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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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玉落-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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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日,皇帝正在帘子后头见朝臣,忽然里头在睡午觉的梨玉大声惊叫了起来,皇帝扔下手卷,赶忙跑到床榻边上,只见梨玉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声叫嚷着,“原谅我!不要杀我!”皇帝和宫人连忙把梨玉摇醒,梨玉惊醒,瞪着眼睛惊恐地喘息,看着众人,醒了过来见到皇帝,却害怕地往后退缩,而后又兀自抱着腿,哭了起来,哭得甚是伤心。这一连串的举动,让众人不知所以,皇帝着急地开口问,“怎么了?做恶梦了?”
  梨玉不答,只是哭得更厉害。皇帝劝了几次,梨玉终于答道,“他,来寻我,他问我为何要背叛他?为何要背弃诺言?我答不出来,他便要我的命……”梨玉说完,低下头又抽泣了起来,很是自责。皇帝听得,知道梨玉说的那个人,是青雀。见梨玉这般自责,皇帝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伸出手来,想要把梨玉搂进怀里,但梨玉不肯,兀自缩在床头,躲在自己的世界,不肯让皇帝侵入她的悲伤和对青雀的愧疚中。皇帝知道要梨玉忘记青雀不太可能,但是仍旧为梨玉惦念着他而不耐烦,只叫宫人去端一碗安神汤,别的也无它了。
  梨玉因为那个梦,多日来郁结不解,得空皇帝就陪她在园子里转转,看看雪景,赏赏梅花,倒也能开解一点。有时皇帝不得空,梨玉也会自己去。十二月的天,花园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江南的雪,终究不会太厚,可天气,倒是冷得一点都不含糊。梨玉裹着厚重的袍子,皮毛斗篷、暖手,一样不少,宫人打着伞跟在梨玉后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梨玉站在池塘边上,池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梨玉往池子中央探出身子张望了起来,想知道里头的鱼都去了哪儿。正在这时,余光见到一大群人朝她而来,梨玉下意识转头,看见了一群莺燕宫妃,带着怒气,带着对梨玉的鄙夷,正向她走来。来人站定在梨玉面前,都怒气冲冲地看着梨玉,梨玉茫然不知,后头的侍女扯了扯梨玉的袖子,向她示意,为首的正是皇后。梨玉看向这个皇后,她穿着赤色宫装,金色斗篷,发鬓上十二尾凤钗,看来真的是皇后了,梨玉向她点头示好,却还未直起脖子,就已经有人向她开战,“这算是向皇后行礼吗?该怎样向皇后行礼,没人教过你吗?”
  梨玉谈谈地看向说话的人,谈谈地开口,“是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向皇后行礼,且我有身孕,不必向任何人行礼。倒是你,你应该学过如何向‘淑妃’行礼吧,怎的不给我行礼呢?”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人急急地吼道。
  “我无需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就是淑妃,没有再比这更高的人了,那么既然如此,除了皇后,你们各个都得向我行礼。还不快给我行礼?”
  梨玉的话气得她们都竖起了头发,那人更大声地嚷道,“我可是皇后的亲妹!皇帝陛下的表妹!你胆敢这样同我说话!”
  “那是你娘家的身份,在后宫中,不顶用。”
  “你,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明明已经失了贞洁,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地同我们说话!你有没有点羞耻之心?你有什么资格这般趾高气扬?”
  她们的话似乎还是刺激不到梨玉,梨玉依旧淡然地回话,“既然你们知道我的来历,就该知道,走到今天这一步,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个弱小女子,我无能力改变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不能改变,倒不如泰然接受,人活一辈子,何必苦了自己。更何况,我有了孩子,自然就要为他打算,我会拼尽所有为他争取最好的。你们这么些年在后宫,也才三个皇子,嫡子也是早夭,那如果我生下个皇子,就是储君最好的人选,无论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我和孩子的将来都不会难过。倒是你们,可要想想清楚,是否要和我作对,不然将来可别怪我的孩子,为我复今日羞辱之仇。”
  梨玉一番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一是不曾想到这个淑妃会如此伶牙俐齿,二是不曾想到她会有这个胆量说这些话,她居然真的不在意女人的清白和名节?三是,她说的真的在理。
  梨玉见众人不答话,只是来回看对方,或是等着皇后发话,却皇后也不出声,只是瞧着怒意陡增。既然没有人要再说话,梨玉便悠然转身而走。却这时,梨玉被人一把拉住,她也不知道是谁,却似早已料到会有这一步,借着这劲道,梨玉把自己滑向池塘,整个人摔了进去,薄冰一碰就裂,散向八方,跌入沁骨冰水中的梨玉,仿佛,是在笑。
   


☆、梨花玉落(九)

  一路被人救起,送进内殿,被脱去湿衣裳,擦身,捂暖,梨玉都清醒地知晓,但她没有任何反应,众人都以为她晕过去了。梨玉感觉整个人已经冻透了,然她却很喜欢这感觉,仿佛这从头到脚的冰冻,能洗去她所有的污点。梨玉能够感知到小腹的疼痛,和两腿间汩汩流出的血,却一点都不伤心,反而感谢老天,终于让她遂了心愿。当御医宣布梨玉小产的时候,梨玉能听见皇帝暴怒地推倒御医的声音,梨玉告诉自己,是该醒来的时候的了,她还有事要做,有戏要演。
  梨玉慢慢地撑开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在哪儿?”
