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异境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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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异境三部曲-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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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并不想和爸爸一起走回家,不过他将尴尬隐藏得很好。

他转身对朋友说:晚一点我再找你们,

伊森将手放在班恩的肩膀上。

他说:不如我们先绕到你最喜欢的地方去一趟吧!

他们走了四个街区抵达大街,过马路后到一家名为甜牙牙的糖果店。不少学生跑得比他们快,已经在里头打量着好几百个装满各式糖果的玻璃罐,口香糖、Spree咀嚼糖、SweetTarts甜酸片、PixyStix果汁胶条、CryBaby泡泡糖、JollyRancher棒棒糖、Jawbreakers糖球、M&M巧克力、Starburst软糖、Pez水果糖、Skittles彩虹果汁糖、PatchKids酸甜软胶糖、Nerds碎碎糖、Smarties巧克力、AtomicFireballs大糖球,所有你想得到的蛀牙好物应有尽有,无一缺席。伊森知道糖果和所有其他物资一样,全都是透过真空包装保存下来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一样东西可以经过两千年还好好的,它一定真的硬到可以让你的下巴掉下来【※Jawbreaker。亦是糖果品牌。】。

他和班恩最后站定在巧克力柜台前。

各式手工乳脂软糖整齐地排在玻璃柜后头对他们招手。

伊森说:选一个你想要的。

拿着热巧克力和一大袋综合口味的乳脂软糖,伊森和班恩在人行道上漫步。

松林镇一天里就属这个时候交通最繁忙,刚放学孩子的美妙笑声如银铃般充斥着市区的街道。

感觉是如此真实。

伊森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吧!

他领着儿子穿过马路,在大街和第九街角落的长椅子上坐下。

他们喝着热腾腾的巧克力,小口小口咬食乳脂软糖,看着人来人往。

伊森说:我还记得自己像你这么大的样子,你比我乖,也聪明多了。

男孩抬起头,嘴角带着软糖的碎屑。

真的吗?

他戴着眼镜和有下垂耳罩猎帽的模样让伊森不禁联想到电影《耶诞故事》(AChristmasStory)里的主角拉尔夫(Ralphie)。

喔,真的,我是个小坏蛋,满口粗话,一天到晚打架。

听到这个似乎让班恩很开心。

他啜饮手上的热巧克力。

以前的学校很平凡。伊森说,我们要写功课,爸妈有时要去和老师开家长座谈会,学期末时就拿成绩单回家。

成绩单是什么?

就是一张纸上面有分数,为你这学期的表现评分。你大概不记得你在西雅图的学校了,松林镇有点不一样。

班恩的表情变了,他瞪着脚下的柏油路面。

怎么了?儿子?

你不应该谈论这些的。他的语调严肃但镇静。

我是松林镇的警长,我可以谈论任何我想谈论的事,你知道整个镇都归我管吧?

男孩摇摇头:才不是呢!

什么?

现在班恩的眼中全是泪水。

我们不可以谈这个。他说。

我是你爸爸,没有什么事你不能和我谈的。

你不是我爸爸。

就算被一把钢刀直接剌进内脏也不会让伊森觉得这么痛。

他忘了呼吸。

突然间他的眼眶中蓄满泪水。

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地问:班恩?你说什么?

你不是我真正的爸爸。

我不是你真正的爸爸?

你不明白,你永远不会懂的,我要回家了。

班恩准备起身,可是伊森用手环住他的肩,将他固定在长椅上。

放开我!

你认为谁才是你真正的爸爸?伊森问。

我不应该谈这个——

告诉我!

保护我们的那个人!

保护你们什么?

男孩抬头看着伊森,一脸的眼泪,表情讽刺地说:保护我们不受围墙外的怪物侵袭。

你去过围墙的另一边?伊森问。

男孩点点头。

谁带你们去的?

什么都不说。

是一个很矮、有点年纪、光头、黑眼睛的男人吗?

班恩没有回答,但这就是答案了。

看着我,儿子,看着我。你说他是你爸爸时,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了,他保护我们,提供这一切给我们,他创造了松林镇,还有镇上的所有事物,

那个人不是上帝,如果那就是你们在——

不准你这么说。

伊森心想,就算没有其他我一定要毁掉这个镇的理由,眼前这个理由就已经太足够了。他们从我们的身边偷走我们的孩子,让他的心离我们愈来愈远。

班恩,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是真的,但也有许多事是假的,你知道吗?你妈妈和我对你的爱,没有什么事比那更真挚的了,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

你信任我吗?

是的。

带你们去围墙后的那个男人不是上帝,他和上帝的距离远到不能再远,他的名字是大卫·碧尔雀。

你认识他?

