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胡子藏民哈桑大叔，见李寻等人半响没答复，又高声喊道：“省里的同志，请告诉我们，你们到底是不是来抓白鹿爷爷的？白鹿爷爷是一头好鹿，你们要想抓它，我们可绝不允许。”
他的声音洪亮，一下子把正在暗中讨论的薛奇真、王如意等人的注意力拉回了场中，他们只能暂停讨论。
李寻沉吟片刻，反问：“你们认识这头白鹿？”
哈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你们凭什么断定白鹿就是好鹿？”
“因为传说它就是一头好鹿！”哈桑回答得理直气壮。
“是哪里听来的传闻？”李寻追问。
“我们附近几个山村，祖祖辈辈都有流下这个传说，反正它就是好鹿。”
“如果传说它是好鹿，那总有具体的好事吧，能否举例说明。”
“这个……”哈桑词穷了，他好像举不出例子。
他还是一口咬定，“你要我讲这些传说故事，我讲不出来，但反正它就是好鹿，我们不许你们抓它。”
一伙儿藏民、汉人在那里纷纷附和。
“对对对，我也听过祖辈流传下来的传闻，白鹿爷爷就是好鹿。”
“反正你们不能抓白鹿！”
现场一片乱哄哄的。
但所有人都无疑在表达一个意思：白鹿是好鹿，你们不能抓白鹿。
李寻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仅李寻的眉头皱起，其他几乎所有特工、猎人们的目光都逐渐变得凝重。
现场的一切让他们感觉非常可笑，但却根本没人笑得出来。
不仅笑不出来，他们内心更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如果村民们说的话是真的，白鹿确实是好鹿……但这假设很难成立，因为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除非附近有第二头白鹿。
但如果村民们说的不是事实，而是白鹿伪装欺骗了他们，那白鹿无论实力还是智商，都足以让人深感恐惧。
它似乎已经把周围都经营成它的根据地，它甚至将它的形象神化，在周围的山民们心中建立了谜一般的信任。
李寻的大脑飞速地转动，他决定换一个角度提问。
于是他突然发问：“对了，你们刚才说起石爷爷，石爷爷又是什么人？”
“石爷爷就是石爷爷！”哈桑一脸认真地回答，他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回答会令人如何抓狂。
李寻却神色不动，继续问道：“石爷爷叫什么名字？”
哈桑一愣，他回头看看其他山民。
山民们纷纷摇头。
于是哈桑也摇头：“我们不知道，我们一直就叫他石爷爷。”
“但听你们刚才说的，你们和石爷爷关系似乎很好，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个真不知道，我们和他关系好，是因为我们的长辈留下来的话，一定要我们好好善待石爷爷，我们都听长辈们的话。”
“你们的长辈？”
“对。”
“哪些长辈对你们说起过这些话？”
“我的爷爷就对我这么说过，让我一定要好好对待石爷爷，所以我们隔三差五地都去看望他，只不过石爷爷他喜欢安静，我们也就把孝敬他的东西送到他家门口，一般不去打扰他。”
李寻敏锐地抓住哈桑话中的一个问题，追问：“你爷爷也是叫他石爷爷？”
“对，我爷爷也叫他石爷爷。”
“那石爷爷究竟多少岁了？”
哈桑愣了一下，摇摇头：“这还真不知道，但至少一百多岁了吧。”
李寻眯起了眼睛，如果哈桑的爷爷，都要叫那老人为“石爷爷”，恐怕这年纪绝不止一百岁。
虽然如此，李寻也并不在意，很多道家的高人，动辄百来岁、数百岁的寿命，所以这并不稀奇。
终南山还有一位高人，年龄都不知几何了呢。
李寻只是继续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抓石爷爷？”
哈桑摇头，转眼又看了不远处的尸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但看起来这些坏人抓了石爷爷，是遭报应了。”
山民中有一位年纪看起来更大的藏民，慢悠悠地开口了：“我或许能猜出一些。”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这老藏民。
老藏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听我阿爸说起过，说石爷爷就是白鹿爷爷从小养大的，他们一人一鹿的关系很好，这些坏人可能是想抓白鹿爷爷，所以就先去抓了石爷爷。”
众人一阵低声惊呼。
石爷爷竟然是白鹿爷爷从小养大的。
动物居然能把人养大？
………………………………
第六百五十九章 威胁
众人惊呼之后，面色都变得更加凝重。
动物能把人养大？这话听起来真的是非常好笑。