  众人见她醒了,都赶忙扑到她榻前,皇帝焦急地握着梨玉的手,问道,“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梨玉皱眉,感知了一遍自己的周身,似察觉到自己小腹难忍的疼痛,急忙向皇帝开口,“孩子呢?”
  皇帝见她已然感觉出来,只得心痛地劝她,他们还会再有的。
  梨玉的“希望”崩塌了,她痛苦地倒回榻上,扯起锦被盖住自己头,哭了起来。声音越哭越大声,直至嚎啕。
  她越哭皇帝就越劝,奈何梨玉一点都听不进去,只是大声嚷着,要他们所有人都出去,皇帝劝不到,正束手无策,旁边已来了许久的荣李氏开口道,“陛下,就让她清净一会儿吧,老身会在这里照顾她的,您放心吧。”
  皇帝看了看荣李氏和盈盈,又看了看激动大哭的梨玉,还是出去了。心里盘算着,也好,正好得了空,收拾那些贱人。
  所有人都退出了内殿,空荡荡地只剩下母女三人。荣李氏扯了扯梨玉的锦被,轻声说道,“都走了。”
  梨玉翻身而起,往门口瞧了瞧,确定所有人都不在内殿了,扯开锦被,起身下榻,一边擦了擦脸上的泪。
  而荣李氏一把拉住了梨玉,说道,“能行吗?才刚刚没了孩子。”
  “姨娘放心,御医下针,止血了。”梨玉说着,却难掩脸上的苍白虚弱,但仍是下了榻。荣李氏从怀里掏出了早已备下的锦帕、小罐胭脂和笔,交给了梨玉,紧张地说道,“千万小心!”
  梨玉握着荣李氏有些发抖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朝里头皇帝的书桌走去。梨玉早已悄悄地观察了皇帝许久,轻车熟路地翻出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一件青雀和秦王军万分需要的东西,一件梨玉可以为之付出清白和名节的东西——运河以东的布阵图。翻开布阵图,梨玉赶紧临摹起来,她能听见皇帝在外头训斥宫妃,和宫妃挨打的哭声,这声音在梨玉的脑袋里越来越吵,使得梨玉本就紧张万分的心更加凌乱,手也不停地发抖。梨玉停下来,强迫自己深吸了两口气,告诉自己千万镇定,自己和青雀能否团聚就看此刻的了,自己已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一定不能毁在这里,她要沉着镇定,要对得起自己所做出的牺牲。梨玉强迫自己冷静地绘完了布阵图,交给在旁边候着的盈盈收进怀里,胭脂和笔还给了荣李氏。梨玉拖着身子,慢慢地走回了床榻,荣李氏接过胭脂赶紧塞回了怀里,扶着梨玉坐了下去。却在这时,荣李氏发现,榻上的褥子见血了,梨玉又出血了,荣李氏赶紧往梨玉回来的路上看,果然,有一道血迹!荣李氏抽出自己的帕子赶紧擦了起来,然,硬地上的还好擦,可是皇帝书桌下的毯子,也染上了一小滩血,却怎么也擦不去。外头能听见皇帝将宫妃都送入锦宫的吼声,似乎就要结束了,荣李氏更是急得不知所措,而虚弱的梨玉靠在榻上,也是皱着眉头,无计可施。正在这时,盈盈从书桌上的砚台上拿起一支笔,蘸了墨,走到荣李氏身边,把地摊上的那点血迹,给盖住了,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把笔放了回去,扶起了趴在地上的荣李氏,把那条蘸了血的帕子扔进了暖炉,看着它兹兹燃烧,最后成了灰烬。盈盈扶着荣李氏回到梨玉身边,母女三人紧紧靠在一起,心有余悸地喘息。梨玉抚着女儿的脸,感动地说道,“好孩子,谢谢你。很快,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父亲了。”
  盈盈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嗯,盈盈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梨玉欣慰地点了点头,瘫倒在了床榻上,后头,交给荣李氏和盈盈便行了,自己真的需要晕过去了。
  …………
  梨玉止血后,由荣李氏和御医照顾了两天,终于是安稳了,修养身子就行。盈盈早先荣李氏回到了宁安殿,却不敢拿出布阵图,直等到荣李氏回来,才扑向荣李氏怀里。荣李氏一刻不多等,带着盈盈就去了太后的寝宫。
  自梨玉被绑去了和勤殿,开始太后还同荣李氏一起遗憾着急,那怕是听到梨玉有孕的消息,她也是痛心于梨玉的遭遇和苦难,不曾有半分猜忌怨恨。但当听到梨玉已完全接受现实,并愿意为皇帝生养孩子的时候,太后无奈可惜,她曾拼尽全力要保住梨玉的清白,等着青雀来救她们,但过了这么些年,青雀一点消息都没有,梨玉真的熬不住了,也不奇怪,太后可以理解。梨玉她接受现实为自己着想,没有错,一个弱女子,站在皇帝面前,只有被迫承受的份儿。太后告诉自己,不要记恨梨玉,但太后也只是一个寻常母亲,想起背叛儿子的儿媳,她心里也实在不能抹去厌恶感。前两天忽然听到梨玉被皇后推入冰冷的池子,而小产落胎,太后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可怜、心疼,还有一丝痛快。
  此时此刻,荣李氏拉着盈盈正站在自己跟前,荣李氏用以前的暗号,让太后清走了所有人,独就留了她们三人在殿内。太后冷着脸问道,“她好些了?”
