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归- 第96部分

为此，黎唐眼睛红了多少次，也没办法，这次小白是铁了心的要好好对待绯钰。

皇甫卓华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别院里，平时自有奴仆去侍候，但是岛上，再没有人去看他。

不是大家冷淡他，只是感觉他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很让人不安，可又找不到什么原因。

为了以防万一，只好先如此，隔离。

黎湘去求了黎璟，果然是没希望，他根本就不搭理，仍是那句，一切顺其自然。

不过有一日，当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黎璟却带着另一人来到。

那人眉心有着朱砂红痣，正是神情疲倦的莲玉，眼睛里了无生志。

对着面前几人，连笑容都欠奉。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还是黎璟开口：“莲玉，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其自然。”

说完，飘然离去。

莲玉手握竹萧，低下眉眼，他不敢去看黎朝的眼神，不敢去面对黎湘的责难，更不敢面对绯钰幽幽的冷清目光。

他轻微的颤抖着，直到小白起身，来拉着他入席，说道：“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吃饭吧。”

那一顿饭，他食不甘味，如坐针垫，这里，多年前，曾是自己的家，可如今，似乎他被排斥在外，他的心里有多苦，他的内心有多无望，又有谁能真正理解。

半年时间未见，绯钰那鼓起的肚腹，那肚子里的生命，正见证着她与临风密不可分的关系。

有时候，他在天香楼里，看着楼下灯红酒绿，一片迷乱。

他想，不管是买卖，yin乱，爱欲，总躲不开两厢情愿才欢欢喜喜。

什么是高尚，什么是卑微，什么是纯真，什么是肮脏。就看那双方的眼神，是否闪着星光，是否敢直面对方。

如今，他是卑微的，他拒绝了一个爱她的，他爱的女人所寄予的全部希望，他不配再去欣赏她，爱恋她。

叛情叛义，他都做个遍，可他还舍不得死，他有贪欲，他懦弱，他一直看不起自己。就这样痛苦麻木的活着。

难道是在青楼里待得时间长，连自己都被污染了？

他一直低着头，不跟任何人说话，他知道绯钰的目光看了他很久，他多想勇敢的抬头，去对上那思念已久的眼睛。可是，他，还是懦弱。逃避，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目的。

从那天起，这个小岛里，多了另一个不跟别人接触的人，那就是莲玉。

这个可不是别人故意躲着他，而是他躲着别人，他变得孤僻，沉静，很长时间都呆呆的看着某一个地方，或者一天不吃饭也不会觉得饿。

只是每到初一十五毒发时，才会痛的整夜睡不着，咳嗽一整夜，然后，便会昏迷三天，才会清醒。

绯钰躺在床上，安静的缝着小肚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道：“黎朝，莲玉的情况怎么样？”

黎朝把烛光放高一点，免得伤到绯钰的眼睛，想了想才道：“就算他不是一心求死，只怕他也无法活的时间长久，他的毒，渗入身体将近十五年，如今再难根除，或者黎璟现在有能力，可是只怕他是不愿出手的。”

“哦，如果活着没意思，死了也好。”绯钰轻轻叹息。

尽管绯钰这样说，但第二天还是让黎朝陪着自己去找了黎璟。

黎璟仍然坐在桃花树下，优雅的弹琴，琴音袅袅，很容易把人的思绪代入虚无仙境，忘记一切。

良久，黎璟收琴，绯钰立刻问道：“救救莲玉好不好，绯钰下辈子还你的救命之恩。”

黎璟冷清的声音飘荡在桃花瓣里，他微笑，却让人感觉寒冷。

“你忘了，那一次我跟你说过什么，一切顺其自然，顺其本心，莫要强求。”

绯钰呵呵一笑，喟然道：“顺其本心，你是叫我眼睁睁的看着莲玉去死么，我要怎样安心度过后半生。”

“你只是为了安心，为了让自己不内疚，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如果，真的为了他好，一是让他早点死，早投胎，二是，你接受他，也许他有了求生的意志，会有希望与这毒做抗争。”黎璟的话一点不委婉，说的绯钰无言以对。

是啊，要看他死，做不到，要给他机会，自己更做不到，这事要怎么办，为何会如此难。

人生，就是要折磨人心么？

绯钰咬着唇，无力的凝视黎璟，最后憋出一句：“如果你无法再插手凡尘俗世，你就走吧，去做你的上仙，凡尘的恩恩怨怨再与你无关，以前的情意从此断绝，你走吧，香香谷不再欢迎绝情绝义之流。”

黎璟握琴的手掌泛白，久久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举动，许久许久，只是重重叹息，翩然离去。

