家两兄弟从益州城回到止马坝不过一个多月时间,正好赶上春蚕季节,兄弟两个把房屋钱财一分,接着又合作养了五间屋子的蚕,多年不养了手上生分,还一口气弄了两三茬,这几天最早的一批都开始出现老熟的征兆,最后那批也都孵化成功,正是最忙碌的日子。
    两人进门后,冯杨氏和冯廖氏正寻摸着该出来做早饭了,一前一后从蚕房里出来,冯廖氏背上背着她的小儿子惊蛰,手中端着一大盆清理出来的蚕粪,见到院子内兄弟俩不由就是一愣:“今天怎么回来得早些?还没来得急做饭呢。”
    听着动静,冯初晴也从西屋的灶间走了出来,“大哥、二哥,我煮了粥、煎了饼、炒了菜。”扫了一眼院子里,没见着家里另外的几个孩子,鉴于冯杨氏的口蜜腹剑,她选择了多看、多做、少说话。也幸好她为了学习蜀绣曾经跟着姥姥在乡下住过些时日,不然面对灶房里的柴火土灶台和发好的面粉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冯杨氏看了眼她身后隐隐透着烟火气息的西屋灶房,不着痕迹撇了撇嘴,“二弟妹倒是福气啊,我嫁到冯家都快十年了也没吃过初晴做的饭菜。”
    冯正柏这时候都已经进灶间看了一眼出来,正觉得向来娇养的妹子能做出一顿早饭来心里反酸,他一直看不惯冯杨氏虚假的做派,还没等冯杨氏下一句出口便出声截断道:“大嫂进咱们家门的时候冯家也算是小有恒产,洗衣做饭都有雇来的下人做,你都没做过一顿饭就更别说从小娇养着的小妹了。你要是没吃过,就回房收拾了带着孩子们一起到院里吃吧。”

  ☆、008 分家单过

蜀郡人重孝道、重亲情,哪怕是分了家也喜欢吃饭的时候各自端着自家饭菜凑到院子里,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俗话叫做分家不分情。
    之前冯初晴不知道两位哥哥已经分了家,还按照六七个人的份量准备的饭菜,殊不知无意间用掉了冯廖氏三天的用量,冯廖氏虽然还是一副低头小媳妇的模样,眼神中却是多了几分犹豫,
    冯杨氏是个能生的女人,从最大的冯立春七岁到最小一岁的冬至,共生养了三子一女;冯廖氏嫁进冯家也才四五年,膝下一子一女;这些孩子们无一例外都是以二十四节气命名,生日那天靠近什么节气就叫什么名字。
    因着大人要说事,冯立春干脆让冯廖氏带着几个孩子去灶间吃饭,依着他的意思,冯杨氏也是要去的,可惜冯杨氏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冯正松被弟弟说服,抱着才一岁多点的冯冬至就是没挪窝。
    没办法,冯正柏也知道大哥屋里的事情多是她说了算,就是现在支开了她估计待会儿大哥还是要找她商量一遍,倒不如现在说了就算。
    “大哥、大嫂,小妹和穗儿现在也回了止马坝,肯定是要住家里的,这怎么住,咱们一起好好商量商量?”冯正柏是个有主意的人,以前家里日子好过时也是他经常跟在冯家老爹身边,耳渲目染,说事情的时候看上去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冯杨氏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自家男人一脚,脸上漾起个假假的微笑,“说什么商量,二弟心里怎么想的不如直说吧?”她才不会上当,“一起商量”,万一商量个什么之后就说出银子的事咋办?
    冯正柏看了龇牙咧嘴的大哥一眼,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开口的迹象,抿了抿嘴,转向了冯初晴,“现下东西厢房各三间屋子,二月时回家我和大哥就找了几位叔爷做主正好分成了两份。那时候也不知道小妹你会回来,就没想给你留上一两间,现在正屋五间倒是空着……”
    冯正柏的话才刚刚说一半,那厢冯杨氏就是一咬牙,干脆在冬至的腰上掐了一把,小冬至顿时就哭了起来。冯杨氏忙赶在冯正柏继续说话前就道:“二弟,正房五间可是说好了用来养蚕过日子的,这一茬春蚕养得有些急了都还嫌五间屋子不够用,今天我都还和二弟妹说要在这院里起两间棚子给蚕子结茧。”
    摇了摇冬至止住他的哭叫,冯杨氏又像是不经意的嘀咕了一句:“那时候公公婆婆可是说了,家里的东西都是留给几个男孙的。”
    冯正柏这下子不好说把正房分给冯初晴了,毕竟他们爹临死前是说过那样的话,想了想,只好道:“现下谷雨和惊蛰都还小,我那边一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小妹和穗儿就住里面吧。只是里面连把凳子都没有,得找个木匠做几样家什。”
    这样的安排冯杨氏自然不会有异议,但找木匠做家什这件事上她还是有想法,毕竟今早她可是问过冯廖氏的,冯初晴回家就带着个小包袱,衣裳都没多带两套,还不是什么都让两个哥哥出钱!
