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仰望着枢纽行星的天空。
厚重的充能云层阻挡了视线，站在地表的人不可能看到云层背后的天空，自然也不可能看到那层笼罩在圣地上空的、仿佛水晶墙壁般捍卫着这颗行星的结晶护盾，然而大家都知道，三千名星空之民的意念与生命就凝聚在那里，数千年如一日，直到今时今日都岿然不动。
“从三千年前开始，他们便不再有任何对外界的回应，”萨拉曼的全息影像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却带有一丝感慨与伤感，“那场冲击破坏了很多星民的灵魂，而在之后的几千年战争中，他们的力量恐怕也损失殆尽了。”
老巨人的言下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战争结束了，他们却一个都醒不过来么，”莉莉的耳朵没有精神地耷拉下来，“总感觉……不开心。”
一颗由金属悬浮环托举的水晶无声无息地飘到了众人身旁，阿苏曼的声音从水晶中传来：“对于我们这些亘古者而言，能在这样的战场上长眠已经算是死得其所了，我想我的那些同胞们是不会有任何遗憾的。”
“你们对创世女神的忠诚……让人敬佩，”伊扎克斯发自肺腑地说道，“在我的故乡也有很多‘神明’，其中一些的信徒简直可以用狂热来形容，但我从未见过有哪个神明在陨落之后一万年，仍然有像你们这样的一群支持者无怨无悔为她而战的。守护巨人是女神创造出来的生命所以我还能理解，但你们……是为什么会做到这一步？”
阿苏曼沉默了片刻，从水晶中传出风铃般悦耳的声音：“这与忠诚或者信仰都没有关系，这是因为每一个亘古者都留着对那个黑暗混沌时代的记忆，而只因经历过那个时代，我们才会理解创世女神出现之后所开辟的秩序纪元有多么宝贵。
“你们未曾亲历，所以你们大概无法理解那是个怎样的时代，更无法理解当时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创世女神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们从未想过混沌危险的宇宙中会有一个像她那样强大但又仁慈友善的神明存在。疯嚣之主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位神明，或者类似神明的东西，但它是危险的，狂野而残暴，创世女神则是另一位神明，有着同样强大的力量，但却用仁慈和拯救的态度来面对我们。她的出现，改变的不只是某一个或某几个亘古者的命运，而是整个宇宙的轨迹，所有生灵的轨迹。
“所以，我们是带着比忠诚和信仰更加纯粹的信念在行动，你们非要说这是另一种极端的忠诚其实也没错——我们会为了创世女神而战，为了她所创造的的秩序而战，因为对每一个亘古者而言，维护这份秩序就是真理的一部分，是宇宙运行的自然规律，也是我们得以存续的自然规律。”
“一个神明能否获得永恒，不取决于祂的力量，而是取决于祂的行为，”伊扎克斯颇为感慨，“我老家那帮占着个半位面能扔点‘神罚’就自封为神，而且觉着自己能千秋万代的家伙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点。”
郝仁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跟着感慨一下才对得起观众，但他脑海里面浮现出来的千真万确只有渡鸦12345捧着面条碗一脸懵逼跟自己对视的场景，于是他不得不赞同伊扎克斯的一句话：
某些神明的行为确实太TM能决定一些事情了……
比如决定形象问题。
但不管渡鸦12345在郝仁心目中的形象问题有多严重，这一次还真的是需要她来帮忙了。
因为对终焉网络的分析工作很快就遇上了问题。
在各种战后重建工作展开的同时，郝仁也开始了对终焉网络系统的研究，虽然他不打算让薇薇安贸然坐上去当那个人形CPU，但这不代表他对创世女神留下来的这个“神迹”就毫无兴趣，所以他把这件工作交给了晶核研究站与无人机群来共同完成——无人机群负责在枢纽这边充当操作员，把终焉网络的各种情报与数据汇总上传给晶核研究站的分析主机，而晶核研究站那边则对这些远程传送过去的资料进行研究分析，而现在，第一批报告送到了郝仁面前。
“核心指令严重缺损？百分之九十以上不可执行？”
看到报告上那刺眼的重点摘要内容，郝仁忍不住惊呼出声。
数据终端也和晶核研究站保持着连线，它在旁边悠悠地说道：“没错，科研型无人机在妖精们的协助下和终焉王座的系统建立了直接连接，成功读取到了后者的核心程序，但之后就发现了这个严重问题——用于启动终焉网络的核心数据库有问题，几乎所有的引导指令都是残缺的，而这也是当时薇薇安和终焉网络连接时后者突然蓝屏的真正原因。”
