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君局》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定君局-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转身面向石碑。
  “素儿,我今夜便又要去南越了。”说着,她面上浮出一抹蕴着羞涩的笑。
  韩素听此似是微怔,随后又想起那日听到的韩清与弈梓轩说的话,一时眼中不无忧虑。
  “这么快?”
  “不快,素儿,我已迫不及待了。”韩清说着,回首望来,含笑的眸中是藏不住的耀眼的光。
  韩素垂首不再说话,心底却隐隐的酝酿着劝阻。她对韩清的事素来不甚关心,然自听了韩清对弈梓轩说过的那番话后,她或许是因那同病相怜之感当真对韩清生出了些姐妹之情,由此才会在这时担忧不已。只是她并不清楚韩清与那男子之间的事,又哪里来的资格劝阻。
  双唇轻嚅几下,却仍思索不出如何开口,最后却嘟囔了一句“母亲生祭刚过,姐姐如此怕会惹她不快”,常人皆能听出是借口的话。
  韩清在一侧,见韩素低声说了什么。待听清却是一愣,随后惊喜不已:
  “素儿,你这是在留我?!”
  韩素面上登时浮现几分尴尬,却仍是几分别扭的道:
  “听说死者之怒威力难度,我只是在为此担忧罢了,姐姐为何不过几日再走。”
  听此韩清清朗一笑,笑意之中带着艳阳的明丽。
  “素儿今日能开口留我,我是真的开心!”她抬手捋去颊旁一绺乌发,目中是坚毅的平和,“只是可惜此次我却是不能留的。素儿当知,这三日父王忙于祭奠之际是我离开的良机,今夜犹是,若是错失,下一回便是几月后母亲的死祭,而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韩清在韩素面前虽素来主动,往日却都有几分不知因何所致的小心翼翼,今日她显得多了些此前韩素未见过的张扬倒叫韩素很有些措手不及,相劝的话便愈发的说不出口了,最后只能悠悠一叹:
  “姐姐,你此去南越怕是困苦良多,你可是当真,做好了准备?”
  “素儿,便是此前在南越,我也已经受过良多困苦了。”她说着,忽的抬首望向远处的山丘,竟似在望那在远方看不到的心上之人,“我初见符腾是在南越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上。他站在祭祀的高台上,穿着天师规制的素袍,竟美得如同画中的仙人一般。我从未见过那般美好的人,更不曾见过有人能在美中透出那样的清冷悲伤,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的人竟只凭一个眼神便让我心痛不已,就那一瞬我便明白了,此生再没有别人我能放入心里,除却他。
  “后来,我为了见他,为了能离他更近一些,扮作过侍女、马夫、宦人,受了不少欺凌折辱。那时为了遮盖我这容貌,只得每日涂抹生疮的药,疼痒得夜夜不能安眠,直到后来梓轩看不下去,多番周旋之下让我成了天师的近侍,这才无需如此遮掩了。”她说着,抚上自己艳丽无双的面容,其上竟匀了一层淡淡的脂粉。仔细一瞧,右颊的脂粉之下竟隐现一块柳叶大小的淡粉疤痕叫韩素心下一惊。
  “我第二次去南越时去的匆忙,梓轩未能及时跟着。没了他相护,一切便更难了一些,又去得仓促,甚至不曾带上此前用过暂毁容貌的药,我便用火烧了这右颊。好不容易等到梓轩赶到带我入宫去见他,他却连看都不看便将我逐了出去。”韩清面上生出一抹苦笑,“我倒也是傻。亏得梓轩心一狠将我这火烧的旧伤尽数剜去,再辅以良药。若是这疤再不能好,我日后也便再不敢去见他了。”
  她说罢望向韩素,却见其神色有些呆滞,想是惊讶于这番经历了,她又是一笑加道:
  “素儿,我知道你一直当我是个侯府高门养出的不知疾苦的大小姐。过去确实如此,可是自去了南越之后,我便早已不是过去只知肆意张扬的定王千金了。你所说的困苦我心里有数,但我不打算就此放弃。我想他的心中并非没有我。而这一次,他无论怎么待我,我都不走!”