    “说起家什,初晴当年那么多嫁妆难不成商家都不给退一些?东西大件不好拿总能折成现银的吧?”冯杨氏这番话是对冯初晴说的,要是冯初晴身上有几百两银票,她倒是不介意让她在家多住上些时日。
    “我是被商洛赶出来的,除了穗儿,什么都没让我带。”冯初晴一摊手,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概不知。商家的休书上说是她无所出、多言、不顺父母,倒是没说被休后她当年的嫁妆问题,但凭着昨日看商洛那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的样子,估计不会让她还有银子傍身的吧。
    “他商家凭什么这样?”冯杨氏哼了一声,但也知道现在去益州城找商家无疑是以卵击石,只能哼哼算了。
    “行了,事情过了就是过了。也都别多说了,初晴以后就住我们西屋里,帮着带带孩子养养蚕,我这就去寻个木匠回来做家什。”冯正柏皱着眉头,国字脸上满是愁容,“只是如今条件有限,这家什还是都挑着省钱省事的做,银钱嘛……”
    嘭——
    西屋灶间一声巨响,让院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冯廖氏手中的木盆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片,她正满脸惊惶地弯腰去捡。
    “呜呜,娘,处暑哥哥骂我是杂种,让我滚出去不准住在他们家……”从冯廖氏身后,穗儿捂着脸也是一溜烟冲了出来,看头发凌乱的样子刚才在屋里也不安稳。
    在冯初晴看来,孩子最是无辜,处暑那孩子不过五岁,要是没人在他面前说过穗儿的事情他根本说不出那样的话来。冯初晴性子本来就燥,之前在蚕房门口因着冯杨氏说的是她倒是无所谓忍就忍了,然而现在被说的是穗儿,她反倒是难以忍受,“唰”的一下站起身子将穗儿护在怀中,“穗儿乖,哥哥不是有意要说你的。娘会教哥哥应该怎样正确对待妹妹的。”
    眼见着灶间的孩子们一个个走了出来,五岁的冯处暑生得虎头虎脑,明明只比穗儿大一岁多却差不多高出了一个头,身上穿着宝蓝色绸衣绸裤,迈出门来还不忘冲着穗儿做了个鬼脸:“杂种,你就是杂种!我娘说你和姑姑都是别人不要的赔钱货,赔了别人的钱现在来家里让我们赔钱了。钱赔给你了大哥就不能念书、我就不能买麦芽糖、白露不能买头花。”
    说了还不忘拉了冯正柏家的谷雨一把:“谷雨妹妹,你也不能买新衣裳了。”
    谷雨的性子和冯廖氏差不多,闻言猛地抬了头冲着冯初晴和穗儿看了一眼,那一眼中,有戒备、敌意、不善,看得冯初晴心惊。
    “大嫂,不知道处暑的话是听你说的还是他自己想的?”冯初晴一手护着穗儿,心里无名火往上窜。
    “这……这不是小孩子瞎说吗?”冯杨氏向来口蜜腹剑,面子功夫十足,没成想今早起床时哄几个孩子的话现在被揭出,也很是尴尬。
    冯正柏也是虎着脸就冲处暑发火:“处暑你说什么?还不快给姑姑和妹妹道歉。”冯正柏的国字脸本来就显严肃,沉下脸的样子严厉许多,顿时就吓哭了处暑。
    冯廖氏没来得及收捡地上的破盆子,忙拥了身边的处暑在怀里诳着,虽是轻言细语,投向穗儿的责备眼神却是被冯初晴给看得一清二楚。
    见此情景,不知怎的,冯初晴脑海里突然就是灵光一闪,张口便道:“你们都别吵别争了!我和穗儿不会住在这里,娘之前不是在村里买过一间屋子吗?我住那儿去。”
    话一出口,不但冯正柏和冯杨氏几个愣住,就是说出这番话的冯初晴也是吓了一大跳!

