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打电话向任何人告别，只是独自买了票奔向乔轩的那个方向。但我身上的钱已经不是很多。我向来是生活节俭的女子，从不胡乱买东西。但对待朋友亦是很大方。尤其是乔轩。我从不觉得在她身上花费是一种浪费。因我们都是女子。彼此的遭遇也略有相似。都是没有任何依靠的人。理当更加珍惜和帮助。我一直这么认为。但我不知道她对我是否也是同样。而这个问题我也确似没有想过。我只相信在你关注别人的同时也是在帮助自己。
南方的小镇在冬季显得格外萧条。池塘里也更是冷清。莲花早已颓败，只留下枯萎的枝干在水面漂浮着。没有看到鱼。也许鱼已经游到水底下藏起来了。所以水面一直是宁静的。村子里几乎没有多少人。年轻的都跑到外地谋生了。而年老的都已相继死去。所以这村子孤寂了很长时间。但我不确定乔轩是否会一直呆在这里。可我也更想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深夜睡觉的时候再次失眠。睁开眼时发现屋子里是漆黑的。房间阴暗潮湿，如同监狱般不可救赎。乔轩似乎已经睡着。而她被父亲离去的哀伤笼罩。宛如梦境一般。此刻她没有痛苦，也亦没有绝望。她的两手放在胸前，眼睛紧闭，双腿蜷缩。睡得很安稳。仿佛童话里的孩子。天真而诚恳。也好像来自善良的国度。总之不是从冰凉的地方而来。我似乎不能再睡着。因在这荒凉冷清的地方，我丝毫没有任何睡意。
这个破旧的小镇似乎并不变化。而它的荒凉也一直保持到现在。也甚至可以说它比以前更加的荒凉。因为人的气息已经是越来越淡。就连池塘里的鱼都藏在了最深处。不愿意再游到水面。我的心里只觉得凄凉。我要带乔轩离开这里。我要帮她找到孩子的父亲。我的身上除了路费之外几乎什么钱了。所以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也许她是想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再看看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因她曾对我说过要带我来这里看看。所以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回去。
事情的确如我所想。天蒙蒙亮的时候，乔轩就告知我该回去了。她的决定着实让我放心了许多。因我心里多年来都想着莫北。所以我必须回去。我担心自己去了别的城市他会找不到我。而且他也不会去找。因此我需要在我们共同生活的城市里长期停留。冬季的凌晨寒风凌厉。但我和乔轩在大风中就上路了。我们直奔西安城。并且内心没有了孤寂。
冬季的火车站似乎比平时拥挤的要多。我和乔轩等待在沸腾的候车室时依然感觉到寒冷。冷是从骨子里发出来，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感觉到如此。但我们早已习惯了这最彻底的冰冷。我们没有任何行李，匆匆穿越人群时竟突然感觉很悠然。两个人居然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城市里穿梭。但方向是明确的。一直向北。火车终于来了。
凌晨的西安城有突兀的寂静和美丽。而我一直都喜欢这样的时刻。但不知为何有时候我却想独自离开。我想游荡于世界的每个角落。让多数人感觉到我的贫穷和疾苦以及隐藏我内心里的痛楚。但目前我必须停留在这里。我要等待莫北对我的妥协。在他没有给予我任何答复之前，我必须呆在这里。否则我将失去活下去的希望。黄昏时分火车如实抵达西安。
3
这里仿佛是个缺乏阳光，阴云密布的城市。即使在春天也是如此。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转眼间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可是我的心情却一直是潮湿的。仿佛从来没有温暖过。而我也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沮丧了多久。贫穷似乎是恒久不变的。而我从未逃脱。但我觉得自己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这个我不能再接受的地方。
乔轩没有再和朝源住在一起，她势必不能再回到那里。因她的情绪已抵制**。若回去必然会再膨胀下去。也有可能会引起极端。我担心她会有自杀倾向。我觉得她只有和我住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因我会竭尽全能的去照顾她。可是在某些时候，我发现自己竟也是身不由己。我的能力已经逐渐减弱。我没有办法再安慰我和她。
我仍然是继续画廊里的工作。也依旧是凌晨出发夜晚回来。且独自面对工作里所有的竞争。而乔轩只是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腹中的孩子。生活上的事情全部由我来处理。只是我不知道身上的钱还能撑多久。为了打法时间，乔轩每天呆在屋子里整理照片。只有极少数的时间去巷子里走走或是晒晒太阳。基本上不离家三百米。生活一直是单调的，如同我没有任何节假日的工作。但日子依旧是要继续下去。
