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异境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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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异境三部曲-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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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不知道还要再爬多久才能碰到那个将他卷入这场恶梦的金属正方形。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没往上爬,而和那些东西一起待在峡谷地面,现在的他大概已经肚破肠流,成了它们的豪华大餐。也许那个让他爬个半死的闪亮金属板即使没能救得了他的命,但至少延后了他的死亡时间。

那只怪物到达第三个较大的凸出石块,完全没有休息,毫不犹豫地直接从那个窄小的岩石纵身跳出。

它的左手爪子抓住了缝隙开口的一个非常非常小的表面,可是却用惊人的蛮力只以一只手臂的力量就将全身拉进这个斜道里。

伊森和那怪物四目交接。它开始以伊森两倍以上的速度用脚往上爬行。虽然它的手也抓着岩壁,但看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伊森没有选择,只能继续往上爬。

他挣扎着又爬了五英尺。

然后十英尺。

那怪物只落后他二十五英尺,距离近到伊森可以看到它半透明皮肤下、宛如藏在一层厚厚毛玻璃里的粉红色心脏不停跳动。

再爬十英尺,然后岩壁缝隙连接到一片平坦、垂直、可怕的石墙。

靠近上方的施力点看起来还不错。伊森发现如果他一直手脚并用,那东西很快就会追上来。

于是他改变策略,换成只用手以吊单杠的姿式爬过去,赶着完成最后的十英尺。

就在他快到顶端时,其中一个施力点却突然崩塌,他差点失去平衡。

还好在往下掉之前,他就稳住了自己。

伊森可以感觉到风从斜道的开口处吹过。

前方的金属板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好冷。

往下看。

他差一点就错过解救自己的机会。

那只怪物离他只剩十五英尺,还有两只已经爬上斜道紧跟在后。伊森往下摸,将手伸到那个差点害死他的崩塌施力点里。

他把小石块从施力点的岩壁上拔下来,握在手里,高举过头。

它的尺寸比他想像中还大,差不多两磅重、握满他整只手的混色花岗岩。

他将自己挤进岩石间,瞄准目标,扔出去。

在那只怪物伸手抓住一个新的施力点时,石块准确地击中了它的太阳穴。

它的手没抓牢。

从斜道上翻身坠落。

爪子刮过岩壁。

它前进的速度太快,快到来不及自救。

它撞向紧跟在后的另一只,力道大到让它失去平衡。两只滚成一团,一起撞向第三只,然后三只一边长声尖叫,一边从斜道的底部摔出去,碰向第三个凸出石块,加速坠落峡谷地面,四肢以奇怪的角度折断,头骨也跌个粉碎。

伊森从斜道伸出头来,瞄着只在他头顶上方几英尺的亮晶晶金属板。

他现在离峡谷地面至少一百英尺,他的胃很不舒服。从这个新的高度看出去,对面峭壁还要再往上五、六百尺才会到达锯齿状的峰顶,根本不可能爬得上去。

如果他这边的岩壁也一样,他不如直接跳下去算了。因为他连再爬一百英尺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要爬上五百英尺。

岩壁上还剩下的那两只怪物将他从绝望的思绪中拉出来。它们不再像其他三只在斜道上爬行,反而一只一边地攀爬在侧边岩壁上,虽然它们接近他的速度很缓慢,但它们还活着,而且就挂在他下方三十尺处。

他伸出手抓住发光金属板下的一块石头,将两只手肘撑上他所见到的最宽的岩壁,把自己拉上去后,发现脸几乎贴上一根凸出岩石五六英寸的钢制通气管。正方形的通气管一边大约有二十四英寸长,里头的风扇以反时针方向不停转动着。

他听到爪子在下面的岩壁上移动的声音。

伊森抓住通气管的两侧,用力往上提。

动也不动,显然和输送管焊在一起了。

他站在凸出的石块上,两只手在岩壁上不断摸索,直到找到一块约两磅重、看起来快掉落的花岗岩才住手。

他把花岗岩拔出来,用力将它撞向通气管和输送管的焊接处。

接合处破裂,通风管左上方的边缘碰!一声地松脱了。

那两只怪物现在攀在他下方十英尺处,距离近到他可以闻到它们上次捕杀的猎物的腐臭味,像一种思心的古龙水,随着它们四处飘散。

他再度举起花岗岩,这次用力击向右上角。

通气管跳起来,从岩壁上滚落,在石块上发出铿铿锵锵的声音,差点将其中一只怪物撞下去。

现在挡在伊森和黑暗的通气管之间的,只剩那个转个不停的送气扇了。

他用花岗岩重挝风扇。送气扇应声停下,再也不动了。

用力再撞三次,风扇便从接缝处掉下来。伊森伸手抓住扇叶,将它扔飞盘似地抛下峭壁。

其中一只怪物的爪子已经攀到他站的石块。他拿起花岗岩,举高,投下。

它尖叫坠落。

它的同伙看着它掉到地面,才转头看向伊森。

伊森微笑,对它说:下一个就是你!