我为他工作,几乎每天都见到他。

梅根·费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伊森根本没听到她的脚步声。

她就这么突然地冒出来了。

她小心地拉着毛裙蹲下,一只手放在班恩的膝盖上。

没事吧?班恩?

伊森硬挤出笑容:我们没事的,梅根。他说,在学校受了点挫折,我相信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可是只要去一趟『甜牙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出了什么事,班恩?

男孩低着头,眼泪不停地滴进手上的热巧克力。

伊森说:这是我们的隐私。

听到这句话,梅根立刻抬头。

几天前迎接他和泰瑞莎到她家的那个活泼愉快的女主人消失无踪。

她反问:隐私?

仿佛她不明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仿佛班恩是她的儿子,伊森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人。

在松林镇的学校里……她继续说,我们相信应该在社区的教导下——

是的,隐私,就是你——不——要——多——管——闲——事的那个隐私,费雪太太。

她脸上又震惊又厌恶的表情,让伊森十分确定她这辈子还没过过敢这样对她讲话的人,尤其是她在松林镇得到这个有权力的职位之后,更是没人敢遥次。

梅根站起来,以教师的威严对他怒目相视。

她说:他们是我们的孩子,布尔克先生。

他说:去死吧你!

看到她气冲冲地冲向人行道离去,班恩挣开他父亲的手,飞快跑过马路。

午安,白朗黛。伊森一边走进警长办公室,一边对秘书打招呼。

午安,警长。

她的视线没离开过纸牌。

有电话吗?

没有,老板。

有人来过吗?

没有,老板。

他一边走,一边反手在她的桌上敲了敲,说:希望你准备好今天晚上好好开心一下,

他可以感觉到走向走廊末端的办公室时,她紧盯着他的眼光,可是他没有回头。

他走进去,将帽子挂在衣架上。

走向柜子,打开锁。

他之前只开过一次,也明白自己是刻意避着它,里头的东西代表了他对这个职位、这个小镇最痛恨的一件事,从他就职后就一直惶恐至今。

他的前手留下来的戏服挂在铜质壁钩上。

在自己的狂欢会里,他只从很远的距离看了波普警长一眼,这件衣服的细节在他的害怕和慌张中并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近看之下,看起来犹如恶魔之王的斗篷。

以棕熊毛皮为底,肩膀部分加缝了额外的兽皮,锁骨上的绑绳还装饰了极粗的链条,毛皮上有不少污点,伊森猜那应该是沾上人血的痕迹,可是它显然没被清理过,闻起来臭到像食腐动物呼出的气,混合了陈旧的血腥和腐败的酸臭。可是这些都还比不上它的装饰品,波普将每名狂欢会主角的头皮都割下一块缝进毛皮内侧,总共三十七个,最早的那个看起来已经皱得像牛肉干,最新的却还呈灰白色。

头饰则放在斗篷上方的木格子里。

最主要的装饰品是一个波普用金属棒固定住的畸人头盖骨,嘴巴大张,一对麋鹿角被牢牢锁在它的脑门上。

一支剑和一把散弹枪在靠墙的壁架上,上头的电灯泡照得武器上的人造水晶闪闪发亮。

电话响时,伊森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

因为电话几乎从没响过。

他走向办公区域,绕过桌子,铃声响到第五声时接了起来。

我是布尔克警长。

你知道我是谁吗?

即使他讲话的音量比耳语声更小,伊森还是听得出来是泰德。

他回答:知道,你怎么晓得我在这里?

你觉得呢?

当然,泰德一定是从山里的监视系统看到他了。

我们这样讲话安全吗?伊森问。

不能太久。

他们会发现?

最后还是会,问题是:当他们发现时,还有没有关系?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

我们在找的那个东西,很模糊,藏得很隐密,不过没有任何资料是可以真的被删除掉的。

然后呢?

不能在电话里讲,你二十分钟内可以和我在太平间碰面吗?

好。

米特医师刚走进警长办公室,你最好动作快一点。

伊森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泰德慌忙挂断的声音。

伊森才挂上话筒,电话又响了。

嗨,白朗黛。他说。

警长,有个米特医师来看你。

来帮我把追踪晶片缝回去。

我现在正在忙,能不能请你端杯咖啡给他,带他到休息区等一下。

是的,老板。

伊森打开桌子左边的大抽屉,拿出他的皮带和枪套,飞快地穿戴上。

他将注意力转向枪柜,打开柜门的锁,还有中间的抽屉。

他从抽屉拿出一把以色列制的沙漠之鹰半自动手枪,放上弹匣,装进枪套里。

然后他取下三八九型猎枪,迷彩枪托配上蓝色枪管,还有四乘三十二的瞄准镜。

他的电话又响了。

他抓起话筒。

什么事?白朗黛?