我似乎觉得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如风了。不知道他最近是否过得还好。电话打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他好像永远都那么忙。我开始确定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再继续了。这来得过**猛的感情终究是到了尽头。但彼此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情说散就散。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绝情。这世间大抵是没有什么可以长久的。唯有亲情才是永恒不变的。可是我的父亲母亲竟然都不在身边。我们只能遥遥相望。但我也始终明白我和如风之间不会有结果。
莫北又回来过一次。依旧是在夜晚。我似乎不记得我们上次的**是在什么时候。我甚或是不记得了。白天他很少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几乎没有。他的行踪始终不定。而我也亦无法把握。但心却是随着他不断漂浮。也许始终没有终点。也或者在我的青春结束的时候，他就会离开我。青春是美丽的。而当失去时我在他心里就会变得一文不值。但我要现在。
我们照例是去旅馆住宿。但这次是在一个非常豪华的酒店里。且价格不薄。房间的四周都是宽大美丽的镜子。看着就叫人欣喜和激动。莫北说他留恋与我在一起的激情。地方越宽敞就越觉得刺激。我沉默不语。我相信他只是在追求和我在一起的激烈和豪放。而感情只是其次。我也相信这仅有的感情也是做出来的。做爱的次数多了，就自然有了爱。只是这爱却是如此稀薄。比起那美妙伟大的性就相差甚远。但我始终相信他对我是有过爱的。
春天依旧是阳光明媚，碧空万里。宛若柳树长荫，桃花盛开。可是我的莫北他仍然是要离我而去。他似乎没有想过要在这天使般的季节里停留下来。也或者他想过。但身不由已。也如同我在这城市里长期居留的迫不得已。可是我的痛楚他会明白吗。我的期待他能感受到吗。也许他不能。因他始终不懂让自己留下来。他的离去再次留给我冷清的背影。
午后的春天阳光很温暖。也更加的柔和。我只希望这样的时光会永远居留于此。不要被风和雪带走。也不要被掩盖。在沸腾不息的宁海路上，到处是充满激情购物的人。脸上带着笑或者冷漠。但我和乔轩只是若无其事的走在人群里。她在家里呆的太久，应该出来转转。我们没有太多的钱，所以什么都不买。转了半个小时后，又开始回家去。但彼此并不寂寞。
我没有再与朝源联系。而乔轩也始终不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因是自己极其爱的男子。所以我可以原谅她。只是那个男人不应该让她过得那么痛苦。房间里光线阴暗，但是没有开灯。透过模糊的光，乔轩爬上床去睡觉。而我也意识到天快黑了。突然我的电话响了，号码很熟悉，是连如风。他说颜夏，我下个月结婚。我们可能会去北京。我笑，但不说话。
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个结果的。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个如此美丽的季节里，如风竟然提出残酷的告别。难道他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形有多糟糕吗。我想再打过去对他说声珍重。但号码里意外的传出关机的提示。原来我们之间的关系竟是如此简单。后来的时间里，我也曾拨号码过去，但依旧是关机。我便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我的生活。终于我在电话簿里轻轻按了删除。从此我的生活里再也没有这个人。
我依旧是集中精力的工作。除了在画廊里拼命画画之外，我还找了份兼职。每月休息的时间里我去附近的幼儿园里教孩子们画儿童画。我喜欢和那些天真的孩子在一起。纯真可爱没有任何烦恼。他们的天真懵懂常常在瞬间就感动了我。而我也逐渐发现只有和孩子们共处的时候，我才是最开心的。薪水虽然微薄，但我乐意呆在这里。我希望有天我可以经常来。
生活渐渐忙碌起来。除了工作之外还要处理家务。房间要打扫干净。厨房里要收拾整齐。另外还有很多脏衣服要洗。而夜晚回来常常又是累得不能动弹。恨不得倒在床上就睡去。什么都不要做。可是我们不能一直生活在糟糕的环境里。而且乔轩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我们不能让孩子刚刚出生就看到如此破碎的家。但我也似乎没有时间去酒吧里了。
周末的夜晚，我坐在电脑前写字。房间里异常静寂。我有很长时间没有写了。工作和生活逐渐让我感觉到时间的无限漫长。只觉得贫穷的生活似乎是无法结束。前途亦更是一片渺茫。文字写到中间时，电话竟然又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朝源。而他要说的话我也似乎预测到了。终于他在电话里轻轻的说，颜夏，我要结婚了。但是家里安排的。我很无奈。可是我。。。我安慰他，朝源，不必痛苦。我也和你一样。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突然哽咽。