那东西观察他,歪着头,仿佛听得懂,或至少想听懂他在说什么。它抓住伊森站立的大石块下的岩壁,距离很近,伊森等着它采取下一步行动,可是它只是待在那里。

伊森转身,想在附近的岩壁上找另一块松脱的石块,可是没有找到。

当他转回去时,那怪物仍然攀附在岩壁上。

等待着。

伊森开始考虑他是否应该继续往上爬,好找到另一个两磅大小的石块来攻击它。

不行。那么事后你就得往下爬,才能回到这个大石块。

伊森伏低身子,解开他左脚靴子的鞋带。将它脱下,然后右脚。

他把它握在手里,嗯……不如花岗岩那么重,不过应该可以达到差不多的效果吧?他抓住鞋跟,然后一边故意将手臂夸张地后举,一边瞪着那只怪物混浊的眼睛。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对不对?

伊森做了个假动作。

但是它并没有如伊森所希望的那样退缩或逃走,只是将身体紧紧地靠向岩壁。

下一次就不是假动作了,可是伊森掷得太用力,靴子飞过怪物的头,连碰都没碰到,就直接掉下地面。

他举起另一只靴子,瞄准,丢。

正中它的脸。

靴子碰到脸后跳开,沿着岩壁滚落,可是那只怪物仍抓着岩壁,抬头看向伊森,龇牙咧嘴地恫吓他。

它脸上的表情说明了它很想杀了伊森。

你觉得你可以在那里抓多久?伊森问。你一定已经累了吧?他弯腰,假装要伸手拉它。我可以拉你上来喔!不过你要先学会信任我。它看他的眼神让他胆战心惊。它显然是有智慧的,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它到底多聪明。

伊森坐在岩石上。

我就坐在这儿。他说:直到看见你掉下去才离开。

他看着它的心脏在跳。

他看着它眨眼睛。

你真是丑得不得了。伊森咯咯笑。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那是一句电影台词。说实在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十五分钟过去了。

已经快黄昏了。

太阳开始西落,峡谷的地面渐渐变暗。

坐在岩壁上感觉很冷。

头上有几朵很淡的云,很快地被湛蓝的天空吞没,仿佛它们没搞清楚状况就跑出来,现在被抓了回去。

那只怪物左手的五只爪子开始在它抓住的小岩缝中发抖。它的眼神变了。虽然仍旧愤怒,但现在还有点新的什么……是畏惧吗?

它转动头颅,观察附近的其他石块。

伊森早就做过同样的事了,他相信他们两个得到了一样的答案。

对,就是这样,兄弟。只有这个石块。我的石块。你唯一的选择。

它的右腿开始发抖。伊森正要张开嘴建议它干脆放弃的时候,它从抓住的岩壁跳了起来,大约跳高了三尺,同时伸出右手扫出一个极大的弧度。

如果他没低头闪过,他的脸一定皮开肉绽了。爪子从他的头顶擦过。伊森两腿站直,准备好要将那只怪物踢下峭壁。

不过他用不着这么做了。

那东西太虚弱,根本没机会上到这个大石块来。那只是死前的最后一击,想将伊森一起拉下去,同归于尽。

它显然知道自己一定会掉下去,因为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挥动手脚。

它只是直勾勾地瞪着伊森,任由身体坠入峡谷黑暗的地面。它连动都没动一下,仿佛正在表演高空跳水。

它乖乖的顺从,甚至是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14

昨天,她整天都没有离开卧室。

甚至没有离开床。

她已经为他的死做好了心理准备。

也知道它终究会发生。

可是看到太阳在一个没有伊森的世界升起,还是让她痛不欲生。不知为什么,阳光让一切变得好真实。人们照常晨间散步。连侧院喂鸟器也传来鹊鸟开心的啁啾声。所有的事物如常运作让她已经破碎的心更加悲痛。他不再存在的事实像一个黑色肿瘤长在她的胸口,可是世界却还继续前行,她实在太伤心了,伤心到连呼吸都觉得好费力。

今天,她至少出了门,无精打采地坐在后院柔软的草地上晒太阳,她望着周围的岩壁已经好几个小时,只是看着阳光在它们上头移动,试着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

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打破了她的沉思。

她转身往后看。

碧尔雀向她走来。

在搬到松林镇后,她曾经在镇上见过他几次,可是他们从不交谈。从一开始,她就被警告过了。自从五年前在西雅图的那个雨夜他出现在她家门口,对她提出最不寻常的提议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讲过一句话。