人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比如把动物当宠物，比如观赏，甚至只是单纯为了获得动物的皮毛血肉，把动物养大，这一切都很正常，也是人们认为的理所当然的事。
可双方身份互换，变成动物把人给养大，这就很不正常了。
无论从逻辑还是从可能性等方面分析，这都是让人难以信服，甚至难免让人觉得荒唐可笑。
可奇怪的是，此时此刻，并没有人觉得这事有什么荒唐可笑的。
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这帮子，看起来非常诚挚和憨实的山民们，所流露出的目光和脸上表情，确凿无疑地表达了这个意思：对，就是白鹿爷爷把石爷爷养大的！
这种目光，这种表情，让人笑不起来。
却反而会引发人的深思。
李寻愣了半响，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行，我清楚了，谢谢你们的配合，我暂时没问题了。”
不是李寻不想继续追问，而是李寻觉得，基于现在的情况，就算继续问下去，似乎也没什么实际的作用。
但哈桑大叔显然并不满意于李寻的致谢。
哈桑大叔一脸郑重地追问：“省里来的同志，你们还没告诉我们，你们到底是不是来抓捕白鹿爷爷的，我看您就像是一个猎人。”
李寻犹豫了一下，回道：“我确实是猎人，但如果白鹿果然是好鹿，我肯定不会抓它，不过……”
李寻的话没说完，哈桑大叔开怀地笑了起来，“那就好，我们放心了，到山里来，有你们猎人带路，也确实很正常。”
其他的山民们也都议论纷纷。
“对对对，都说是省里来的警察同志了，那肯定就是好人，好人怎么会来抓白鹿爷爷。”
“是这么说呢，领导同志们，你们一定要抓住那帮坏人，把石爷爷救回来，那些坏人抓了石爷爷，就是想抓白鹿爷爷。”
“……”
李寻默然了。
他硬生生地把他没说话的半句话给咽回了肚子了。
那半句话是：不过如果白鹿是坏鹿，我肯定要抓捕它。
因为已经没说的必要。
李寻退回到杨正辉等人的身边之后，杨正辉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李先生，接下去怎么办？”
李寻收回看向这些村民的目光，低声回：“虽然这些山民看起来问题很大，但我们还是不能让这些村民们继续追下去，他们再追下去，面对的可能就是各种凶猛的邪兽和雇佣兵、猎人团队，他们都会死。”
“但我们也不能不管他们，我们如果放任不管，他们肯定会追下去，去救他们的白鹿爷爷。”
“那就留三个人在这里善后，等我们走远了，让他们重新开通通讯，呼叫援兵，处理善后，并把这些村民们带回他们的村子，给我悄悄地监视起来。”
杨正辉有些犹豫，“可是……”
李寻却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这么一来，有心人还是能从这个消息的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我们是跟在他们的后面，但暂时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要我们接下去继续保持行动隐秘就好。”
杨正辉点了点头。
确实，他们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
有些人或许能做到，比如洪震天。
但杨正辉了解李寻，李寻不会这么做。
“好吧，我这就去安排。”杨正辉转身就走。
然后就见杨正辉走到那群山民中，轻声地说起了他们的安排。
起先山民们还有些吵闹，但那哈桑大叔却用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山民们的争吵。
“省里的同志说得对，这些坏人都有很先进的武器，我们这样赶过去就是送死，也救不了白鹿爷爷，我们应该帮着省里的同志，保护好这里的现场，等待大部队赶来支援。”
哈桑大叔又转头对着李寻等人喊道：“省里来的同志，石爷爷和白鹿爷爷就拜托你们了。”
李寻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但就在这时，一个很不协调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拉巴多，马扎……”
原来是那个西罗勇士醒过来了，他在那里大喊大叫了起来。
李寻皱皱眉。
谭雅轻声道：“这家伙现在就是个累赘，根本没法交流，不如也一起留下，让十七局的语言专家们和他交流？”
“也好。”李寻点头。
于是两名特工架起西罗勇士，不顾他的拼死挣扎，把他架到了山民们的这边。
山民们围着这西罗勇士上下打量，议论纷纷。
“啧啧啧……咋有这么小的小矮人？”
“呦，这小家伙眼神儿还真凶啊。”
“……”
连忙有特工上前解释：“大家小心，他们很危险，这些人就是他的同伙杀的。”
一句话就把山民们吓得缩了回去。
处理好这一切，留下三名特工善后，李寻等人准备继续上路。