“不应该啊……虽然腐化军团对圣地造成了很大破坏，但它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突破枢纽的防御，终焉王座这几千年都是毫发无损的，不可能受到破坏才对……”郝仁感到了极大的困惑，“是被人为破坏的么？”
“关于这一点，本机发现了一个细节，”数据终端说道，“那些负责守卫圣地的妖精已经排查了好几天的故障，但他们就始终没发现系统蓝屏的真正原因，直到我们介入，才用晶核研究站的主机找到了这个问题……”
旁边凑热闹听着的莉莉随口说道：“问题在妖精身上？”
“不，妖精是没有问题的，”数据终端立刻否定，“但本机了解了一下妖精们的工作方式，他们排查系统故障的方法就是和一个‘全息快照’进行比对，那个全息快照是在终焉网络建成之日留下的，里面详细记录了终焉网络在完好状态下的全部参数，妖精们通过对比网络实际参数和快照参数来判断故障点……”
郝仁顿时了然：
这个终焉网络，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缺陷的！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 同胞重逢
郝仁把这些情况告诉萨拉曼的时候还颇为尴尬，因为这个真相意味着守护巨人在这里上万年的守望突然变得失去了意义——终焉网络从一开始就是个缺陷产品，哪怕守护者们就如当初计划的那样等来了薇薇安这个“王座之主”，创世女神的计划也不可能会成功。
但他没有隐瞒这些东西，因为这些真相就是属于巨人们的，后者有权知道终焉网络的一切。而且他相信，以萨拉曼的心境，即便知道了这一切也不会就此失去斗志。
结果如他所料的一样，萨拉曼在得知终焉网络有先天缺陷之后虽然沉默了很长时间，情绪上也有很大低落，但最终他还是释然地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我们终归是完成了母亲的任务。”
“这样一来，终焉网络的启动就更得使劲推迟了，”郝仁谨慎地选择着说辞，“它有很严重的……设计问题，而以我这边的技术手段是没办法修复它的，我必须回去找我的上级帮忙才行。”
“我理解，”萨拉曼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万年，不在意继续多等几年。那些怪胎的威胁已经解除，对守护者军团而言，此刻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好时期了。”
看着眼前的巨人军团长，郝仁想起了自己之前想到的那些事情，于是笑着说道：“那么接下来除了按照计划重建这里的各种设施之外，你们应该也没什么别的事了吧？”
萨拉曼好奇地看着郝仁：“守护者军团确实是闲下来了……你有事要我们帮忙？请尽管开口，只要力所能及，守护者军团一定会全力以赴。”
“不，不是让你们帮忙，而是一件更好的事，”郝仁摆了摆手，“你们不想见见自己的另外一些同胞么？虽然……也就只有三个人而已。”
萨拉曼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啊，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三位守护巨人？”
“没错，他们正在我的基地里，而且相当期待和自己同胞重逢的时刻，”郝仁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其实我原本是打算把他们接过来这边的，不过你也知道……这地方刚打完仗，除了废墟就是工地，实在没什么好风景，所以你和你的部下们有没有兴趣去看看X星团之外的世界？在一个叫做塔纳古斯的地方，创世女神留下的生态系统正在复苏，我想那里应该可以让疲惫的军团士兵们得到最大的放松。”
萨拉曼有点犹豫：“可是这里的重建工作……”
“大部分重建工作都可以交给无人机群，只要给它们蓝图，它们给你再造个阿曼提尔都行，”郝仁摆摆手，“而且也没说让整个守护者军团全都过去嘛，你们可以轮班过去休假。”
郝仁已经说动了萨拉曼的心思，旁边薇薇安见状赶紧接腔：“事实上，外面的世界也确实需要你们——我们找到了大量创世女神遗迹，还在苏卢恩之门那样的地方开启了重建，到处都缺人手。无人机群确实是建筑的一把好手，但我想……你们守护巨人应该更希望能亲手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比起在这个X星团里呆着，出去活动活动不是更好么？”