  韩素望她半晌无言,终是轻作一叹:
  “姐姐想好了,便随心的去吧,若有什么我能相帮的。。。”
  韩清朗声一笑:
  “素儿帮我的已是够多了!韩清如今也已不是一个全然无能的,更何况有些事,终究要学着自己一个人去办。素儿也好,梓轩也好,都帮不得我一世。”
  她说着,仰首望向天际。秋阳挥洒在她薄施粉黛的面上竟似镀了一层华光,灼然其辉、铅华弗御:
  “我再去找他的这事,知道的所有人都斥我鲁莽天真。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素儿一定能明白。如今得素儿这句‘随心的去’便已足够了。”她回身看向韩素,神情之间却有几分感激。
  “姐姐,望此行珍重。”
  她们相视一笑,彼此心中清楚,今日才算韩素失忆之后她们第一次作为姐妹的倾谈,今日之后才是真的都将彼此视为了家人。
  到了第二日,天色未白侯府之内便起了一阵吵嚷。韩素自梦中惊醒,隐隐听出门外府众步履慌乱。她揉了揉眉心,心下推测许是韩清已经离开的事已被察觉了。她有些忧心此时韩清怕是还未走远,肩腰一翻便欲起身出门查探,不料却被卧于一旁的秦陨安一手按住。
  她微是一颤,自他手下挣开。碍于身处宁州人多口杂,自韩素与秦陨安半是冷战的相处方式开始后仍是宿在一处,只是夜里都自觉的保持距离背对而眠。方才却是这段时日一来第一次直接触碰。
  秦陨安压下心中稍许失落坐起身子:
  “长姐已经走远了 。”只消一眼,他便已知韩素起身为何,想来此前韩素与韩清他们的些许交流亦都不曾逃过秦陨安所知。
  他稍顿复道,“你莫去,我有些事须得问你。”
  他极少用这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她说话,韩素胸口竟起一阵揪痛,却仍回身望他,示意他说下去。
  “江南有一户晋阳商号近日多有异动,书 快 電 子书素素可知?”
  韩素神色一滞,转瞬手心已是冰凉一片。晋阳商号是易燕南名下的商号。易燕南借着这个商号干过不少贩私盐偷逃税的勾当,这些却不是要紧。要紧的是,这晋阳商号自起建之初,其目的便是为易燕南在各地纠集的西楚先皇旧部供给。韩素并不十分意外秦陨安会知道自己与阿南他们的关系,但阿南做事素来滴水不漏,而她与阿南、阿云之间的一切交流素来“干干净净”。秦陨安绝不能从她这处得知什么,那么他此时这般相问难道却是易燕南手下出了差错使得有人透露于他?
  想到此处她已起了一身冷汗。她抬眸回望好整以暇候她的男子:
  “我与故友已许久未曾通信。”
  秦陨安面色不变,目光却微有些冷厉:
  “这我知道。素素的这位故友此刻已在南越的深林之中,自不可能再与素素通信。我问的,是素素在他们的事里究竟知道多少?”
  韩素心口一顿,阿南他们在南越的深林这事是连她也不知道的,秦陨安又究竟知道多少?!她压下几分心底的惊慌,眸中却起了嘲讽:
  “我所知道的,恐怕王爷都已知道了,而我不知道的,王爷好似也已知道了。”
  秦陨安在一旁听得她如此称呼他登时却有些气促,止不住重咳了起来,一时暗暗懊恼逼她逼得紧了些。抬眸正欲道歉,却正逮着她缩回要去扶他的手还有面上未来得及掩藏的一丝心疼,一时胸口融成一片暖泉。他带出一抹温和无辜的笑:
  “我无事,只是近日无人关怀无人疼惜,可怜得紧。”
  韩素心上一痛,反射性的便欲伸手拂去他眉间的暗殇,却在一半惊醒顿觉自己被他戏耍。她心下一时委屈气急但又不敢发作,只在一旁寒了面色。
  秦陨安见此知自己或是又说错了话,却只得不知所措的呢喃一声“素素。。”
  韩素沉默少顷,仰首望他时目中竟具是哀求:
  “沐,我知道我怕是没这资格向你要求什么。但若可以,我仍想求你应我一事。阿云和阿南。。皆是我极为重要的朋友。沐,我求你,日后不论如何,不到万不得已,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伤他们性命。。。”她说着,双手已不自觉的揪上了他的衣袖。
  秦陨安心间似是沉闷一撞带着些微钝痛。他抬手将她轻拢到怀里轻触她耳边的发。
  韩素似是微震,却拥上了他的脊背,接着,她便听见他在她肩头温柔的、叹息般的低喃:
  “傻丫头,这世间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向我提要求。你想要的,提便是了,你想要的,我又岂会不应。。。”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很美丽,也很勇敢的捏~

  ☆、执手

  易燕南从洞穴里爬出来时,面上是带着笑的。他一手握着凿子,一手扶着缠在腰间的绳索,轻咳几声吐出不小心吸入口中的几丝尘土。
  自他所在之处望下去,是个方圆有四十余丈的洞窟。他自与南越天师的交易中得了南越境内的十余座洞穴作为练兵之用,此刻所在的这洞窟亦是其中之一,只是因其一侧壁上有一大穴直通天外,加之岩壁整体过薄有恐坍塌,使得如今其他处的洞穴皆已做了演武场之际此处仍是空空如也。