但就在李寻等人准备再次出发的时候，那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西罗勇士，却再次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巴扎，塔塔纳……”他疯狂地摆脱了按住他的特工，哭喊着，跪倒在地上，朝着老白隐伏的草丛拼命地捧着手叩拜。
他用力很猛，之前被包扎好的伤口，顿时又是鲜血迸出。
但他却丝毫不管，只顾着合手叩拜。
这场面太归于诡异，众人面面相觑。
老白终于忍不住从藏身的草丛中站了起来。
他庞大雄伟的身躯，惹得山民们一阵惊呼。
然后老白开口说话了：“他在恳求我，一定要我救他，不要把他留给其他人，否则他会死掉。”
老白这一说话，山民们又是惊倒了一大片。
老白却没管山民们的惊诧，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他还说，他不能死，因为他要救白鹿……因为白鹿是好鹿……他还说……只要他离白鹿近一些，他就能感应到白鹿的存在。”
老白这话一说完，李寻的目光瞬间爆发出一道精光，狠狠地盯向那西罗勇士。
李寻的气势太过于凌厉。
西罗勇士被吓得往后一倒，坐在了地上。
李寻上前几步，冷冷地盯着那西罗勇士，一字一句地说道：“行，我暂时相信你了，但不管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我就在这里把话撂下了，现在让你留下，其实是救你的命。但你一定要跟着我们，也可以，如果敢有一字一句欺骗我们，到时候我会让你尝到比死痛苦一百倍的折磨！”
不知道西罗勇士是被李寻的气势吓倒，还是他真听懂了李寻话，或者又是理解了李寻话中的威胁，他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
第六百六十章 所见略同
既然李寻决定了要带上这西罗勇士，其他大多数人虽然难以理解李寻的决定，也还是选择了服从。
杨正辉让人快速地扎了一个简易担架，由两名特工抬着西罗勇士。
谭雅还不放心，特意给西罗勇士上了十七局特制的手铐，还把西罗勇士给绑在担架上。
西罗勇士倒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反抗，他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集中在老白的身上。
与此同时，他还在不断搜索周围，也会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李寻的身上，看向李寻的背包。
不知道西罗勇士在找什么。
好在这西罗勇士的体重很轻，就算带着这么一个人，也不显得累赘。
于是队伍继续出发，循着前方留下的各种踪迹继续往下追。
离开村民有段距离了，王如意才挪到李寻的身边，轻声问：“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带上这个小矮人啊，感觉……带上他不仅是个累赘，还可能泄露我们的机密，甚至给我们造成危险。”
也就王如意这个二愣子，敢这么直接地问李寻。
其他人最多心里想想而已。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绝大多数的人，心里都有这种猜测，他们大都认为李寻此举不妥。
李寻回头看了一眼王如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但李寻还没开口说话，一个尖锐的声音马上响起：“王如意你个傻蛋，你难道看不出你师父这么安排的本意么？亏你跟了你师父这么长时间，都没点长进，要是我有这么笨的徒弟，我早把他逐出师门了。”
是小宝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边骂着，小宝一边从李寻的兜里探出了头。
小宝不出头还好，他这一出头，有一个人又变得激动不已。
当然是那个西罗勇士。
那西罗勇士侧过身，“嗬嗬……”地喊着看向小宝。
小宝回头就是一个怒瞪，“看你麻痹，收起你那一套，别和老子套近乎！刚才就一直想勾搭老子，现在还来！”
小宝这一骂，气势十足，那西罗勇士吓得缩了缩脖子，一脸敬畏地看着小宝，却不敢再说话了。
众人看得好笑。
看来西罗勇士也能感应到这个灵鸟的灵性，只不过刚才找不到灵性的来源而已。
王如意嘿嘿干笑着，小心翼翼地说：“宝爷，我这不是天生愚钝么，我要是不愚钝，还需要师父和您的教导？来，抽烟……”
一边说，王如意一边利索地掏出一包软中华，给小宝点上。
小宝伸手不打笑脸人，用爪子接过软中华，抽了一口。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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