嗯,米特医师不想再等下去了。

一个不想等待的医师,你不觉得那很讽刺吗?白朗黛?

什么?

我马上出去。

伊森挂断电话,走到枪柜旁的窗户,滑动式的,他拉开锁扣,将玻璃窗滑到底,再把纱窗从窗框上推出去。

姿势怪异地从窗户爬出去后,他在建筑物旁的灌木后伏低身子,

他奋力在扎人的树枝间开出一条路,然后慢跑上马路。

他找到早上开来上班的越野车,拉开驾驶座的门,将步枪放上枪架。

他发动引擎时,从打开的窗户听到了他办公室里的电话又开始响个不停。

伊森把越野车停在大街的停车位上,走向木制宝藏的展示大玻璃窗。

凯特坐在收银机后头,一脸无聊且面无表情地瞪着前方发呆,从昨晚美好自由的夜晚回归松林镇循规蹈矩的奴隶生活一定相当难受吧?他心想,大多数参加秘密派对的人第二天大概全在宿醉和冷酷的现实中度过。

伊森举起手,轻轻敲了两下玻璃。

他们坐在大街和第九街交叉处的长椅上。

市中心里空无一人。

那种真实感不见了。

反而更像拍摄完成后还没撤掉的电影布景。

太阳溜到西方岩壁后,阳光已经开始变暗了。

我们在这里谈话很安全。伊森说。

你看起来糟透了,凯特说,你都没睡吗?

没有。

出了什么事?

我必须知道怎么找到围墙下的秘密通道。

为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你去过吗?

只去过一次,她回答,很久以前。

你走到另一边了吗?

她摇头。

为什么?

害怕。

我怎么样才能找到它?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松树残桩,几乎和你一样高,比周围的任何东西都大,如果它还在的话,你不可能找不到的。秘密通道的入口就在它右方的森林地面上,上头会盖满松针,我相信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人去那里了。

它有锁吗?

我不知道,伊森,出了什么事?

他看着她。

想告诉她。

想警告她。

但是,他只能说:你一定要相信我。

伊森将他的越野车停在医院后的小巷子里掩人耳目。

从边门偷溜进去。

一楼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走楼梯到地下室,来到四条空旷走廊的交会处,往东厢最末端没有窗子的双扇对门走。

靠近太平间的最后几盏日光灯被关掉了。

他在半黑暗中来到门前。

用力推开门。

泰德站在解剖台前,面对三口打开的笔记型电脑。

伊森走过去,门在他身后关上。

小声地说:我们在这里讲话安全吗?

我把医院的监视系统关了,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过十分钟后系统就会恢复运作。

潘蜜拉在哪里?

在楼上当心理医师。

伊森绕过亮晶晶的解剖台,站到泰德身边。

他看了一眼冷冻柜、洗手台和测量内脏的秤,泰德已经调整过检验灯的角度,让它不直接照着台子,所以它现在对着一个角落大放光芒,而太平间里的其他地方则藏在阴影里。

笔记型电脑终于准备好了。

泰德键入他的使用者代号和密码。

为什么选这里?伊森问。

什么?

为什么你要选择在这儿碰面?

泰德指着电脑荧幕。

影片开始播放。

HD画质。

一架摄影机从天花板的角落正对着下面的艾莉莎。

伊森说:干!

她被好几条又厚又粗的皮带绑在解剖台上。

绑在这张解剖台上

没有声音?伊森问。

没有时间找录音档案,相信我,你待会儿就会觉得还好没有声音。

艾莉莎正在大叫什么。

她的头奋力地从台子上抬起。

身上每一条肌肉都拉得紧紧的。

潘蜜拉出现了。

她一把抓住艾莉莎的头发,用力将她的头往下拉,重重撞上金属台面。

大卫·碧尔雀出现在萤光幕里。

他把一支小小的刀子放在金属台上,爬上解剖台。

跨坐在他女儿的大腿上。

他举起刀子。

他的嘴巴动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艾莉莎大叫回嘴,潘蜜拉仍然拉住着她的头发。

碧尔雀抿紧嘴唇。

他的头转向旁边。

看起来不像在生气,

将刀子捅进女儿的肚子时,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伊森不禁瑟缩了一下。

碧尔雀拔出刀子,艾莉莎的身体在皮带下扭动,

鲜血开始聚积在解剖台上。

艾莉莎五官扭曲,显然非常痛苦,碧尔雀再度开口说话,当他又举起刀子要刺向他女儿时,伊森想都没想就把头转开。

他很想吐,吞下的口水带着喉咙后方的铁锈味。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泰德倾身在笔记型电脑上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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