  ☆、009 竹林深处

冯初晴也懵了,说前面那句不在冯家大院住的时候她都还想着去哪租间房子,谁知道下一秒脑海里就突然闪出了那句话,毫不犹豫就脱口而出。
    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貌似说出了那句话之后,她脑海中便出现了村头小路过去的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两间精致的竹楼,小时候她就是在竹楼里学刺绣。
    冯初晴猛地摆头,不对!她小时候是在明亮的教学楼念书,是学过刺绣,但那也是姥姥家的青砖大瓦房中。刚才那记忆不是她的!应该说,刚才根本就不是她在讲话!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偏偏在那句话之后任凭她在脑海里怎么想也全是她自己的记忆,关于“冯初晴”的还是她以前梦到过的那些。
    “不行,那边屋子不能住。”冯正柏一愣之后想也不想直接了当拒绝了。初晴一个单身女子哪能住在竹林那偏僻的地方。
    “有什么不能住的?独门独院地方也宽敞,最主要是不会听到别人污七八糟说些有的没的。”甩开从心里冒起的寒意,冯初晴坚持了自己的说法。冯杨氏这样的人她不愿意招惹,也不想逼得冯廖氏那样的阴性子人爆发。既然有地方住又何必挤在一堆多几个仇人呢。
    冯正柏还待说什么,冯廖氏身边的小惊蛰突然叫了一声“爹”,趁他转头之际,冯杨氏飞快掐了把冯正松,“初晴啊,现在家里人多孩子多,你一向喜欢清静,小时候就喜欢去竹林那边学……;其实现在村头多了好几家人,就连咱们止马坝的新里长也在那边起了房子,可见风水是极好的。”
    被她掐了一把的冯正松疼得龇牙咧嘴,但也懂了媳妇的意思,点头附和:“你大嫂说得是,那边好,那边极好。”
    回过神来的冯正柏就是想反驳两句也显得势单力薄,张了张嘴又讪讪闭上。
    “二弟,你还是要去帮初晴找个木匠,该添的家什都得添,我们家也顺道做些。”冯杨氏说话很有艺术,“帮初晴找”,这中间的意思可就耐人寻味了。
    冯初晴也懒得和她计较,说起木匠不免想起昨晚上同路那个话不多,别人多说两句就挠后脑勺的壮汉,跟着点了点头:“二哥趁早出去问问,昨晚上就有个姓袁的木匠和我坐一个马车进村的。”
    手艺人历来讲个传承,被人叫“木匠”的绝对是有真本事,并不是那么好找。况且这“袁木匠”的大名在九陇县还算是口碑上好,冯正柏不由喜笑颜开:“谁家请到了袁木匠?我得赶紧赶在别家人前头去排上号。”就是不给云英做家具两兄弟也是要找木匠干活儿,只是之前要么脱不开身去九陇县、要么就是去了没找着合适的木匠,现下听了这消息哪里还坐得住,三两下喝完了一碗粥拿着外衣就出了门。
    冯杨氏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又踩了一脚冯正柏,“当家的,今天左右也没啥事,你带两个大的帮初晴一道过去收拾收拾。”
    冯初晴原本都还觉得这大嫂总算没有良心丧尽,竟然开恩让三口人来帮忙;可到了地方才知道,她不过是在弥补小姑子即将住在荒郊野外的愧疚罢了。
    竹林也不知道多久没人走过了,根本就看不出哪里有路,好在冯正松早有准备,随身带着锄头和镰刀,在前面一路走一路砍,总算是在竹林里砍出了一条能容两人并肩通过的小道。
    眼前的景象让冯初晴很想问一句能后悔不?但她的性格也不允许她回过头去重新求冯杨氏等人,只有打起精神率先踏入了小院,如果还能称之为小院的话。
    湔江河在止马坝一分为二,止马坝有些形似孤岛,竹林就在“孤岛”的最角落,竹林外就是滚滚前流的湔江河。竹楼就矗立在竹林当中,边上用人多高的密实篱笆围起来,总共占地面积大概有百来个平方。
    不过现在的篱笆墙几乎只剩下个轮廓,都分不清门在哪个方向了。院子里倒是好些,不过就是半人高的杂草荆棘。只是,那竹楼……
    冯初晴终于理解何谓自作孽不可活了!竹楼是最传统的吊脚楼形式,数根看不出材质的木头柱子将两间木墙房子撑到离地约一米,木墙和柱子上漆色斑斓,但尚算保存完好。
    关键!
    关键是木头房子的屋顶用了最原始的茅草盖的,至少十年没人经管的茅草用膝盖想也知道腐烂得不成样子,有几处还根本没了茅草遮盖,裸露出有些腐朽的木头房梁。
    好在,整个院子的格局不错,悬空的木楼也很有原始风味,茅草虽然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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