在电话的另一端，朝源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开始哭泣。而在我心里，他原本就是个孩子。他还没有长大。但是现在他必须承受生活里的痛苦。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仅仅只是生活里的开端。但是朝源，我不能为你分担痛苦。因我已经是你生活之外的女人。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你。而现在我的日子也更是不好过。他终于绝望的挂掉了电话。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电话里已经没有回音。当然他的绝望我是可以想象的到。只是朝源他应该长大。因这是我们成长的必经阶段。没有人可以逃脱。除非他放弃。幸福从来都不会轻易的到来。这是我很早就明白的道理。所以我能够承担所有的痛。我知道痛过之后才会活得更真实。房间里灯突然黑了。可是我写过的文字却还没有来得及保存。
4
夏季仿佛是梦魇不断的季节。入夏以来我的梦就频繁出现。似乎没有停止过。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爱做梦了。也许命中注定我就是美梦天使。可是在更多的时候我的梦一直都是荒凉的。我讨厌极了。我要摆脱这乏味的令人窒息的季节。春夏秋冬的轮流转换终于使我感觉到时间的迅疾。但亦无法阻止。可是我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天。但是在这个无比炎热的夏天，乔轩的孩子出生了。临产的时候，我带她去了医院。她的身边始终都只是我。独自在市医院的走廊里等待时，我的心里极度的紧张与不安。我不懂要把这极为低潮的情绪放置何处。我的等待也许是漫长的。但后来我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稚嫩的童音在霎那间划破了走廊里的寂静。我终于再次看到光明。
孩子是非常漂亮的女孩。眼睛清澈无比。头发略有潮湿，但依旧是漆黑的诱人。只是她长得并不像乔轩。而是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如果我猜得没有错的话，应该是像连如风。虽然在以前我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但这孩子的模样分明是和他有些相识。也许我早就应该想到了。很早以前，在我的房间里他曾看着乔轩的照片目睹了很长时间。可是我的心里始终有无法逃脱的孤独。我想在孩子出生半年以后，带着她去湖边。我想告诉她，我一直都想和最爱的男人来这里。但是我没有。而且他也从来不在我身边。他把所有的孤独和寂寞都留给了我。可是又不愿看到我为他苍老。但我想我在他心里也应该存留一定的位置。只是他不愿意让我得知。而此时我只希望孩子将来会有她自己的幸福。
但我也想告诉孩子，我曾经和你的父亲来过这里。可是现在他不会再来这里了。他已经离开我们。彻底的不会再回来。但他始终都是你的父亲。你必须要承认。而我们曾经拥有过的幸福也早已流进了湖里。湖水太深，所以无法再打捞上来。但是他给我们留下了希望。这希望就是你的到来。因此你的母亲也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乔轩是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女人，她的未来着实让人担忧。但她又是自知之明的人。遇事绝不会麻烦别人太久。所以我断定她不会长期和我住在一起。她注定是要走自己的路。因她觉得生命里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她必须要把孩子抚养长大。这也是她活着的宗旨，也亦是她继续活下去的缘由。如同我一次又一次等待莫北的归来。
未来的路很长，也很艰辛。但是我没有理由的要走下去。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时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二十多年。所有的事情都是没有理由的。也没有必要去全部的了解。若要知道的太多。就必定会活得更加辛苦。所以我试图不让自己知道。我害怕自己会被更多无法接受的事情所压垮。我只要知道活着的意义和目的所在。我只要做到不狂此生。
孩子成长的很顺利。似乎没有给我们带来太多麻烦。只是偶尔我会感觉到生活的拮据。虽然日子一再地艰苦。但也不能饿着孩子。最穷的时候，我和乔轩每炖只能吃两包泡面。夜晚吃馒头。乔轩的身子弱，她应该多吃。所以我尽量的让着她。而我的母亲也不断的汇钱过来。她希望我们的生活会过得更好些。这么多天以来，我第一次觉得生活不再暗淡。
夜晚来临的时候，我再一次去了湖边。但是依旧是独自。没有孩子。我还是不会从这里跳下去。虽然有时候我感到极其痛苦。这里也许只是一个我排泄伤口的地方。急剧痛苦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不过心情好的时候也是会来。但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心境能够像这湖一样的辽阔或平静。也或者激情澎湃，波涛汹涌。只要不心如死灰。天空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空气里到处是**的雨滴。瞬间狂风呼啸而来。路旁的树枝被折断了。宽阔的街道上人群开始稀少。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