  阿云和幕臣们原是打算将此处彻底丢弃却被易燕南制止,说是只要予他半月时日,虽不能将岩壁加厚,他亦能将那天穴堵上,如此便可将这处做议事之用。只是这半月以来,他不止不曾将那洞堵上,反而在少数几名部下的协助下将其越凿越大,到今日半月之期一到终是凿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他扯着绳索向下滑去,却忽听得洞口有入内的步履之声。他朝下望去,进来的正是此前引弈梓轩见他的侍从。
  “程司?”易燕南在绳上停住,唤那人开口。
  程司朝他一揖,随即扬声禀告:
  “主子,傅先生来了。”
  易燕南听此一慌,竟自绳索上疾滑下数尺。今日确有几名幕臣要与阿云同来查看这处洞窟,却应还要晚些时候到才是。他心思微转便猜出那人提前来此见他是为何,一时烦闷已起,便蹙眉朝程司道下一句:
  “你将他引到屋子里头叫他稍候。”
  下了绳索梳洗过后,待易燕南来到洞口之侧的一处木屋之中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入屋时见着的是一身材矮小的老头坐于客座之上悠悠闲闲的抿着茶。那老头着着一身青灰的袍子,貌不惊人目中却泛着很是不俗的精光,这便是易燕南军中最是要紧的幕臣傅路了。
  见易燕南入内,那老头浅笑着起身向他行礼,倒似没有半点久等之后的不满,易燕南却知此人心里怕已是恼极。
  他跨步将那人扶起,一边哈哈笑起:
  “让先生等了这些时候是我的不是,只因确有些事未能脱得开身,望先生切莫怪罪,切莫怪罪。”
  傅路面上带笑,抬手又是一揖:
  “本是老臣提前前来,叫主公为难了,倒要主公恕臣之罪才是。”
  易燕南掀袍落座于主位之上,倾身一肘支于膝上,自旁看来倒很有一番雄风。
  “如此,却不知先生此时前来所为何事呀?”
  那傅路一声叹息,面上摆出欲言难言之态:
  “老臣,实是因此前奏上的‘折子’迟迟不得主公答复。。”
  易燕南端起一侧的茶杯轻抿下一口,眸中闪着莫明的光华:
  “先生说的莫不是拿道逼迫本宫娶妻添嗣的折子?”
  傅路虽是文臣却手握了易燕南手下掌兵的几员大将,因此易燕南对他素来客气,更是极少对他以“本宫”自称。
  那傅路听此面上且作一惊,拱手回道:
  “主公明鉴,老臣心忧主公后廷无人乃是事实,却绝无逼迫之意,不知主公何出此言呐!”
  “哦?如此,不知先生意下,何人应当入主本宫后廷呢?”易燕南说着斜目觑那老头,神色之中却看不出是何种情绪。
  傅路一瞬竟觉脊背一凉,心中暗叹这人气势愈发凌人竟叫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他垂首敛去几分惊惧道:
  “主公通明非老臣所能及,想必心中早已有数,人选之事又怎是老臣能多加置喙的。”
  易燕南心下暗暗冷哼。通明?心中有数?不作置喙?不过是告诉他识相的、“通明”的便娶了他家女儿罢了。
  “先生既知本宫心中有数又何故数番催促?而且本宫心中人选怕早已是本宫麾下人人尽知的。先生此时又何故装傻,莫不是看不中本宫选中的人?”
  此话一出,那老头面上竟闪过一瞬的狰狞。他自然知道易燕南一月以来数次求娶那阿云——那个他曾唤为师父的女子,且虽多次被那女子提着长剑拒绝却仍不放弃。易燕南问他可是看不中他选中的人,事实上他岂有看的中之理?傅路身为易燕南幕下群臣之首,主母之位又岂能甘愿让与别家。只是那阿云虽来历不明,却是最早跟随易燕南的人,且在军中幕中皆是地位不凡,若论位及主母的资格亦未必会比傅家女儿差。
  他朝堂上俯身一揖:
  “老臣岂敢。云护卫文有雄才大略,武可运筹帷幄,只是。。。”他稍作一顿,面上挂了难以启齿之态,随即神色一转谦恭又是一揖,“老臣惭愧,膝下一女温婉恭谦,虽四国之中皆曾有人求娶却独慕主公神威。”
  这一次易燕南却是冷哼出了声。此人明面上是夸了阿云,实际上却是在讽她抛头露面愧为女子;明面上说女儿端方蒙多国之人求娶,实际上却是告诉他他傅路不是只有易燕南旗下这一处去处,到了别处自有人将主母之位捧着献给他女。
  易燕南眉目一转,再望向傅路时却是藏着两道寒光。他压低了声音,声线之中竟隐透一丝血腥之气:
  “傅卿,今日本宫便把话放在这里,本宫这处的主母之位天下唯一人可得。傅卿的千金想是极娴淑的,且愿如此娴淑的女子,倾慕过本宫之后还能寻得良人归宿。”
  那傅路心下又起惧意,这次竟似喉间亦有颤抖。他定下心神却暗惊这易燕南已有如今的霸主之气,方才那话却是点破他若另投他处,背弃旧主之事会阻他前程一世。心下却是暗叹,易燕南早已不是那个他自认可以掌控少年了。
  他再一拱手,这次面上的恭敬却有几分似真:
  “小女此生唯对主公情深不移!”
  门外忽起一阵轻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