“怎么，连你亲自来求，他也不答应么？”黎朝看到黎璟走远，走到绯钰身边，温柔的扶着她，心疼她苍白的脸色。

绯钰怔怔的落下泪来，歉意道：“对不起，是我害你们走上了不归路，我还对他说那样狠绝的话，我明知道他不能帮助我们，我明知道他留在这里只是舍不得我们，我明知道那样说，会伤他的心，我，我还是，我总是去伤害身边的每一个人，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对我如此好，我欠了你们太多，要用多少个下辈子才还得清。”

灼灼其华　一零五　风雨后得见彩虹

一零五　风雨后得见彩虹

绯钰再不能强忍。趴在黎朝的怀里，呜呜的哭着，她是个失败的女人，她的人生总是一团糟，连累了别人要为她受罪吃苦，她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黎朝搂着绯钰，心中一窝酸楚，命运就爱捉弄人，走到如今的地步，再说谁对谁错，又有何意义。

大手轻轻拍着绯钰，温柔道：“不管怎样，我们这些还在尘世的，不能放弃莲玉，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

绯钰擦泪点头，跟着黎朝到了莲玉的住处。

黎朝进去先试探，怕莲玉见到绯钰会有不好的反应，可是进去转了一圈，屋子院子都空空。

黎朝疑惑，屏息搜寻，明明满院子都是莲玉的气息。为何却看不到。

绯钰等不及也走进院子，正停在一棵梨花树下，梨花扑簌落下，犹如瞬间百年吮吸而过。

似乎感觉到什么，绯钰急切抬头，正对上树上枝杈里那一双忧郁的眼神。

莲玉，莲玉，对不起。

绯钰心里不断的懊悔，但是嘴上却不能言语，直直的与莲玉对视，眼中诉尽千般情。

莲玉抿抿嘴角，从树上跃下，衣衫飘飘，站在绯钰面前，垂首不语。

黎朝发现这边有动静，走了过来。三人就这样静立站着。

“绯钰担心你的病情，来看看你。”过了好一会，无奈，黎朝只好先打破沉默。

莲玉攥紧拳头，用平静的口气回答：“我还好，谢谢关心，我想安静，你们走吧。”

黎朝浓眉一皱，就想说他两句，可惜绯钰及时拉住他，扭头就走。

本来身怀有孕，就不能生气。绯钰强迫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嘴里念叨着一定不生气，还是瞬间脸色煞白。

黎朝看的心痛，思来想去只能假装看不见，这样绯钰也不会太难堪，陪着绯钰回了卧房休息，绯钰一觉睡到傍晚，脑子沉沉，歪在床上，浑身酸痛，脸色也是极其不好。

小白和黎唐在外面下棋，棋子噼里啪啦往下落，忽然，小白竖起耳朵，双眉紧皱。棋子轻轻落下，快速跑向屋内，黎唐反应慢一拍，就听到屋里小白大声厉喊，“快去找黎叔叔，姐姐要生娃娃了。”

黎唐一愣，赶紧的转身给黎湘黎朝发信号。

不过一会。黎湘和黎朝都赶到，带来一堆仆人。

绯钰虽然身上无比的难受，下身也是坠痛，而且身上莫名的没劲，意识模糊。

心中知道此次生产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不禁悲从中来，心想，她生个孩子怎么就那么痛苦，上次生小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难道这一次，还要再死一回么？

热水，鲜血，洁白的布巾，下落的冷汗，忍不住的嘶叫。屋子里瞬间进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皇宫里，临风伏案批卷，心神不宁，想一想，差不多该是绯钰生产的日期，心想可别除了什么事故。

这样一走神，那奏章再也看不进去，往桌角一推。手指叩响桌面，扬声喊来了凤雅。

“去岛上谈谈口风，我想上岛。”丢个令牌在凤雅脚下，凤雅低头看那令牌，无声点点头，行礼出去。

久久的，临风望着虚空发呆。瘦削的脸庞更加有型，增添了一份成熟男人的魅力。

*****

虽然黎朝也会医术，但是绯钰不让他进屋，他只好和黎唐，小白等在外面，此次绯钰产期提前，他心知肚明，是因为没有解决莲玉的心结，而绯钰也有了心结，情绪不好，才会身体不好，最终导致早产。

而且，最近绯钰不好好吃饭，睡眠不足，再加上恢复了生产小白时的恐惧心理，这次生产对绯钰来说，就是一个极其难以逾越的大坎。

绯钰的尖叫声声，刺得黎朝心窝缩紧，脑子阵阵发蒙。

如今已是一天一夜，谁也没有合眼，吃过一口饭。绯钰的嗓音已经嘶哑，还是痛苦的叫着。

就连小白和黎唐都是抱在一起，这件事情给他们上了重要的一课。原来一个生命的降临时那样的不容易，原来作为一个母亲，要受这样深重的苦楚，才能剩下一个孩子。

而，绯钰，现在还没有结束她的苦难，她，这次，的的确确，再一次面临了难产的境况，幸运的是。周围没有战争，没有厮杀，没有担心，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

突然，黎湘开门出来，白色的衣袍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怎样？”黎朝情绪失控，上前抓住黎湘。