  荣李氏见太后这般冷淡,还带着一丝嘲讽的口气,委屈地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哭着道,“太后,请您不要这样说梨玉,那孩子,她当真的苦!”荣李氏从盈盈手里拿过布阵图,捧到了太后面前,“梨玉忍受这般屈辱和不堪,为得都是这个,您看看吧。”
  太后将信将疑地拿起布阵图,瞄了一眼,但下一刻,就惊得捧在手心上仔细看,太后眼睛越瞪越大,一会儿看看图,一会儿看着荣李氏和盈盈,荣李氏边哭边向太后点头。太后激动地从榻上下来,扑到了荣李氏面前,颤抖着手里的布阵图问荣李氏道,“这个,这个是怎么弄到的?”
   


☆、梨花玉落(十)

  荣李氏哭道,“是梨玉拿清白和贞洁换来的!”
  “说仔细点,你们要这个做什么?”
  “太后,您可知道,秦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发兵,到了运河对面了!”
  “什么!”太后惊得跌坐了下来,“青雀来了?他来了?”
  “是!里头的缘故妾身也不清楚,但秦王发兵,是千真万确!而且困在运河对面,已经快一年了。”
  “所以,所以那孩子,就为了青雀,拿到了这个?”太后举着图,说道。
  “是……”
  “傻孩子!傻孩子啊!”太后看着图,想着梨玉的苦心和委屈,又想起自己对她的误解,攥着图,和荣李氏痛哭抱在了一起,“我错怪了她!我错怪了她呀!我还以为那孩子是扛不住清苦寂寞,背叛了青雀,投向了皇帝。怎会知道,她有那么大的心思!又怎会知道,她的隐忍和苦心!我错怪她了!她那么弱的一个人,要承受这样大的屈辱,还要担惊受怕地应付皇帝,我不能替她分担,还要怨恨她,我……”太后和荣李氏哭了好一阵。止住了,太后又想起了别的,再问荣李氏道,“你们是怎么知道青雀举兵的?我到此刻,由你说了我才知道,可见皇帝是想瞒住咱们的,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还多亏了盈盈。”荣李氏转向一边,摸了摸盈盈的小脸,道,“孩子这两年来,人大了胆子也大,跑出去玩不是一次两次,头两次梨玉还训过,但后头不见有谁来说道什么,就也罢了。有一日,盈盈又跑出去玩,回来拿着新奇事情跟我们说,说往日在外头碰见宫人,他们都是冷淡的多,欺负的多,偏那几日碰到的,居然都跟她请安问好的,她好奇,就留了个心眼,终于有一日听见宫人们说,要待盈盈好些,不管谁当皇帝,盈盈都还是公主。”
  “盈盈还是公主?”太后疑惑道,心里开始盘算。
  “正是。盈盈此刻这个公主是假的。若换了个人做皇帝,盈盈却还能是公主,那这人不是秦王,还能有谁?”
  “不错,不错!你们就是这样知道的?”
  “是。宫人们能这样讲话,就说明,秦王已经离皇宫不远了!”
  “正是,正是!”太后惊喜道,“青雀来了!我的青雀来了!但,但你们怎么又知道,青雀需要这个的?”
  “运河里京城,并不远,但却久久没有进一步的消息,而且宫人对待盈盈的态度比先前也有些冷,便知道这战事有所不妥。梨玉想了许多日,便想到了以运河分东西,两边僵持了下来。”
  “那,她然后就,就……”
  “是……”荣李氏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泪珠就滚了下来,“梨玉想,皇帝多疑,能拿到布阵图的,除了皇帝,没有别人。所以只有做皇帝宠妃,宠上天的宠妃,才有可能取到这图。梨玉于皇帝,有些特殊,应该能入了皇帝的眼。本来我们没有想到事情能进行的如此顺利,我们都以为梨玉要受好长时间的苦。但也是天意如此,尽让梨玉,有了身孕。”
  “是,他膝下子嗣不多,这多些年来更是难有孩儿诞生,有了也多数夭折,这时候能有个孩子,真是最好的办法。”
  “是,算是老天庇佑吧,能让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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