萨拉曼那张很少有表情的面孔上终于流露出了笑意：“我已经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巨龟岩台号是没办法一次性运送那么多守护巨人的——哪怕飞船里有着不科学的空间拓展货柜舱也没办法把超过六位数的守护巨人一次性塞进去，所以这次带着巨人军团前往塔纳古斯用的是守护者们自己的黑色星舰。
在之前的战斗中，守护者军团的战舰受损颇重，尤其是承受了腐化者“重点关照”的大型母舰损伤情况最为严重，它们在星港里趴窝没有几个月是没办法继续飞行的，但这次郝仁也没必要把整个守护者军团都带到塔纳古斯去，要随行的只有三分之一，这样一来即便是在枢纽星系留下必要的守备战舰，守护者们的飞船仍然相当够用。
为了让那些体型庞大数量同样庞大的守护者星舰可以跟上巨龟岩台号的飙车速度，无人机群在枢纽星系边缘建立了一座大型基地，基地内最主要的设施就是一个特大号的跃迁加速轨道。此刻，数以百计的黑色星舰正排列出雄壮的气势守候在加速轨道的起始端，而在这支舰队前方，负责领航的却是一艘小小的银白色飞船。
“信标已经点亮，航道净空，随时可以跳跃，”诺兰站在巨龟岩台号的舰桥上，脸上带着愉快的表情，她回头（其实是让飞船的外部监视器转了转）看了一眼身后的庞大舰队，语气微微上扬，“嘿，boss，我是这支舰队的旗舰哎！”
“是是是，这句话你已经叨叨十遍了，”郝仁坐在舰长席上有点无奈地看了自家舰娘一眼，“个头还没人家一根天线大，看把你嘚瑟的那样。”
“就是因为吨位差距这么大才值得嘚瑟！”诺兰抱着胸口，“有对比才有说服力，有反差才有存在感！我跟你讲，我已经拍照了，回头就发船友论坛上，让那帮换个引擎就嘚瑟俩礼拜的菜鸡好好看看什么才是战斗力，本舰可是能领着这么大一个舰队跳星门的大佬，他们自己改个船牛气什么。哦对，还有之前在战场上拍的，我回去晒个九图……”
郝仁目瞪口呆地看着神采飞扬的诺兰，油然产生了一种自家养的猫突然学会了自拍和上网然后自己跑去宠物论坛上跟别人发的猫片斗图的感觉……
正在不远处软垫子上趴着闭目养神的滚喵突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迷糊地看了郝仁一眼，发现并没人叫自己之后稀里糊涂地喵了一声，趴下去继续做着有很多鱼而且鱼还不揍自己的美梦。
下一刻，跃迁加速轨道上的层层圆环逐渐充盈起了亮光，整只舰队开始缓缓加速，并在加速轨道的圆环之间逐渐变得虚幻起来。
“进入跃迁，目的地——塔纳古斯…晶核研究站锚点。”
当跃迁结束的时候，塔纳古斯生机勃勃的星球景观已经出现在每一艘船的主监视器上，而一座晶莹剔透的、仿佛神话造物的水晶要塞高高地悬浮在这颗星球上空，如神话中众神居住的宫殿般将光辉洒向寰宇。
晶核研究站发来了欢迎信息，这座体积巨大到相当于一颗小型月球的空间站第一次迎接如此规模的舰队停泊，但它在设计中就自带的庞大停靠泊位让它能完全满足舰队驻停的需求。
只见空间站的一部分下层结构开始发亮，随后水晶形成的外壳像花瓣般无声地打开，伸展出一条条带有优雅弧度的长桥，数百道这样的长桥在太空中延伸，光线从水晶梁中逸散出来，实体化成为各种泊位设施。
“欢迎来到晶核研究站，观察者在这个宇宙的桥头堡，也是秩序力量对疯嚣之主进行反攻的大本营，”郝仁的身影出现在“艾尔号”的全息装置上，“军团长，希望你能喜欢这个地方。”
“我看到了那颗星球，”萨拉曼的注意力显然更多地集中在塔纳古斯，他的情绪显得有点激动，“确实如你所说，一个生态行星正在复苏，而且我能感觉到母亲的力量就在那行星表面涌动……啊，多少年了，我们都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种象征着生命与秩序的气息！”
郝仁笑了笑，他知道萨拉曼指的是塔纳古斯表面的源血所释放的气息——枢纽虽然也是创世女神的重要遗产，但为了保证终焉网络在“神灭时代”的正常运行，创世女神在建造圣地的时候极大压制了自己的气息，再加上此刻那里还有大量疯嚣爪牙留下的污染，所以守护巨人在来到塔纳古斯的时候才会如此触动。
“别急，晶核研究站只是个中转，空间站内有直接通往行星表面的空间传送装置，把船停下之后你们都可以去行星表面看看。当然，那里现在大部分地方还都是荒野，被开发的只有卓姆文明建立的城市和聚落，你们……”
“我们不会影响到他们，”萨拉曼不等郝仁说完就说道，老巨人笑着，“放心吧，虽然我们不是作为‘园丁’出生的，但母亲的教育对每一个守护巨人而言都一样。我之前听你说了，那个卓姆文明刚刚摆脱一场危机，他们的城市刚建起来，一群巨人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需不需要帮忙？要从零开始重建文明可不容易。”
“有穆鲁在照看他们，”郝仁笑着摇摇头，“而且卓姆人是个很自强的种族，事实上从去年开始他们就主