黎湘眉目憔悴，显然疲惫至极，拍拍黎朝的胳膊道：“快放开，绯钰没劲了，她缺气，我得给她找一些补齐的秘药，别着急，就差最后一步了。”

说完，推开黎朝，大步离去。

黎朝落下睫毛，嘴唇苍白，回头对小白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陪她。”

小白仓皇的点头，虽然他也想进去，可是他知道关键时刻，他不能乱来。拉着黎唐坐在拐角处，默默守着，安静而乖巧。

绯钰的一头乌发，犹如在水里趟过一样，滴着水滴，脸色苍白的透明，眼睛紧紧的闭着，双手相互扣着，指甲掐进肉里，血肉模糊。

黎朝看的心痛，跪在床前，不住的呼唤着绯钰。

旁边的稳婆是早已事先安排好的，这回虽然着急，还是冷静的上前禀告：“岛主，夫人生产，极其怪异？”

黎朝眼神犀利。冷眼道：“快说清楚。”

稳婆抖擞一下，慌张道：“是这样，夫人的身子应该是顺产才对，可是她自一开始生产就没有气力，按说不应该这样的，就算普通人家的女儿，祸事管家小姐，再娇弱的女子，也不会这样，全然无力。这事，就是奇怪。若是黎大爷找不回补充力气的药物，只怕夫人会力竭而亡，腹里的婴孩也会憋死，不过，如果想要孩子，还是能救得下来，但是，夫人恐怕会血崩，那情况就不妙了。”

稳婆从来没见过这样凌厉的眼神，仿佛能杀人，但是，她也感觉出，这男人身上有一股正气，还不至于害她，才会抖着胆子如实相告。

黎朝痛苦的低吼一声，挥手道，“你们先出去，我跟夫人说说话。”

稳婆伶俐的点头道：“是这样，就算我们在这里待着，也于事无补，这就回避。”

说完带领屋里的小丫头们退了出去，关上门。

黎朝抓住绯钰的小手，冰凉冰凉的，心痛无比，强制抬着头，哽咽道：“咱们不要割孩子了，行不？我不想你有问题。”

绯钰费力的睁开眼睛虚弱道：“黎朝，我不想欠临风的，我已经对不起你，不想再对不起他，早点断了关系，我才能少一点愧疚，我会坚持的，不会放弃，你要相信我，你要陪着我。”

声音本来就虚弱，绯钰自己费了很大的力气，但是，黎朝也要贴近了她的唇边才听得清楚。

黎朝轻吻她的面颊，点头道：“我一直站在你身边，你要坚持，我就陪你坚持到底。”

绯钰开心的笑了，其实她想说，她怀疑有人对她的身体做了什么古怪，可是，现在生下孩子要紧，不能让黎朝再有其他的压力和痛苦。

房门轻轻打开，黎湘走到床边，喂了绯钰吃下一颗透明圆珠，微微泛着光。

绯钰刚张开嘴，舌尖触碰，感觉那东西冰凉且有丝丝甜味，瞬间就化在唇舌里，渗透到身体里。

只不过眨眼功夫，面色便好了许多，有了光彩。

黎湘重重吐出一口气，道：“绯钰，要加油，这是黎璟的仙丹。”

拽着黎朝出了屋，等候在外的稳婆，急速进屋，不过一会功夫，终于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屋里一片欣喜的呵呵笑声。

小白和黎唐抱在一块都要僵掉，黎湘叹口气，吩咐两个仆人带他们回去。

哪知小白突然大力甩开奴仆，就要往产房里奔，黎湘眼疾手快，拉住他，喝道：“你绯钰姐姐现在虚弱得很，等她睡上一觉，修养修养，明天再来探望。”

小白未曾见过笑眯眯的黎湘会疾言厉色，这会知道他确实是着了急，只得咬牙离开，黎唐对着黎湘欲言又止，发憷的跟着小白一起离开。

黎朝一直沉默，他正想跟黎湘说，让他也回去休息，谁知黎湘先开口道：“你去陪着绯钰，我去休息，她刚生产，身体，心情都不好，你要一直守着她。”

大力拍着黎朝的肩部，快速离开。

黎朝眉头微皱，直觉哪里不对劲，可是想陪着绯钰的心情太急切，也就忽略了黎湘的异状，扭头向屋里走去。

“恭喜岛主，夫人生下的是个大胖小子，岛主后继有人了。”稳婆笑的哈哈，这千辛万苦的，带着一帮丫头，多不容易啊，她在朱国之内，那也是赫赫有名的生产大户，此次被请来，无论如何也不想砸了招牌。

黎朝开心的笑着，抱着皮肤皱皱的婴孩，偶尔睁开的眼睛，霍霍有神，虽然幼小，却能感觉出未来的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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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其华　一零六　长大是瞬间的事

一零六　长大是瞬间的事

黎朝坐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