碧尔雀在她身旁的草地坐下。

他拿下眼镜,将它放在大腿上,说:有人告诉我你没参加那天的狂欢会。

我两天没出过门了。

那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他问。

我不知道。可是我没办法忍受人们看我的眼光。当然我们不能公开讨论他。可是我还是会看到他们眼中的同情。或者,他们可能对我视而不见,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会更让我受不了。我甚至还没告诉我儿子,他父亲已经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黄昏很快就会降临。

天空里一片云都没有。

她家和邻居后院分界处的白杨树篱前一天还是绿的,今天全变成金色,圆圆的树叶随着微风摆动。她听到后阳台门边挂的木头风铃清脆地响着。她的日子有很多时候就像这样,表面看起来非常完美,可是她害怕隐藏于完美之下、那些她不知道的事实终有一天会让她发疯。

你在这儿过得不错。碧尔雀说:我也不愿意你为伊森的事痛苦。我希望你相信我。

她看着碧尔雀。直直地看进他黑色的眼睛里。

我不知道我该相信什么。她说。

你儿子在吗?

在。为什么这样问?

我要你进去叫他。我准备了一辆车,就停在你家前面。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他摇摇头。

你会伤害班恩吗?

碧尔雀挣扎地站起身来。

他从上往下看着她,

如果我有心伤害你们,泰瑞莎,我会选在半夜时来带走你和你儿子,然后就再也没有人会看到你们。但这些你都知道了。现在,去叫他。两分钟后,在你家前院碰面。

15

伊森探头看进通气管里。

可以钻得进去,不过很勉强,穿着连身帽棉衫大概没办法。

他将手从袖子里拉出来,脱掉棉衫后直接把它从峭壁扔下去。裸露的手臂立刻冷得起鸡皮疙瘩。想到他的双脚必须负责制造出大部分的阻力,于是他将袜子也脱了,免得待会儿一路下滑。

他先把头伸进开口。

一开始时,他的肩膀挤不进去,不过挣扎了一分钟后,他终于将半个身子塞了进去,两只手伸在最前面,脚则还在外面施力将自己往里推,脚趾头抵着薄薄的金属片,冻得要死。

当全身都进到通气管后,他突然感到一阵惶恐。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肩膀紧紧挤在两面墙之间,而且他到这时才发现他不能后退,至少没办法将肩膀从管子里推出去。

能让他移动的唯一力量来自他的脚趾。显然它们只能往前推,没有后退的能力。

他一寸一寸地往前进,在通气管的光滑内面移动,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

开始感觉到攀爬岩壁所造成的肌肉酸痛,神经麻痹。

这段距离里没有一点点光线,他陷入完全的黑暗,听着自己缓慢移动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

只有他停下时,回音才会消失。

然后便剩下全然的静寂。有时,金属反应温度的热胀冷缩会让管子突然发出很大的碰!一声,总会突然吓他一跳。

五分钟后,伊森想要回头看看开口处。他的内心很渴望再看到一点光线,从中得到一丝慰藉,可是他没办法将脖子转到那么后面,于是他仍旧陷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

他像乌龟一样,一直爬,一直爬,一直爬。

黑暗往四面八方延伸,将他包裹在里面。

爬到某种程度后,也许过了三十分钟,也许五个小时,也许一整天……他不得不停下来。

他的脚趾头因为一直用力而抽筋了。

他消沉地躺在金属板上。

发着抖。

渴得不得了。

饿得不得了,却没办法把口袋里的食物拿出来。

他听到他的心脏在金属板上喘息,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睡着了。

或者,昏倒了。

或者,死了几分钟。

当他醒来时,他发狂似地敲打着通气管的四面墙,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的眼睛是开着的,却只见到一片漆黑。

伊森怕自己被活埋了,他以为自己过度换气的声音是有人在他耳朵旁尖叫。

他继续爬,觉得自己已经爬了好几天了。

他待在黑暗中愈久,看到的光影幻象就愈频繁。

鲜明艳丽的色彩。

虚构的北极光。

在黑暗中萦绕不散的璀璨。

他在密闭的漆黑中爬行得愈久,就愈难克制脑袋里浮现的一个疯狂念头。这一切都臣疋假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松林镇是假的。峡谷是假的。那些怪物是假的。连自己也是假的。

那么,这是什么?那么,我在哪里?

在一个又长又黑的通道里。可是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你是谁?

伊森·布尔克。

不,说真的。你是谁?

我是班恩的爸爸。泰瑞莎的丈夫。我住在西雅囤的上安皇后区。我在第二次波斯湾战争时负责驾驶黑鹰直升机。退役之后,我是特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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